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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逝琴寥黑水寂-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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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羽黯然想着,许久。

当他重新抬起头,看了一眼床上凌乱的被子,闻着熟悉的味道,混杂着男子阳刚的气息与另一种气味的腥气。他终于离开床朝窗户走去,打开窗户,让晨风吹拂进来。

然后,像往常那样,站在窗口看着窗外。

他确实不想被关在一间房子,然则他又能以何脸面到外面走动,想必房门外的那两个侍从会跟随在他身边。

若是被宋人看成是卖国贼那倒真的没什么,因为他没有做过;但他却是个金国将领的男宠。

没骨气,下贱,不知羞耻,自作践。。。。。。

征羽合上了眸子,带着些许的疲惫。

然则,他活着不是,他会好好活下去的。找到堂兄时,他就坚定了这个想法,他是惨遭杀戮的一家子仅剩下来的,他会好好爱惜这条命的。

征羽并没有呆在房里,他出门的时候,一向守在完颜阿鲁罕寝室门外的两位守卫自然也没有拦阻征羽。但其中一位跟随在了征羽身后,想必完颜阿鲁罕还是担心他会逃走,即使是在这样金兵无处不在的沦落的城市。

罗枸杞的居所,只是一间普通的小民居,就位于完颜阿鲁罕的府第附近居所里除了住了罗枸杞与另几位宋国大夫外,并没有安置病犯。征羽走进这间居所的时候,罗枸杞正在院子里碾药,院子里,还有个小火炉,正在熬药。

罗枸杞见到征羽,也只是打了个招呼,继续低头碾药。

征羽在罗枸杞身边蹲下,翻看了竹篮中的草药,都是些治疗刀伤的药草。

“征羽,药熬好了,你端进屋去。”罗枸杞抬头看了征羽,吩咐道。他自然是知道征羽无处可去,而来他这里消磨时间。

“你这里不是不住病患?”征羽起身去倒药,不免疑惑的问了一句。

“你去看下就知道了,是杏林背到我这里来的。”

罗枸杞淡然说道,然则柳杏林在国论左勃极烈那里,自然人是从国论左勃极烈那里弄来的。

征羽倒不吃惊柳杏林会救人,而在于柳杏林都治不好的伤,想必此人生命垂危。

征羽端着药进了屋,然后看见一间房门打开的房间便走了进去。未进入前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与腥味,这味道征羽确实是熟悉。

床上被窝里躺着一个人,认出是女孩的时候,征羽端药的手微微颤抖了。

女孩脸上糊满了药,面目全非,只露一双呆滞的眼睛在外面。那眼神,竟再次让征羽心揪了一下,曾经,他也是有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

女孩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也只是略眨了下眼,并不看征羽。

征羽将碗搁放在床头,搀扶起了女孩,他让她的背轻轻靠在床上。

轻轻拉起女孩的身体的时候,被子从女孩的胸部划下,征羽手再次颤了一下,他看到了女孩沾满血迹的衣服和贴了药的胸膛。

女孩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茫然的任由征羽拉动她。

征羽端药,想喂女孩,女孩却不肯启唇,下颚咬得紧紧。

征羽端着药,茫然的看着女孩,即使女孩一句话都不肯说,但征羽却知道,她并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心如死灰。

曾经,他也是如此的。

征羽端药的手放下了,他想将碗搁放下时,罗枸杞走了进来。

“掐她下巴,将药灌进去。”罗枸杞冷厉的说道,他的眼神让人有些害怕。

征羽看向罗枸杞,将碗递给了罗枸杞,他做不来,这太残酷。

罗枸杞接过征羽的碗,竟真的用手粗鲁的撬开女孩的下巴,猛灌着药。

女孩不停的咳嗽,却并不挣扎。

“喝!我见过比你更惨的,就这点伤要死要活的做什么!”

