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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心-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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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的车跟在后面,梅国栋心里产生压力,恐怕一下车就给围住。他问:“小安如果你是记者,会问我什么?”
海小安还是想了想,说:“他们问梅局怎么看赶尸这件事,警方将采取什么措施。”
在公安局大家习惯称他梅局,梅国栋感到亲近,没有因地位的变化而疏远昔日的战友。当年,他就是海小安的支队长,海小安朝他叫了几年的师傅,直到现在走嘴还在叫。
第四章赶尸事件(5)
“那可给我出了道难题啊!难以回答。”梅国栋说。
海小安学外国人的一种常用姿势,耸耸肩,摊开双手:“对不起,无可奉告!”
“喔,说无可奉告记者就放过你?”梅国栋焦虑又无奈,“穷追不舍……”
记者,而且还不是一路,紧紧跟上梅国栋的车子,他是公安局长,如何处理赶尸事件,公安部门能给准确定性——合法不合法。
今天梅国栋成为媒体的焦点已成定局。
18
赶尸的现场在半山腰,在一条废弃多年的荒道上,那条荒道叫鬼道,路名浓缩了历史。鬼道,顾名思义,与鬼有关。狼常走的道叫狼道,獾常走的道叫獾道,狗道猫道,鬼走的道叫鬼道。若干年前,鬼经常走这条山道。
罂粟沟有多长,鬼道就有多长。赶尸匠将一具具僵尸从这条山道赶到山外,踏上遥远回家的路。那是一种怎样的奇观啊!一具具尸体以蛙跳的动作,在山道上行走,赶尸匠吆喝:
“呃嗬哟!”
“走喽!××回家喽!×××回村啦!” book。87boo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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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上活人赶着死人走。
数以百计的盘山居民聚集在这里,红红绿绿的衣服错落树木间如花开放,远远近近地围观,赶尸人被困已无法前行。
“呃嗬哟!”
赶尸匠卖力地吆喝,那阵势倒像一场表演。
没人给他让路,尸体原地踏步。
梅国栋冲出记者的重围,和海小安走近赶尸人前。
相信更多的读者都没见过赶尸,简单扼要地说一下场面:我们能看到的,一个赶尸匠,一具尸体。赶尸匠穿着遥远年代的长衫,黑色礼帽,戴着鬼脸面具,手持一把鞭子,如果还称其为鞭子的话,鞭绳是花花绿绿的布条,像粗糙的拖布。再看尸体,外面套着白色口袋样式的东西,和打劫的匪徒伪装差不多,面部开着两个洞作为瞭望口,鬼走路也需要看路啊!
海小安就是从这两个骇人的窟窿望进去,见到尸体的眼睛有些异样的。
“梅局,我看见木头。”海小安走近梅国栋身边,说出他的发现。
“木头?”梅国栋疑惑,问,“没看错?”
“肯定是木头。”海小安说。
为了准确无误,他再次到尸体跟前,仔细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尸体竟然动了一下,还咳嗽一声。
“妈呀!”
“尸体活啦!”
围观的人一下就炸了营,四处奔逃。
“借气,一定是借气啦!”
人们议论纷纷。
借气是当地人一种说法。说人可能没死就成(假死),假若有一只猫狗什么的,总之是喘气的从尸体旁经过,都可能传气给死人使死人活过来。据说还真有这样的人活在世上,那才真正的“再活一回”!
被赶的尸体真亮地咳嗽,真的活过来了,能不吓人吗?
“死人还能咳嗽?”海小安不是害怕,而是吃惊,疑问,“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梅国栋说着朝赶尸匠走去。
赶尸匠手里的鞭子再也举不来了,他见到公安局的严肃、咄咄逼人的目光。
“马上停下来!”梅国栋的语气不可违抗。
赶尸匠暂短的沉默。
“你是不是没听清我的话?”梅国栋命令,“请你摘下面具。”
赶尸匠迟疑着。
“让你摘下面具。”海小安说。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尸体里忽然钻出一个大活人来,他急忙跪在公安人员面前,求饶:“报告政府,没我的事,是刘升叫我来的呀,政府……”
海小安惊得目瞪口呆,白布口袋钻出活人后,里边还有一具尸体,他看见一双腿,没有弹性皮肤苍白得吓人。由一变二,由死变活,海小安大惑!
“起来讲话。”梅国栋说。
“报告政府,”跪地的人不肯起来,指着赶尸匠开脱自己说,“他花两千元钱雇用我,让我帮他赶死鬼……尸体臭死我啦。”
赶尸匠一把扯下面具,露出一张尖嘴巴、奸诈、妖气的脸。面相说明不是善良之辈,也非等闲之辈。
“八瞎(胡说八道)!是我雇你的?”赶尸匠质问。
第四章赶尸事件(6)
“怎么不是,你让我到河边。”跪地的人拱起身,要和赶尸匠理论,“你给我两千元钱……”
“胡说!”赶尸匠面孔狰狞。
梅国栋用眼神给海小安下了命令。
“好啦,你们有话到刑警队去说吧。”海小安对赶尸人说。
那个人腿又软了,再次跪在公安人员面前:“报告政府……”
“起来,和我们走。”一个警察走过来,拉起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走!喂,还有你。”
赶尸匠他们上了警车。
“保护好现场。”梅国栋叮嘱句海小安,走向民政局长。
是民政局长走向梅国栋,他说:“梅局长,尸体怎么处理?”
