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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第3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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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向太后病逝,这也意味着小皇帝头上再也没有紧箍咒,他开始彻底、完全的掌握了大宋朝政。

五月中,京城里的小皇帝接到了赵兴发过来的丧讯,别人的面子不给,赵兴的面子不能不给,故此,苏轼死后的封赏要比历史上丰厚。此时,苏轼虽然平反,但他的文章还延续着章惇时代的禁令,小皇帝大笔一挥,对苏轼的文章彻底解禁——这比历史上苏轼文章解禁提前了一年。

不仅如此,小皇帝还派出刚刚赶到京城的黄庭坚、张耒作为吊唁使,代表朝廷赶往常州吊唁。在路上,黄庭坚顺便通知了其余几个师兄弟,结果等他俩赶到常州的时候,苏门六君子,再加上赵兴这个额外的变故,都一起汇集在常州。

唯一遗憾的是,赵兴的正妻程阿珠从京城回来后,又去黄州省亲了,故此,整个葬礼中,苏门弟子的家眷独缺他的妻子儿女。

一别多年,陈师道、李廌依旧没有中进士,陈师道还是那副苦吟诗人的模样,李廌原先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但现在也开始有点暮气沉沉。但这两位因为没有中进士,故而躲过了朝廷对苏轼及苏门弟子的迫害,这或许是此二位的幸运,但也许是不幸。

所谓的“不幸”是因为历史在这里出了岔子。在原本的历史上,苏门四学士一一死在贬谪路上,而陈李两位仍能幸存,是因为他们没有出仕做官。

但现在由于赵兴的庇护,四位苏门学士在广东度过了一段闭门读书的日子,因此,他们现在所创造的诗文成就,远比正常历史还要璀璨。在赵兴的支持下,他们一本书一本书的出版,著作涉及多个方面。结果,当时的读书人把“黄张晁秦”四人,外加赵兴这个异类,及李之仪、廖正一这两位追随的“苏门后四学士”之二,与赵兴并列合称为“苏门七学士”,陈师道与李廌反而默默无闻,被排除在苏门嫡系当中。

此际,师兄弟聚首,面对师长的辞世,陈李二人有一份羞愧。曾经聚首京城的师兄弟,其他人无怨无悔追随老师去了广东,他们几个留下继续享受生活,结果,他俩现在只能仰望前几人的风范,此情此情,只令二人后悔不迭。

重新见到陈李二人,赵兴回忆往昔,自有一分哀伤,但哀伤过后,生活还要继续,如今师兄弟聚齐了,赵兴开始筹划后事。

“老师生平为人豁达,但现在看来,也正是这份豁达害了他——老师身为蜀党魁首,竟然被人轻易赶往南方穷荒之地,这不应该”,赵兴咬牙切齿的说。

黄庭坚听了这话,连忙竖起一根手指劝止。

他们是在吊唁大厅后面的休息室讲这番话的。苏轼的辞世已经过了头七,遗体已经安葬,所以吊唁大厅里没有苏轼灵柩,只有李公麟、张择端替苏轼画的几幅画像挂在厅中。而此时的吊唁大厅里,皇帝派来的吊唁太监正伺候吊唁者上香,孝子苏迈在一旁陪伴,源业平则替苏迈打下手。与此同时,帅范领着赵兴的家丁做接待工作。

“我们需要结党,需要结成一个更紧密的组织”,赵兴毫不顾忌,不理黄庭坚的劝阻继续说。

宋代是个喜欢结党的朝代,据说这个结党的习惯经过了欧阳修与范仲淹的鼓吹,故此,宋人并不以结党为耻。

“如今老师已逝,蜀党已经灰飞湮灭,但俗语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我们必须结成一个新党”,赵兴继续说。

厚道的黄庭坚频频用眼色劝止,但赵兴憋了一肚子的激愤,今天师兄弟到全了,他腹中的言语,如拧开的水龙头一般倾泻而出:“说起来,我们最有资格结党,我们在广东积累数年,要门人弟子有门人弟子,要地盘有地盘,要钱粮有钱粮,要军队有军队,所以我们最有资格结党。

