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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欲则刚-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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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北靖公何喜之有?”舒齐纨口气不甚友好,拜他所赐,离时连谢燚都接不走。那小丫头像是认定了赫连一般,委委屈屈地抱怨:谢哥哥,齐哥哥休想赶我走,我还有赫连哥哥当靠山呢!自此舒齐纨每天早上都会被这二人吵醒,不是练剑便是比划拳脚,整个舒府都被弄得鸡飞狗跳。
“谢大人新擢了大理寺卿,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谢大人相助,舒大人再入朝便不过是举手之劳。”
舒齐纨挑眉,谢燚去办案子倒是再合适不过,不过赫连也是太看高谢燚了。
“北靖公的消息还真灵通。”舒齐纨随口一句。
赫连走到他身前,有些无奈地说:“舒齐纨,你从不肯正眼看我,只因为我是柔然人?”
舒齐纨呼吸一滞,这么直来直往,难怪谢燚会为他说好话。
“不是。因为你是曾经占领过成翰、佑宁,险些俘虏过我而且还肯忍辱负重请降梁朝的柔然人。”这样一个人,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会肯永远臣服?
“至少,在我没有异动之前,可以不必对我抱着如此大的敌意。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与你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赫连的眼神里透着坦荡,舒齐纨忽然扬声:“平叔,把埋在桃树下的那坛子花雕拿过来。”顿了一顿,以同样坦荡的眼神看向赫连,“如你所愿,我舒齐纨与你做一夜知己,没有身份,没有姓名,只有你我。”
赫连表情复杂地看着转身坐在石凳上的舒齐纨,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出,为着他这一句没有身份,没有姓名,只有你我。所有情绪都化为心底一声长叹,明朝酒醒,你是大梁朝臣舒齐纨,我是柔然降臣赫连。
你肯奉上陈年美酒,我又岂肯奢求再多?
平叔捧了酒坛跟在蹦蹦跳跳的离时身后,将酒置于石桌还尚自絮叨:“公子,你可还记得这酒是你十岁时先帝御赐给将军的,将军又让你寻处地方埋了,及冠之后才喝的。。。。。。”
舒齐纨早已及冠,酒却一直不曾挖出来。
赫连不曾想这酒还有这般来历,一时间看着舒齐纨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拍碎封泥,酒香四溢,离时探头过去眯起眼睛深嗅,随即笑道:“好香!我也要喝!”
这丫头得了她父亲的豪放,没想到连嗜酒如命也没放过。舒齐纨苦笑着倒了小半碗递过去,不料离时眉头一皱:“就这么点?怎么喝?”
赫连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舒齐纨只得将酒添至碗沿,离时迫不及待地端了去,待到入口之时已洒了一半多。
饶是如此,一饮而尽之后,离时眨巴眨巴眼睛,见众人都盯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嘴里唤着齐哥哥摇摇晃晃走到舒齐纨身边,张了张嘴,忽然一头栽倒在舒齐纨身上。
舒齐纨见她小脸白里透红,呼吸间尽透着酒气,当真有些苦笑不得,让平叔把人扶去休息,才转过头来看赫连。
赫连难得的将笑蔓延进眼底,此刻明月在上,美酒在旁,更是无比的惬意,当即笑着说道:“你捧了这么好的酒来,我没什么稀罕物,只愿对月吹一曲胡笳,也算不辜负了这好酒。”
一曲毕,舒齐纨心里微讶,比之上次的萧索,没想到胡笳也能吹出层层叠叠的缠绵之意。
“我听着曲子宛若水草环绕,缠绵不绝,不知是在思念哪位佳人?”
