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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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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种地怎么比治政水平评价还高呢?俺这还没开始种田呢?

廖小小在赵兴背后笑的很得意,她盈盈的向王巩拜下,感谢对方的变相恭维,邓御夫则在一旁紧着搓赵兴,王巩似乎看出赵兴的疑惑,拍着手说:“你种田的本领可不是我夸奖的,是揭枢还有晁补之说的,晁补之父亲来信盛赞你的庄子满院花,处处都是新奇物种,听说杭州百姓今年从你的庄子上引种辣椒、樱桃、新种蔬菜,弄的热火朝天。说是去年种下的那些农夫都获利丰厚。不简单啊。”

赵兴被邓御夫搓的受不了,他一把揪过后者,将所有的功劳推给了这位农学专家:“王大人,这位邓从义著有《农历》一百二十卷,补之曾推崇该书‘言耕织、刍牧与凡种艺、养生、备荒之事,教《齐民要术》尤密’,这全是从义的功劳,我们还打算在密州推广新种呢。”

王巩的正妻卢氏也下了马车,此时王巩发现自己冷落了其他官员,连忙亲热的拉住索问道的手,说:“城里谈,城里谈!”

王巩的队列后面,是新任胶西县令林积。这位官员四十多岁,倒是一脸憨厚像,他与赵兴拱手见过,两人商谈了几句,知道对方还没处居住,赵兴请他到自己家中安置,两人说完客套话,追上了官员的队伍。

接官宴完毕后,王巩把赵兴留下来聊天。他作为上官,虽然没有房子住,但不方便住进下属的房子,所以住在驿站里,等妻儿安置好后,他与赵兴聊着京城里的轶事,并带给赵兴一大包京城朋友寄来的信件。

“你老师正在主持今年的科举,我走的时候,他说也打算出京求取外任……对了,还有一件趣事。

你老师前不久去张厚之家,竟然发现故黄州知州徐君猷的小妾胜之,席上胜之和张厚之打情骂俏,说这那些她与徐君猷说过的绵绵情话,你老师心里颇不是滋味。

胜之刚开始装不认识你老师,等你老师怅然泪下,她却放声大笑。老坡越伤心,胜之笑得越响;胜之笑得越响,子瞻忍不住伏案嚎啕。张厚之及在座宾客惊愕不一,皆面面相觑,低头议论。此为子瞻兄在人前第一次失态,归来后,他以为戒,常劝弟子不要纳妾蓄婢……对了,他已经开始遣散妾婢,独留朝云姑娘。”

赵兴跳了起来:“阿也!那些妾婢可曾有孕?就这么遣散出去,恐怕不好?”

苏轼遣散妾婢,给历史上留下了一桩疑案。据说当时他有两个小妾都已经怀孕了,那两名小妾就是采菱、拾翠。此后,北宋六贼当中的梁师成、孙觌都说自己是苏轼的那两名小妾生的。梁师成说自己的妈是采菱,孙觌说自己的妈是拾翠。

朱熹与程颐有师承关系,秉承了程颐对苏轼的敌视,他在《朱子语类》中说:“苏东坡子过,范淳夫子温,皆出入梁师成门,以父事之。又有某人亦然。师成妻死,温与过欲丧以母礼,方疑忌某人,不得已衰絰而往,则某人先衰絰在帷下矣。”

不过,后人指出,朱熹在这里又展现了他一贯的胡说八道。因为宋时尚无明朝太监与宫女对食之制,梁师成一介太监,何“妻”之有?没有妻子,怎会有妻子死后,苏过与范温“以母礼丧之”?

赵兴所担心的就是这点。苏轼遣散妾婢,这在宋人的观点来说,不算过分。因为宋代妾婢的待遇很独特,她们就是一群用身体打工的打工妹……但如果他的小妾真怀孕了,这未免过于冷酷。

想到这里,赵兴坐不住了,他不顾礼节的跳了起来,呼喊自己的学生:“程爽,快去,骑快马前往京城,把师公遣散的小婢都找到,不惜一切代价买下,送到我这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个僧人的拜访

赵兴窜到堂下吩咐自己的学生,王巩才一皱眉头,听到赵兴的话,联想到他刚才的问题,马上点点头:“也是,万一怀孕了,让她们出去不太妥当。将养半年,什么都清楚了。离人,不需一年功夫,三四个月就显怀了。”

赵兴这里急匆匆的吩咐学生,对王巩的交代心不在焉,王巩看到这情况,也就随赵兴安排。他退到后堂,对卢夫人与柔云讲了刚才的事,用羡慕的语气说:“子瞻兄的文采还则罢了,他收的这个弟子实在令人嫉妒,连老师做的事情,首尾都料理干净了,想起来,怎不令人郁愤欲狂?!”

