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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乐生前之周路-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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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春子终於将鸡汤端上了饭桌,他先给我盛了一碗。我拿起勺子,看见漂浮在汤面上的一层油花,竟有些反胃。
朔方流和楚霏微已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温春子催促我道:“快尝尝吧。”
我勉强吃了几块鸡肉,喝下半碗汤,过了一会儿,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多吃点。”温春子又夹了个鸡腿放到我碗里。
我皱起了眉头:“我胃不舒服,有点想吐。”
温春子见我面色苍白,担忧道:“是不是受凉伤食了?”
“可能吧。”我将鸡腿夹到楚霏微碗里,起身离座,“你们接著吃,我回房躺一下。”
我躺在炕床上,辗转反侧,胃里更加难受。不多久,我的嘴里便开始泛酸,我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吐了,连忙翻身下床。
这时,温春子和楚霏微碰巧走进来,看见我急匆匆地到处找东西,他们便问我在找什麽东西。
我道:“盆,快给我个盆子!”
楚霏微转头瞥见放在墙角的脸盘架,便将上面的脸盆端了过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将尚未消化的早饭尽数吐在了脸盆里。温春子连忙拿了热帕子和茶水来,让我擦脸、漱口,再搀我回床上躺下。
楚霏微道:“看来我们叫朔方大哥去请大夫,是对的。”
我侧过头,看著他和温春子,道:“朔方流不是去猎户家借狗了吗?”
“是去借狗了。”温春子笑著替我把被子盖好,“他既然答应帮你找周睿,就一定会去找,我们只是叫他顺道请个大夫过来。”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上午。
午饭时,温春子做了些清粥小菜,端到房间来给我吃,大夫正是在这时候找上门来的。楚霏微引他到房里,搬张凳子摆到床边,请他坐下。
大夫看了看我的脸色,而後叫我伸出手来。他替我把了一会儿脉,忽然露出惊讶的神情,又叫我换过另一只手来,照样把了一会儿脉,才点点头,仿佛已确定了什麽。
楚霏微一直注视著大夫,此时看见他点头,便满怀期许地问道:“只是小病?”
大夫笑呵呵地道:“不是病,是有喜了。”
我们三人听了,都愣住了。
大夫问我:“公子是菱国人吧?二十多年前曾有个菱国人来雾岳镇定居,老夫替他看过病,他的脉象奇特,当时他说自己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後来他果真在镇上诞下一名男婴。老夫刚才仔细替公子把过脉了,公子的脉象和当年的那个菱国人一模一样。”
我吓得目瞪口呆,讷讷地道:“我是菱国人?我是菱国人……我怎麽不知道?”
楚霏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问大夫:“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您老不会记错吧?”
大夫听了,眉头一皱,摆手道:“老夫还没糊涂,你们若不信,就另请高明吧!”说著,起身便走。
温春子忙塞诊金给他,他却拒不接受,於是他们一个硬塞、一个硬推,推推攘攘地走了出去。
楚霏微看著他们走出去,又回头看著我,道:“我好像说错话了。”
“这种事,不单是你,我也不敢相信。”我犹豫著,慢慢地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可是不管我们信不信,几个月後自会见分晓。”楚霏微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是吧。”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想周睿若在这里,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是欣喜,或是……
正想著,温春子便走了回来。
“他还是没收诊金,不过临走前他提醒我,头个三月很重要,叫我们仔细照看你。”他停在我床前,留心观察著我的脸色,“你还好吧?”
“没有什麽不好,只是太过於震惊,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後代,而这个後代还得要自己来生育,难以想象……”我忽然觉得好笑,便笑了出来。
温春子和楚霏微笑不出来,他们面面相觑。
温春子叹了口气,小声和楚霏微说道:“周睿若在这里,情况就截然不同了,但愿朔方兄能尽快找到他。”
直到第二天早晨,朔方流才回来,他依旧是一个人。
当我醒来,知道他没有找到周睿,并没有过多的失望,我心里仿佛早已有了预感。而当朔方流从温春子口中得知我已怀有身孕,他很意外,没顾得上吃早饭,便同温春子来到我的房间。
楚霏微正和我坐在炕床上吃早饭,看见他们俩走进来,我以为又要听到一些不必要的安慰话,便道:“朔方兄,这两天辛苦你了,今後你别再去找他。我想得很清楚,他若肯回来,迟早会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他,他总不会忍心让我一直等下去……”
朔方流似乎很著急,没等我把话说完,便打岔道:“你最多只能在这里待两个月,等到你的胎象稳定了,我们便出发到郡州去。”
我和楚霏微都很诧异。
我道:“我们为什麽要走?”
