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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乐生前之周路-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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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方流和温春子也正有此意,便和楚霏微一起向我和师父道别,走开了。
  
  师父见他们三人走远,便叫我进屋来坐坐。我随他进屋去,一同在榻边坐下。
  师父道:“你把手伸出来。”
  我有些忐忑,犹豫著将手伸了出去。
  师父替我把了一会儿脉,便知道我已怀有身孕,可他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只是淡淡地问道:“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我支吾道:“是……是周睿的……”
  “周睿?”师父犹疑了一下,“就是我叫你带下山去的那个孩子?”
  “是。”
  “他为什麽要离你而去?他可知道你已有了身孕?”
  “他不知道。”我慌忙解释道:“我也是在他离开以後才知道的。我们先前因为意见不合,起了争执,所以他才负气离去。”
  “是吗?”师父若有所思,“那个孩子的脾气一直很温顺,倒一点也不像那里的人。”
  我不懂他的意思,便问道:“您是指哪里?”
  师父定了定神,看著我,道:“我是从战场上将他捡回来的,他原本是大腾国的子民。大腾国人生性勇猛、凶残,我考虑到他终有一日要回他自己的国家去,所以从不传授他武功,只教他读书、写字,以此感化他。可是那孩子却出乎我意料的乖顺、聪颖,没有半点蛮族的样子。”
  “原来是这麽一回事……”我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惊醒,忙问师父,“他知道自己是大腾国的子民吗?”
  师父点点头,道:“我带他回天驹时,他已有十岁,应该是知道的。”
  我沈吟道:“雾岳镇就在边境,离大腾国那麽近,他是否已经回自己的国家去了呢?”
  师父早已看穿我心里在盘算些什麽,在我下定决心之前,便规劝道:“我近来得知菱国已和夏国结盟,用不了多久两国便会向大腾国宣战。你现今怀有身孕,怎能冒险到大腾国去找他?”
  我目光坚定,道:“等把孩子生下来,我便到大腾国去。”
  师父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从来很少干涉你们的自由。”
  我许久不见亲人,而此刻坐在我眼前的师父就像是一位慈父,我光是听著他温柔的话语,就禁不住想要落泪。
  “我听回雁寺的僧人说,师父在他们这里做客。”我赶忙转移了话题,以便控制情绪。
  师父叹了口气,道:“前些天我收到回雁寺方丈的急函,以为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结果我赶到这里,才知道原来是一些在武林中颇有威望的人在呼吁众人一起攻打雪袖峰上的云之阙。唉,我从来就不愿参与这种事情。”
  我道:“雪袖峰?云之阙?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个门派。”
  师父微笑道:“不单是你,我这个做师父的从前也没有听说过。可是云之阙这座魔宫倒是早已有之,而他们的事迹却是最近才浮出水面,为人所知的。”
  我讥讽道:“难道是个魔宫就要惹人来攻打吗?到底犯了多大的罪过?”
  “据说是,云之阙近来有意地在收容各门各派‘容貌姣好’的罪人,这也许就是他们的罪过吧。”师父只是笑笑,转一想,又道:“你说跟著你一起来的那个用白纱遮面的少年叫什麽名字?我之前没听清楚。”
  我道:“您说的是楚霏微吧。”
  “他姓楚……”师父眼光闪烁。
  “是的,之前当著他的面,我不方便跟您细说,其实他便是当年的镇南王,现今的九宫城主楚慕仪的孙子……”
  我还要往下说,师父却摆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
  我心生疑惑,却也不好向师父追根究底,便只是问道:“师父预备在这里住多久呢?”
  师父道:“方丈让我住多久我便住多久,反正他们总归是要下山去的,届时我便向方丈告辞,他也拦不住我。趁著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们有什麽事情要办就尽快办了吧。”
  我看著师父,有些依依不舍:“师父是要回天驹去吗?”
  师父点了点头。
  我道:“我以後还能回天驹看望您吗?”
  师父微笑道:“随时都可以。”
 