赵兴这里只顾催促学生,分派人手,他担心那些女子再被转卖到外地,那就更麻烦了。走出王巩的大门,他才想起忘了问这些事情是发生在什么时候,想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被他催促的学生们已经骑上快马出发了。

返回到院中,赵兴发现院里还多了一个熟人,他诧异的拱了拱手,问:“岳丈大人,你怎么来了?”

程老七畏畏缩缩的上前鞠了个躬,说:“姐夫,听说珠姐有喜了,我特地带几个苏州老妈子照料,不知姐夫这里是否有地方安生?”

赵兴拱拱手:“岳丈大人客气了,我这里再怎么住不下,还能住不下您老吗?阿珠见过了吗?”

“见过了见过了”,程老七一个劲的鞠躬作揖,倒让赵兴很不好意思。

“姐”这个词在汉代还被认为是蜀人的方言,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说:“蜀人谓母曰姐。方言也,淮南谓之社,因类记之也,社与姐音近”。成书于宋代的《广韵》的注释是:“姐,羌人呼母。”

中国古代是一个官本位的社会,若自家女儿有了朝廷诰命,而自身还是个平民,则需要对女儿采用尊称,这个尊称就是“姐”。比如阿珠就要称之为“珠姐”,赵兴就被称呼为“姐夫”。在清代以前的古代中国,平民岳丈都是如此称呼官员女婿的。而清代以后,“姊”的称呼逐渐不再使用,“姐”逐渐取而代之,弱化为姊妹间的称呼。而明人常说的“满虏喜把老妈当美女”,原因也在此。因为在满人以前,“姐”这个词是尊称,是称呼母辈的。

赵兴愣了好一会才适应被自己岳丈呼为“姐夫”的怪异,这位程老七生性懦弱,原本想指望女儿养老,现在有了赵兴这个女婿,他在族中地位直线上升。自赵兴走后,他一直守着杭州大庄园做老员外,日子久了想念女儿,听到女儿的喜讯,赶紧从苏州雇了几个老妈子,飞奔而至。

与他同来的还有数人,人群中僧佛印最显眼,他一身月白僧袍,潇洒的冲赵兴拱拱手,这大冷天的,他穿的虽单薄,但那种神仙风度呼之欲出,别人想学都学不来。他笑着说:“施主,小衲稽首了。”

赵兴只想了,望着这位传说中的名僧,他取笑说:“行了,大师,别在我面前做出那种神仙哥哥的样子……我听说,你喜欢骑驴满街走——不,是骑驴满街宣扬佛法,我给你准备了几匹马,密州团练三千匹战马任你挑,怎么样?”

僧佛印却不领情,他唱着佛号回答:“施主,修行人怎么能如此豪奢无度,施主的情意老衲领了,战马还是送给军士们吧。老衲一生,有驴足以。”

僧佛印替赵兴搞到了敦煌壁画的拓本,里面有降魔变的具体形状,还辗转替赵兴从西域找来了黄氏三兄弟铸造大铳,虽然这个贪财的和尚收足了钱,但赵兴依然感谢对方那份心意,他右手往屋里一引,嘴里客气道:“大师,怎么跟我岳丈一起来了?”

