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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第4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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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耐不住性子,把头伸到黄庭坚身边,看到奏章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据报:太师于三月初十攻入兴庆府,西夏国主西狩。”
看完这份简短的奏章,王钦若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就这——这么简单,详情呢?”
黄庭坚神色不动的合上了奏章,奏章封皮上贴着三根鸡毛,这就是所谓的鸡毛信,三根鸡毛表示“八百里加急”。
刘逵指着鸡毛,兴冲冲的回答:“报讯军官说:种经略为了让朝廷先得到消息,故此派他先来报讯,陕西方面另有详情随后送到。”
张商英接过奏章,先欣赏了一下奏章上贴的鸡毛,而后清了清嗓子,展开了奏章。
大殿中,听到刘逵提起种师中与陕西方面的字眼,三国使节都竖起了耳朵,他们以为张商英清了清嗓门是要宣读奏章,但没想到张商英压根没有宣读的兴趣,他快速的扫了一眼奏章,而后将奏章一合,递给刘逵,同时回答王钦若的疑问:“话虽少,但这句话已经足够了,任何浓墨重彩,抵不上这几个字一般,真是字字千钧——我等苦侯多日,总算有了好结果,从这一刻起,解除宫禁,任大家出入自由。”
黄庭坚点头同意,张耒不客气,他抬脚就走:“哎哟,这几日可把我饿坏了,宫里的饭真难吃,我都瘦了十数斤,可要回家好好补一补。”
张耒说完,不管不顾的一溜烟向殿门外走,西夏使节不满的看着朝廷大臣的表现,辽国使者也看不下去了,他厉声提醒:“黄相、张相,我们在谈论国家大事,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宋国能做主的人,请给我们一个答复。”
殿门外,陡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三国使节愕然回头,再一转脸,发现他们面对的宋国大臣们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他们不知所以然,正打算张口询问,监国亲王燕王气喘吁吁,一头撞了进来,他可没有刘逵那么顾忌,一进门,也不管在场的都有谁,张嘴就嚷:“我听说陕西方面来了好消息。”
张商英点点头:“总算是喜讯,你可以把这消息告诉官家。”
燕王喘了口气,这才发现殿中的三国使者,他冲三国使者拱手打了个招呼,吐蕃使者本着一向尊重贵族的风尚,向这位亲王还礼,西夏使节关心则乱,忘了回礼,辽国使者的回礼很犹豫,他似乎想了片刻,才心不在焉的回礼。
只听燕王又抢着说:“我刚才就在官家那里,官家正在作画,听到内宦的传讯,停下了笔,让我来问问确实的消息。”
张商英站起身来,他含着微笑望一望黄庭坚,黄庭坚也站起身来,与张商英并排而立,两位相爷一起冲辽国使节拱手,由张商英出面回答:“好叫贵国大王得知,贵国已无需调停了,因为——西夏已不复存在。”
西夏使节面如土色,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辽国使节不知所措,他慌乱的回答:“别开玩笑,这等大事可不是在朝堂上随便乱说的。”
刘逵清了清嗓门,朗声回答:“三月十日,敝国太师、南洋提举赵兴赵离人已率军攻破兴庆府,西夏国主西狩——这不是玩笑,而是正式的军报。”
正在这时,又一名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手里举着另一份军报,呼喊:“鄜延路经略种师中后续报告,请使相立刻答复。”
刘逵得意洋洋的接过了军报,大声朗读:“伪夏左卫将军、石州节度使、御前侍讲、后门宫寝待命李莫愁求降,鄜延路经略种师中临机处置,已准伪石州节度使求降请求,请朝廷予以核准。”
这一连串的消息让三国使节难以置信,但瞅着大宋大臣们得意洋洋的神情,仿佛这不是个玩笑,他们相互对望着,交换了眼色,一时之间,竟然不敢相信大宋的连番军报。
张商英一摆手,中气十足的下令:“诏:准予伪石州刺史求降请求,准予前线将士临机处断——再有同类事件,无需向朝廷请求,前线将士便临机处置了。”
黄庭坚点头,沉声回答:“我附署(名)!”
