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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裁缝-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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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槐树。
不打紧,顾浴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这儿是什么地方啊,遍地都是槐树。
他一脸镇定地往小小的会客室走去,刘理蹲下去整理自己带的行李,顾浴洋敲敲玻璃门,刘理抬头看他,嘿嘿地笑。
顾浴洋的心跳像马一样狂野,百转千回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脑袋里冒出来的和嘴巴里想说的都有千斤重,轰隆隆地在他体内刮着沙尘暴。
一忽儿,一切却静了下来。
顾浴洋脸上像套着面具似的平静,并且他平静地说道:“我秘书说你带了箱味道很怪的东西,是什么?”
问这话,顾浴洋的视线直接扫到地上放的那小小纸箱上,刘理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我去太湖玩时买的白虾干。”
一捧起来就是股虾米皮的味道,细细的腥味透过封得严实的透明胶带飘过来,味道不重,不过顾浴洋那小秘书就是受不了一切海鲜腥味,一惊一乍的,害顾浴洋以为来人拖了二十斤带鱼呢。
“你不是喜欢吃虾嘛。”刘理说着,又放下箱子,捣腾另一个纸箱:“还有些咸肉,很好吃,我妈做的。”
顾浴洋摆手:“别,别拿出来了,先放着。”
刘理点点头,说好,便弯腰把手里一包裹着塑料的东西放回箱子里。
趁这个空挡,顾浴洋转身迅速地关了会议室的门,把百叶窗全部拉上,三两步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刘理的肩膀。
他不晓得刘理怎么忽然出现了,自他回首都工作后,寄了一次信和两次明信片给刘理,从没收到过回信,他猜刘理是结婚了。刘竞说刘理其实倔得很,平时是墙头草,没个主见,一旦有主见了才叫可怕,火车都拉不回来的臭脾气。所以他狠心不要顾浴洋,又狠心把蝴蝶扣子还给顾浴洋,还狠心不回一次信。
狠心,特别特别狠心。
而现在,怀里搂着刘理的感觉又特别真实,真实中透出种牛皮吹破般的梦幻感,顾浴洋放开刘理的肩膀,摇晃了一下,刘理害羞地笑笑,顾浴洋再一把搂住。
好比饿了七天的老虎一口咬上羚羊的屁股,饿虎扑食,恶狠狠地搂住。
会议室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虾米皮味儿,顾浴洋把鼻子埋进刘理的衣领口,狠狠吸了吸,再舔两口,回头捧起刘理的脸,一口一口地亲,像条狗似的,他不晓得这样猥·亵一个已婚妇男犯不犯事,不过管他的,犯事他也猥·亵了,谁让刘理自己送上门的。
外头又响起敲门声,还是顾浴洋的小秘书,哐哐敲着,说:“老板,电话。”
顾浴洋不耐烦得很:“谁啊?!”
“梁老板!!”小秘书嚷嚷道,不敢开门进来,也不知道会议室那人走了没,腥死了。
“让他等着!”顾浴洋说,火气上来,声音拉扯大了,小秘书不敢再多问,外头瞬间回复悄然无声。
顾浴洋重新端正地捧好刘理的脸,刘理说:“你不去忙工作……”
顾浴洋一口打断他:“结婚了?恩?儿子有了没?嫂子身体可好?”