☆、第四十二回

  我和师父小叙了一阵子,想起楚霏微他们还在等我,我便暂别了师父,离开小院去找他们。
  哪知道我才走入枫林小径,便瞧见朔方流迎面朝我走过来,他走得很急,神色慌张,走到我面前也没有停下来,只是与我擦肩而过,仿佛没有看见我。我扭头看著他越走越远,正预备叫住他。这时,有人先开口喊了我一声,我转回头,看向前方,楚霏微和温春子正快步朝我走来。
  我迎上前去,问道:“朔方兄是怎麽了?”
  温春子道:“我们到处走了走,没找到路妙,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带发修行的僧人,我和霏微正要向那僧人打听消息,朔方兄却慌里慌张地走开了,我们叫也叫不住他。”
  “那我们要不要……”我正说著,忽然瞥见远处的枫树底下有个人正在窥视我们,我便冲温春子和楚霏微使了个眼色。
  他们收到我的暗示,便都扭头看去。
  枫树底下的人见我们三人都朝他这边看,便知道我们已发现了他。他只犹豫了一下,便迈开脚步朝我们走来。
  楚霏微和温春子只一眼便认出他就那个带发修行的僧人。
  温春子笑道:“没想到这位师父也跟过来了,这倒好,省得我们再回去找他。”
  我看著那僧人,只见他肤色苍白,头发黑白相间,皮肤却保养得很好,连一丝皱纹也没有,看不出他已上了年纪,并且他的容貌极美,世间少有。
  我等他走到近前,便问道:“敢问师父法号?”
  “贫僧法号弥寻。”僧人合掌向我们施了个礼,“请恕贫僧鲁莽,贫僧刚才躲在树下,并非有意窥视施主,而是有事相问。”
  楚霏微合掌向弥寻回礼,道:“我们正好也有问题想请师父为我们解答。”
  弥寻道:“请施主先问。”
  楚霏微也不讲客气,立马问道:“师父可知道神医路妙在哪里?”
  弥寻回道:“路施主正在禅房为伤者医治,施主们若要见他,最好是等到明天早上,届时屠魔大会将在雁落堂举行,路施主也会出席。”
  楚霏微道:“谁受伤了?”
  弥寻道:“各门派派去雪袖峰打探敌情的弟子。三天前,他们被人遣送回来,都受了重伤。”
  楚霏微点点头,道:“我没有问题了,师父有什麽问题要问我们呢?”
  弥寻忽然变得犹豫起来:“先前走掉的那个孩子是施主们的朋友?”
  我们三人听了,都颇感疑惑,因为他的语气、神情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似乎变得胆怯、悲切起来。
  楚霏微道:“他是我们的朋友,师父认识他?”
  弥寻连忙摇头,然而又犹豫著问道:“他过得还好吗?”
  楚霏微笑道:“怎麽说呢,也不能算差吧。”
  “那便好、那便好。”弥寻欣慰地点了点头,“施主可否替贫僧捎句话给他?”
  弥寻见楚霏微点头答应,便接著道:“请施主告诉他:我会一直在这里等著,等他原谅我。”
  
  夜里,回雁寺的僧人为我们安排了住处,又送了斋饭给我们。我们三人围坐一桌正准备动筷子的时候,朔方流才慢慢悠悠地从外面荡回来。
  温春子笑道:“你吃饭了没有?”
  朔方流摇了摇头。
  我们三人便都向他招手,叫他过来吃饭。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桌前坐下,拿起他的那副碗筷。
  “看你,吃饭的时候背上还背著两把剑,累不累呀?”温春子说著,起身去帮他把剑解下来。
  “有位师父叫我们捎句话给你。”楚霏微顿了顿,见朔方流无动於衷,便接著道:“他说他会一直在这里等著,等你原谅他。”
  朔方流沈默了片刻,忽然道:“他为什麽没死?若是死了,或许终有一天我会遗忘掉那段仇恨。”
  我忍不住问道:“你和他是什麽关系呢?仇人吗?”
  朔方流冷笑道:“他没告诉你们他和我是什麽关系吗?”
  我们三人一致摇头。
  “他也觉得自己不配了,是吗?”朔方流若有所思,喃喃地道:“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第二天早上,我们先到枫树林里的翠竹小院跟无觉圣人会合,再一起去雁落堂。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偌大的厅堂已被人挤得水泄不通,然而众人见无觉圣人来了,都纷纷让道。无觉圣人在寺院住持为他安排好的座位上坐下,我们四人便站在他身後。
  我见楚霏微东张西望,便道:“看到路妙了吗?”
  “没有。”楚霏微指了指我们对面的几个空位,“还有几位大人物没到呢。”
  正说著,只见众人又纷纷让道,一帮人从他们中间走了进来。
  “你看,那个人就是路妙!”楚霏微把手一指,兴奋道。
  我朝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便看见走在领头那人旁边的一个头戴儒巾,身穿蓝布衣裳,白面微须的书生。
  我道:“他这身打扮像个儒生。”
  楚霏微笑道:“我六岁那年,他来九宫城做客,也是这身打扮。”
  温春子忽然道:“吴天水也来了!”
  我转头看向他,见他脸色沈重,便问:“吴天水是谁?”
  温春子看著与路妙并肩同行的中年男子,道:“吴天水就是弦风阁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吴天水、路妙和另外的几位大人物已落座。我回过头,朝对面看去,果然觉得站在吴天水身後的两个年轻人十分眼熟,他们应该就是吴天水门下四大弟子之中的吴春申和吴即雪。
  人既已来齐,方丈镜元大师便宣布屠魔大会开始。所谓屠魔大会,不过就是其发起者们在这里发表言论,煽动群众。
  轮到吴天水发言的时候,他便将吴秉秋弑兄一事向众人述说了一遍,并告诉众人孽子吴秉秋现已被云之阙收容,入了魔道,他决定要大义灭亲,也为武林除害。
  吴天水一番话讲下来,使得本已被前几番言论煽动起来的群众的情绪更加激奋,众人高喊著“除魔卫道”的口号,恨不得现在就杀上雪袖峰去。
  温春子在这阵高喊声中与我耳语道:“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是站在哪一边的,可是你师父呢?他也要除魔卫道吗?”
  我便也笑著和他耳语道:“你放心吧,我师父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温春子这才松了口气。
  