罗枸杞怒喝着,他的情绪显然是失控了,扳住女孩的下巴,猛灌着。

“枸杞!”征羽抓住了罗枸杞的手臂,奋力将他拉离了女孩。

征羽轻拍着女孩的背部,让她舒服些,毕竟她在痛苦的咳嗽着。

女孩大概是感受到了征羽的温情,终于抬头看向征羽,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

征羽抬手抚摸了女孩唯一没有伤痕的额头,拨开凌乱的发丝,低喃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并不知道女孩遭受了什么,但这句话却是自然的说出。

女孩的眼角有泪水划落,她继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则并没有什么声音发出。

罗枸杞收敛起了适才的失态,将碗递给征羽,然后用无奈的声音说了句:

“把药喂完,一滴都不要剩。”

罗枸杞丢下这就话,又出了屋,想必又去院子里碾药了。

征羽看着罗枸杞离去的孤零身影,突然想起了罗枸杞的一家当年是下了死狱,一家子全死去,仅剩他一人,是否,他也曾有个姐姐或妹妹?

征羽将碗沿贴则女孩的唇,女孩没有再紧闭着唇,她已经不抗拒了。药汁缓缓流进了女孩的口中,然后女孩痛苦的咽了一下喉咙,咽了下去。

药是苦的,然则更苦涩的东西并不是药。

征羽将女孩平放回床上,将被子拉上,然后静静的退出房间。

出屋的时候,见到仍旧低头碾草药的罗枸杞,征羽本想开口问点什么,但罗枸杞却先开了口。

“那女孩是乐坊里的,伤是酒宴上一位金国将领发酒疯割的。”

罗枸杞平淡的说道。

征羽没说什么,他可以想象,这帮金人将领是如何侮辱伤害被用于取乐的宋人的。亡国奴的命运,就只能是如此不是。

征羽捏了捏袖子下的拳头,想着女孩那一身的伤痕,是如何一刀刀割上去的,心竟是冰凉彻骨。

离开罗枸杞的居所,返回完颜阿鲁罕的居所,征羽见到了寝室里摆放在桌上的热食物。

征羽绕过食物,看也不看一眼,他无法下咽。

完颜阿鲁罕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桌上早已经冷却的晚餐,一点也没有动过。

“你是要我去叫个人来灌你食物?”完颜阿鲁罕冷冷问道,如果他没记错,征羽从昨天到今天没有用过一餐。

“有稗子饭吗?”征羽淡然说道,满桌丰富的宋人食物,叫他如何吃得下。

稗子在宋人眼里只是野草,甚至不当是谷物,可征羽只想吃它。

完颜阿鲁罕不再说什么,他走到门外,唤了人将桌上的饭菜收走,然后很快的一份金兵士兵吃的稗子饭和一碟凉瓜送了上来。

征羽坐在了桌上,低头吃了起来,他进餐的时候,完颜阿鲁罕一直用冷厉的眼神看征羽。

他显然是不明白何以他特别吩咐了宋人的厨子做饭给征羽吃,征羽反倒不肯吃,却只肯吃稗子饭。

“为何不吃宋人的食物?”完颜阿鲁罕开了口问道,他所见到的征羽始终憔悴,然则,最初的那个征羽应该不是如此。脸上有着血色?光彩照人?

“不为什么。”征羽抬起头,淡然说道,他有多久没吃过宋人象样的事物?很久很久,久到他早忘了味道,久到他早忘了他曾经是个贵公子。

“你倒是要我如何对你?”完颜阿鲁罕突然冷厉的说了一句,他显然很不悦。

“你用不着对我好。”征羽抬头看向蛮子,倒是很平缓的问,他不需要他对他好,这改变不了什么。

“无论我是否乐意,除了你厌倦,我并没有能力离开这里。”

征羽冷冷说道,他不明白,这蛮子到底为了什么。他对他有情爱?他不相信。

“那你最好明白”蛮子鹰般的眸子冷戾了起来。

“我放过你一次,但不会有第二次,无论你是活生生的,还是像个废人一样。”

蛮子揪起了征羽,逼视着征羽的眼睛,用着满是冷戾的口吻说道,这个金国将领显然被激怒了。

夜里,两人的身体再次相缠,征羽呻吟得厉害,完颜阿鲁罕始终也没有温柔过。

征羽情慌意乱中,已经分不清自己的身体是在痛苦着,还是快乐着,他十指在金国将领那结实,宽厚的背上留下了一条条的血痕。

当这个金国将领放开征羽的时候,征羽只是在拼命的喘息着,就像仿佛快窒息一样。

“征羽?”蛮子一只手贴住征羽激烈跳动的心脏,他觉察到了征羽的异常。

“我倦了。”征羽疲惫的说道,他脸色有些不健康的潮红。

“睡吧。”金国将领揽住了征羽,拉起被子盖上。

征羽很快就睡去了,什么也不想。

(十一章完)

