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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怀-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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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抿着嘴,荀彧丝毫没有要作答的意思。
等了半天都不见动静,荀绲不禁拧起了眉,叹口气,他语气肯定道:“你不想成为汉臣。”
“父亲,儿……”对上自己父亲严厉中透着殷切的目光,荀彧只觉得喉咙被鲠住了似的,开不了口。
“为父亦知汉室衰微,但若因此弃之不顾,百年之后又当如何面见先人?”歇了一下,他又道:“阿彧,人心无道久矣,这天下,总要有个秉忠守节之人,我荀家世代汉臣,怎可于此危急之秋行背弃之事?”
听完荀绲的话,荀彧垂眸道:“佞臣当道,君已失信,义士揭竿,实为天命所指。天时难违,纵使儿誓与汉宫共存亡,又能如何?若为已往先人弃置当今百姓,岂非为罪?”
“哈哈哈。”出人意料的,荀绲闻言非但没有斥责荀彧的忤逆,反而大笑道:“何颙尝言你有王佐之才,如今见你如此胸怀,为父便知他诚未欺吾。”吃力地撑起身子,荀绲单手抓住荀彧的肩,一字一顿道:“既然如此,你敢不敢答应父亲,既不负苍生亦不负汉室?啊?”
肩头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却仍旧赶不上荀彧精神上受到的压迫,他深知,这已是荀绲最大的让步。手指紧紧扣住膝上的衣袍,留下道道抓痕,半晌,他终于咬牙道:“敢。”
“阿彧,都托付给你了。”肩上蓦然又是一紧,荀绲手上的力道几乎大到捏痛荀彧的筋骨,“父亲会一直看着你的。”
没有垂死的挣扎和衰弱,荀绲的声音以一种敦肃而不容置疑的状态戛然而止。慢慢抬头向上望去,荀彧正对上他盯着自己的眼睛,心下倏然就是一颤,“父亲?”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安静。
“父亲?”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似的,荀彧又唤了一声,很轻很轻。
屋里依然静得只有呼吸和焚香声。
讷讷脱开那只抓在自己肩头的手,荀彧动作缓慢而仔细地扶着荀绲躺下,替他整理好遗容,又默默跪回了榻边。
荀彧看着荀绲未曾阖上的眼睛凝思许久,终于伸手替他阖上了眼。擦去脸颊上的冰凉水渍,荀彧深吸一口气,起身打开了房门,神情平静到叫人看不出他的悲凉。
6分别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冬去春来。
傍晚时分,有阵阵微风拂来,带些料峭的寒意。在河边远远望见荀彧的身影,郭嘉心中一喜,从后面揽住他的肩,欢声道:“文若!”
荀彧侧头冲他弯了弯眉眼,就算是打了招呼。
“怎么许久都不见你出城来找我了?”松开手,郭嘉煞有介事地挤了挤眼,以表不满,“亏我还等着跟你一起给去年酿的桂花酿开坛呢。”
想起去年秋天时与他一起在树下埋下的酒酿,荀彧抱歉一笑,低声道:“家中出了些变故,耽搁了。”
闻言,郭嘉收回才迈开的步子,扭头便瞥见了荀彧头上的素色发带,不由语塞。
“好了。”见他一向恣肆的表情染上了凝重,荀彧反过来开解道:“生死自有定数,万物皆归尘土,我看得开。”顿了顿,又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说要把酒挖出来开坛吗?”