殿后跳出了翰林周邦彦,他奋笔疾书,刘逵也紧跟着喊:“枢密院——枢密院也附署。”
下面的三国使节还是不敢相信,紧接着,又一名太监跑了进来,刘逵接过对方递上的第三封陕西军报,用一种暴发户似炫耀的口气,粗鄙的说:“陕西方面的军报怎么像拉屎一样,一段一段的,令人不痛快。”
清了清嗓门,刘逵展开奏章,喜不自禁的宣读起来,中间夹杂着忍不住的连番笑声:“永兴军路、下属鄜延路……这开头署名我就不读了,太啰嗦,让我们直接跳到正文吧:我等已得到确切消息,三月五日,太师逼降黑山威福军司;次日击溃白马强镇军司;又日,破克夷门,焚城,右厢朝顺军司全军覆灭;三月十日左右,太师袭兴庆府,屠。西夏国主逃入贺兰山,龙骑兵正在追击。”
刘逵这份奏章还没有读完,又一份奏章传递过来,刘逵就手接过,意犹未尽的咂巴了一下嘴,继续说:“是秦风路的军报,看来秦风路时间倒满充裕,这份军报啰里巴嗦,但主要内容是:秦风路当前的西夏兵都不见了,他正在努力搜索,有传闻河上已经见到了太师巡逻的船队,秦风路打算提兵向前,与太师汇合,特奏请枢密院许可。”
接下来的文件奏章如流水,一会进来一个太监递上来一份文告,随着文件越来越多,三国使节慢慢相信——这不是玩笑,宋军确实攻破了兴庆府,黄河南岸的西夏兵已经一片混乱,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整个指挥体系已经崩溃。
辽国使节喃喃自语:“先破黑山威福军司,那就是从河东路出发的军队……奇怪,宋军是从天上来的吗?这赵太师简直神出鬼没……”
黄庭坚清了清嗓门,和蔼的冲辽国使者问话:“澶渊之盟后,我宋国与辽遵守盟约,彼此相安无事,现如今我大宋重夺灵州,贵国在黄河南岸的东胜州就成了一块孤地,刚才贵使谈到辽国欠债,不如由贵使回去与辽国国主商量一下,将东胜州这块孤地卖给我们,至于价格……钱的事情好商量,我大宋,不差钱。”
震惊当中的辽国使者下意识的答应下来,张商英轻声提醒:“关于辽国调停的事情,我们刚才已经答复了,现在敝国太尉童贯还在辽国,这事已经无需再议,贵使若无它事,还请安置了。”
辽国使节茫然无措,殿中的侍卫过来提醒,他还没感觉到自己该告辞了,倒是西夏使节的动作提醒了他。那位西夏使节刚才一直面色苍白的聆听着宋国连番的军报,此时,他突然冲到两位相公的脚下,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高呼:“臣本伪夏逆臣,不识上国天朝尊颜,言语多有冒犯,恳请两位相公原谅……”
辽国使节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西夏亡了!”
说完,辽国使节被他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吐蕃使节,情不自禁的重复了一句:“西夏亡了!”
吐蕃使节早已经没有了嚣张气焰,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川流不息的太监们,随着辽国使节的话附和:“西夏亡了!”
这话说完,吐蕃使节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辽国使节,重复说:“西夏亡了,竟然亡了!”