梅国栋想听听民政部门的意见:“你们的意见呢?”
民政局长说,通常违背丧葬规定,责令其家属改正。尸体送去火化。对当事人批评教育。
“没见有一个死者家属在场,似乎不太合乎情理。”梅国栋说,“我看这样,赶尸人警方带走调查,你们民政尽快找到死者家属,问清情况。”
“我去安排,梅局长。”民政局长说。
“哦,对了,尸体先不要动,警方负责保护起来。”梅国栋说。
接到支队长命令的几名刑警迅速赶到现场,法医也到了。
“海队。”刑警打开包装尸体布袋子样的织物前,请示。
“打开吧。”海小安说。
又是一个意想不到,死者竟无头,一个木头旋的人形脑袋,安在尸体上。
死者无头?性质一下就变啦!一个正常死亡的人怎么会没头颅?
“可能是一桩命案。”海小安心想。
在场的刑警不约而同地都这么想。
第五章忧伤月亮(1)
19
“我给别人做事。”
提审赶尸匠刘升,他一口咬定为雇主做事。
“雇主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刘升说。
刘升很不配合。
雇主雇他赶尸,他不问雇主的姓名,可能吗?警方认为刘升不肯说,他隐瞒了实情。
“你知道知情不报的后果吗?”海小安问。
刘升顽固而老练,面对警方提问,他泰然处之,竟能笑出声来:“人家出钱,我做事,自然而然。”
“我问你,你做的什么事?”
“赶尸呀!”刘升说得很轻松,很坦然。
“现在有赶尸的吗?”海小安问。
“现在没有过去有……”刘升与刑警口辩起来,并理直气壮地说,“过去有的东西现在不是都有了吗?烧香拜神,抽大烟扎吗啡,当铺妓院……”
“正面回答问题。”一刑警纠正他。
“你们问的我,现在有没有赶尸的……”刘升几分骄傲地说,“我爷是赶尸匠,我们是赶尸世家,说我是赶尸的传人也行。”
“什么,什么呀,乱七八糟的。”刑警制止,“正题!正题!警告你刘升,端正态度。”
刘升往下闭上嘴,任凭刑警怎么问一声不吭。
看起来,一时半晌拿不下刘升的口供,海小安的目光向外张望一下。
另一间屋子,刑警在询问另一个赶尸人汪二。
“我刚出来,没找到事做,蹲在劳务市场,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找我,问我想不想挣两千元钱……”汪二说受雇过程。
汪二如约来到鲇鱼河边,刘升走过来。
“你叫汪二?”
“是。”
“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汪二打量刘升,说:“叫我干什么活?”
刘升扬起下巴,朝河边指了指。
汪二看到一堆树枝,很新,叶子还没蔫。他问:“啥?”
“你去看嘛。”刘升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漫不经心地往河里丢石子,抛得近一点扑通的声音小,看样子水浅;抛得远一点,水深声音则不然。
嗵!
嗵!
汪二眺望树枝堆犯寻思。
“相面呢你。”刘升探身很远,捡离他远些的一块麻石,问,“还不过去看看?”
汪二被两千元钱诱惑,他经不起诱惑,朝树枝堆走去。
刘升继续撇他的石头,声音是一连串。嗵!嗵!嗵!他改变了抛法,石头贴着水面飞,是一种玩法,叫水漂落。
()
“天妈呀!”汪二拽开树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面无血色。
河边很静,风唰唰地在植物上行走。
一只喝水的蝴蝶,一不小心掉进河里,先是翅膀湿了,扑扇几下给淹死了。
“我不干了,移尸也算合伙杀人,我不干……”汪二爬起来,一步三回头,嘟嘟囔囔。
刘升将手里的两块石头一起抛入河中,对汪二说:“你还像个爷们么,吓成这个熊色!”
“犯法……不干,我刚出来……”汪二惊魂未定。
“犯法的事你不干,你以为我会干?”刘升说。
刑警问:“你没问刘升尸体是谁?”
“问了,”汪二说,“他说是客户。”
“客户?”刑警惑然。
“刘升说我们收钱做活儿,照客户的要求去做就是。”汪二说,表明自己处于从属地位,老牛赶山——听喝。
“你过去干过这种事吗?”刑警问。
“什么?”汪二惊惶。
“赶尸。”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汪二说,一脸无辜。
海小安回到办公室,刘升没戏,至少眼下没戏。他把刘升留给其他刑警。回来的原因,父亲海建设来电话,让他在方便的时候给他回电话。
“爸,”海小安拨通,说,“爸找我?”
“小安哪,你忙吗?”
“啊,很忙。爸有什么事情吧?”
“你要忙,再说。”
“爸……哦,弟弟怎么啦?”