这问题问出来,每一小句都是个小勺,一勺勺地挖顾浴洋心上的肉,异常惨烈。
爱极生恨,顾浴洋掐紧刘理的脸,用力,刘理的脸被他捧成个肉包,要痛大家一起痛。
刘理在夹缝中求生,艰难地答道:“我……没结婚……”
不知道为什么,顾浴洋总觉得自己老早就料到这个答案了,他再也没有等,在满室的虾米腥味中,低头吻下去。
这个吻,他欠了刘理七年。
第四十七章
大马路上挤得不行,下班高峰期,顾浴洋凭借在首都历练出的过人车技,左闯右撞,轻功卓绝,十来分钟就带着刘理突破自己以往至少二十五分钟的纪录,五点整到了自己的房子。
工作这么久,顾浴洋第一次早退,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迟到,迟到也不怕,这块地头他是老板,谁能比他大。
刘理睁着大眼看顾浴洋,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顾浴洋激动的心情因此有点夭折,好比一朵顶漂亮的月季花被人扯了半边花瓣,残缺一点都不美。自办公室的长长一吻后他渐渐冷静,直觉刘理忽然回来这件事情的背后有着重重谜团,这种清醒的念头冒不得,一冒出来,他心里的月季花快秃得只剩杆子了。
顾浴洋的住处离公司不远,两居室的小房子花了他所有的积蓄,还问梁霈文借了不少,不过挺清净的一个地方,而且是自己的地盘么,带什么人回家都没人会唠叨。顾浴洋第一次庆幸自己一念之差买了这小屋子,还特别庆幸自己挺爱干净的,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刘理捧着小箱满含腥味的礼物往顾浴洋家走,顾浴洋捧另一箱特别沉的咸肉,两人进了屋门,顾浴洋又开始满心躁动——只要刘理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停不下来地躁动——刘理蹲着摆弄好了纸箱们,站起来拍拍手:“我先回去了。”
顾浴洋一把拉住他胳膊:“回哪里?”
“我住的地方。”
怎么回事?敢情刘理不是刚到X城就火急火燎地来投奔顾浴洋了啊!
顾浴洋把心里的秃杆月季花狠命拔干净,他的好脾气只对着潜在的客户有效,对着刘理,欺负惯了的砧板鱼肉,还用得着客气吗?!
打定了主意要用强的,顾浴洋盯住刘理的眼睛恶狠狠地进入了拦路强盗的角色。
30岁的刘理与23岁时比起来,自然多了点老气,鬓角有了几根白头发,大概因为长途跋涉后休息不好,脸色白得像面墙,只是神情看起来更温柔了,像毛玻璃后面的光圈,柔和的一个圆。
被顾浴洋用盯出个洞来的架势狠盯了一会,刘理抓抓头:“我前天回来的,自己托人找了个地方住,行李都在那呢。”
“托人?托谁啊?你在这里还能有熟人?”顾浴洋可不晓得一直挺内向的刘理,在这个大城市会有比自己更熟的人。
“杨胜泉教授,你还记得吗?我老是麻烦他,这就得回去帮他整理书架。”刘理说道。
杨胜泉教授?杨胜泉是谁?哦对了,杨教授,是那个老学究,特别严肃的一个老头子,顾浴洋很不喜欢他,因为他严厉爱管事。
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这老头,顾浴洋可能都不会认识刘理。
顾浴洋的口气缓下来:“你前天就回来了?”
刘理点点头,依然软乎乎地看着顾浴洋。
“怎么没一开始就来找我?”
“行李太多了,得找地方住,忙了两天。”
“麻烦杨教授觉得不好意思了?”
“恩……”
“那怎么不来麻烦我?”
“……怕你……忙……”
几句话问下来,顾浴洋更加沉不住气,刘理回来了,他只顾着高兴,情绪起伏一个来回,潜意识里以为刘理回来是为了他顾浴洋,看来他还得重新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但,总归是高兴的,生命的力量最不可阻挡,顾浴洋心里的高兴用割草机都削不平。
他拉住刘理的手,细细打量了会刘理鬓角的白头发。
凑过去在刘理耳朵上亲了一口,一阵细微的呼吸拂过顾浴洋的脸庞,顾浴洋总这样不自觉亲昵地对待刘理,他动作很轻地把刘理的额发拨开,在那额头上亲一亲,双手往下,分别握住刘理的两个手腕:“你这次回来,是干吗?”
刘理红着脸说:“找工作。”
顾浴洋和刘理的鼻尖只差那么几几公分:“怎么没跟钟敏结婚?”
刘理不吭声,顾浴洋又亲他,“是钟敏大学时的男朋友回来找她了?”
刘理又摇摇头。
顾浴洋本质上其实很专情,非常专情。
顾浴洋本质上又很多疑,非常多疑。
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的刘理注定是被顾浴洋套牢的,不过在顾浴洋的这个小屋子里,刘理说了一句把顾浴洋基本箍死的话。
刘理说:“我舍不得你。”
顾浴洋还忍得下去吗?当然忍不下去。
事后,顾浴洋想想也可气,以前他都死乞白赖地跑去刘理家住那么久了,刘理都没动摇,怎么他一走,刘理又动摇了,这不是耍着他玩么?
