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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醉-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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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瞳蹙了眉,不禁回首对死风道:“师父,这倒像一首情诗,与阵法有什么关系?”

“这阵据说叫‘七情劫’,怕是与各人心中魔障有些干系。至于过不过得去,应该与各人执著也有联系。”死风稍微眯眼看向那不见尽头的甬道,沉吟道,“老夫听说当年风后是风家不世奇才,虽然泄露天机而殇,但是她设下的玄幻方术阵法,可以令软弱之人永世困在阵中,绝对不可轻忽。为防在阵中失散,我们最好首尾相连,不要轻易散开。”

“嗯。”倾瞳乖巧应了一声,不防皓腕却被寇天拽住,他另一手自然勾起死风的杖尖,有些玩世不恭地漫然,“既然如此,莫相压阵。”

莫怀臣见倾瞳有些着恼,只是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算是默认了寇天的动作,“大家都小心些,入阵吧。”

蜿蜒的甬道十分狭窄,刚好可容一人走过。只可进,不可退。寇天只是平稳地走着,手心里是她柔软的指,心里却涌起些高兴。低窄的甬道却并不令人难受,反而有种奇异的香气。可能,那香气是由身后轻轻晃漾过来,似温柔的手指一点一滴抚慰身体,渐渐销魂蚀骨,令人开始莫名激动。

她似乎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在他掌中写了一个字——“定”

定么?怕他陷入迷阵?怕他会有危险?

原来,她竟然也是在意他的生死的。寇天一时忘情,几乎就忍不住要回身将她抱在怀中,然后忽然发觉双手握空,已经站在迷离高高的祭天台上,而她,则身处台下一叶扁舟,默默相望随流而去……

心口猛一阵呼啸的痛。

“别走!”

倾瞳感觉前面的寇天失声一呼,撒手向前扑去,她还来不及阻止,告诉他必须以意志抵抗幻阵所迷,手边已是一片空洞,不禁心慌情急出声,“大狐狸。”

往后一抓,却也一片空。

倾瞳心知不妙,欲贴着甬道墙壁摸索出去,才轻触石壁,却骤然推开了一扇门。

门外,高天,云朗,羁鸟飞翔。

这里不是石洞,这里只是迷局幻境,她必须离开。

她转身,却听到一声呼唤,带着那般熟悉的隐忍温存,“小瞳。”

倾瞳心跳停住——明知不该回首,却,不能不回首。然后,就看到了错落的宫宇,华丽的亭台,还有那棵桂树的阴影下,那个熟悉的人。那人剑眉淡敛,令她几乎泪下。

“魏风!”

☆、图穷匕见

“小瞳。”杜魏风穿着藏蓝长袍,冲她伸出手,猿臂舒展,“来。”

倾瞳如飞奔向他,紧紧拥抱,泪珠夺眶,“魏风。” 

身上全无千疮百孔的穿刺箭痕,他的笑颜怡然,只是低低地呼唤,“小瞳。”

“魏风,你,你好不好?”倾瞳的泪肆无忌惮地流下,看着他的脸,“你的伤……”

“都好了。”杜魏风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将她环在胸前,安然抬起她尖尖的下颌。好像从小到大无数次,魏风珍惜地全心地为她拭去泪珠,“我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你来。小瞳,咱们去四处走走,好不好?”

倾瞳乖乖点头,她无法拒绝他,脑中混沌觉得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

他们一忽儿在皑皑白雪的成长之地,一忽儿出现在监牢般一住三年的梁王府,花开花落,他始终不曾放开她的手。她与身边的男子像过去一般相依为命,那样的亲密信赖,足下泉水叮咚,繁花似锦。

直到两人路过一处幽幽竹林,朦胧翠竹随风一摆,似匆匆呼唤,“瞳,快回来。”

倾瞳心中一悸,陡然想起了那个人。她不禁倏然回首,见身边的男人认真凝视,好看的唇边勾起惋惜的笑意,“还不肯走么?虽然,我有点舍不得。”

不,他们刚刚才重逢,她有很多话要对师兄说,说她有多么悔恨,说她有多么自责,他是她蛰伏在胸口最深的隐痛,她做什么都无法补偿,所有的所有,似乎都还来不及讲。        

倾瞳无措地伫立原地,听见杜魏风叹息,“你不走,所以,你选择我?”