海建设在电话中说,发现最近小儿子海小全的情绪不对,和谁都不愿讲话。他担心儿子心理出了毛病,想让海小安有机会找他谈谈,小全的心中大哥是他最崇敬的,最愿交心的人,有什么心里话愿意对哥倾诉。
第五章忧伤月亮(2)
“好,我找时间和他谈。”海小安答应了父亲。
海小安近两个月来特忙,追捕“8·18灭门案”潜逃凶手跑遍大半个中国,刚回盘山,又上了变态奸杀上网小男孩案,案子刚破,赶尸的事件发生。这是很棘手的事。赶尸匠刘升坚决不开口,找不到尸体的主人,又不好确定人是刘升杀的。赶尸者汪二都说了,可是他知道的东西太少,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提供。
赶尸匠刘升为什么不肯说出他的雇主呢?海小安反复思索这个问题。尸体要赶到哪里去,他都不肯说。怪了,说刘升知道尸体是谁,似乎勉强了他。雇主是谁他总能说清楚吧?可他死活不说,这又为什么?
尸体弄不清来源,没有头部,这就符合了刑事犯罪的特征,够了立案的条件。赶尸匠刘升赶一具无头尸体,有重大嫌疑,已被刑拘。
“必须拿下刘升的口供。”海小安下了决心。弟弟的事也让他放心不下,他们的关系特殊,表面上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其实不然,这也不是。关于他们的故事后面还要讲到,暂且放下不说。他想:“尽快见弟弟小全。”
20
男孩成了女孩的晴雨表,说明恋爱了,而且爱对方很深。
煤炭学院的大二学生丛众突然间就不活泼了。
“怎么啦?”海小全忐忑不安地问。
丛众微笑,很勉强。
这就使海小全更紧张。一个人人都会讲的古老故事,两个大学生热恋一年多,之间该发生的事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我们在院外租间房子吧。”
一次在丛众的宿舍里做完那个事,嘭嘭心跳的海小全说。
女宿舍不能安安稳稳,每次他们都慌张结束。
“不行。”她语言很冷。
海小全顿时害怕,他顶怕她生气,怕她不开心。他感到冒失,提出这么粗鲁要求,使她难以接受。他马上对她解释,请求她原谅,这时上课铃声响了,他们匆匆忙忙跑回教室。
连续三天丛众没见海小全,他在课堂上偷偷瞅她,见她神色迷惘,猜想她怎么啦,因自己提出租房一起住生气吧?
“怎么了,众?”走廊里,他问她。
“别问了,没事。”丛众脸色没暖和多少。
她的手从他的手中抽脱出去,像一只鸟飞走,海小全心里立刻空荡起来。他要弄清她到底怎么啦。
和丛众同寝室的同学告诉海小全,两天前,丛众看完一个电视节目,痛哭了一场。
“什么节目?”
“身世之谜。”同学说。
盘山市电视台办了一个寻亲节目,丛众她们看了这样一个节目,田姓的人家有两个女儿,姐姐读大学,妹妹读高中。姐姐得了肾坏死,妹妹决定捐一个肾给姐姐,母亲说出一个隐瞒多年的秘密:姐姐是母亲在大街捡来的弃婴。姐妹的血型配不上,唯一的希望找到姐姐的亲人……养母当街直跪,呼唤孩子的亲生父母站出来,救救身患绝症的女孩……
同宿舍的人都哭了,丛众不止是哭。
“寻亲?”海小全迷惑。
粗心的男孩忽略了一个不该忽略的细节,女友的父母的情况,他从来没问过。所知道的是丛众兄弟姐妹一人,别的情况一无所知。
“她是孤儿。”同学说。
孤儿?丛众是孤儿?海小全略显惊讶。和她交往密切的一年中,目光聚集在她的很狭窄的生活面上,对她的身世忽略了。似乎爱覆盖了一切,除了爱,别的都多余。
“她来自孤儿院。”同学说。
丛众是孤儿,来自孤儿院,海小全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望着她,爱加同情,如雨夹雪,天气变化了,不是晴空万里无云。
“丛众,还有我呢!”海小全攥紧她的手,用肢体的语言给她一种支持和力量。
丛众心里海小全时时刻刻在身边,总有一种如太阳的温暖。此次电视节目使她产生弄清自己身世的冲动,不可遏制地想弄清爹娘是谁,他们在哪儿。
“不然,我像一只风中飘飞的树叶……”丛众认为自己是一片叶子,无依无靠。灵魂和肉体有爱不孤独、漂泊。但是,亲情的血链断了,她想努力联接上它,这样一来才完美。
第五章忧伤月亮(3)
“你长在树枝上。”海小全饱含深情地说。他觉得自己是一棵树,她就是一片叶子,一片湛绿的叶子。不是在风中萧瑟和纷落,而是起舞和婆娑。
一片树叶长在树枝上,她更紧地靠着他,叶子向枝倾诉:见到父母是我的梦想啊!哪怕远远地看一眼,心灵得到慰藉。
对过一家小商铺,有首歌儿传过来:
昨天花谢花开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就让往事随风随风随风随风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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