“我爹爹就是在这里去世的,他死於难产。”他板著脸,眼睛里却透露出悲伤和忧郁的神情,“雾岳镇是边境之地,气候恶劣不说,镇上也没有懂得接生的人,你留在这里产子会很危险。”
我听了他的话,正在犹豫。
他接著又道:“你要是担心周睿回来找不到我们,你可以留封书信给他,或者在房间刻些暗语、记号,我们沿途也会做记号。当然,他也有可能在两个月期限内就赶回来。”
温春子道:“我们本来也不应该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容易被人盯上。”
我转而看向楚霏微,正迎上他专注的目光,他一直看著我,在等我做决定。
“好吧,只待两个月。”我终於妥协道。
作家的话:
今天人品爆发,四更。
☆、第四十回
尽管温春子他们想尽办法给我进补,两个月下来,我还是瘦了一圈,唯有肚子凸了出来。我已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腹中有个正活跃著的小生命,对於这样的改变,我本能地感到喜悦,然而喜悦之中却搀杂了许多不安的成分。
两个月期限终究到了,周睿没有回来。
临去郡州的那天,是个大晴天。我坐在炕桌前预备写一封长信给周睿,结果我光是拿著笔,呆坐了半晌,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我至今弄不明白他为什麽要不辞而别,难道只是因为他在生我的气?那麽,我究竟做了什麽让他如此生气,以至许久都不回来。难道只是因为我不肯听从他的话,和楚霏微划清界限?
“写好了吗?”楚霏微站在我身侧开著的窗户外面,问道。
我回过神来,扭头看看他,又看看在院子里忙著将行李和干粮装上马车的温春子和朔方流,道:“我们要走了,是吗?”
他看出我眼中的烦乱,便笑著安慰我道:“还早呢,你慢慢写吧,我们等你。”
我叹了口气,道:“我有很多话要和他讲,但不知从何写起。”
温春子大老远就听见我的话,也走了过来,看样子他那边的活儿已忙完,是来催我上路了。他停在我窗前,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这会儿写不出来,就别写了呗。留著这些话,等见了周睿的面,再和他说,岂不更好?”
“也对。”我将视线转回到空白的信纸上,挥笔草草写下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再嘱咐周睿速来此地与我们会合,便撂了笔,将信纸装入信封封好,放到炕桌下面,用桌脚压住。我也懒得下炕床了,便直接从窗口爬出去。
楚霏微和温春子连忙接著我。
毕竟从魏北到郡州路途遥远,我们於途中已经历了季节的变换,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越往南走越能感受到春的气息。而当我们终於抵达郡州时,春天已过去一半了。
郡州山明水秀,是个旅游胜地,每逢春季,总能吸引数以万计的游客到此地来踏春。我们自然不是来踏春的,而是要找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暂居。我们抵达郡州的当天,朔方流便替我们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那里是位於秃鹰岭下的一座庄园,名叫首峰田庄。秃鹰岭并非郡州的风景名胜,方圆十里地内也只有首峰田庄这一座庄园,因此人迹罕至。
田庄的主人名叫蔡培青,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者,年轻时是做船运生意的,老了做不动了便到这里来隐居。
朔方流向蔡培青表明来意後,蔡培青便一口应承下来,叫我们只管住著,住多久都没有问题。蔡培青还告诉我们,偶尔也会有一些江湖人士到他这里来借宿,他私下从不打听他们的身份,也不干涉他们的去留。
当天夜里,蔡培青摆酒款待我们,盛情难却,我便以茶代酒,陪他们喝了几杯,才回房去。
我脱了披风,静静地坐在灯影里,看著自己滚圆的肚子,跟一个月前比起来,它似乎又变大了一些,里面的动静也更明显了。想到总有一天要跟肚子里面的人见面,我既期待又恐慌。
这时,有人开了门,走进来。
我以为是温春子,便抬起头,却发现来的人是楚霏微。
我道:“怎麽是你,温春子呢?”
这段日子我一直和楚霏微保持著距离,碰到要住宿的时候,我便和温春子同房,因为我担心倘若哪天周睿回来了,看见我和楚霏微在一起,又会愤然离去。
楚霏微道:“他说要一醉方休,叫我先回来照看你。”
“我不需要人照看,你自己回房歇著吧。”我起身去吹蜡烛,准备上床睡觉。
他忽然拦著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麽,可我不认为周睿是那种小气的人,他之所以离你而去,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我看著闪烁不定的烛光,茫然道:“还有什麽原因呢?”
在我失神的时候,楚霏微已带著我回到竹榻边坐下,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听了,眼光转向他:“什麽消息?”
他接著往下说道:“我刚才在酒席上听庄主提起,先前有位江湖郎中到田庄来借宿,一住就是半年。他每日足不出户,说是要编写什麽‘医旅集’──你知道那个郎中是谁吗?”
我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忙问道:“是谁?”
他笑了笑,道:“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在编写医旅集,那个人便是神医路妙。”
“路妙?”我犹疑了一下,“他不是出国游历去了吗?”
他嘻嘻笑道:“他压根儿没有出国,一直躲在田庄编书呢。”
“那麽他现今还在田庄吗?”
