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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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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做。”莫怀臣不由分说,已然利落地完成放开了她。上下一通打量,才点头微笑,“好了。”

倾瞳不禁退开一步,狐疑地偏了脑袋,“我怎么觉得,你的心情很好?”

关键时刻被迫出使,不仅带上她这个包袱,还可能就此被赶出权力中心,为什么他似乎一派轻松,轻松得好像,好像那只捕到螳螂的黄雀……

莫怀臣就冲她摇了摇修长得过分的食指,“第一,以后不许你你我我的,要称我为大人。第二,要做莫府的人,头一条就是不可妄自揣度。小小书童,只需做到本分就好,一路同行才彼此方便。童若懂了没有?”

杜倾瞳好不憋气,终究晓得如今形势比人强,只得别扭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懂了,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美妙无比的长评,看到大家欢乐有爱的留言,内牛满面,强烈感动。

亲们人都太好了,爱你们!抱

偶汗,昨天草稿箱里存了文,早上愣是发不出去。只好新开一章发,第九章就变成了空的,点完第八章就给偶跳出来了,今天鼓捣半天,终于弄明白为嘛。因为偶这有时差啊啊啊啊啊啊,要往后调六个小时才能发,无限滴电脑盲,无限滴悲催。偶不是伪更,多出来的第十一章暂锁明天更,人生囧囧有神地继续……

☆、真假人心

年后的初春,倾瞳名正言顺地住进了丞相府。

莫怀臣还算客气,允许她回空了的梁王府收拾包裹,还分给她一间客房,不过不许府中的人和她多接触。他每日里亦开始正经吩咐倾瞳做事,端茶送水,研磨分书,整理文案,反正都是书童的分内事。倾瞳问得两周后他们将起程东上,也就没什么异议。每日唯一的苦差就是要陪着莫怀臣至两更后才能去睡,不禁开始倾叹莫大丞相其人的精力——自己第二日还能睡到日上三竿,莫怀臣可是每日睡不过两个时辰就要起身上朝,回来又是一天忙碌,据说过去几年天天如此,怎么熬过来的?

连续一周多倒春寒,湿冷潮气流窜肆虐,比严冬更加入骨三分。莫怀臣寒症加剧,批改呈折时咳嗽得尤其厉害些,倾瞳一边暗自腹诽这人自找罪受,一边在旁陪得昏昏欲睡,靠着椅角就忍不住坐了,簌簌地什么时候迷糊过去的都不记得。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书房的长椅上,身上搭着件灰狐皮裘,倒是暖融融的叫人舍不得离身。

晚上莫怀臣继续伏案到深夜,倾瞳在旁边抱着灰狐皮裘,想了半天插了一句嘴,“大人……”

“嗯?”他没抬头。

“昨晚这皮衣,谢谢了!”

他还是淡淡的,“嗯。”

倾瞳有点气馁,到底性子直,笑笑说:“如今行程在即,大人又何必这么忙忙叨叨的。你忙得夜夜不眠,宫里那个未必念你的情。”

如果绍渊帝对他这个重臣没有见疑,怎么可能放他这时候带公主出使别国;又怎可能拉她旁听莫怀臣前后整盘谋划,暗中种下她的严严戒心。莫怀臣这般聪明的人,居然装作一点儿不知道,装着不知道也罢了,还拼死拼活为他卖命,朝堂上也无须多言,私底下似乎不必这么克扣自己吧。

莫怀臣这才抬了头,望住人的桃花眼华芒一闪,“那你以为,怎么才好?”

“能怎么着?”倾瞳摊摊手,“吃足睡饱,心安理得。过两天出去坐船,逍遥自在欣赏风光,总比憋在书房里啃墨汁伺候人脸色好多了。”

莫怀臣沉吟了片刻,轻笑着说“不错”,端坐在那里,从善如流的愉悦神情好生春光耀眼。倾瞳瞧得心头一阵鼓噪,瘪嘴道:“大人您别这么笑,我瞧着心里怪寒的。”

“本相是觉得欣慰。身边的书童如此体贴,连主人想做什么该做什么都给琢磨好琢磨透了。你说,要赏你点儿什么才好呢?”声音分明沉了下来,那双清明眸子还是笑模样。

倾瞳彻底垮下了脸。

那晚可怜的小书童童若必须在一天之内将三满架的藏书搬出登录分类,然后再一一重新排好次序。她头一次在丞相上朝后还没睡,打着哈欠上下搬书,心里把莫怀臣骂了个臭死。一边暗暗发誓:哪怕日后这个小心眼儿疯了傻了要跳火坑悬崖呢,她杜倾瞳再多一句嘴,以后就随了他姓!