人都叫我‘惹不得’,我摆出一副‘惹不得’的脾气,所以世人平常不敢招惹我。这启发了我,在京城的时候我已经想通了,我要结党——目前我虽离开广州,但影响仍在,我已经叫广东商人在京城修建广南会馆,今后广南学子上京赶考,全由我广南学派一力支持,免费的食宿,免费的读书地盘,免费的护送进入考场……如此,等这些学子中举之后,想不承认是我们同党都难。

我就是要给他们打上党派的烙印,这几年我们在广南提倡新学,我们用六七年的时间完成了完整的学术体系——这体系之完善与严谨,我敢说大宋无二;我们通过免费的助学,在广南也培育了数万读书人,论学派人数之众,我敢说大宋无二……

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当初,至圣先师只培养了七十二弟子,便被天下赞颂。我们在广南多年,何止培养了七万两千个读书人!天予不取,必受天罚。所以我们组建党派天经地义。另一方面,我们已经这样了,即使我们不组建党派,别人也会把我们看成党派。故此,我决定,在党派管理中引入组织管理。

我的打算是这样的,京城里,我打算全力推举(黄)鲁直兄、文潜兄(张耒)上位,两位的新官职一个是谏议大夫,一个是天章阁编修。如今苏三丈年纪大了,我们迫切需要下一代接班人。目前,陈瓘已老,他之后,左正言应该由我党把持,这个官职我势在必得。

除此之外,我名下有三个路,外加两浙路五个州,几位师兄有需要历练的门徒,可以直接推荐,这三路五州,就是要成为我党的官员培育基地……”

黄庭坚稍稍沉吟片刻,一指旁边的秦观,说:“别人我无所谓,但少游兄最好不要去京城,我担心他口无遮拦,还是放在师弟身边比较稳妥。”

黄庭坚这是肯定了赵兴组党的设想,秦观还想辩解几句,赵兴一摆手,不由分说的道:“我已经上奏陛下,准备再拿下秀州,秀州处于长江口,我南洋水军必须控制长江口,等陛下给予答复后,少游兄可以出任秀州知州。

此外,秀州还有一座华亭县(今上海),我打算在那里再开市舶司,人选……”

赵兴望向晁补之,询问:“晁大哥还是不要去京城了,留在秀州,担任华亭市舶司市舶使。”

秦观是贪慕京城繁华,不舍得朝官的职位,所以对黄庭坚的阻止心有不甘。但晁补之出身吏员,经过贬谪生涯,已经对朝堂里的勾心斗角产生厌烦情绪。华亭距离杭州不远,能在家乡附近做官他是求之不得,一听赵兴说话,赶忙欣喜地问:“拿下秀州,离人有几成把握?”

赵兴一声轻笑:“秀州又不是什么富裕县,这样的河滩地,还面临大海,官家送于我令我替他生钱,是求之不得……晁大哥只管做好准备,我想朝廷马上会有回音。”

陈师道摇摇头,插嘴:“国家用人之法,非进士及第者不得美官——我这样的贡士,除非到指射之地才能担任官员,但老师的遭遇,已让我对岭南心生绝望……我还是回家努力读书,终有一日进士及第,再来找离人贤弟求官。”

张耒不客气,他眯着眼睛,胖胖的圆脸上全是笑容,浑身的肥肉直颤:“离人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我门下很有几个弟子中进士,你几个州县都缺县官,我给你份名单。不过,元祐贬官的经历摆在面前,恐怕他们都不愿去岭南,所以要安排,还是安排在两浙路与福建。”

张耒都开口替门人求官了,黄庭坚稍稍迟疑,也顺势回答:“我名下也有几名进士需要安排,回头我把名单送给你。”

赵兴接着转向陈师道、李廌:“明年是常科,宫中的梁师成跟我拍了胸脯,保证把考题预先透露给我,你们二位去京城科考,不妨住在马梦得那里,自会有意外收获!”