第十二章

完颜阿鲁罕白日里都是去船坞,他监督着造船的进度。而征羽在书房里,也发现了书桌上堆着好几本关于造船的书。金人并无建造海船的技术,这技术只有宋人有。

征羽知道完颜阿鲁罕甚是好学,涉及的领域也广,但当他看到书桌上摆放着一张已接近完工的海船的样板图纸时,征羽惊讶无比。

征羽并不怎么懂造船术,但他也是个博学多闻的人,所以大抵知道一艘船该是如何形状的,至于吃水深浅与船体积的计算之类的他全然不懂,可从这海船图纸上看,这个金国蛮子却是懂得运算的。

征羽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他并不知道完颜阿鲁罕带兵打仗如何,但却知道他并不是个普通的人。

蛮夷为何能说得口流畅的宋语;蛮夷何以能读阅无数宋人典籍;蛮夷又怎么会精通音律,蛮夷何以连宋人中鲜有人掌握的造船技术都运用,完颜阿鲁罕,不知是该令人畏惧还是敬畏。

如果,不是在这战乱,如果不是在那样的情况遇到他,如果,他没有对他做过那么些不堪的事情;在普通的情况下,遇到他,征羽知道他会对他充满景慕的,即使他是一个金人。

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的奇妙,一个或许能得到自己景慕的人,在另一种情况下却招惹来了憎恨与敌意。

“我的造船图画得可还好?”一个充满了谑笑的声音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了征羽的身侧。

征羽放下了手中的图纸,抬头看着声音的主人,似乎一脸愉悦的男子。

“我不懂这个。”征羽淡然说道,看着眼前这个魁梧的男子,他知道他有一张充满了阳刚之气的脸,在他心情愉悦的时候那刚毅的五官看起来也俊朗非凡。

“你,怎么会宋人的造船术?”问出这句话,征羽便有些后悔了,这只是他的疑惑,而事实上满桌关于造船的书籍就已经解答了这个问题。

“学习,金在文化方面远远不及宋人,确实是不开化的蛮子,但资质却未必不如宋人。”

完颜阿鲁罕看向征羽,自信满满的说道。他知道征羽当他是蛮子,亦知道他曾对征羽做过的事情野蛮无比,然则,他并不曾觉得他低人一等,亦不觉得宋人是无能之辈,他的眼界恐怕远远高于其它人。

“只是风俗与风化的不同,人与人本身,或许并没有不同。”

征羽呢喃,始终望着完颜阿鲁罕。

“只是。。。金人何以要发动战争,屠杀宋人。”征羽的眸子分外的清澈,他看着这个金国将领,他不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答案。

“这是本性,掠夺与嗜血的本性。”完颜阿鲁罕说道,声音冷戾了起来。

“那么,我们宋人的血泪与仇恨呢?”征羽声音有些激动,他不能理解,然则他也不像其它宋人那样将金人全部联想为修罗恶刹。

“征羽,我没有杀过你的任何一个亲人,我的部下也没有。”完颜阿鲁罕沉默了一下,然后深沉的说道。

“金人屠杀宋人的那份罪恶,你打算在我身上清算?”完颜阿鲁罕盯着征羽的眼睛,深深的看着。

“如果是如此,家仇国恨,你想怎么清算?”完颜阿鲁罕说这话时,却猛的抓住了征羽的手,说时甚是冷戾,一对鹰眼里却似乎有些许?些许的痛苦?

征羽任由这个金国蛮子的大手仅仅捏住他那只相对纤秀的手,那是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

“你。。。”征羽吸了口气,鼓励自己说下去。

“我是个男人。”征羽想抽回了手,他挣扎了一下,然后作罢,只是然后平缓的问。有个疑问他一直想得到解答又怕得到解答。

“断袖分桃,你们宋人古已有之。”完颜阿鲁罕冷冷的说道,他看到征羽懵了一下。

“我提醒了你是吗?你以为只有蛮子才会有这种不知廉耻礼教的苟合?”