一个国家,国都被攻破还不算灭亡,流亡政府重新夺回国家控制权,也是有的——周天子就是。但如果一个国家的统治阶层失去了骨气,虽存犹亡。
辽国使节叹了口气,举步走向殿外,边走边自语:“如今的宋国,已经强大的令人恐惧。”
吐蕃使节还站在殿中,他摇着头,连番叹息:“十五日亡夏!强大的夏国竟然在十五日之内覆亡了……原来大宋君臣闭宫,就是为了封锁大军调动的消息——十五日亡夏,这未免……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此时,西夏使节尚跪在大宋相公脚下哀求,宋朝的大臣们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燕王得意洋洋看了一眼吐蕃使节,跋扈的吩咐:“你是吐蕃使节吧,没错,你们已经没有求和的必要了,青唐现在属于大宋,是战是和,那是我们的事情,归告尔主,赶快来称臣纳贡,否则的话,我大军亲自去取。”
吐蕃使节只剩下唯唯而退的份了。
夏国方面,铁门关关口,赵兴带着大军正站在关墙上打量周围的地势,这铁门关是一个峡口,两端都是陡峭的悬崖,漫长的山路蜿蜿蜒蜒穿过山谷,温溪星跟在赵兴身后,铁门关夏国守将则尾随在温溪星身后。
赵兴打量完周围地势,叫过来投降的铁门关守将,询问:“此处是一片大平原,唯独这铁门关有一片大山,此处地势险要,万一夏军不从这里走,会走哪里?我看绕过这片山很容易。”
守关降将没有回答,温溪星抢先解释:“大人,不会有别的路,周围的水都是苦的,盐卤味特别重,人勉强喝得,但战马不行。附近能喝的水只有铁门关外的左村泽与关后的乌池。大军若想移动,沿着这条路走最近,所以即使他们知道铁门关不安全,也要冒险走这条路。”
赵兴扬起马鞭,一指关墙两边的山梁,不以为然的说:“现在已经是火药时代了,如果我有时间,在两侧悬崖上埋上足够的火药,将两边山梁炸踏,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夏军整个埋葬在山谷中。”
“可是……不行啊!”说话的是闾丘观,他正从关墙下沿着石台阶迈步而上,边走边回答:“太师,有消息说夏州、嘉宁军司已经合兵一处,他们没有等到石州的军马,便开始向铁门关方向移动,另据左村泽方面的哨探回报,在左村泽附近已经发现夏军活动的痕迹。”
稍停,闾丘观继续劝解:“我刚听说太尉有意炸踏悬崖,掩埋山路,但我以为不可——太尉曾经跟我们说过‘封建之战’,眼前这场战争就是封建之战,如今形势已经明了,夏国已经灭亡在即,今后这片土地要归我们治理,而铁门关是附近方圆千里唯一通往兴庆府的道路,千里之内,唯有这里的井水能喝,太尉要炸塌了山梁,掩埋了这条山路,重新挖开需要耗费多少人手?夏国人口本来就不多,我们炸了重新挖,未免耗费民力过多,而不挖开这道山梁,今后我们的人也要绕路前进,岂不麻烦。”
赵兴挥了挥马鞭,遗憾的叹了口气:“不炸塌山梁,我们的儿郎就要用鲜血去阻挡敌军的前进。”
话音才落,山谷里响起几声枪响,斥候回报:“太尉,夏军五万余人,正在依次进入山谷。”
第四百零五章 最后的勇士
赵兴眯起眼睛:“这大概是西夏最后的抵抗力量,灭了这股力量,即使西夏国王重新回到兴庆府,他也是干旱的池塘里一条苟延残喘的鱼而已——让我们开始吧。”
严格的说,铁门关并不是一道真正意义上的关岬,跟中原地区的城关不一样。游牧名族缺乏建筑艺术,也缺乏相应的建筑材料,他们建筑的关岬,多数是利用汉唐时代中原民族所建设的关岬旧址,进行简单的翻新,然后当做自己的军事堡垒——铁门关也是这样。
在铁门关原址上,不知道哪个朝代曾遗留有一段土垒,想当初游牧民族破关的时候,曾经将这道土垒拆的七七八八,以方便自己随时出入,随后,只擅长破坏的游牧民族又懒得修理,于是,整个关墙只剩下一段大大小小的土墩。
这道土墩横亘在山势的最狭窄处,此处两山壁立。山不高,十几米上下;山势最狭窄处也不长,五百六十米上下。那道残存的土墩背后是一栋破破烂烂的土屋,土屋门前是一口井——这便是铁门关的全部。