赫连笑而不答,轻轻将手中胡笳放到石桌上,这曲子的含义若被舒齐纨知道,只怕他们连一夜知己都做不成。
“这个,送给你。”赫连用的是不容拒绝的语气,舒齐纨也不道谢,只伸手倒了两碗酒。
“我敬你。”说罢一饮而尽。
赫连豪气干云,“我也敬你。”亦是一饮而尽。喝完才知道为何离时会一碗倒,没想到中原还有这样够劲的酒。
作者有话要说:拖这么久才接着更实在是很抱歉
文拖久了实在很难找到当初看完晋史之后的热血沸腾
但这里面的舒齐纨和谢燚都是俺的心头好 割舍不下
懒得管其他,努力写完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18
真相大白(二) 。。。
二人你来我往,彩云遮月,饮尽了最后一滴酒,赫连大叫:“痛快!痛快!”随即倒在石桌上。舒齐纨推了他一把,“怎么这样就不行了?”说着自己手也抓不稳酒坛子,哐当落地跌得四分五裂。
就着朦朦胧胧的月色,舒齐纨见酒坛碎处有两个东西闪着微微碧色。舒齐纨嗤笑一声,自己是真醉了,酒坛里面除了酒难道还有别的东西?念头一闪而过,舒齐纨酒醒了三分,及冠之后方可开封,父亲说不定真留了什么东西给自己。
歪歪扭扭地坐倒在地,舒齐纨努力看清那个带着重影的碧绿色影子,伸手去摸时冷不丁被酒坛碎片割了手,殷红的血沾在碧绿的玉佩上分外醒目,舒齐纨将玉凑到自己眼前,花纹看不真切,倒是认出了中间刻着的那个大大的齐字。心底莫名一暖,将玉佩翻转过来,待看清上面的字,舒齐纨酒已完全醒了。
玉佩上清清楚楚地刻着“太平御赐”四个字,太平是先帝的年号。舒齐纨握着玉佩的手微微发抖,再看上面的盘龙雕刻花纹,舒齐纨恨不得将这玉佩捏进骨头里去。
那日跪在风和殿上,清寒微凉手指拂过舒齐纨眉眼之时,皱着眉头的舒齐纨无意间瞥见清寒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同样的盘龙花纹中间簇拥着一个“寒”字。
舒齐纨遍体生寒,生生将上涌的酒热压了下去。
父亲他,为什么要把它留下来?
谢燚匆匆赶来时就看见舒齐纨双目通红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待唤了一声舒齐纨他也恍若未闻。谢燚走近就闻见一股酒香,瞥见倒在一边的赫连和地上的碎片便以为舒齐纨是醉了。
“舒齐纨,你怎么喝成这副模样?”
舒齐纨眼皮一动,谢燚知他在听,伸手想把他扶起来,谁知舒齐纨反手一抱,谢燚一个站不稳跟着倒了下去,两人滚在一起,幸亏没碰到酒坛碎片。
“谢燚。。。。。。”舒齐纨的声音竟然带着哭腔。
本来挣扎着要起来的谢燚忽然停了动作,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声音是来自那个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潇洒不羁的舒齐纨的。
“谢大人。。。。。。”平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燚狼狈地爬起来,“平叔,劳烦你把北靖公送回房去,舒大人就由我来照顾。”
“怎么一个两个都醉成这样。。。。。。”平叔不满地小声嘟囔。
谢燚好不容易把人扶进房,想起些什么不好的回忆来,脸红到耳根,略略等了一会儿见舒齐纨呼吸平稳就起身要走。不料刚一动袖子便被死死抓住,舒齐纨手一松便有一块东西跌落在地。
谢燚俯身捡了那东西,重新坐下来,就着月光看清了,冷汗顺着额角往下蜿蜒至脖颈,又想起那天在风和殿外所见,怒火从心里燃烧到五脏四肢,竟让他片刻不得安宁。
