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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乐生前之周路-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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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了一想,道:“也没什麽,就是逛街、喝酒、谈天。”
  他显然不信,冷眼看著我,追问道:“真的只有这些?那麽,他是如何在你背上、屁股上刺青的?”
  我支支吾吾地道:“後来我喝醉了,什麽也不清楚……”
  他神色一暗,闭上了嘴。
  我知道他不喜欢乌白雪,至於为什麽不喜欢,我却也并不清楚,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他不开心的样子,便安慰他道:“乌白雪说了,这次是他最後一次见我,以後都不会再来烦我了。”
  他沈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无论将来我变成什麽样子,你都不会抛下我吗?”
  我伸手揽著他的肩膀,笑道:“你是我在这儿唯一的亲人,也许到死我们也不会分开吧。”
  他看著我,眼睛一眨也不眨,道:“只是也许?”
  我无奈地笑了笑:“未来有千般的变化,不是我能控制的……不过,我还是可以向你保证,我决不抛下你,除非我死。”
 




☆、第五回

  山上的时光静静地流淌,我们平安无事的,又度过了三年。这一年,无觉圣人终於结束修行,唤我到他的百尺园谈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我进园的时候,他就坐在园子西侧的一棵紫荆树下,阳春三月,遍地都是紫荆花的花瓣。他和他门下所有的弟子一样,穿著一身素净的白衣,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他更适合这一身白衣。他的头发依旧乌黑,皮肤也光洁、紧绷,我以为他至多不过三十岁,可当他开口和我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远比我想象的要苍老得多。
  他问我:“我入关前已交代过,你不必等我,随时都可以下山,可是你为什麽还在这里?”
  我想了想,便跪下来,回道:“弟子不才,未能得师父真传。”
  他神色淡然,道:“经楼的钥匙一直由你保管著。”
  我愣了,原来师父他老人家早就知道我会将秘籍取走。
  他见我不说话,又道:“你若能学得那上头的功夫,足以抵御强敌。”
  “是。”我连忙向他磕头,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当儿,他已起身,背负著双手,向房内走去:“你这几天就准备著,下山去吧,把那个孩子也带上。”
  
  我在山上住了这麽多年,突然要我下山去,我只觉得天大地大,未必有我容身的地方,那时我唯一想到的就是──乌白雪。
  两天後,我和周睿打包起衣服和盘缠,与众位弟子告别,再到百尺园拜别了师父,下山往都城走。因为携带的银两充足,我和周睿便在山下的小镇上买了两匹马,又配了两副马笼头和雕鞍。
  我爬上马背,回头往天驹的方向看了看,那些迤逦不绝的翠峰就好像我的马背一样,我不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一别何时还能再回来?
  周睿照样爬上了马背,拉紧缰绳,这会儿,他已打马先行:“我们干嘛非要去都城不可?我倒更想去惠陵,那儿靠海,四季如春,绝对比都城更适合久居。”
  我跟上来,道:“我们在惠陵又没有熟人,何况我还有事……”
  他冷冷地打断我的话:“你上都城不就是为了去找乌白雪吗?”
  我赔笑道:“他还欠我一个解释,等我把事情问清楚了,我们再到别的地方去,可好?”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随你。”
  
  周睿本是很不乐意到都城来的,然而到了都城瑞安之後,他却被这里的热闹、繁华吸引住,非但不催著我办事,而且还打算在客栈久住,直到把瑞安玩遍为止。
  我们落脚的景顺客栈离皇城不远,据说是瑞安城里的老字号,条件不错,位置也好,房钱自然就不便宜。开房那天,我在柜台付了押金,顺便向客栈老板打听乌白雪的下落。
  客栈老板犹豫著道:“乌大人?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做了大内侍卫,後来又升官做了禁军统领的乌白雪,乌大人?”
  “是。”我连连点头。
  “他们乌府就在城西河街。”他停了一下,又道:“你找他做什麽?”
  我看他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便瞎掰道:“我是他的远房亲戚,因家乡闹了水灾,特地来投靠他的。”
  “你来晚了,他人已经不在了。”他把手一摆,重新算起账来。
  “难道他已经搬走了?”
  “他死了,三年前死的,你在大街上随便逮个人问问,也知道的。”
  我怔忡半晌,追问道:“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吗?”
  他头也不抬地道:“你该去问官府的人。”
  
  我默默地走上楼,推开五号客房的门。周睿已在房里,开著临街一侧的窗户,趴在窗台上,看楼下来往的行人和各式各样的商铺。
  他听见我开门的声音,立马转过头来,欢喜道:“我刚才问过夥计了,他说瑞安最有名的酒楼是城东的百鼎楼,最有名的茶馆是城南的普语店,最……”
  我丝毫也没有心情听他讲完,勉强笑了笑,打岔道:“好,我都陪你去。”
  他见我心事重重,便走过来拉著我的手,关切地道:“你怎麽愁眉苦脸的?是因为没有打听到乌白雪的下落吗?”
  我摇了摇头,叹惜道:“我没想到他已经死了,死了有三年了。”
  周睿瞪大眼睛,显得也很意外:“他那麽容易就死了?他……他是怎麽死的?”
  我忽然冷笑起来,学著客栈老板的神气,道:“你该去问官府的人。”
  他却很快镇定了下来,思索道:“我想他的死和你背上那块刺青不无关联,因此我们断不能惊动官府的人,以免把事情闹大。”
  我寻思片刻,道:“我们既然都到瑞安来了,还是去乌府看看?”
  他微笑道:“我没有意见,不过现在人很多,我们晚些再去。”
  
