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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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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手,有点沮丧地摇摇头,小荀彧恭敬回道:“孩儿这就去做。”
握紧了那被塞进手心,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荀攸抬起另一只手想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慰,不想小荀彧稍一偏头便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开了,生疏得仿佛刚刚主动亲近荀攸的人并不是他。
哭笑不得地放下悬在半空的手,荀攸想,小孩子的心思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一直等到小荀彧的身影消失在门扉后,他才跟到荀绲身旁,低低唤道:“叔父,走吧。”
“嗯。”带着他在错综的回廊下走了一段路,荀绲打破沉默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阿彧他们过分苛求了?”
暗自权衡着恰当的回答,荀攸含糊地“唔”了一声,没有明确的表态。
荀绲倒也不执着追问,将他引至卧房门口又兀自道:“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好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不用跟叔父见外。”
拱手一揖,荀攸行礼道了谢,待荀绲离开,方才转身进到了屋里。挨着矮案坐定,荀攸缓缓张开手掌,看到躺在手心里的两颗酸枣,他不由发笑。捏在手里把玩了一阵,荀攸信手将酸枣搁到案角便开始做自己的事了,到底没往心里去。
素来重教的荀绲很快就给荀攸安排了授业先生,这日,荀攸做完早课从院中经过时碰巧看到小荀彧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踮着脚,伸长胳膊,似乎在努力够什么东西。在回廊下站定,荀攸抬头向上望去就看到满树的枣子。
那日他塞给自己的酸枣也是这样费劲摘来的吧。这样想着,荀攸心里有点开心又有点过意不去。
“哎哟。”
孩童脆生生的一声轻呼突然传来,回过神,荀攸循声望去便看到从石头上摔倒在地的小荀彧。没有迟疑太久,荀攸快步走到他身边弯腰想要扶他起来,不想又一次被小荀彧拒绝了。讷讷看着那看似文弱却倔强有加的孩子自己爬起来,荀攸是又疑惑又尴尬,全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拍干净了身上的土,小荀彧终于肯抬头正眼看看来人。让荀攸意外的是,二人目光相触的瞬间,他明显看到小荀彧脸上流露出的畏葸神色,“我……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见状,荀攸先是一愣,旋即想起了荀绲对眼前这孩子严格的要求,看着小荀彧明明害怕被告状又不愿服软的样子,他蓦然就生出了一种细碎而奇妙的感觉。欠起脚尖从低处的树梢上摘了几颗酸枣,荀攸蹲下身将它们塞到小荀彧的手里,不觉弯起了眉眼,“给。”
瞪着他看了半晌,小荀彧脸上警惕畏惧的表情慢慢褪去,乌黑晶亮的眼睛笑成了两个漂亮的月牙儿,“我想自己摘。”
了然地点点头,荀攸见四下无人,便卯足劲儿把他举了起来,“快摘吧。”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孩子,要托举起一个稚儿并不很容易,所以荀攸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吃力的发颤。
挑了两颗圆润饱满的枣子,小荀彧扭头脆声道:“好了,放我下来吧。”
小心地把他放回地面,荀攸喘了口气,不无宠溺道:“满意了?”
眨眨眼,小荀彧并未回话,只喂了颗擦干净的枣子给他便匆匆跑开了。
此后,荀攸时不时就能在枣树下碰到小荀彧,可后者的态度却始终没有很显著的改善,依然是那么不冷不热的样子,只偶尔才会不经意地泄露出孩童的天真本性来。直到枣子落尽,小荀彧终于在一个冬日的傍晚主动开了口,奶声奶气的很是惹人喜爱,“攸侄。”
对于自己年长辈分小这件事荀攸虽然不甚介意,但猛的听他这么叫还是反应了好一会儿,“嗯?”
坐在石凳上,小荀彧仰脸望着他道:“你喜欢吃枣子吗?”
“嗯……”想了想,荀攸如实道:“还好吧。”
不解似的歪了歪头,小荀彧指着头顶的枣树疑道:“那怎么每次我给你枣子你都会吃掉,不嫌酸吗?”