“我长到十岁才第一次见到我爹。八月十五团圆夜,我娘闭门念经吃素,我爹从来也不会踏进这个院子里来,更别提一起过中秋了。那天晚上我不知怎么了恶气横生,取了剑便在院子里舞了起来,舞着舞着忽然发现有人站在院门口不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提剑冲上去就刺,那人功夫了得,我刺了半晌也没能挨着他的衣角。后来打累了,我瘫坐在地上,那人早已不见了。第二天我又见到了他,他亲自来到院子里,我娘见了他呆了半晌才说:‘舒齐,来见过你爹。’我自五岁起就勤练武功,一定是我不够好不够优秀所以爹才会不喜欢我,我知道终有一天只要我变好变强,他就一定会喜欢我。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自从那天他喝醉酒误闯之后,他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亲授武功,躬亲抚育。虽然前面十年他对我不闻不问,但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我没有资格怪他,原来我根本就没有资格怪他。。。。。。”
说到最后一句,舒齐纨眼泪顺着眼角流出,眉头倔强地皱着,谢燚满腔的愤怒刹时见化作虚无,只觉得一颗心似要被撕得四分五裂,说不清到底是怜是痛。
谢燚伸手想要抚去舒齐纨的那滴泪,舒齐纨捏住他衣袖的那只手忽然用力,谢燚直直栽下去,嘴唇擦过舒齐纨脸颊。
挣扎着想要起来,忽然腰上多了个力道,被舒齐纨扣了个死紧。要不是鼻尖飘过阵阵酒香,谢燚真怀疑舒齐纨是真醉还是假醉。
“爹。。。。。。”
谢燚听见微不可闻的这一声,心中触动,也轻轻地叫了一声:“舒齐。”
微微的湿意透过薄薄的官服,舒齐纨压抑的哭声细细碎碎的落尽谢燚的耳朵里。
谢燚微微叹了口气,动了动身子,反手将舒齐纨牢牢抱住。
舒齐纨,这太不像你了。
谢燚新官上任忙得脚不沾尘,挨到晚上才有时间过舒府来,等舒齐纨安静下来,自己也累得安睡过去,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床榻还是那张床榻,只是身边的人已经无影无踪,谢燚呆了半晌,忽然听见有人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燚这才想起自己昨日深夜造访的原因,“我特地来告诉你,皇上下令彻查你受伤的案子。”
舒齐纨面色平静,眼角眉梢之间甚至还带着些许冷意,丝毫不见昨夜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是问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谢燚忽然有些受不了舒齐纨冷淡的口气:“你喝醉酒了,死拉着我不放。”
舒齐纨挑眉,给了一个怎么可能的表情。
谢燚挫败地起身,早就知道你舒齐纨是个酒醒之后就忘个一干二净的,放站起来便看见舒齐纨手里捏着个玉佩问:“这个东西,你见过?”
谢燚当即就变了脸色,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舒齐纨随手收了玉佩,心想谢燚果然还是藏不住话,一试便知。
谢燚心思百转,已暗暗决定死守住这个秘密,忽然想到舒齐纨和自己险些就会是君臣,随即又晃了晃脑袋,骂自己胡思乱想,再一抬头,哪里还有舒齐纨的踪影。
19
风露中宵(一) 。。。
是夜,北靖公入宫赴宴,舒齐纨称病未去,离时白天玩得太疯,夜里缠着舒齐纨唱曲,还未唱到一半就已先行睡去。舒齐纨替她掖好被子,独自一人踏着月色回房。
方一推开门,借着点点月色勾勒出的一个人影闯入舒齐纨眼帘,舒齐纨认出那人背影,心想赫连诚不欺我,脚步不停地走了进去。
“舒齐纨,好胆量!”那人忽然出声。
舒齐纨一字一顿地说:“李大人谬赞了。”
那人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如电看向舒齐纨。
“不知李大人深夜到此所谓何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大人此时应该在镇守南境才对。”舒齐纨接着说道。
李玄恍若未闻,走近舒齐纨,“舒大人,皇上很是看重你啊!”