  暮色四合,我们在客栈吃了晚饭,慢慢地走到城西的河街来。河街本是城西最繁盛的一条街道,乌白雪的宅邸就建在这条街道的尽头,我们抵达时,只见乌府那高大的黑漆金钉大门紧闭,门庭冷落,似乎已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我和周睿走到门前,叩响了门上的铜环,过了好一会儿,并不见有人来应门。
  “这儿没准是座空宅。”周睿回头看看乌府斜对面的一家米铺,“我们要不要过去问问?”
  “抓贼啊!”
  就在这时,寂静的府内陡然响起一声叫喊,乌府左侧的角门紧跟著被人打开,一个人影从门里窜了出来,向对面街角的深巷逃去。我和周睿就站在乌府门口,正好目击到这一幕,周睿立马和我交换了个眼色,腾空而起,飞身落在那人身前,用剑鞘抵住了他的咽喉。
  我笑嘻嘻地跟了过去:“今天遇见我们,算你倒霉,说吧,你是哪儿来的毛贼?”
  正说之间,一个拄拐的老人从巷子里追了出来,赶得上气不接下气:“快……快抓住他……”
  周睿听了,便点了黑衣毛贼的穴道,抓起他,直接扔到那老人跟前去。
  我走上前向那老人作揖,道:“鄙人周信弘,是乌大人的旧识,不知老人家,您如何称呼?”
  老人回礼道:“老汉姓李,是乌大人府上的管家,自从大人去世後,府上的仆役都散了,只剩下老汉一个了。”他叹了口气,看看地上的贼人,“周少侠你好人做到底,可否帮老汉把这贼人押送到官府去?”
  我正想点头答应,周睿却拦著我,道:“我去就好,你送这位老管家回府吧。”他一面说,一面将贼人背上的包袱解下来,扔给我,又向那老人打听了去官府的路,便只身押著贼人离开了。
  
  我扶著老人从角门进入乌府,走到唯一的一间亮著灯火的房间门前,老人道:“周少侠且等一等,老汉进去拿个烛台。”
  我点点头,停在门边等他。
  不多时,老人手拿烛台走出来,向我颔首道:“周少侠,请随老汉来。”
  我便紧随他身後,走过一条曲折的长廊,到一间书房门前,老人先进去,把灯点上,再招手叫我进来。
  老人叹息道:“那贼人包袱里的东西就是从这间书房偷出来的。”
  我环视四周,见书房里空落落的,两个大书架子上零零散散地放著几本书,书架旁边的桌案上该有的笔、墨、纸、砚也统统不见了,再看三面墙上,只稀稀拉拉地挂著几幅画作。
  我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包袱,继而走到桌案前,把包袱皮打开,里面的卷轴便掉了出来。
  老汉看著那几副画卷,又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这三年来,府里值钱的东西一件一件被他们盗走,只剩下这些画卷,那些贼人也不放过!老汉老了,也不知能守这宅子多久……”
  我拉开其中的一幅卷轴,见是幅淡漠山水画,画中的山峰迤逦不绝,好似马背,俨然就是天驹。我再打开另一幅卷轴,是幅人物画,画中日头高照,两个少年光著脚丫子站在溪水中捉蝌蚪,身上的白衣被溪水和汗水湿透,他们欢快地笑著,似在享受这样一个闲适的午後。
  老人见我盯著画卷出神,忽然道:“周少侠可认得画中的景致?”
  我愣了一下,回道:“是天驹。”
  老人笑了笑:道:“少侠可否再帮老汉一个忙?”
  我默默点头。
  老人接著道:“这些画卷是乌大人生前最爱惜的,与其再被贼人偷去,不如交由懂得它的人来保管。”
  “我很乐意代为保管它们。”
  我想了一想,又道:“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白。”
  “少侠请说。”
  “乌大人究竟是怎麽死的?”
  老人愣了半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我家大人是毒发而死……”
 




☆、第六回

  圆月高悬,将冷冷清辉洒向人间。我背著所有卷轴,仍旧从宅邸左侧的角门出来,一直走到大街上。周睿就静静地站在前方等我,我看见他,心情已没有那麽孤单,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已经解决了?”
  他微笑著点了点头,问道:“管家呢?”
  我轻声一叹,道:“他说乌白雪对他有恩,他想要死守这座宅子。临走前,我偷偷地把自己所有的银两都留给他了,不过我也拿了很多画卷回来。”
  他微笑道:“他想请你替他保管这些画卷,免得又被贼偷去。”
  “嘿嘿。”我手搭上他的肩膀,揽著他往前走,“我的睿儿越来越聪明了,你再猜猜看,这些画是谁画的?”
  “还能有谁,难不成会是你?”他斜我一眼,想了想,道:“你问他乌白雪是怎麽死的了吗?”
  我沈吟著道:“他说是毒发身亡,并不知道凶手是谁,官府也没有查出来。”
  他忧心道:“你想替他报仇?”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害死他的,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群人。乌白雪三年前来天驹找我时,应该知道自己活不长,所以他把地图刺在我背上,也许仅仅是想让我帮他找寻某样东西,并没有要我帮他报仇的意思。”
  他似松了口气,道:“总之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怎麽,你不是想把都城玩遍吗?”
  “我哪还有心情!”
  