完颜阿鲁罕逼视征羽,他或许真的很了解征羽。

“征羽,你并不愚钝,你不至于不知道,我确实对你有几份情意。”

完颜阿鲁罕强势的说,他逼视征羽。

“或许。。。”完颜阿鲁罕口吻一转,手已缠住了征羽的腰身。

“还有,几分恨意。”完颜阿鲁罕刚毅而性感的唇吐出“恨意”二字的同时,加深了搂征羽腰身的力度,扣住了征羽试图抵抗的手,他吻上了征羽的唇,那是个充满掠夺与暴力的吻。

征羽没有挣扎,任由这个蛮子咬他的唇。

激吻过后,完颜阿鲁罕炙热的唇才离开征羽的双唇。

“阿鲁罕。。。”征羽看向仍旧压在他身上的金国蛮子,他轻启了下唇。

“我。。。无法理解这样的情感。”征羽捏了捏手心,他不爱男人,也不可能爱上眼前这个男人。

“也。。。无法接受。”征羽的眸子坚定。

“这就是你要说的?”完颜阿鲁罕用着低哑的声音说道,他拉开了征羽,脸上竟也见不到平日该有的怒火与冷戾,只是冷淡,那黑色的眸子深邃一片。

无数个夜晚,完颜阿鲁罕始终都将征羽揽入怀中,入睡,无论他那夜占有这个宋国琴师与否。

两人的对话始终很少,那日在书房的那段对话算是最长的一段。

完颜阿鲁罕对征羽并无要求,只是要征羽呆在他寝室里,夜晚与清晨都能见到。至于,白日,他放任征羽自由,而征羽也只是去罗枸杞那里。

征羽时常去看那个受伤的女孩,女孩的伤一点点的好了,却始终没有踏出房间一步。

日子波澜不惊,日复一日。

直到完颜阿鲁罕监督的船队造好,他带领部下追击宋皇帝入海。

离开那日清晨,完颜阿鲁罕并无跟征羽说过他将离开些日子。征羽是从罗枸杞那里知道,金兵已经追击入海的消息。

完颜阿鲁罕不在的寝室,似乎压在心头上的那块石头也不见了。再不需战战兢兢的躺在这张雕花的大木床上,也再不需进行那些罪恶而无耻的行径。

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占有,那份耻辱,到现在,甚至比自这战乱所遭受到的其它苦痛都来得深刻。

每次被贯穿的时候,都仿佛被扼住了咽喉般无法呼吸,那强健而厚实的体魄,压制在身上时,也是那仿佛要断气般的感受。

然则,刻烙在征羽这极其年轻的身躯上的欢爱记忆,是无法抹杀的。

于是,空荡的房,也会有若有所失的感觉。于是,仍旧散发着那人气息的床,会无法安然入睡。

征羽只是想,他深切的了解孤单,即使有罗枸杞一个朋友,然则罗枸杞并不是亲密的人,也不是家人。

无论他承认与否,他习惯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习惯夜里有人搂住他。他只是需要一个亲密的人,一个可以互相取暖的人。而无论那人是谁,或许是正好那人是这个金国蛮子?

金人追击宋皇帝的船队,很快就返回了,搜索无踪。事实上,汪洋大海,搜索一个人与一艘船,谈何容易。

完颜阿鲁罕回来的时候,一脸的疲惫,想必大海对这些从没有漂浮于其中而人而言,太艰难了。

事实上,金人的船队还遭遇到了暴风雨,有几艘船沉了。

完颜阿鲁罕回来时,征羽正在用餐,他嚼着稗子饭,只是抬头看了眼那张俊朗的脸,略带了几丝苍白,并不以为然。

完颜阿鲁罕让人端上了肉类,抓着把刀,面无表情的吃着,低头喝着酒。

“不问我你们的皇帝找到没有?”完颜阿鲁罕对只是低头吃饭的征羽说道,口吻里带这些许讥讽,他心情似乎并不好。

“我并不对他寄托希望。”征羽放下筷子,重新看着完颜阿鲁罕,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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