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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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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爽再次鞠躬:“七叔,既然扬州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不如我们起锚南下吧,广州那边事情太多,我担心……”
赵兴哈哈一笑:“你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都把自己弄成小老头了。我现在还不打算走,因为我要等陈不群。这孩子跟我到环庆走了一圈,没打上什么仗,心里正郁闷呢。
我让他来扬州汇合,你跟他都曾随我去过南洋、西洋,但你要随在我身边打点府里的一切,而陈不群……我打算让他统领广州水师。按他的回信,大约这两天就到了,我们再等等。”
赵兴这里开完了会,正交代程爽,京城那边,执政堂会议也结束了,蔡京迈着小方步返回自己的家宅,内知(管家)蔡如上前禀报,他叉着手,轻声说:“大郎,马梦得马都管送来了两车的水果,说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货,请大人验收下。”
蔡京点点头,半是炫耀半是无奈的说:“又是海外水果,这几日吃水果已经吃的撑不下了,便是瑶池蟠桃、海外仙珍,又怎吃的下……罢了,你问问府里几位,随个人的口味留下几箱,其余的都拿到市场卖了。”
蔡如答应着,叉着手还不退下,蔡京疑惑的问:“还有什么事吗?”
蔡如小心的回答:“马都管还说,店里又来了十余样珠宝新款式,请大郎有空过去评估一下。”
蔡京兴致勃勃的回答:“哦,现如今和盛轩的手段越来越犀利了,一个月就能推出十几个款式……你回去告诉马都管,就这两日,我得闲必去。”
蔡如又拱手汇报:“大郎,几位舞伎小婢那里还抱怨,说和盛轩给的价格太高,希望大郎出面给她们选几样精致点的……”
“胡闹!”蔡京变脸了:“那些东西的价格,都是跟赵离人约好了,我去拿,最多也就是七折价,可羊毛出在羊身上。她们虽然多出了钱,店里盈利了,这盈利也不落下我这一份——都是自己的钱,争个什么百十贯的差额。
还有,那首饰价格高吗?我只觉得太低了!”
蔡京现在还有一份闲职,就是帮和盛轩评估珠宝首饰的价格,并给出估价。有时候他也偶尔亲自设计款式。所以,说和盛轩首饰价格太高,那就是质疑蔡京的眼光。这让蔡京怒气勃发:“和盛轩的珠宝,样样都货真价实,名匠雕琢制作,卖那个价格,我还直嫌太低,可马都管说过薄利多销,我才许他四成盈利。
我去拿珠宝,七折价,只有一成盈利,把路费、店铺费折算在里头,只是个保本销售。都保本销售了,我还有红利吗?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浑不知道相公的辛苦!”
其实,珠宝的价格并不像蔡京所说的是四成利润,一般来说珠宝首饰没有十五倍利润,就不算是奢侈品行业。赵兴送到京城的首饰,说的那个“成本价”已经翻了十翻,但蔡京性格比较贪,他时不时的从马梦得那里接受一些小礼品,赵兴不免对他留一手。而蔡京自己身为估价师,自己可以贪,若触及到自己的权威与利益,家中小妾婢女都不容忍。
不过,另一方面,和盛轩有他这个当红的翰林学士卖力追捧,和盛轩的生意想不火都难。
蔡京发完一顿脾气,见蔡如还不走,蔡京发怒了:“怎么,还有事?”
蔡如叉手说:“大郎房里,整理书院的两个仆佣今天请辞,请大郎许可。”
蔡京纳闷了:“叫他们两个上来……怎么回事,我书房里的仆人怎么都待不长,干个十来天就要走,我要问问。”
两个整理书房的仆人上来了,这两个人一身丝绸,衣着光鲜,见了蔡京唱了个大肥喏,蔡京急问:“你们两个,没干几天怎么又要请辞,莫非我待你们不够宽厚?”
蔡如在那里沉默,两个仆人扭捏半天,方嚅嗫的说:“我等打扫大郎的书房,大郎那无用的字帖扔了也是白费,我等拿出去卖了点闲钱,置了点家业,如今家业既立,打算回乡,耕作为乐。”
蔡京都快要气晕了,他红着眼睛说:“卖了多少钱?”