陈师道、李廌眼睛一亮,赶紧回答:“我等晓得,多谢离人费心。”

秦观不满的嘟囔:“我回中原的时候,毛滂毛择民甚为巴结,我弟子不多,离人能否把毛滂也安排在秀州?”

毛滂也是马屁精,他与秦观联手编撰《西厢记》,成为中国戏剧的祖师爷。但苏轼当政的时候,他拍苏轼的马屁,而后章惇权势熏天的时候,他写诗讴歌章惇,此后蔡京也被他连续写了十余首诗讴歌。秦观这人善良好哄,赵兴忍了忍,想到毛滂与秦观臭味相同,刚好可以到秀州,一起为中国戏剧发展做贡献。便开口许可。

然而,秦观这番话说明他依旧没改说话不经大脑的习惯。毛滂现在是高邮军知军,这是一个知州一级的官衔,秀州与知州平级的官唯有华亭市舶司市舶使,这个官职赵兴刚才明确表态是留给晁补之的,他这话一说,置晁补之于何地。

“那个马屁精……既然你想跟他在一起,不如我给你换个地方,到明州去,他为明州市舶使,你为明州知州,如何?”

秦观点头:“明州更好,我闲来无事,还可以来杭州找你玩耍。”

黄庭坚轻骂:“就知道玩。”

赵兴继续说:“几位师兄手下还有没有及第的贡生,也多多推荐给我,我准备在杭州也比照广南故例,开设书院,推行‘知行合一’学说……”

说到这,黄庭坚开口了:“‘知行合一’这个说法好,你在广南说的那些话,过于惊世骇俗,还是剔除一些东西,以‘知行合一’学说为基干,确立自己的学派,方可大行于世。”

赵兴顺竿爬着回答:“老师故去了,师门中黄兄为首,还是由黄兄出面整理,总结出一套严密的理论,推行天下。”

开宗立派,对门人来说都是难以拒绝的诱惑,黄庭坚答应的很痛快,张耒也跃跃欲试:“我在京城也闲着无事,恰好可以跟黄兄商量。”

赵兴想了想,又说:“知行合一,必然发明创造无穷——我打算号召书院出去的学子,给书院赞助,他们可以赞助部分金钱‘养读书种子’,或者赠予书院部分股份。而我出面组织书院毕业的学生结成党,扶助他们创业做官,保护他们的创造力,顺便也推销他们的货物。

如此一来,我党就有合法的额外收益……嗯,在座的几位作为学派的开山宗师,自然也享受一份补贴。这份补贴,两位师兄可拿去在京城拉帮结伙,我们就是要组成一个紧密团结的团队。今后,谁再想动动我们,想把我党人员任意发配,那就要面对全党的同仇敌忾。”

陈师道、李廌听到这,也坐不住了。李廌爽直,首先拍着大腿说:“我听说杭州万卷堂跟离人关系密切,离人在杭州的家里藏书过万卷,老师葬礼过后,我回家苦读也不是事儿,不如我去帮帮师弟,筹备那座书院如何?”

赵兴猛然间想起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笑着说:“甚好——那座书院我打算起名做‘万松书院’,地点就设在保俶塔(雷锋塔)对面,彼处风景甚佳,有师兄操劳,我可轻松许多。”

陈师道稍一转念,想起赵兴能搞到明年科举考题的保证,有考题在手,还用得着闭门苦读吗,他马上也拍着胸脯:“我也同去,老师的葬礼过后,我跟你同去杭州,一起筹备万松书院。”

赵兴沉吟着,继续说:“新学派以‘知行合一’为主,还要教授学生推理推导方法……不如我们把新学派称之为‘智学’,如何?”