就这么忙碌了两周。一早晴日当空,倾瞳端坐在镜边,取了微褐颜粉均匀在脸上和脖上抹了,白玉般的肤色稍暗了些,再于颧骨处略点上几个雀斑,平平扯了眉线,又于头顶扎了一方最朴素的蓝黑方巾。镜里的那个花容夺目的女子才稍微暗了点光彩,还是个俊俏十分的小厮模样。她哼着歌儿轻巧完成,推门出去就瞧见一个颀长影子背朝着自己在院子里立着,才想缩脚,被那人轻轻一句定住,“你负责的那堆东西收拾不完,等会儿就不用跟去渡口了。”

杜倾瞳垂头丧气,“是,大人!”

神气吧,趁现在还在你的地盘,尽量把威风做足。等到回到了历越,天地如何……这个……也难说……倾瞳无奈,只能在脑海中将莫怀臣痛扁了一顿,老实预备好所有的书籍文案,拎了沉甸甸两摞爬马车。上车时不经心了些,身体一歪差点跌下去。还是莫怀臣不知怎么伸了把手,挺温和地提醒她,“别弄脏了本相的书!”

小心眼的大狐狸!

杜倾瞳整程气鼓鼓地望窗外,直到瞧见了大船才心情开朗了些。没一会儿,李邈和雁安陪着一个鹅黄衣衫的楚楚小美人来了。那女子应该就是惠敏公主了。大眼红着,迎风带着点泪痕,见到了莫怀臣优雅地行礼,清灵小脸便挂出几丝怯怯然来。李邈是志得意满,依稀瞅着爱卿的神色还带点依依不舍,也不知是真是假。

出了开元城,渐渐凌江宽广,水绿歌悠,茸白的柳絮在清浪上飘飞。几艘华彩的官船随波而行,气势十足。不过一起一伏的,久了倒让人生出些悠悠然的慵懒感觉。

随从们各守其责井井有条地做事,独有倾瞳没得到差遣,闲得无聊了,就找个由头溜出了船舱,直往空旷的船尾奔去。风正好,她在夹板上铺开宣纸,镇纸马马虎虎一压,妙眸轻转,就蘸墨提腕走笔如飞。一时九曲凌江,春光阑珊的水泽图便跃然纸上,连远近的山峦都神形兼备,寥寥几笔就是柔媚的泽国景致。倾瞳画得开心,咬着笔管把画好的一张图压在膝盖底下,继续摊开了画纸,单去勾勒那只停在船舷上的翠鸟……

好一会儿听到背后传来的赞叹声,“你画得真好!”

倾瞳正咬着笔管换纸,一愣扭头,正是早上见过的惠敏公主。赶紧反手一拽笔管,墨毫便全没浪费地弄了一手黑,行礼的姿势也因压着画纸变得有点滑稽,“参见公主!”

公主李娉本来怕生,见到她的奇怪姿势却忍不住抿嘴乐了,走过来捡画,“你别动,小心画儿飞了。这张也好……你,你真会画画儿。”到了后来都是真心钦羡。

倾瞳忙整理好了站起来,“乱涂的而已。”

“乱涂的都如此传神?太……”李娉惊叹地仰头望向她,这才瞧真了她的面貌,一呆就红了脸垂了头,嗫嚅道,“我,我是说……”后面那几个字就语焉不详了。

倾瞳不禁莞尔。这位两句话就害羞的小公主,与自己好歹也算是一场妯娌。不过闹到今日相见不相识的地步,一怪皇家礼法森严;二来,估计面前这可人儿真如她兄长所言,是个不出宫门半步的乖巧孩子。她不忍见她发窘,想想就提了笔,“公主喜欢春风么?”

李娉迟疑了半刻,小声答:“喜欢。”

“那小人就画一张春风赠与公主,可好?”

“风也能画的?”李娉终于挺有兴致地睁圆了眼,倒满是及笄女孩的娇憨。

倾瞳点点头,却三笔两笔,在纸上勾出一个燕子风筝,风筝线系在一个小童手中,被吹作一个弯弯的弧度,连水边的柳丝草尖也朝着一个方向。浓淡初成,却是意趣十足。

李娉欢喜得眼睛都亮了,拍掌说:“真的瞧见风了!”