蔡如轻咳一声提醒蔡京,蔡京醒悟过来,无力的挥挥手,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滚!”
两个仆人兴冲冲的鞠躬告辞,蔡如慢悠悠的回答:“大郎的书房也该整一整了,我听说这两个人从大郎的书房捡了些碎纸条,便卖了五十贯左右,这笔钱够在京师附近县城购置六亩地、一间房、一头牛,够了。碌碌小民没什么过高的志向,由他们去吧,只是大郎的书房今后可要谨慎,免得便宜了外人。”
蔡京在地下转着圈,下令:“今后我的书房禁止外人进,雇来的人都不准进入书院,以后就让婢女打扫……且慢,我听说苏老坡的书房很少漏出书稿来,他是怎么打点的。”
蔡如马上回答:“这我知道,苏学士回京的时候,身边带了四对倭人夫妇,听说是赵离人送给他的倭人家奴,这些倭人家奴寸步不离书房,不容别人插手。我还听说,这四对倭人夫妇追随苏学士去了定州,后来又去了惠州。”
蔡京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又问:“赵离人……对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马都管怎么回复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满肚子不合时宜
蔡如拱手答:“马都管回话了,说这次广南铸钱司之所以把银锭也铸成圆形银元,而不铸成马蹄状元宝以及银铤,是因为新机器做不成元宝。赵大人那里回说:新‘银牌’也叫做银元,每块价值整一两。其厚薄大小都是经过测算的,因为银子性软,银元铸造薄了容易用手弯曲,铸造成此等厚薄,恰好非人力可弯曲。至于银牌旁边的齿牙,那是为了防止别人刮削。
赵大人说:如此一来就好辨认,但凡银元旁边的边齿缺失,那银元就不当一两银用,需称重、折色才行。
至于新铸铜板中间的方孔没有冲压,唯剩一个方孔图形,赵大人说:那也是广南怕麻烦,因为一次冲压是一个圆形钱币,再冲压出方孔需要两次冲压,且方孔对不准就偏了中心,广南怕麻烦,索性方孔就不冲压,便成了实心铜钱。”
蔡京哦了一声摆手让蔡如退下,自己郁闷的向书房走去……
蔡京做事精细,他见到广南新铸的铜币银币,在别人还没有意识到之前,立刻察觉到了差异,故此提前做好准备,以便政事堂大臣问讯。蔡京正是因为这种良好的职业习惯,才使自己步步高升,最终把持宋末朝政数十年……但现在,蔡京还是个给皇帝写诏书的小秘书,官话称“翰林”。
四月,满载而归的赵兴赶回广州,还没下船,最先登船向他报告的是帅范,他一见赵兴就抱怨:“大人,这巍巍皇宋,怎么招个兵就这么难呢?我们种种手段都使出来了,现在夷兵只招到了八成,大人所要的禁军,怎么也招不够一万之数。”
赵兴也有点奇怪:“招了多少?”