铁门关之所以得名,就因为这段最狭窄处。这段最狭处前后,山势像V字型展开,越来越开阔。
西夏兵进入铁门关峡口,领头的将领,突然止住脚步,伸着鼻子四处乱嗅,摆手止住队伍,大声命令:“回去报告后队的嘉宁军司,就说空气中弥漫着石脂味(石油)——宋军就在附近,他们想纵火。”
不一会儿,西夏高级官员匆匆涌到峡口,来到不止嘉宁军司官员,目前西夏南部幸存的高级官员都来了,几名官员看了看铁门关峡口,一起摇头微笑:“这么短短的山峡,宋军即使想伏击我们,他们能伏击我们多少人?一万?两万?这段山峡,即使填满了人,最多能填进多少人?三千人恐怕挤不下,可我们这里拿刀拿枪拿弓箭的人,足足有五万。”
这话一说,另一名西夏官员忍不住了,他挥舞胳膊做慷慨激昂状:“国主正在山那边等我们,大夏正在山那边等我们,兴庆府正在山那边等我们,一座小小的山梁,如果我们全力冲击,最多损失千把人,诸位怎么迟疑不前呢?我们在这里每耽误一分,山那边就是一条生命,我大夏还有多少鲜血可流,宋军耽误的起,我们耽误不起,诸位,别犹豫了。”
这话一说,夏军当中的激进派纷纷发言,要求主将立即下令冲锋。夏军主将没有犹豫多长时间,马上下令:“把所有的铁甲都抽出来,挑选勇士,披甲冲锋,告诉勇士们,大夏的生死存亡在此一战,今日阵亡的勇士,我大夏百姓千秋万代永远铭记。”
山峡那头,赵兴眯起眼睛,看着铁门关山梁上几个跳动的光点,那是位于山顶的宋军士兵在用镜子传递消息,赵兴解读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我最近是不是运气特别糟糕,前面打了一场阻击战,虽胜犹败,本想在铁门关来一场完美的阻击,挽救我那糟糕的名声,可惜我设计的很完美,演员却不愿意按照我的剧本表演,幸好,我准备了另外一套剧本……”
旁边的温溪星一直发愁找不见拍马屁的机会,总算让他等到的机会了,他已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义愤填膺的说:“太尉最近运气不好,就顺手灭了与我大宋相持百年的大夏,这要是运气好起来,天下人还要不要活了——十五日灭夏,这样‘糟糕’的运气,我也想有。”
温溪星只顾拍马屁,完全不理会旁边军官的动作,仿佛即将开始的大战只需要赵兴费一个打喷嚏的力量。旁边的军官在刚才赵兴摆手的时候已经下令整队,无数宋军士兵从壕沟里冒出头来,整队向前开拔。闾丘观在温溪星说话的间隙里,赶紧是、询问自鸣得意的赵兴:“太尉,我军不隐蔽了?”
赵兴用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口气回答:“我连翻用计使劲最残酷的手段,原本想让西夏谨慎起来,采用添油战术,在这段峡口逐次投入军队,跟我打一场消耗战。我准备的很周全,但西夏人,可敬,即使在最危急的关头,他们也不缺乏拼死一搏的勇气。好吧,我尊重勇者,我会让他们获得一个光荣的死。可惜他们忘了,西夏已经跟我赌不起了,我的军队拼光了,大宋还有百万军队,上亿百姓,而西夏只剩下这点人了。”
战斗的开场很乏味,成千上百的西夏人披上国中最后的铁甲,义无反顾的冲向对面的宋军,与此同时,很多西夏人绕到远处,开始攀登峡口处的山梁,在山梁顶部的战斗以宋军的退让结束,退走的宋军将山梁上堆积的油桶推下山坡——刚才,正是这些油桶散发的气味,使夏军产生了警觉。
这还没有完,最后撤离山梁的宋军抛下了几支火把,这几支火把引燃了山峡口滚下的油桶。西夏人知道这种石油的性质,他们没有徒劳无益的、想在干旱的戈壁滩扑灭石油大火,便顺势撤离了峡口——只是这样一来,前方已发动冲锋的西夏铁甲勇士,就孤立无援的被隔绝在火焰前方,横亘在宋军的枪炮面前。
时代已经进入了火药时代,火药时代的火器军遇到了冷兵器队伍,有四个简短的字,对这场战斗进行评价:排队枪毙。
被隔绝在另一头的夏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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