“啊,好。”看他真的没有什么异样,郭嘉这才跑到树下开始寻找埋藏酒坛的地方。
望着他忙碌的背影,荀彧眉间蓦然就转过了一缕哀愁,他近乎贪婪地想要把少年的一举一动都留在眼底,为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
“文若,快过来。”不多时,郭嘉就捧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酒坛。
上前和他一起揭开了封坛的油纸,荀彧嗅着酒的醇,桂的香,浅笑道:“很香甜。”不想话音刚落,就看到府中有人匆匆而来。
“公子,不好了!”来人气喘吁吁,脸色焦灼。
“何事如此慌张?”站起身,荀彧温声询问道。
伏到他耳边,来人低声告知了事情的原委。
“什么?”惊呼一声,荀彧面上尽是惊诧,引得在一旁斟酒的郭嘉侧目不已。稳了稳心神,荀彧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
“怎么了文若?”待到来人走远,郭嘉忍不住好奇道。
蹙眉默了一晌,荀彧才重新坐下,应声道:“公达与人合谋刺董,事泄入狱了。”
看了看他扒在案角,因用力而微微发抖的手,又看了看荀彧沉静到没有一丝害怕和软弱的脸,郭嘉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接踵而来的打击下,荀彧一如既往的淡然沉毅,用他并不算宽阔的肩膀担负起了一切,没有人知道他的那份坚韧能支撑多久,也许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露出深藏其中的委屈和悲痛;又或许永远不会破裂,直到此间种种被带入地下。
递给他一樽斟满的酒,郭嘉安慰道:“公达智略过人,可堪自保,你切勿太过伤神。”
“只愿董卓不要大开杀戒。”饮尽了杯中佳酿,荀彧苦笑一下,眯眼看向夕阳最后的光晕,眸中似乎也有细细碎碎的光芒浮动起来。暗自回想着荀攸临行前叮咛自己的那些话,荀彧顿觉心酸不已。
少年总是容易冲动的,一把握住荀彧的手,郭嘉敛去往日的嬉笑,肃穆道:“文若,待我学成百家兵法,便与你一同出山,了你平生之志,共看海晏河清。”
怔了怔,荀彧更觉内心五味陈杂。看着郭嘉年轻而真诚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告诉他什么叫做事与愿违,也不忍欺骗着许给他一个虚妄的未来。所以,荀彧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再无言语。
无声的对饮,从余晖褪去到星海跟来。
荀彧深深凝视着靠在自己肩上睡去的人,心思百转千回,说出口,却只有两个字,无限怅惘,“奉孝……”
手指在距离郭嘉睡颜只差分毫的地方悬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了。
荀彧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离开了颍川,走上了那条网缚他一生的道路。荀彧承认,在听到郭嘉的畅想时,他又一次心动了——他总是那么被轻易的被郭嘉打动,但也仅限于短暂的打动。有太多的使命与重担压在荀彧的身上,让他无从选择,他想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带上这些可笑的愚忠远离郭嘉,让他的奇策不受自己左右。
不负汉室不负苍生,荀彧自问两难。张皇里,他看到了郭嘉,那个永远不受拘束的,可以代他实现自我的少年,
如此,吾为汉室,卿为苍生。分道扬镳,各自为战。
可是荀彧不知道,天命风流,不拘常理的郭奉孝,在遇到他的那一刻起,便无法自制地让自己的命运与之捆绑,同样被网缚了一生。
后来,郭嘉没有再提起过这次分别,他只是状似无意地笑言世上怎么会有文若这样又温柔又绝情的人。语气里并无怪罪之意,却让人听得心里发痛。
文若!
从睡梦中被惊醒的郭嘉仰头便被从枝叶树杈间透下的点点晨光晃得眯了下眼,刚想抬起胳膊挡在眼前缓缓,他的动作就明显地一滞——身上盖着的衣物带着幽幽的兰香,不是荀彧的又是谁的?
一个挺身坐起,郭嘉抓着那件衣服向四周望去却根本没有看到荀彧的影子。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昨日那人突然的出现和几不可查的异状以及睡梦中那些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呢喃,郭嘉的心里开始堆叠起越来越多的不安。指骨分明的手在柔软的衣物上捏出深深的褶皱,思忖片刻,他最终决定进城看看。
不知跑过了几条街,穿过了几条巷,郭嘉终于看到了荀府依旧庄肃的大门。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喘了会儿气,他慢慢走过去,用力叩响了厚重的大门。
少顷,一个老人家从门后探出了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郭嘉,他颇为肯定道:“您是郭公子吧。”
微微一愣,郭嘉颔首道:“正是在下。”
“那就是了。”不等他说出烦请通报的话,老人便道:“足下请回吧,荀公子已辞家入京就职了。”
因太过诧异而睁大了眼睛,郭嘉下意识地抓住老人的胳膊,再次确认道:“你说的荀公子可是荀彧,荀文若?”