“我……”她不由语塞,杜魏风面色一变,却火热地贴近,直压下她发颤的樱唇。倾瞳下意识躲开了,慌张道:“你,你不是师兄。”

他只是望着她,“如果我早些表白,你便可能属于我么,我们不回历越,我们走遍天下,我们一起过这一生?”

倾瞳退了一步,有些错乱,摇头,“你撒谎。我不曾这样想你,我决不会这样想你!”

他望着她退却的步伐,终于忧伤地一笑,将她推向身后郁郁葱葱的竹林,“是啊,我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去吧。希望下一世,还能遇见你……”

倾瞳一个趔趄向后倒去,骤然跌回了干燥冰冷的甬道,前后无人,只有甬道尽头似有若无的光亮。

魏风,魏风……

放开心结,原来这般艰难痛苦。这幻阵原来只需要人明确心中所想么,抉择心中最难抉择之事,便能脱阵而出?可是师兄,此生此世,我终于负你……

心中酸痛不已,她只得强打精神边寻伙伴,边扶壁往外走去。

莫怀臣方才感觉倾瞳猛地放手,大惊之下忙欲寻觅。他身形一扑,眼前陡亮,自己却坐在一匹白马之上,眼前潇潇风声,脚下匍匐一地人群。

他的精英属下个个神色郁闷,刘慎之爬起来,拦住他的马头,“皇上,皇上三思啊。”

“皇上?三思?”他有些疑惑地四顾,四野一片水泽,细雨飘洒。绍渊的初春,原是这般温柔如醉。

刘慎之似乎更加焦急,“皇上,绍渊需要皇上励精图治,百姓需要皇上宽待仁慈,皇上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子,说离开就离开?”

莫怀臣明白过来,笑了笑,“慎之啊,放手。她在等我。”

“可是,她被凌帝所擒,据说已经嫁与凌帝成了皇后。皇上若是只身前去,怎么救她,又怎么可能与她江湖逍遥?”

莫怀臣心中大惊,一时忽然记起似乎是有这样的发展。这么说,她真的要舍弃自己,认命去做那堰丘皇后?

握缰的手微微发抖,他狠狠地蹙紧眉,还是感觉胸口空洞如死,“原来这样,她只能做皇后么?那我,只能全力夺这江山。”

挥剑战天,硝烟狂起。一晃十年,辗转将军百战,马嘶长空凄切。他疲惫着,思念着,却始终见不到那个撕裂心肺的清丽身影。

一日晴好,一个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侍女走进来,见他在对着一个破旧的松墨荷包发呆,便轻声道:“我手工不好,若不然,就不给你买了。”

他惊诧抬头,竟依稀辨出了那张绝世的容颜。她忧伤地望定他,“有一天,会认出我么?这样在你的身边……”

“瞳……”他几乎窒息,心悸踉跄,“你不是,你不是做了他人的皇后?”

“你信么?我会做他人的妻,十年,血流成河,天下倾毁。你信么?我会因为你没有拥有这至高的地位,离开你,抛弃你,令你成魔疯狂!”

他定定望着她,忽然一切透彻了然。原来太多的期待,也会令人盲目,他原本只该相信她的心,却让彼此都折磨蹉跎了十年啊。

莫怀臣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流出两行热泪,“我们走。”

他拉住她的手,缓缓迈向军帐外头……

倾瞳已走出了甬道,眼前陡然一片雪白刺目,令她不由闭目片刻。然后听到死风安然的一句命令,“小瞳,把火器配方给我吧!”

呼呼的强风扫在脸上,刀割一般疼。倾瞳静了片刻,掀开眼睑,一双乌珠清清寒澈,竟然没有过多的恐惧或惊愕,“师父,我多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坐在不远处一块坚冰上的死风有些意外,拐杖在地上磨出一个圆痕,声气还是冷的,“以为你们三个捣鬼,让你找到配方后贴身藏起来,我便不会察觉了么?”

倾瞳只是定定望着他,“为什么?”