倾瞳嫣然将图递给李娉,“小人还要干活,先退下了。”

“嗯。”李娉孩子气的只顾盯着画,倾瞳就趁势悄悄溜了。

午后书房静谧,倾瞳才窃喜着偷跑出去无人发觉,就差点撞上了屋中无声无息守着的柴青。他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顺势一望,原来是莫怀臣靠在躺椅中盹着了。握卷的手静垂于胸,俊逸的侧脸则被黑玉似的发半遮住,隐约只瞧得见挺秀的鼻梁和依旧抿紧的唇。柴青趁机将狐裘塞到倾瞳手中,往那头指了指。

倾瞳无奈,只好蹑手蹑脚走过去,将狐裘搭在他身上。指尖轻撩起了风,莫怀臣在温热中舒适地略动了动,很含糊地低喃了一声,倒是沉睡未醒。

倾瞳小心退回来就随柴青出了舱外,而后被旁边的人盯得心头发毛,只好干笑道:“柴总管,有什么不对么?”

柴青原系武学名门,当年他的爱妻受辱自尽,他悲怒之下杀了家乡那个趁自己不在□了妻子的官绅,而后由一个江湖豪客变成了通缉逃犯。是莫怀臣收留安置了他,不仅给他换了一张无人能识的崭新面孔,还奉养他老家唯一的祖父直到过世。莫怀臣肯让他常年亲随左右,自然不仅是因为他的能力,更是因为他的耿耿忠心事事周到。

柴青自是见过倾瞳的真容的,如今再认真打量,这女子虽然刻意装扮平凡,绝艳的五官仍是流光溢彩,眉宇间存着大气爽朗,美得叫他不敢逼视。不过大人的心思,他却仍猜不透呢……他沉吟半晌,才斟酌着道:“这是头一遭,有人靠近了,丞相大人不曾从眠中惊醒呢。”

倾瞳一愣,想想却摇头,“大人应该是连日辛劳,累坏了。”

“是吧……”

柴青去了,倾瞳则立在起风的甲板上若有所思,长发纠结地舞过略微怔忪的水眸。

如果她没有听错,方才那人依稀曾低唤一个名字,似乎是,是……是什么又如何呢?她干脆甩了甩头。过了这一程,他们就是无关的人……

晚饭时,莫怀臣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思量什么。一桌吃饭的李娉就有些战战兢兢,低着头细嚼慢咽。满屋静得只剩银筷碰着瓷碗,与琉璃帘子相撞的交相脆然。李娉好半天想起来问了一句:“莫大人,可认得同来的人里有个约莫这么高的小厮么,懂书画的?”

莫怀臣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过来,顿了顿温和笑道:“船上小厮很多,下官怕是难得一一认清。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待下官查查,再回禀公主,可好?”

“我没问他的名字。”李娉小脸蛋就仿佛熟了的山楂果儿,越发小声道,“他,嗯,生得很……”

倾瞳正在房中吃饭,莫名寒毛一竖。不幸预感当真灵验,丢下筷子不久莫怀臣就来了。虽然唇角微勾着,不过遍身仿佛裹了夜河上月光的凉气,单刀直入地劈头问她:“今天为何现身见惠敏公主?”

倾瞳晓得对这男人装傻不管用,只能翘翘嘴,“随大人信不信,是凑巧遇上的。”

“噢?不是童若想趁此一叙妯娌情谊,所以特别赠画?”莫怀臣踱进来,神色多了几分玩味。

倾瞳坦然哼了一声,“是又如何?她还小呢,初出深宫难免害怕,让她开心一下子有什么不妥的?何况我也不会表露身份,这点轻重童若还能分。”

“你晓得轻重就好。”莫怀臣的不悦似乎也就散了,似无意地淡睨她一眼,“童若的画功颇精,不过是我眼拙么,历越第一国手以工笔盛名一时,童若的笔触倒写意形神,自由不羁……”

一句话倒点到人的痛处。灵动的眸子刹那暗了些,倾瞳索性不冷不热地顶回去,“大人很空闲么,找童若还有别的事?”