帅范回答:“夷兵那里好说,大人给夷兵放了五天假后,再回来的都是各寨子头人的子弟,他们坚决要求替换原来的那些奴仆,言明要派族中贵人填满军额,并希望我们把原来那群贱奴遣散回去。我没答应。
就目前的情况看,夷人参军的情况很踊跃,我们已经招满了五千人,还差一千就满额。但汉兵的情况不好,报名的也就三千人,我挑选了一下,符合条件的良家子有一个算一个,只有一千出头,大人,这可不行。我们打算招一万人,现在满打满算只有一千多人,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万俟咏在旁边现实的打碎了赵兴的梦想:“大人,这广南东路,除去广州府总共只有七十八万人,算上广州府七十三万,也不过一百五十万人口。如果招一万兵,那是一百人养一兵。
大人,是一百人养一兵而不是一百户养一兵,这数目已经相当于十户出一丁,整个广南东路哪那么多良家子?我看大人的手段不谓不妙,基本上想当兵的都已经被吸引到了军中,大人,不用再想法子了,短期里头我们只能有这么多兵。”
赵兴冲着帅范苦笑:“广南东西两路这么广大的地区,竟然招不满一万军队……难怪广南东路以前只有禁军1200人。”
万俟咏说的是事实。
宋代是一个商业文明与农业文明交织的时代,这个时代有一个鲜明的特征就是:城市化情况明显。城市与乡村是两重天,城市基本上按商业文明的规则运作,而乡村里还保持农奴文明的残留。乡民们都羡慕城里的生活,有能力的人都移居到城市里生存,这使得广州一府之地拥有整个广南百分之五十的人口,城市化率达到了50%。
像广州这样多人口的城市,在当时的时代,怎么也要排上世界十大名城之一,而且,估计当时的时代,世界十大名城,九成都是属于大宋。
城市化的结果,使得广南东路其它地方广大的乡村州县人口稀少,即使加上农民喜欢聚集的各地州府、县城,剩下在乡间务农的百姓已经寥寥可数了。
广南东路如此,广西也是城市化率达到50%以上。在这种状况下,享乐主义盛行的大宋没有多少人愿意当兵。整个广南东路一地能够搜刮到一千多良家子,已经算宣传手段十分到位了。
苦笑完毕,赵兴向同来的陈不群摊开手,说:“这是个好事,也是个坏事。坏事是我们的兵源不足,好事是——你必须用我们自己人组成广南水军,但这些人你都熟悉,操练多年,更便于指挥。”
陈不群倒是兴致勃勃:“老师,这事对我不是坏事,我用了老师的家丁与水手,受损失的是老师……嘿嘿,老师的大船恐怕开不动了吧,不如也纳入广南水师,反正批条子付款的还是老师,是吧。老师,广南本地的水手我都不用,我只需要一千五百人,大人的密州家丁、杭州家丁、扬州家丁,加起来足够了,请给我一千五百人的足额。”
赵兴摇头:“我们要在广南扎根,广南的人你必须用。我先调三百广南人给你,他们熟悉广南地理,熟地当地民俗与水文情况,便于你们上岸的时候跟当地人交流。若是我们还想让广南把水师当作自家人,你必须用一些当地人。”
帅范马上接话:“我还正要跟你说,广南的语言实在千奇百怪,当地人说的话我们都不懂,我听说博学如苏公,在惠州的时候也为这事头疼。这广南的乡音实在让人没脾气,我招来的士兵,有些人家就相隔五里,但说出的话,发音完全不一致。这几日,我光是学习他们的语言,学的脑仁疼。”
赵兴拍手:“你何必费事学他们的语言,该让他们学你的语言,这才是文化征服——夷兵不是要求让我们遣散那些先期来的贱奴么,你告诉他们,我们有个规矩:谁能在一个月内学会说三百句官话,可以留下来,否则的话,就请他们回家。”
帅范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他愁眉苦脸的回答:“我们本来兵源就不够,你这一下子要淘汰至少一半。”
“稀缺,才能珍贵”,赵兴意味深长的说:“我们只想训练一千夷兵,剩下的五千是辅兵,辅兵人人都可以当。现在来了五千人,你只要挑满一千正兵就足够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一个正兵五个辅兵伺候,当选正兵的人,让他们自己招朋唤友去。越是正兵数量稀少,他们越是能够珍惜这份荣誉。”