若不是当年他曾经夜探皇宫接触过余箫;若不是追冰追逐琼脂之果的时候,并没有忠诚的保护身边的侍卫;若不是他如此及时的出现,令她莫名昏睡十余日,错过阻止两国大战的时机;若不是这个一向神秘冷淡的师父,这一次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引导热心,她对死风老人根本一点怀疑的念头都不愿有。

是养她教她十余年的恩师死风啊,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死风算算时辰,寇天与莫怀臣应该不可能这么快脱身,这才站起来,转身看向千万里苍茫的雪山,“好徒儿,若你早些觉悟,也许今日便可以不用死。”

“师父不否认么?那你告诉我,你为何向箫帝下毒?为何勾结蒙族?如果枫林那天偷袭我的人就是你,又为什么……要抚养我长大,教给我无数本领?”倾瞳的声息微微颤抖。

“你真想知道么?”

“是。”

“好。念在你我师徒一场,我给你一个明白。”死风只是漠无表情回首望人,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字字冷酷入耳,“箫帝一死,历越又缺你扶持,必然大乱。彼时绍渊堰丘为了各自利益,必会大懂干戈,三国战乱便水到渠成。”

“至于你,你问为师为何收你为徒,为何抚养你长大?好徒儿,你可知道你的本命?其实你本是一枚乱世妖星红鸾转世。不过徒有美貌的女子,还不够搅乱三国天下。老夫将你自小带在身边,悉心教养,瞳儿呢,没有让我失望。你一人之力,胜过老夫几十年经营,老夫等待的乾坤错乱之期,终借你手实现。”

倾瞳只觉得一痕寒凉袭向胸口,冰冷蔓延至鼻尖,令她呼吸不顺。

所以说,她并非天生后命,而是乱世红鸾?

她奔波经历一场,自以为责无旁贷,却原来不过陷入了早早布下的陷阱,只是带回一连串血雨腥风,令中原三国战事凋零。

“即便如此,你又和蒙族什么关系,为何要执意惹得天下大乱,为何又有预言的能力?”

若她是祸水红颜,他如此苦心经营,多年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不明白么?那你猜一猜,当年断言天机的风后,究竟是我的什么人?”

倾瞳一瞬瞪大眼,“你是风氏的人?不可能,风氏早在五十年前,就灭绝了。”

“灭绝?”死风闻言刺耳一笑,再不掩饰愤恨的语气,“灵异的风氏根本不是灭绝了,是被逼入了绝境,被彻底消亡。那时因为风氏一族悲恸于皇后之死,与大芙皇室闹翻,未曾随之隐退。但是能预知未来,是多么可怕的本领?

风氏从此被权势之辈追逐禁锢,明捧暗杀,逼得走投无路。终于到了我的父亲这一辈,只剩家父一人,拼死带还在襁褓中的我逃向了关外。那些你们以为残暴的蒙族,比关内人要有人情味得多,一个为父亲疗伤的蒙族女子嫁给了父亲,让我们在关外安家。父亲则倾力传授我所有知识,可因为长年逃亡伤重,他在我幼年便英年早逝。而我……”死风的面上带着一丝笑意,“你可知道蒙族中地位崇高的大祭司风思,为何从不曾真面示人?”

倾瞳原本心中隐隐猜到,还是忍不住倒抽了气,“你就是蒙族百年来最神秘,据说拥有无边力量的圣者——风思?”

难怪,难怪……风思,死风……难怪每年师父都会离开雪山两三个月,美其名曰下山寻药。难怪师父那间书房中,永远有戒备重重的剧毒重锁。难怪他传授寇天武功,又故意对大狐狸说出后命的预言,他是成心欲令中原大乱,再率领蒙族铁蹄入关,然后一统天下!

“终于明白了?”死风嘲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向她伸出手,“好徒儿,你知道为师的脾气,趁我还好好讲话,将火器图纸交出来吧。”

倾瞳只是小心后撤,直到背心抵上寒冷的冰山,“那道幻阵于大祭司风思而言,根本不成阻碍。师父只是不知这宝藏通向何方,否则刚才在宝藏中便已发难吧。不过师父以为,我们三人起了疑心,会轻易将那张配方带在身上么?”