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老人也有些愕错,“正是,公子,您……”
“啊。”松开手,郭嘉顺手替他理了理袖口的褶皱,退后一步赔礼道:“恕在下冒昧了。”想了想,终是咽下了追问的话,“告辞。”
看着郭嘉转身离去,老人匪夷所思地摇摇头,合门退回了府里。
听到身后传来的门轴吱呀声,郭嘉只觉得心情瞬间跌倒了谷底。虽然清楚地知道以荀彧的性子,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可他还是无法控制那从心底升腾起的丝丝愤怒以及隐隐的难过。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郭嘉将拳头攥得死紧仍旧无法缓解郁结的情绪。
日光渐渐盛起,直照得人睁不开眼,郭嘉抬头看着灿烂的天空,眼底却是一片灰蒙。
昨日的畅想许诺犹在耳侧,今日你却不告而别,文若,这是为什么?想着,郭嘉不禁垂首低笑两声,自语道:“呵,没想到我郭奉孝也有被人这样愚弄的一天。”
发狠的表情自少年的脸上一闪而逝,松开紧握的拳,郭嘉大步离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如昔时般潇洒。
廿年之后,病榻上的郭嘉回想起这一切,竟也觉得当时幼稚的愤慨与悲伤是那样的弥足珍贵——他已听过了太多的盛赞,关于他的鬼神妙计、动无遗策。很多年了,他再没有失算过,每一场战役,每一次雄图,甚至包括一些人的悲欢与生死。
彼时,冷静下来的郭嘉还怀着少年的意气,带着一马车的兵书,他赌气般地,毫无留恋地离开了颍阴。
董卓的横征暴敛终于引来了各路诸侯无法压抑的怒火,初平元年,关东诸侯起兵讨卓,董卓鸩杀废帝弘农王,焚毁洛阳,挟天子刘协迁都长安,企图以此抵御镇压义兵。
洛阳二百里宫殿尽付一炬,百年繁华弹指焦土的那日,荀彧刚应征上任守宫令不久,他尚且来不及托人去探听一下荀攸的消息就目睹了这令无数人心碎的乱罹。
望着那片熊熊燃烧的汪洋火海逐渐化为满目的荒芜苍凉,荀彧仿佛看到了一个时代的灰飞烟灭,而他,终将成为这场没落祭典中最为壮烈的献祭。
但在此之前……环视周身众多麻木不仁,行色匆匆的同僚,荀彧想,他会成为大汉最后的屏障,而绝非董卓的爪牙。眼下朝中唯一让他牵念的,只有荀攸的下落。
好在皇天不负,通过层层关系,荀彧终于得知了荀攸已于不久前出狱,请为蜀郡太守的消息。于是,荀彧的弃官而去也就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
坐在离开洛阳的马车上,荀彧看着沿途贫民饿殍遍地的情景,心中陡生悲悯,可除去分给他们一些钱财干粮,他也无力再做更多。
靠近颍川境内时,荀彧突然感到一丝蕴在骨血里的恐惧——颍川乃四战之地,若兴兵祸,必首当其冲。
在离乡短短的几个月里,荀彧已充分领略到战时人事变迁,苍黄翻覆之快,所以他害怕着,重回故里时会看到被烧掠殆尽的土地,家破人亡的乡亲。
在马车驶入颍阴城的刹那,荀彧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城内百姓往来依旧,丝毫没有受到战火惊扰的迹象。暗暗舒了口气,荀彧回府休整了片刻便马不停蹄地召集了乡人,试图劝说他们暂时转走它地避祸,却不想所有人都表示留恋故土而不愿迁走。
看着乡亲们坚定固执,誓与故土共存亡的样子,荀彧似乎明白了他父亲的执着。但他终究不忍眼看众人等死,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想却被族中的一位长老拦下了,“阿彧,不用再劝了。”见荀彧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这里,他继续道:“他们可以为一己私情守着这方寸之地,可你不能。”停了一歇,又一字一顿道:“你跟他们不同。”
听出了老人话中深意,荀彧没有理由再做坚持,只得垂下眼帘道:“彧,明白了。”