程老七哼哼唧唧的说不清楚。倒是僧佛印快言快语,他也放下了初见时端的那副潇洒,轻松的回答:“小僧已经受命从斗方寺调往杭州金山寺,刚才那一礼是代表寺院行的,下面才是小僧的本色——赵兄,我是来求你的。”

僧佛印这么一说,赵兴明白了,这人从英州调往杭州,杭州当地的熟人没几个,他便找到了程老七头上,程老七山居寂寞,便跟这位和尚成了朋友……

僧佛印身后,还有几人静静立着,一直未开口。这伙人的首领一位是名典型的胡人,他虬发、褐色眼珠,身材高大,年龄四十余岁,身边侍立着三名中国仆人。赵兴让进僧佛印后,转头细细打量这名胡人。

其实,这名胡人身上的阿拉伯血统已经很淡了,大多数身体特征上,他与宋人差不多。但赵兴注意到他胸前挂的一个配饰,那是莲花火焰十字架,中国独有的宗教、景教僧侣的标志。

“大师来自泉州?”赵兴试探的问。

大师双手合十,做了个印度教拜佛的姿势,迎着赵兴的目光,温和的问:“正是,在下安思达,我有什么可以帮你?”

赵兴一拍大腿:“这话我爱听,佛印和尚到此来找我,一开口就是求我帮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要主动帮我,你有什么可以帮我?”

“我可以安抚你孤独的灵魂!”

赵兴眼珠转了转,手一引:“大师且住下,待我忙过了这阵子,再与大师详谈!”

大师不动,大师身后的一名侍童平静的回答:“大人,我们来自刺桐(泉州),刺桐这座城市是我们兴建的,我们曾听说过大人的名字,大人来往泉州多次,与阿拉伯的蒲易安有过交往,与一赐乐业人也有交往,如今我在你府上又看到了僧人,请问,大人信仰什么?”

赵兴哈哈笑了:“你问了一个深奥的问题,这个问题值得用一生的时间来思考,可我们总不能站在雪地里谈话。”

那名侍童点点头,一边请安思达向里走,一边跟赵兴说:“我听说你曾经聘用了蒲易安的工匠为你建房,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我们曾修建了辉煌的刺桐城,还曾是大唐王朝的国教,昔日长安城的许多建筑都留下了我们的手迹,一直以来,我们都期盼你的求助,为什么你不来找我们?”

这人实际上还是在责问赵兴的信仰。因为赵兴的交往实在太杂了,他那座庄园里甚至修建了一座以色列人的祈祷堂——当然,以色列人为了修建这座祈祷堂,又特地从非洲、欧洲替赵兴搜刮了一批犹太工匠。除了一赐乐业人外,他还与多个宗教有接触,但来往泉州多次,唯独没有接触过景教人员。

“大师,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观察”,赵兴回避道:“我的亲眷刚从杭州来,我是不是可以先跟他们聊聊。”

安思达马上回答:“我等冒昧了,大人,请给我们安排一间小屋,以便歇息。”

赵兴连忙叫过学生感激这伙人的食宿,自己擦着汗向后跑。

内堂里,程老七在跟女儿聊天,这父女间现在已经有了无形的隔阂,虽然程阿珠力图表现亲热点,但她身上那层官封,使程老七面对这唯一的女儿时,不免有点缩手缩脚,见到自己的女婿来了,他更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放了。

赵兴也有点尴尬,他实在不适应自己的岳丈称呼自己为“姐夫”,闲聊了两句,赶紧找了个空,又向陈伊伊屋中走去。

陈伊伊正在盘问程老七随行的船员,她见到赵兴,马上说:“兴哥,泉州市舶司重开了,今后我们的货物可以从泉州走。”

泉州市舶司是在四年前关闭的,当时,新法主持人显露出充分的农民本色。他们认为在全国开多个市舶司,太不方便政府管理,所以决定全国各地的市舶司全部裁减,只留广州一个。但他们没想到,海贸是从外国人手里敛钱,大宋当时的税收只有30%来自农税,而70%来自商税……

新党裁撤完全国各地的市舶司后,他们收钱的时候是方便了,70%的税收缴纳却不方便了,等老百姓手中的钱都被他们搜刮殆尽后,大宋财政没有外贸的新水注入,崩溃了。神宗皇帝见到这种现象郁闷至极,他原本想增加朝廷收入,但如今百姓流离失所,旷野白骨粼粼;他原本想增加朝廷财政,但现在百姓手里再也刮不出钱来了,大宋财政大幅度萎缩,如此一来,变法意义何在?