不知是否错觉,舒齐纨只觉看重二字被李玄说来别有深意,眉毛不自觉地微皱。听谢燚的口气,皇上似乎是下了决心,为一个闲散郡公诛杀封疆大吏,换成是谁都会意难平,舒齐纨隐隐猜到李玄来意。
“李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舒齐纨此刻恨不得每个人都像谢燚那般直来直往。
“听闻舒大人曾两番夜宿风和殿?”
李玄对舒齐纨骤然变冷的神情感到很满意,再瞟了一眼他不自觉收紧的拳头,忍不住暗叹一句,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这么藏不住心思。
舒齐纨微微抬眼,只见李玄已经走到书桌边,兀自点了灯,又将一份泛黄的布帛摊开在桌上。
“舒大人,这份东西,想必你会感兴趣的。”
舒齐纨远远看着就已猜到那是什么,待真的一步一步走近,亲眼见到那上面的字迹,心头的震撼却一点也没有减少,按在桌上的指节泛白。
“皇七子清齐,少时多病,寄养于宁怀侯府,姑母躬亲抚育,自幼聪颖好学,敏而通达,文武全才,着传位于皇七子清齐。。。。。。”
舒齐纨看完之后半晌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心里波澜诡谲一场,挨到最后,竟然有些想大笑出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先帝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他,是想要给他们母子一些补偿吗?他终究是心中有愧,不施舍一个皇位,无法安心地死去。
李玄见他一时眉头紧锁,一时又浮出个笑来,却始终一言不发,正要开口开解,舒齐纨又忽然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地问道:“这份诏书怎么会在李大人手里?”
李玄愈发觉得较之清寒的刻薄寡恩、感情用事,舒齐纨愈发显得是一个可造之才,当下也不隐瞒,“先父是先帝时的尚书仆射,先帝自废太子之后一直未再立,弥留之际才命先父拟了此诏。宇内不安,先父怕这份诏书难以服众。。。。。。”李玄忽然不再说下去。
舒齐纨在心里冷哼一声,说到底先李大人是矫诏传位给了清寒,也难怪清寒会拿李玄当作心腹。转念一想,他就这样和李玄撕破脸皮,实在不值。
舒齐纨的恢复速度让人咂舌,李玄一面收了诏书一面不经意地问:“舒大人可是早就知道了?”
舒齐纨不答,只问:“李大人想让我怎么做?”
李玄看定舒齐纨,面孔被摇曳的烛火映得有些古怪,“舒大人难道不想要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舒齐纨沉默半晌,忽然抬头问:“如何要?”
李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切都太简单了。
“舒大人今夜同我进宫,其他的,我都安排好了。”
舒齐纨知李玄曾是禁军副统领,禁军之中想必有不少亲信,只是没想到李玄会这么急着动手,看样子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行此险着。
“李大人,口说无凭,让我怎么相信大人?”
李玄瞳孔一缩,“那舒大人想要什么凭证?”
“舒齐纨要的不多,只要一份李大人见字如见人的手谕,有此手谕,舒齐纨上到山下油锅都跟李大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舒齐纨眯眼睥睨李玄,换句话说,若没有这份手谕,他舒齐纨恕难从命。
李玄也听出了话外音,阴沉着脸当即提笔写了一份手谕,又在末尾盖了自己的私印。
舒齐纨拿了手谕细细端详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说:“李大人,请带路。”
李玄忍着怒气走出两步,舒齐纨趁他转身,吹熄了烛火,将那手谕轻轻盖在桌上用手轻轻压了压右下角落款地方,一系列动作在一瞬间完成,李玄转头时舒齐纨已将手谕拢在袖子里。“怎么不走了?李大人。”
李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舒齐纨跟着李玄自东宣门而入,一路上畅通无阻,舒齐纨忍不住想当年琅琊王叛乱也没这么顺畅,好个李玄,竟然把整个皇宫都当成自己家一样来去自如。
除了皇帝大宴宾客的宫殿,其他地方都寂寂无人,舒齐纨再站在风和殿门口,随着李玄推门的一声吱呀,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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