那一年快秋天时刘竞又来找刘理玩,把顾浴洋当狗似的使唤了一个多礼拜,顺便解答了顾浴洋的疑问,让顾浴洋揪心又心甘情愿地被多使唤了一个礼拜。
那时刘理已经和顾浴洋住到一起了,重操旧业,经营起一个裁缝铺子。
原来刘理的父母知道刘理和顾浴洋的事情了,当然是刘理说的,在顾浴洋走了以后。
刘理是个菜瓜,他傻的,刘理妈妈那么乐观开朗的人都被刘理气得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村上的人都以为刘理家人又生重病,时常送鸡蛋送补品,刘理做了鸡蛋炖鲫鱼端给爸爸喝,被爸爸一巴掌呼到地上。
刘竞也被气坏了,在顾浴洋快走的那晚他开导过刘理,想不到刘理不出一个月就做了那么惊天动地的事,刘竞压根不明白刘理是怎么想的,只好时常有空就来陪陪刘理,半年多过去才放开胆子问刘理原因,刘理说:“我看到顾浴洋哭,舍不得。”
照刘竞的原话是:“舍不得,哦哟他还舍不得你,他什么时候舍不得一下自己,小敏都被他吓死了,不过小敏是见过世面的大学生,人又好,都没怪过刘理,现在小敏又有新对象啦,估计也快结婚了吧,到时候我就带刘理回去喝喜酒。”
刘理父母有超过半年都没理刘理,抵不过刘竞和钟敏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温情攻势,老两口又是心肠很软的人,最后终于肯吃一口刘理做的饭菜,肯听刘理说一句话,回头打打气,就张罗着要给刘理相亲。
刘理抵不过老实的父母厚着脸皮跟别人说回家的一堆女孩子照片,便打算提早来找顾浴洋,本来他是想在家多伺候两年。在刘理准备好要回X城找顾浴洋的前一段时间,刘竞硬拉着刘理去太湖边上散心,散着散着,就瞧到刘理都长白头发了,特别扎眼的几根冒在鬓角,刘竞知道,往后那里的白发,会越来越多。
这么长的时间,刘理没找顾浴洋帮过忙,没打电话或者写信给顾浴洋说,当然,也不让刘竞跟顾浴洋联系,他收了顾浴洋的明信片和信,都好好放着,刘竞看刘理拿出来偷偷瞧过。
顾浴洋的心都被拉了七八百道杠杠,早知道他应该再去一次刘家。
“得了吧你,早知道早知道,现在说有什么用,就你现在的地址,还是我打电话去你以前的单位问的,你就算去刘理家,也会被刘理轰出去,不然他爸非打死你不可。”刘竞又说,他现在还放着顾浴洋以前给的一张名片:“换了新公司,再给一张名片呗,顾老板。”
顾浴洋摸给刘竞一张名片,刘竞随手塞兜里:“刘理他爸现在身体是越来越差了,刘理在你这里估计住不长,以后肯定得半个中国来回跑。”
刘理买菜回来,看客厅刘竞和顾浴洋坐在沙发上,道:“晚饭吃红烧鱼,好不好?”特别贤惠的样子,顾浴洋心里什么咕咚一声,冒出很让人酸楚的东西。
刘竞大声说“好”,顾浴洋看着刘理的背影走进厨房,回头对刘竞说道:“再过一阵子,我把刘理的爸妈都接过来住。”
“你肯接,人家还不肯来呢。”刘竞又不屑一顾,世界上能让他满意的事情总特别少,他拿起茶几的遥控器,按了电视开关,不再搭理顾浴洋。
顾浴洋则往厨房走去。
顾浴洋的住处在二楼,楼下车库外头都种一种绿油油的树木,厨房窗户望出去能看到树顶,树名叫龙爪槐,那些树夏天时都撑一把绿色的小伞盖,一串串的小叶子像拇指肚般可爱,然后下面吊着一串串的白色小花,有些能长几十公分长。
刘理把在菜场就杀好的鱼掏出来,放到水龙头下洗。
顾浴洋走过去抱住他的腰。
刘理笑嘻嘻地:“你肯定又跟刘竞吵架,没吵过,哈哈哈。”
顾浴洋咬住他的耳朵。
刘理抬胳膊挡他:“别闹。”
顾浴洋看着刘理的手,他的手在流水下洗着鱼身上的血,这双手很白,有老茧,不太好看,摸起来有些粗糙,可是顾浴洋很喜欢。