闻言,荀攸不禁失笑,暗叹着这小家伙儿的蔫坏。轻轻敲了下他的头,荀攸佯怒道:“知道酸还每次都给我吃!”
本能地一缩脖子,小荀彧小声道:“因为我很喜欢吃才分给你的啊。”委屈的小样子叫人不忍怪罪,顿了顿,又道:“攸侄比阿兄们好,他们都嫌枣子酸,也不愿意瞒着阿爹陪我摘。”
侧目凝视着他有些落寞的样子,荀攸叹息着笑笑,伸手揉了揉小荀彧的头发。注意到飘到手背上飞快融成水渍的雪花,荀攸抬头,微微眯眼道:“下雪了。”
循着他的目光望向青灰的苍穹,小荀彧伸手一边接着落雪一边就笑开了花,“明天等雪积厚了陪我玩雪好不好?”
“好。”
“嗯……不要告诉阿爹跟阿兄。”
“好。”
纷扬的落雪中,二人相依而坐,彼时的静好,几乎凝滞了时间。荀攸看着身旁笑得开怀的小人儿,恍然便有了想要一直一直看他笑下去的愿望。
经年之后,他果真用尽此生去守护那样一个在他心里不会再有第二个的人,奈何日居月诸,在无尽的千机巧变,烽火狼烟中,他的小荀彧,终将一去不返,徒留残颜。
踱步至那果实累累的枣树下,荀攸伸手触上纹路粗糙的树干,小心而温柔。目光顺着树干缓缓上移,荀攸看着那些繁复的脉络延向天空,任由斑驳的光影照进自己的眼里,仿佛这样就能够重温旧日时光。没有人知道,透过层叠的枝叶,他看到了什么,又是为何缓缓牵出了那样的笑容,有些幸福,又有些心酸。
荀攸用了不算长也不算短的光阴走进荀彧的世界里,他们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共享片刻安宁;在无聊的家族会议上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在静谧的夜晚吟风赏月促膝长谈……那是一段何其难忘的日子,以至于让荀攸历经世事仍旧念念不忘。
年少的荀攸见过族人和外人所见不到的荀彧,任性的,率真的。与此相对的,荀攸也还报给了他不加掩饰的,最为真实的自己。荀攸陪着荀彧慢慢长大,看他成为人们期待中的谦谦君子,温良如玉;看他在人前张弛有度,举重若轻;在自己面前毫不设防,笑意盎然。
荀攸一度为自己能有这样与众不同的待遇而开怀不已,想着能够一直这样让荀彧享有一方不必伪装,尽情放松的天地。
可渐渐的,荀攸发现自己错了。
年少好时光经不住如刀岁月的锋利划刻,荀攸越来越少见到荀彧发自肺腑的去笑,无论人前人后。时光荏苒,他开始更多的见到那人蹙眉凝思,若有所失的样子,却不知所措,无可应对。
荀彧和荀攸的声名开始鹊起,族人对他们愈发的看重起来。荀攸已记不清是从何时起,他们就不再有大把的时间用来独处了;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开始有各自做不完的事了。
那一声声稚气的“攸侄”早已无处听闻,成为了一个遥远的梦境,取而代之的是二人蓦然回首,目光交汇时,荀彧饱含无奈的一声“公达”。
荀攸无法知晓人世间该是有多少事与愿违才能换一回得偿所愿,他留不住荀彧的快乐和天真,却固执地在荀彧身后默默守着,只为让那人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迷惘与软弱有所安放承载。荀攸总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去改变荀彧被出身所困的命运,但他想,自己终归是多了些顾忌,少了点魄力。他怕一步走错,一言出差,就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荀攸日益沉默,近乎木讷。直到行刺董卓前的那次夜谈,他才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告诉荀彧“观万象,视苍生,而非拘困于一隅。”
可惜,上天并不会因此格外眷顾他们一点,荀彧还是无可回避地走上了死守汉室,为之殒身的道路。
在后来追随曹操四海平乱,见证他步步为营登临权力顶峰的日子里,荀攸追问过与曹操已生嫌隙的荀彧,为何不选择从心所欲,辅佐他认定的明主,反而非要作茧自缚。
“因为……”荀彧沉默了许久,而后极轻地扬了下唇角,缓缓道出一句,“我看到了万象与苍生,却独独,看不到自己。”
愕然过后,荀攸忽觉无限悲凉蔓延于胸。
“公达。”荀彧突然粲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府上养的金翅雀吗?”