  屠魔大会商定的结果是,明天一早众人便都下山往远在百里外的雪袖峰进发。
  等到屠魔大会结束,众人有序地散去,我们落在了後头。楚霏微眼看著路妙走远,连忙拉著我往前追赶。
  我们快要赶上路妙的时候,他正和吴天水并肩走著,两人似乎在商讨著些什麽,吴春申和吴即雪就跟在他们俩身後。
  “干爹。”楚霏微叫了路妙一声。
  走在前面的四个人虽不知道他喊的是谁,但都停了下来,回转过身,看著我们走过来。
  楚霏微扯掉脸上的白纱,见吴天水也停在那里等我们,出於礼貌,他便也笑著向他打声招呼:“吴伯伯。”
  路妙看见楚霏微的脸,恍然忆起了故人的音容笑貌,他惊奇道:“像!太像了!怎麽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楚霏微笑道:“干爹,您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霏微!”路妙恍然大悟,从头到脚将楚霏微打量了一番,“当年我在九宫城看见你,你才这麽高。”他边说边朝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一下,笑著摇头,“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你已经长大成人,出落得和你爹爹一样标致了!”
  这时,吴天水已回过神来,笑著接口道:“原来是霏微啊,已经长这麽大了!当年我到九宫城拜访你爷爷的时候,你也才九岁。”他说著,忽然感伤起来,“唉,可惜我儿夏衣无缘与你……”
  路妙听了,连忙劝慰他道:“孩子们的事情总是操心不完的,你要节哀呀。”
  吴天水转头看看吴春申和吴即雪,发现他们正痴痴地看著楚霏微,吴天水的脸上立刻有了笑意,指著吴春申和吴即雪,道:“这是我的两个儿子,在九宫城时,你们都见过了吧?”
  “见过了。”楚霏微含笑向吴春申和吴即雪点点头。
  吴春申和吴即雪涨红了脸,也愣愣地向楚霏微点了点头。
  路妙笑了笑,问楚霏微:“干爹还不知道霏微千里迢迢到雁行山来是为何事?”
  楚霏微忙道:“我是专程来找干爹的。”
  “那麽你们谈吧,吴伯伯还有事,先告辞了。”吴天水冲楚霏微笑了笑,带著他的两个儿子离开了。
  路妙目送他们走远,回头看著楚霏微,笑道:“我看得出来,你并不中意吴家的两个孩子。”
  楚霏微点点头,拉著我走上前去:“干爹,我想求您一件事。”
  路妙这才注意到我,忙道:“我刚才高兴坏了,现在才看见少侠,真是失礼!请问少侠姓名?”
  我刚要回答,楚霏微却抢先说道:“他叫周信弘,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这次来雁行山,就是想请干爹在他临盆之时,帮他接生。”
  我听了,觉得楚霏微这话说得未免有些暧昧,果然,路妙已别有深意地打量起我来,一面说道:“这里不方便,你们跟我回禅房坐坐吧。”
 




☆、第四十三回

  午後,我们出了路妙所住的禅房,走在回自己居室的小路上。
  我见楚霏微心虚地低著头,便道:“先前你干爹问你,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你也是这样低著头,既不回答也不否认。你是故意要让他误会的吧?”
  他心虚地道:“对不起,我又自私了一回。我这麽做,是希望干爹将这件事情透露给吴伯伯和他的两个儿子,好让他们对我死心。”
  我无奈地摇著头,笑道:“我想也是这样,所以我并没有拆穿你。”
  他抬头看我一眼,发现我并没有生气,惊讶道:“你不生我的气?”
  “不知道为什麽,我对你总是生不起气来,可是,我得警告你了──”我收了笑,严厉地看著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他连忙点头。
  
  我们回到自己的住处时,朔方流和温春子正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枫树下商量事情。
  温春子看见我们走回来,便笑著问道:“你们和路妙约好了?”
  我和楚霏微一起点了点头。
  楚霏微笑道:“路妙说等攻打雪袖峰这桩事了结了,他便回秃鹰岭下的首峰田庄去,一直待到信弘生产之日。”
  温春子道:“好,总算解决了一件事,得商量另一件事了。”
  我道:“是吴秉秋的事吧?他现今被云之阙收容,具体是个什麽情况谁也不清楚。你预备怎麽办呢?”
  “我和朔方兄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跟著各门派的人攻上雪袖峰,然後再见机行事为妙。”温春子背靠向树干,将双臂交抱在胸前,“你们觉得如何呢?”
  我和楚霏微琢磨了片刻,也赞同他们的想法。
  朔方流看著我,道:“你没必要跟我们去冒这个险,我还是送你回首峰田庄吧,你留在那里养胎。”
  我苦笑道:“谢谢你为我著想,可我还是得跟著你们去雪袖峰,因为我若是一个人呆在田庄,铁定管不住自己。要知道从昨天开始,我满脑子想的就是到大腾国去。”
  “你为何突然想去大腾国?”他们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道:“因为我师父昨天告诉我,周睿原本是大腾国人,而他正是在夏国和大腾国交界的雾岳镇上失踪的,所以我觉得他极有可能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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