“不在了,他被回雁寺的僧人请走了,三天前走的。庄主说回雁寺就在离田庄十来里的雁行山上,我和温春子、朔方大哥商量了一下,明天就动身去雁行山。”
我道:“你急著要见路妙?”
“是呀。”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我得和他约好了,等到你临盆的时候,由他来替你接生。”
我笑道:“何必要找他……”
他不等我把话说完,便插嘴道:“路妙和我父亲有八拜之交,我还在我爹爹肚子里的时候,他便认我做了干儿子。後来我爹爹临产,父亲便是请他来为爹爹接生。”
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依你吧。”
他听了,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我看他笑得如此真诚,心里倒有些惭愧。
“我好像很少听你提起你的父亲和爹爹,他们没和你一起生活吗?”我随口问道。
“他们早已去世,是爷爷一手将我抚养成人。”他的神情忽然变得黯淡,低下了头,“关於他们的许多事情,我也是从爷爷口中得知的。”
我正不知如何安慰他,他忽然抓著我的手,恳切地道:“我把你们都当作亲人了,你能否别再对我冷漠?”
“嗯。”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睡下之後,温春子才尽兴而归,他喝得醉醺醺,倒在床上很快便睡著了,我却被他身上的酒气醺醒,再也睡不著觉。我干脆起床来,抱著自己的那床被子,到竹榻上去睡。
次日清晨,楚霏微和朔方流过来叫我们起床时,便看见我和温春子分床而眠。
楚霏微走到竹榻前,轻轻摇晃我的胳膊,见我醒过来,忙问道:“你怎麽睡在这里?”
我眨了眨眼,看见外面的天已亮了,便慢慢坐起身来:“唉,腰酸背痛,今晚他要是再喝酒,我就不跟他同房了。”
“你昨晚就应该来找我换房,我可以跟温春子睡。”楚霏微搀我下榻,到桌边坐下,倒了杯热茶给我。
这时,朔方流已提起温春子,将他甩到了床下。
温春子睡得死,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过了一会儿,才惊醒过来:“怎麽回事?”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坐在地板上,“我和谁打架了吗?”
我白他一眼:“我才不和你打架。”
“行了,快起来吧,待会儿我们要上路了。”朔方流又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第四十一回
雁行山本也不是郡州的名胜,可是今天山下却聚集了很多人。
我们退回来,将马车寄放在离山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出了些银钱给户主,要他帮忙照看马匹,顺便向他打听这里的情况。
户主告诉我们,三天前便有很多外地人专程赶到雁行山来。他们到了山下,便有僧人下山来,将他们带上山去。
我们告别户主,回到雁行山下,正看见一条长队慢慢地登上山去。我们连忙走上前,混进队伍里面。
同行的几个人衣著一致,身上都配了一种特制的短刀,看起来像是一个帮派的。我便小声问温春子:“你认得这些人吗?”
“这几个不认得,不过……”温春子轻轻按著自己的太阳穴,朝前看了看,“前面那个穿红衣的好像是重剑门的人。”
楚霏微也朝前看了看,笑道:“我曾经和重剑门的人交过手呢,不过和我交手的那个人不是前面那个穿红衣的。”
朔方流一面观察著四周的人,一面喃喃自语:“莫非今年的武林大会改在这里举行?”
我们跟著队伍来到了山门前,几个僧人正守在山门前收帖子,收到我们这里的时候,我们却交不出来,那个僧人便问我们是哪个门派的。
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我们是天驹云驻庄的!”
那个僧人听了,笑眯眯地道:“原来是无觉圣人门下,尊师正在敝寺做客,请随小僧来。”
於是那个僧人便单独带领我们入寺,绕过烟雾缭绕的佛堂,穿过枫林,迤逦来到一座翠竹掩映的小院门前,只见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正坐在院中石桌前翻阅经书。我看见男子,鼻子一酸,热泪盈眶,不待僧人引我们入院,便径自冲了进去。
“师父。”我扑通一声,跪在了男子腿边。
师父转头看见我,露出惊讶的神情,正要问我为何也到回雁寺来了,但见我一直跪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便先搀我起身。
“你怎麽……”师父见我身上穿著的衣服异常宽松,已觉得不对劲,这当儿,他又看见走到院子里来的温春子、朔方流和楚霏微。他不说话了,只等著我来替他解答。
我用袖子擦擦眼泪,回头看著他们三人,此时那个送我们前来的僧人已自行离开了,我便没了顾忌,逐一向师父介绍了他们三人。
师父若有所思地盯著楚霏微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著我,问道:“那个孩子呢?”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师父说的是周睿。
我满腹惆怅地道:“他走了。”
楚霏微见我如此,便小声向朔方流和温春子提议道:“信弘一定有许多话要和他师父说,我们到别处去走走吧。”
朔方流和温春子也正有此意,便和楚霏微一起向我和师父道别,走开了。
师父见他们三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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