没有回忆太久,荀攸便想起了那被圈养在笼中却总是翘望天空的美丽鸟雀,微微颔首,他回道:“记得。”
“我不止一次想要放了它,可它只会对着苍天发呆,竟不知要从打开的笼门飞出去。”极目眺往远方,荀彧苦笑一声,自嘲道:“想来,我与它并无不同。受困太久,连反抗都忘了,到最后,除了心里的那点执念,什么也没留下。”
荀攸无言以对,扶上荀彧不算宽阔的肩,他不甘又无奈地暗自发问,若是郭嘉还在,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然后,他在建安十七年的一个雪夜得到了答案,关于荀彧近于冥顽的执着,郭嘉对于人世的痴恋,曹操的薄情寡义与痛彻心肺,他自己的滔天恨意与无能为力,所有因果从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那些假设,不过是穷途时的痴心妄想。
此时,面对着繁茂的枣树,荀攸尚未预料到那么久远的后事,他只是单纯的感到惋惜与怀念。他甚至想要做些什么去缅怀一下那个他没能保护住的倔强沉静到叫人心疼的孩子,可又觉得并不妥当。因为荀攸清楚地知道,那抹消弭已久的笑容,在郭嘉的感染下,又轻易地回到了荀彧的脸上。
而六年后,几人在曹营的重逢更映证了荀攸此刻的想法——经过天各一方的分别,颠沛辗转的打磨,他们都已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与冲动。傲立于群英豪杰之中,那两人谈笑风生的言笑晏晏,举手投足的信赖默契无不昭示着他们非同一般的亲密,恍如荀攸旧梦里最珍视的画面。
剔透的露水折射出太过迷人的光芒,理所应当地吸引了空谷的幽兰,而他,不过是块不言不语的顽石。
从痴笑到缄默,荀攸终于参悟,青山依旧,只是,呵护满目苍翠的人,不再是他。
8重逢
带领宗族大小离乡避祸的荀彧本想前往冀州投靠有着清流一派名声的韩馥门下,却不想在到达冀州后,迎接他的是刚刚袭夺了韩馥之位的袁绍。荀彧对这位四世三公之后早有耳闻,但大都是关于他那些飞鹰走狗的纨绔事迹。
两人的初见基本可以用“仓促”二字概括,荀彧风尘仆仆从容不减的冷冽看在出城狩猎的袁绍眼里成了惊艳与敬慕可偏偏后者的锦衣华服,心高气傲未能入得前者的眼。无奈拖着众多家小,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去处,荀彧只得在袁绍的盛情挽留下暂时安定下来,琢磨着看看形势,来日再做打算。
四世三公的声名终归不是虚有,很快荀彧便发现袁绍的手下云集了一大批名士且无一不被礼待,当然,他自己也在上宾之列。可这一切并没有带给荀彧分毫的愉悦,相反,他感到深深的不安,为那整日被蹉跎的年华和笼罩在周身的虚空光环。
转眼间,在冀州已停留了数月有余,荀彧从旁人口中听来了不少议论,关于韩馥羊质虎皮的怯弱,袁绍志比青云的不凡,每闻类似之语,他总是轻叹着笑笑便过去了——且不论他不曾亲眼见过韩馥是多么的外强中干,袁绍的好高骛远,贪图虚名他却是切实见过的。荀彧不清楚那些所谓的被尊为上宾却不被任用的名士们是何种想法,但他知道,继续在袁绍手下度日于社稷毫无建树,亦不利于荀氏的名望。比起这样光鲜地苟且偏安,被人当做炫耀的资本,他宁愿在流亡中继续寻觅。
被人告知袁绍晚间要设宴的消息时,荀彧一如既往地含笑应声,但眼底的冷然却透露了他内心的嫌恶。这些日子,他听过了太多乱人心耳的丝竹管乐,见过了太多消沉于此的能人志士,今日,不知又要看着何方神圣被这位名门之后迷了眼。
凉凉一笑,荀彧将袖口的褶皱理平,有些好笑地想,与我何干呢?反正早晚都要离开这里的。
带着这般想法,荀彧气定神闲地出现在了宴会上,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这一场在他看来毫无新意的宴饮。然而,荀彧没有料到,正是这样一场宴席,击碎了他全部的镇定泰然。