三日后,荀彧带领宗族大小迁往冀州。行至城外的河边时,他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勒住马朝河流远方眺望了一阵,荀彧对一旁随行的家仆道:“你们先往前走,我去去就来。”
可策马走出还没有两步,荀彧就又掉转马头,回到了车队中。想了想,他又唤来了家仆。只见荀彧低声交待了些什么,那家仆便策马沿河飞快地往上游去了。
收回远望的视线,荀彧依旧是那般淡淡的模样,只是眼角眉梢那缕不明显却偏偏藏不住的柔软神色出卖了他心底对谁人的思虑。
约摸过了两刻钟,被派遣的家仆奔驰而回,趋马到荀彧身侧回报道:“公子,那里没有人住,看样子已经荒废好些时日了。”
闻言,荀彧先是吃了一惊,可马上他就平复了心情,“我知道了,继续跟着赶路吧。”
“诺。”
待到家仆退下,荀彧在马上出了许久的神,良久,他仰头望向朝远山飞去的鸟群,微微抬了抬唇角,暗道,也好。
荀彧想,那个人就该如此,无牵无挂,远走高飞,有朝一日,寻得明主,以傲世之才,立不世之功。
7怜情
托往颍阴的家书就像石沉大海一般音信全无,被险难蜀道阻隔而不得不在荆州暂居的荀攸踌躇等待了数月后终于决定顶着硝烟回乡一探究竟。
又是数月的颠簸辗转,荀攸才回到了为战火所噬的故里。纵然已经提前从乡人口中得知了荀府举家搬迁的消息,面对人去楼空,不胜荒芜的荀氏旧宅时,他也还是不禁感慨世事沧变,白云苍狗。但除此之外,荀攸心里又有那么一丝丝由衷而微妙的快意,庆幸那人离开了这座牢笼。
老旧的门轴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好像岁月深沉的叹息。荀攸缓步往院中走去,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着沿途的砖瓦亭台,在厚厚的浮尘上留下一线如同记忆般或深或浅的痕迹。在中庭里的石桌边坐下,他环顾四周不知经历了几许枯荣的草木,神情平淡得几近冷漠。过早失去双亲总是寄人篱下的经历让荀攸很小时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冷对外物的性子,但在视线触及到墙角的一棵枣树后,他的目光竟毫无征兆地柔软悠远了起来。
来到荀绲府上的那日是个艳阳天,明亮的光线,和蔼的长辈,一切都沐浴在令人安心的气氛中。荀攸在前厅里面见府上人员时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几个孩童间的小荀彧,明明只是四五岁的幼儿,绷着的小脸上却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严肃与老成。莫名地,荀攸觉得,那样的孩子并不真实,就像他自己一样,因为身处的环境而不得不把太多东西藏进心底,让人无法探寻。直直盯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荀攸仿佛在某个瞬间抓住了一股深藏其中,倍受压制的情绪,然而,一转眼又不见了。几许悲悯飞快地掠过心头,荀攸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怜惜那过早成熟的孩子还是出于感同身受的喟叹。
礼仪繁杂的家宴过后,人群渐渐散去,早先的热闹变成了寥落,但荀攸却将此看成了平常。从席间抽身而起,他正打算跟着荀绲进到中庭,就感到袖口处传来了轻微的拉力。下意识地低头朝身边投去冷然的一瞥,就看到小小的孩童正一脸专注地往自己手里塞着什么。
“阿彧。”荀绲威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别胡闹。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收回手,有点沮丧地摇摇头,小荀彧恭敬回道:“孩儿这就去做。”
握紧了那被塞进手心,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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