顾浴洋说:“你教我做饭吧?以后我做给你爸妈吃。”
刘理回头看着顾浴洋。
他的眼神那么温柔,像一片海,顾浴洋么,浴洋。
刘理笑了:“好。”
把鱼洗干净了,又说:“我到时候给你做一条围裙。”
顾浴洋也笑,说:“好。”
怎样都好,楼下的树在秋天也开得那么好,不过,还是你最好。
番外一:旅游记
顾浴洋想出去旅游,腐败的想法刚刚冒头。
顾晏建议去南美洲,他刚从阿根廷回来,说哪里美女特别多。
刘竞在电话里说:“去什么根廷,去黄山,我们单位刚组织去玩过,可漂亮了。”(刘竞儿子在电话旁边热情呼唤顾浴洋)
梁霈文来分公司开会,顺便建议道:“法国吧,老师都觉得挺好玩,带回来的照片不是给你看过了,挺有情调的。”
许语博说:“有什么好玩的,你要去哪里玩?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能回来帮家里做事?”
顾浴洋爷爷说:“我跟你奶奶年亲时去过洞庭湖,你知道洞庭湖吗?你肯定不知道。”(顾浴洋回答说太湖我都知道产白虾的)
选择太多反而不好下手,顾浴洋问刘理想去哪里,刘理咽了口口水,扭捏地说:“我想去成都。”
顾浴洋奇道:“为什么去成都?”(心里想着成都在哪)
刘理脸红得像砧板上的番茄:“吃的多。”
顾浴洋眉毛竖起来:“吃什么吃,又是吃,不许吃!”边骂边手段狠毒地将番茄们开膛破肚扔进锅里,今天喝小葱番茄鸡蛋汤。
刘理都三十多岁了,依然被顾浴洋三天一小训五天一大骂,他倒不在乎,用顾浴洋的话来形容是:刘理,你倒是毫不care嘛?啊!
外人看来顾浴洋挺严厉,他全权掌握家里的大局,不管今天是刘理做饭还是顾浴洋做饭,吃什么只由顾浴洋决定,顾浴洋还决定刘理穿什么,刘理老家带的外套全被顾浴洋叠一叠捆了起来。
如果顾浴洋是女的,那刘理就是标准的妻管严。
外人交头接耳,刘理乐呵呵地专心经营自己的小裁缝铺子,新世纪新气象,人们穿多了洋气的流水线产品时又兴起念旧风潮,刘理土了吧唧的审美品位有了些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知音。有个退休老太太,以前当医生的,时常找刘理做款式简单穿着舒适的外衣,还有个退休老军人则喜欢找刘理做唐装穿,一时间刘理成了中老年顾客口口相传的好裁缝,生意比以前好了许多。
老年人嘛,在家都闲得很,刘理脾气好耐心好,一来二去,有些老主顾就喜欢上了在刘理的裁缝铺子聊天,二来三去,还有客人给刘理送小礼物了。
刘理来者不拒,老人家们都送些吃的,鸡蛋糕、肉松、自家做的米酒等等,刘理捧着满怀吃的笑成一朵花,嘴角都快挂下串口水来。
每次礼物带回家里,顾浴洋这一家之主总要过问来源,刘理就说是谁谁送的,一不当心,有天收了个年轻女教师的苹果,回来后也老实说了,晚上刘理那叫一个后悔,起床尿尿都没力气。
对刘理这样的情况,顾浴洋说:“Blessed is he whose fame does not outshine his truth,名不过实的人才有福气,而刘理你这叫名不副实,拿人手软啊,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便低头继续啃,刘理的胸脯比红烧排骨香多了,顾浴洋卖力地啃了半天不见刘理有动静,疑惑地抬头,看到刘理正悄无声息地把一小块饼干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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