有太多种重逢的方式被荀彧设想过,或如人海间生疏的点头一笑;又或如相忘后的擦肩而不自知;甚至于各为其主的针锋相对。
但郭嘉偏生喜欢令人措手不及。当他带着七八分潇潇气度,长身玉立在众人的视线里时,荀彧明显感到自己执杯的手跟着心颤了一下,晃出的零星酒水溅落在手背上,徒增狼狈。
周身的喧嚣不断,荀彧坐在远处很是出神地望着被人群簇拥的青年,觉得熟悉又陌生。郭嘉的样子,每一个饮酒时习惯性的小动作他都再清楚不过,但那双状似在笑实则冷漠的眼,他过去从不曾见过。恍然间,荀彧觉得郭嘉似乎往自己这边瞟了一眼,如嘲似讽的神情,那样的漫不经心却刺痛人心。飞快地别开头强自冷静下来,荀彧抿了口酒才重新转回了目光,却只看到郭嘉与人谈笑的背影,仿佛之前他并没有注意过这边。
心情复杂地舒了口气,荀彧见已经有宾客开始6续离席便也悄悄跟着离开了。
趁着换盏的当口,郭嘉回首遥遥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幕里,机械的笑容终于得以撼动,然而也只是眉心的一个微动后,他就又接过了旁人递来的酒爵,酣畅依旧。
因为有些醉酒,荀彧选择了徒步回家,想要借着秋风的凉意驱散混沌的感觉。独自在长街上走走停停,想些心事,看上去倒也惬意。
回到居所时,夜已经深了,顺着长廊走到书房所在的别苑,荀彧见月色良好,心情也跟着安宁了些。静静坐在院中的凉亭下小憩着,他看着落在矮案上的一小快银白月光,脑海里又不觉想起了曾经那些和谁人共赏风月的日子。。
“你就这么喜欢不辞而别?”如风般不羁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夹杂着淡淡的戏谑。
全身一僵,荀彧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缓解短暂的眩晕便上前两步去寻那声源,却只看到院中一片疏疏树影。
似乎很喜欢看到他不同于平日的慌乱,待荀彧在原地张望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复又开了口,依旧是那样的语调,又好像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情绪,“好久不见。”顿了一下,低回了嗓音,“文若。”
借着稀薄的月光,荀彧终于注意到坐在墙头上的人影,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荀彧想也知道会是谁。深吸了口气,他仰起头,收敛了全部的张皇,唇角微扬的弧度,再从容不过,“是你啊,别来无恙?”
听他语气平淡无澜,客套生疏,郭嘉不由心下一沉,眸色也愈发晦暗起来。少顷,他蹙着眉,凉声道:“无恙。”简单的两个字,却因言不由衷而显得分外沉重。
兀自点了点头,荀彧再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只是一味借助夜色的掩饰放纵自己凝望郭嘉所在的方向。
从墙头纵身跃下,郭嘉并未注意到自己往下跳时荀彧几乎是下意识就抬起来的手。稳住身形,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调侃道:“怎么?故人相见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可是顶着风露等半个时辰才把你等回来。”
闻言,荀彧不禁愕然,“你……”
“我?”在他面前站定,郭嘉接口道:“我看你离席便跟着出来了,倒不想会比你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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