  次日,我们早早地付了房钱,骑马上路,目的地是惠陵。然而没过几天,周睿身上的银两也用尽了,我们再不能舒舒服服地住旅店,每到晚上只得露宿荒野。
  这天天色将晚,我们穿过一片树林,走到一条小河边,放眼看去,河对岸又是一片树林,我们於是决定在河边过夜,等到明天日出再过河去。
  我们把马拴在树上,然後分工合作,一人打猎,一人拾柴架火堆。待把肚子填饱,我出了一身的汗,一股汗酸气又冒了出来,想想我也有好几天没洗澡了,便和周睿说:“这条河的水挺清澈的,咱们下去洗澡吧,我帮你搓背。”
  他虽高兴,却装作不高兴的样子,道:“还是让我来帮你搓吧,你比我脏多了。”
  五月的天气,到了夜晚,河水依旧是冰凉的。我们脱光衣服,跳下水,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周睿叫我转过身去,直接用手给我搓背。他搓得很用劲,我的背一下子便热了起来,已不觉得冷。我忽然问他:“你知不知道我背上的地图究竟是什麽地方的?”
  “我在山上呆了这麽多年,对外界的了解并不比你多,而且你背上的这张地图也没标名,图边连个字都没有!我们又不能去问别人,免得被歹徒盯上。”他一面说,一面把我转过来,“你怎麽突然关心起地图来了?”
  “你说那里会不会有宝藏?宝藏里会不会有很多的金银珠宝?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我翘首望著满天的星斗,“我们正缺银子花。”
  “你别异想天开了!”他毫不客气地往我头上泼冷水,“你想要银子花,把乌白雪的画卖了呗,那些画的画轴都是玉石做的,应该能卖几个钱。”
  我用手擦掉脸上的水珠,叹道:“他已经死了,就剩下这麽几件遗物,我再怎麽狠心也舍不得卖掉他的遗物,你能不能别再这麽斤斤计较?”
  他愣了一愣,露出一脸憋屈的表情,闷声道:“我不过是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正说话间,远处的树林子里隐隐传来兵器相击的声音,我和周睿吃了一惊,连忙爬上岸,穿衣蹬裤。
  这时,一道紫色的人影,迅如闪电,眨眼间便从河对岸的高树顶上飞掠而下,飘然越过湖面,停在距离我们不到一丈远的地方。
  我和周睿顾不得穿鞋,纷纷拔剑在手,预备迎敌。而那紫衣人手持长剑,始终盯著河对岸的动静,压根儿没搭理我们。
  说时迟,那时快,一张巨大的渔网铺天盖地而来,捕捉的对象很显然就是那紫衣人,可我们和他靠得近,不幸也被殃及。周睿旋即拉住我,向网外逃去,然而这张渔网的捕捉范围过於巨大,我们还未找到边界,网已落定,将我们死死罩住,连那轻功了得的紫衣人也未能逃脱。
  我和周睿不甘心,又想用剑把网割开,可是割来割去,网却丝毫无损。
  “没有用,天罗地网岂是寻常利器可以割得开的?”紫衣人冷冷开口道。
  我听他那不咸不淡的口气,气不打一处来:“我擦!你要逃怎麽不逃远一点?连累我们也被这破网罩住……”话没说完,我忽然感到头晕乏力,再看看周睿,他的额头上也正在冒冷汗。
  “网上有毒。”他吃力地道。
  “这麽衰!”我心里著慌,更加的晕头转向,不一会儿便两眼一黑,人事不省了。
  
  醒来时,头上有帐子,身下有褥子,显然已不是荒郊野外,我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不由得笑出声来。
  周睿见我苏醒过来,笑道:“我们被人囚禁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我侧过头看著他:“你不是也在笑?”
  他脸一红,羞赧道:“你这麽久都不醒,我担心。”
  我坐起身来,环顾四周,随即发现房间右侧的罗汉床上还坐了一个人。那人正抱著剑,闭目养神,像个独行剑客的样子,不过,他比起一般的剑客来,少了点沧桑,多了些英俊。
  这时,他似乎察觉到我在注视著他,倏地睁开眼来,扭头看向我和周睿,仿佛在等我们发问。
  我便问他:“这儿是哪里?”
  他眨了眨眼,淡然道:“我也想知道。”
  “他们为什麽要抓你?”
  “我也很想知道。”
  我头疼道:“那麽你是谁?你总知道了吧!”
  “朔方流。”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不知道他们会连你们也一起抓来,所以,我很抱歉。”说完这句,他又转回头,闭上眼,继续养神。
  我忽然觉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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