莫怀臣瞧出她回避问题,也不恼不逼,“自然!本相是来知会你一声的,以后每日午后要陪公主一个时辰画画聊天,你小心仔细些。还有……”他不慌不忙地将手边的灰狐裘搭在椅上,“这上头的墨迹实在有碍观瞻,既然是童若的随性手笔,你自拿去处置吧。下次再犯,本相找历越大学士连本带利讨回来便是。”

他自悠然而去,留下倾瞳在烛光下找花了眼,才在灰狐裘上寻到几缕不慎沁上的墨色。不禁抱着狐裘嗔了一声,“一个大男人,成天干净得纤尘不染似的,可累不累的?”

春夜的江风细细浅凉,狐裘的触感就显得异常绵痒柔软,像那个沁寒的清晨叫人舍不得放。她索性将茸茸的狐皮利落地扬风往身上裹紧,心满意足地舒口气。

不论如何,春水暖裘,正合人意。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爬了……

☆、大芙宝藏

一路顺风顺水,倒一日暖似一日。

约莫十来日船程走了大半,快到绍渊历越交界的时候,莫怀臣的寒症也靠着服药和休养渐渐控制住了。倾瞳则与小姑子李娉交了朋友,画画聊天,只拣些不要紧的见闻逸事绘声绘色地讲给这个深宫长大的公主听。李娉听得啧啧惊叹,相熟后还是娇怯怯的,不过见到她就会流露出一股十分欣喜的神气。倾瞳与她投契,就格外热络。今天带她去垂钓,明天又教她掷骰子,渐渐无法无天到混了厨房的柴火在铁桶里烤鱼,差点将官船烧了个窟窿。

莫怀臣原本对一切全作未闻,不过见她在公主处独自逗留的时辰越长了些,就略提了提,不想被公主一句就堵回来,“莫大人,本宫近日想跟童若修习写意意境,时间少了怕不成,就宽限他些吧。”

莫怀臣没了话。倾瞳就站在他背后,得意地冲李娉挤了挤眼。

不过亲热稠密相处了几日,李娉不知怎的似乎不自在了。饮食懒怠了些,瞧着倾瞳略显出几分幽怨的模样来。倾瞳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这日午后,李娉头一次因为她晚到发了顿脾气,“你一点都不在乎,不知道我在等么?”丢下一句委屈话,自己抢先奔进房内嘤嘤哭去了。

雾般的细纱薄帘隐约隔了内外,被春风轻卷而起。倒仿佛少女漫天无言的心事,飞扬,又落下。真正朦胧雨烟,意过无痕。

倾瞳忽而恍然悟了,臊得一溜烟跑回了书房。撞上莫怀臣独坐房中摆他的棋谱,一粒黑,一粒白,从容不迫地轻敲着檀木棋盘。

倾瞳想兴师问罪,一时又觉有些师出无名,只能又是闷又是好笑地杵在原地。还是莫怀臣沉静地开口邀道:“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懂棋么,陪我手谈一局?”

倾瞳就噔噔走过去气咻咻坐到对面,“咱们就下!”

倾瞳的棋乃其父亲授,若是在平日,凭着一点玲珑机心,倒也未至于那么快落败。不过今日憋着火气,上来就咄咄逼人大举进攻,布局上难免疏忽大意。莫怀臣只作没瞧见她的不满,白子一颗颗直点黑棋致命的断点。不一会儿将倾瞳的黑子冲得一片狼藉,连不起也冲不出去,东一块西一块的瞧着好不凄惨。纵观全盘,白棋长龙势成,胜负已分。

倾瞳也不抵赖,爽快地一推棋盘,“我输啦!”

莫怀臣才微微一笑,“再一盘?”

“怕你么?”

又是一场摆阵厮杀。倾瞳存了争胜的心,这次就沉稳了些,先角后边只图扎稳脚跟。却不防被莫怀臣在外围几子落下,包了中腹,一招出其不意杀进她的腹地,小飞粘子连带冲出了重围,将她的周密布局再度打乱。倾瞳瞧出左右还是他的利势大,索性学他一般杀入白子阵营,提子反扑只管由着性子狂攻。杀招虽酣畅凌厉,收关数子,依旧是败了十目半。

倾瞳哪肯认输?“再来一局。我还没使上十成力呢。”

眼见天色渐晚,莫怀臣也无异议。两人继续在那两尺见宽的棋盘上各自用心,中途柴青掌了灯进来,通报晚饭已齐备。莫怀臣翩然抬首,瞅见倾瞳托腮坐在那里,编贝细齿扣着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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