想不开的神宗皇帝换上了抑郁症,死了,随后哲宗皇帝以儿童的身份登位。重新上台的旧党为了挽救崩溃的财政,决定广开财源,不仅在泉州、密州重开市舶司,在全国任何有条件开市舶司的地方,他们都要开建市舶司。

正是在这种政治气候下,密州市舶司才得以开埠。

想到这里,赵兴倒是想起自己的新任命,他说的最近特别忙,指的就是这事。新任胶西县县令林积上任了,这意味着胶西建县的事情提上了议事日程,而他最近正忙着团练的事情,竟然也没去县上露个面。

在屋里说不上话,赵兴决定不打搅父女团聚,他跟阿珠打了个招呼,唤齐了从人,动身去胶西县看看。那位僧佛印闻讯也要跟着去,而安思达表示:旅途劳顿,打算歇息几日。

考虑到胶西县还有很多公务,赵兴想了想,又把源业平叫上。这为源推官倒是一叫就走,披上了黑貂裘,英姿飒爽的骑上马,一路跟随赵兴的马车。

密州现在马多了,马车也多了。赵兴在路上见到不少趁着大雪骑马乘马车赶路的人。车里温暖的炉火下,僧佛印一边搓着手,一边找话说:“好冷的天,今年气候变的真厉害——天发阴气,连景教的人都出动了,赵贤弟以为,这预示着什么?”

儒学认为“天人感应”,地球的气候变迁是与人的道德密切相关的。如今这大冬天连续下雪不停,那是因为阴气过剩的原因。为了消解这股阴气,朝廷已经连续下诏:丙辰,诏以春寒,展给卖薪炭限十有五日;甲戌,疏决在京及府界系囚,除了死罪,其余罪犯直接用棍子打一顿,驱赶回家。

不久,朝廷又诏京西路酒务所添酒税剩钱并归转运司,由转运司将酒税增长的部分退还给纳税人;辛巳,诏市易欠(税)户,准予减免一季度的税收。又准著作郎兼侍讲范祖禹所请,在全国各地设立福田院,赡养孤老……

可是雪还在下,做了这么多道德努力,老天爷还是把雪下个不停。

按照中国传统,遇到这样的气候异变,就会有不少野心家跳出来活动,图谋着亡国——也就是改朝换代。所以,僧佛印这个提醒,是告诉赵兴:别给景教那群人给忽悠了。

赵兴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意思,他话题轻轻一跳,反问:“大师刚才说有事相求,不知道是何事?”

僧佛印望了赵兴一眼,发现对方眼神清明,明白对方领会了自己的暗示,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贫僧刚到金山寺,总得给寺里拿出点什么,我在令岳丈那里发现你有些上好的木料,相求你施舍一段木料,雕刻一尊木佛……听说赵兄与李公麟、米芾、王诜等书画大家关系密切,大官人若能求他们画几幅佛像……”

僧人真是不能沾,他帮赵兴的忙,赵兴已经付过报酬了,可现在又不依不饶的贴上了,让赵兴有点不悦。他皱了皱眉头,说:“木头不值几个钱,但人情值钱,我给你一段木头,不过希望你拿了木头后,不要向外人讲是我捐献的——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僧佛印哑然。

原本他是想在赵兴捐献之后,大肆宣扬赵兴的功德,以此表明他在杭州富商中很有支持者,并借此吸引更多的人来捐献,但赵兴的要求竟然是匿名捐献。如此一来,僧佛印准备好的报酬反而拿不出手。

佛印能有什么报酬,无非是口头牙慧,替赵兴宣扬这场功德,宣扬赵兴的善悯……然而对方不在乎,还特别表示人情是最重要的。这一句关于人情的话,是向僧佛印点明:第一,他不会托人情求那些书画大家绘制佛像;第二,他是看在人情的份上捐献的,而不是看在佛印的份上。

这下子僧佛印无话可说。

他不知道,赵兴曾在现代游览过一些佛寺道观,对这些收费宗教挨人收费、逐寺收费的服务态度充满了厌恶感,连带着,他对那些泥塑木雕的神灵也非常不耻,认为那不过是骗子的道具而已。僧佛印这是受了池鱼之灾。

剩下的路途,僧佛印找不出话题,因为在赵兴面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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