帅范掰着指头又说:“那‘大将’营呢?我们现在只招了一千一百四十一人,我估计训练过后要淘汰三成。照你的法子再淘汰一半,我们能不能凑齐三百人的队伍都很难说。”
“够了”,赵兴满意的点点头:“今年屯垦的人数已经达到二十万,这二十万人本来就是厢军编制。广东南方人个子矮小,但这二十万屯兵却大都是北方来的,从中间挑个五千人不成问题……我们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帅范点点头:“你说有时间,这我就放心了。现在最迫切的是船队,但陈不群来了,船队那块我可以放下手了。等着,看我好好操练那群士兵。”
赵兴一拍手,船舱里又冒出金不二,赵兴指着金不二说:“我还给你找了个广南禁军总教头,他会给你们教授我华夏正宗的唐手。”
金不二挺了挺胸,回答:“在下没有见过帅监司,但听过帅监司的名字,我从十年前追随大郎,帅监司别看我老了,我这十年都在琢磨改良唐手用于战阵。在下平生志愿就是让汉唐遗风重回华夏。今日大郎给我这个机会,在下已经从高丽、日本招来了三百余名徒弟,这三百余名徒子是我十年心血,如今全交给大郎了。”
赵兴盯着金不二,别有意味的说:“你放心,谁敢说你我哈倭哈高丽,我揍他个母亲都认不出来——无知不是罪,但因为自己无知就敢威胁你解散武馆,谩骂那些跟随你学习华夏唐手的人,哼哼……
帅监司,金不二教头会为我建立预备役制度——广南正兵不足,我们就用‘枪手’补充。这三百名徒子是我留着建立预备役的,我要求你用一年的时间,在广州各州县建全预备役体制,把这三百人手分布到各州县,设立武馆,平常教导预备役,战时则守望互助……”
帅范一拍胸脯:“定不负大人所望。”
帅范说完,拉着金不二到一边,两人商量起具体的细则。万俟咏迈步上前,拱手说:“刚才说到坡公,大人,坡公近日又闲不住了,他致信给程宪,说是惠州丰湖阻隔两岸的百姓,他们常常望江兴叹。坡公看在眼里。决意要修桥,筑堤,让两岸百姓自由往来……坡公还把你送他的龙皮犀带捐出,并动员苏三丈(苏辙)夫人把皇帝宫中赏赐的几千枚黄金钱也捐出来,准备在丰湖两岸修建东西二桥。
这事闹得很大,惠州富绅闻听坡公善举,也纷纷慷慨解囊……程宪来信,询问大人的意见。大人不在,我用大人的印信批给惠州三千贯,同时调两个指挥的厢军过去帮忙,大人的意思呢?”
赵兴一点头:“做得很好,两个指挥的厢军还不够,既然我们这里打算成军,就将广南半数的厢军调过去,让他们建好桥了以后,淘汰老弱,在惠州就地安置。”
苏轼自己吃饭都顾不上,生活全靠门徒周济,但他心中那不可救药的百姓情节依然没有丧失……
对此,赵兴唯衷心钦佩。
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办法,唯有帮忙擦屁股。
赵兴马上又问:“学校的事情建的怎么样了,马上贬官就要到任了,我需要各地紧快将学校建好。”
万俟咏眨巴眨巴眼睛,问:“贬官就要到任,还有贬官吗?那些人不都安置了吗。大人不在,我用大人的帖子吩咐各州县都把他们安置在当地最名胜的寺院里,供给一点不缺。”
赵兴笑着回答:“这次我又让章惇答应放归四位师兄,不久他们也将来广州……对了,你的学校既然建成了,我便去主持揭幕礼,先去连州,你悄悄递话过去,希望刘挚刘相公能接见一下我。”
赵兴说的很谦和,他说希望刘挚接见,但实际上刘挚是一名罪官,赵兴这里应该用“召见”比较合适。刘挚接到消息,颇有点惶恐,他在监管人员的陪同下赶到连州新设立的府学,赵兴正在那里等待他一同参加揭幕礼。
刘挚是司马光的亲传弟子,他出现在连州州学馆舍,从才学上来说足够,就是有点身份不合适,但赵兴一见他便执师礼,别人只好把嘴巴闭紧。
这座连州州学堂是赵兴援建的,他只援建了眼前这座大学堂。这是一个论坛式的大礼堂,扇形的桌椅层层拔高,居高临下将中间的圆台围拢起来。中间的圆台上布一张桌子,桌后是一张大黑板供人书写。整栋大礼堂完全是石料建筑,礼堂左右墙壁都是落地大窗户,上面镶嵌着奢华的玻璃窗。
礼堂前后各有几间房子,后面是后台,更衣室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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