黄庭坚意犹未尽,一指老师的灵堂,说:“老师学问文章,我等弟子当奉行不误,这万松学堂里,还要教授老师的学说。”

赵兴点头:“我已经派人去了倭国,将老师的书籍字帖运回,重新刊印,此外还要重修老师的碑帖《快哉亭记》与《岳阳楼记》……”

稍停,赵兴又恶狠狠笑着,补充:“万松书院还要立一个元祐党碑,把所有被迫害致死的人名都涂红,让后人瞧瞧我们曾经历过一个多么黑暗的时代,让他们警惕……可惜,元祐党碑上竟然没有我的名字……我不管了,这次我要自己的名字附在元祐党碑上,让他们知道天下人心所向。”

秦观刚才心情不畅,现在听到了赵兴的建议,他唯恐天下不乱的煽风点火:“定要描红——离人在广南设立的元祐党碑,凡是贬官都将名字描红,在杭州也一样,我们与苏公的名字都要描红,立在书院门前,让天下人瞧瞧,他们曾以为的‘罪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赵兴冷冷的笑着,继续说:“当年刘挚在广南的时候,也曾经赞同过我的学说,黄兄注意帮我搜罗一下刘挚、刘安世等人的门徒,把他们都网络起来。除此之外,我对吕大防的‘蓝田公约’也很感兴趣,打算在两浙路所属五州推广‘蓝田公约’,咱不妨将这些人的名字也列在我们党派中。”

秦观赞叹:“如此一来,关学、洛学两党,想不靠拢我们都难。”

灵堂后面的阴谋在众人的谈论中发酵,稍后,仆人的通报打断了密谋——李之仪、李格非赶来吊唁了。

这两人虽然跟赵兴关系密切,但毕竟还没有到能够一起密谋的地步,几位师兄弟马上四处散去,只留下黄庭坚与秦观陪赵兴接待。

李格非没有带着李清照来,李之仪也是单身一人,苏轼的长子苏迈陪同他们上完香后,黄庭坚又陪他们致祭一番,两人在后堂见了赵兴。李格非一见面就解释:“清照还小,这样的丧事不适合出面,我把她留在杭州了。”

赵兴摇头表示不介意,他看着两李,问:“万俟咏动身了吗?”

赵兴的属下,唯有那群以色列人在广州待得惯。他们曾经颠沛流离,在比广州更穷荒的地方都生活过,在广州,因赵兴打下的基础,他们受到格外尊敬,所以接到朝廷大赦的消息,广南其余的官员都坐不住了,纷纷打点起行装返回中原,唯独以色列人打算扎根。

赵兴原本想将李之仪与李格非其中一人留在广东,接任转运使,但这两人都嚷嚷着要回乡。李格非已经彻底辞官,打算待在苏州安度晚年,而李之仪则转任四川州官——这是他兄长李之纯曾任地方官的地方。除了二李外,廖正一也不打算留,他在赵兴的推荐下进入朝堂,凭借这几年在广南的资历,成为户部一名郎中,在苏辙手下做事。

李之仪、李格非是在万俟咏之前离开广南的,赵兴问起这个话题,李之仪有点尴尬,李格非因为跟赵兴是儿女亲家,说话随意一点,他轻松的回答:“我们动身的时候,万俟咏还在等待续任者,我听说现在还没有人愿去广南,你夹袋里还有什么人,赶快去替万俟咏回来。”

赵兴叹息:“我等在广南经营数年,把广南经营的仿佛天堂,现在居然没个人愿意去享受那份成果,真是遗憾!”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为报倾城随太守

李格非努力开解赵兴:“朝廷不赦免还罢了,大家还能齐心协力营建广东,如今朝廷的赦免令一下,那些贬官身死岭南的消息传遍天下,如此一来,谁还敢去那个流放地当官。想来中原之地毕竟繁华,我等在岭南苦熬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返回故里,他们不愿留,也是情理之中。”

“那就詹范,这位原任惠州守在任上很照顾老师,现在为勃泥总督。他生在岭南,想必也愿意回家乡当封疆大吏,我这就给他去信,告诉他:只要他点头,广东就是他的。”

李之仪讪笑着,回答:“还有一位昔日的循州守,叫周什么来着(周文之),我记得他去了两湖,调他回来守广西正好。两广一带,小吏本都是我们带出来的人,这两位即使当上转运使,两广也还在我们的掌心中。”

赵兴放松了心情,望着李之仪笑着说:“李兄去了四川,我的章水大运河就可以向上延伸了,我打算炸掉沿江的礁石,使川府与长江水运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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