死风笑了,“自然。那配方太过紧要,在不知出路何方,也不知能否再进去之前,你们必定要把最要紧的带出来。你别以为拖延时间有用,等……”他顿了顿,侧耳听到雪面上沙沙的响动,面上现出一丝喜色,“蒙族六大护法都已赶到,再加上老夫,里头的凌帝莫相便是及时破阵而出,也一样要死!”

倾瞳背后冷汗涔涔,急促呼吸在眼前化作团团雾气。

她不能乱。对于出来之人,幻阵已变成一条明朗大道,看破心中阻碍,通畅无碍。她就是立刻再退回去,也逃不出死风的追击。可是她今日就算躲不过,也万不能让师父得逞。若让他取得火器配方,师父武功已入化境,再联合赶来的援手搏杀了寇天和大狐狸。此后三国无主,蒙族铁蹄趁势进军,中原大地势必遭外族荼毒。

倾瞳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反朝死风缓缓行过去,一步一步,清娆如水的秀面上浅扬一弯笑容,“好,师父,您毕竟教养我十余年,不论是何缘由,总是师恩如海。今日决裂,徒儿先给师傅磕头赔罪。”

白靴轻盈,旖旎生姿,如迈云端,她在离死风不到半丈方停下步子,双膝跪地,叩出三声脆响,声气充满了多年感情。

“一谢师父养育之恩!”

“二谢师父教导之德!”

“三谢……”她凝然欲泣,可怜泪珠在眸中涌动,却倔犟不肯落。

死风淡淡摇头,终于有些动容,桀骜的语气倒好似在向她解释,“老夫所求,是大业大事,并非一定要谁的命。若蒙汉能合为一家,从此再无征战贫瘠,互通有无,渔樵耕牧,岂非盛世太平万年无忧?在那之前,自然要排除种种阻碍,连凌小子老夫尚卖过人情。你若是肯服从老夫,便不用死。”

“不死是很好,徒儿也不想死。徒儿,徒儿如今只愿与师父……”眸中波光一闪,楚楚的凝然骤然变作锥心杀意,连带着手中短风,电一般刺向死风心房,“地府相见!”

☆、冰雪杀机

随她动作,腾起一道莹绿光粉,缤纷无数在空气中飘零,正是莫怀臣在洞中悄悄塞给她的“月迷殇”。

死风点杖急退,避开她致命一击,然后扬手挥出风旋拂开了“月迷殇”的毒粉。

倾瞳早知自己不可能是死风对手,却只是要寻找这样一个机会。她毫不犹豫飘身点上方才被死风挡住的下山之路,然后再不看身后,只是提气运息,夺路而逃。

腹部的箭伤因剧烈的动作骤然裂开了,痛得钻心刻骨,她只是屏息向前飞掠。耳后听到死风的足步点雪追上,语调中似还带着几分惋惜之意,“小瞳的选择,为师很痛心!”

倾瞳哪敢开口,只想逃得远些,更远些。她焦急地望着眼前坚冰的道路,只想寻到一个岔口,与蒙族高手狭路相逢之前,先引死风离开他们的视线。到时即便传说中的蒙族六大高手齐聚,大狐狸和寇天也该有脱身机会。

不知何时,漫天风息,洋洋洒洒飘下雪来。

温存雪华无限凝灵,飘飘洒洒落到一鼓作气往前跌撞飞奔的女子头上身上,在她的发上睫间颗颗晶莹。她当然无法摆脱身后的绝世高手,只是不歇气地狂奔便觉后继乏力。终于,前方出现两道岔路,一条道上,果然隐隐现出一行人影。中间有个厚裘披身面如罂粟般艳丽的女子,看到她就怒呼出声:“是你!”

倾瞳心头一喜,感激苍天真的赐给她如此契机。也不分说,就手飞出匕首,身形却朝着另一条弯道滑去。死风紧追在后。少女身旁的蒙族长老挥剑轻易挡住了袭击的暗器,紧张问:“公主,没事吧。”

赛嫣跺了跺脚,踩住脚下匕首,疾步向倾瞳逃逸的方向追去,“她就是那个狐狸精,我们追!”

六位蒙族长老便是死风的接应之人,他们一路潜入历越,不提防这个刁蛮的八公主却故技重施跟着偷溜出来。六人为了正事而来,见大祭司在追踪那位出尘绝色的女子,心中了然她定是名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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