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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醉-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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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攸关,本相自然心切。便是如此紧赶慢赶,还险些晚到一步。”薄唇浅浅勾起,莫怀臣从容地负手鄙薄,“不过两位手握近千之众,弓强马壮,还带着一般高手。在这飞鹰都折翼的渡鹰山,难道还怕本相一人插翅飞出不成?”

寇阙一听又再次打量四周。莫怀臣说得不错。他们面前是一派平坦的冰原,后方是陡滑的下坡,右手耸立高大雪山,左侧的冰原也不甚宽。沿途的冰崖只有倾瞳所在之处悬突在风间,距离并不遥远,兵士的箭能轻易瞄准射杀。凭借这种地势,就算莫怀臣武功再高,也难耍出什么花样来。

他放下心来,便哈哈大笑着一摆手,“莫相言之有理,请。”

“好。”

一旁的刘寿钧却移步闪到人前,看到莫怀臣明显的不悦,他别有深意地斜睨着崖边,提高了嗓门道:“既然是结盟,口说无凭,莫相就和我们击掌为誓。日后三人同心,誓败箫帝与凌帝,大破历越堰丘,从此开国建业,你我三人共享世间荣华。”

清月般的衣袂不由一顿,刘寿钧又进逼一步,“怎么,莫相不肯么?”

“莫相?”寇阙面侧的疤痕跟着扯紧。

渐渐骚动的风间,莫怀臣终于低咳一声,似笑非笑的,“这有何难?莫某起誓,有生之年,盟誓不灭,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好。你我击掌!”寇阙大喜。

“啪。”三掌空中脆然相击。

刘寿钧一激动,手背未干的鲜血不小心蹭上了某人洁净的指。“哎哟,对不住大人。我来给您擦……”他忙谄媚地拉起袍角,却被莫怀臣不动声色地避开。

“不必了。本相如今需要先找个理由,说服盈瞳公主。二位先将她的人暂时送到前方空旷些的地方,绑得宽松些。没有本相示意,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那个爱洁的男人取出一方白帕擦干了血迹,而后随手弃之。

半点不屑虚心赔笑的神气,反而令寇阙觉得安心,寇阙于是满口应道:“没问题。”

刘寿钧亦讪讪退开,“如莫相所愿。”

“如此,二位稍待了。”

莫怀臣转身,终于直面着那个从方才开始就凝住的烟影。

一步,两步,三步……步子平缓而均匀。

足下长长的冰道,仿佛凭栏经载的黑白昼夜,仿佛紫薇之华,阴谋之血,仿佛思极之狂,恸极之伤,彻寒地冻结在他与她之间。

四步,五步,六步……

她的眉,她的手,她的唇,越来越清晰。有什么在撕痛跳跃,快要撑开了胸臆,令他不自禁地蹙眉抚了胸口,低低地咳嗽。

一步,再一步,不快,亦不可慢。

可那一段距离,竟如此的漫长啊,好似永远走不到尽头。

终于,步伐停了下来。他站到那个漠然伫立的女子面前,俊颜微微低垂,一双深潭般的桃花眸子浮起莫测如梦的墨漪,倒映着她的清影,一圈一圈,溺入清冷不见底的眸心。

倾瞳听到他压住咳嗽,极轻地吸了气,“瞳,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回德国了,最近要努力码字,码多少更多少,让亲们稍微多点看啊。要是下下周能上榜,那估计要哭死使劲码。到底要榜成功好,还是失败好呢,偶很纠结啊……

☆、傲玉芙花

静,他望着她,她亦望着他。

似有万语千言,被压在极致的静中。

风间一点细雪的碎屑,轻盈地飞拂着,飞拂着,扑在女子的睫端融为淬冷的冰莹。他不自禁地伸指,温存地想为她抚落,却被一痕寒芒刷地止住。

一柄剑尖,无情地指着他胸口的方向。

清音安谧,风止云息,“莫怀臣,你失信了。”

莫怀臣怔了一下,轻笑道:“是。破坏约定来找你,是我失信。”他的俊颜带着清浅的倦意,似有一川如水月色,要从那双瞳里幽然泻出,“原谅我。”

原谅?原谅?

倾瞳极快地蹙了一下眉,转而居然爽快地撤剑,兀自牵起他的袖,魅容显得娇柔乖巧,“好,我原谅你。而且,还要谢谢你。作为谢礼……让我为你疗伤可好?”

“你……”莫怀臣却似乎被灼了一下,回握住她发烫的指,踯躅着探向她的眼,“瞳,你听我说。”

“听什么?你现在来了,不是足以证明一切了么?不过这里太多外人盯着,比较扫兴。”她依然勾着唇角,不叫人睨见她低垂的眸心,“要不要,叫他们也忙一会儿?”

扬手,墨玉吊坠繁复的图案吊在阳光中异样的剔透,倾瞳直盯着寇阙的方向,提声道:“祝王,若你帮我杀了刘寿钧,这块坠子现在归你所有,我说话算话。”

这时还想离间他们,以为能争取时间给人治病?哈哈哈,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

远处的寇阙不屑地想着,心中一合计,背向倾瞳对黑了脸的刘寿钧挤了挤眼,“我说,如今你我都想乘上莫相的东风。你我干脆配合一下,就当着她面假装拼杀,拖一会儿时间。等她给莫怀臣治好了病,你我再做计较……”一面忽然高嚷着提枪急攻,“本王杀了你!”

虚招并没用真劲。刘寿钧反应倒也不慢,眼珠几转口中却呼着,“你这奸贼。”一面佯挡了一下,故作不支地狼狈倒地滚了几圈,才爬起来,“本王跟你拼了。”

“看刀!”

“锵。”

两边的人马开始都有点发蒙,后来在主子授意下终于明白过来。呼喝着抄起把式假打了起来,你一刀我一枪,雪原上刀剑相交锵然阵阵,倒是十分热闹。

不远处的莫怀臣回首望了一眼那场滑稽的好戏,眉间一蹙,“小瞳,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他们打扰你我独处,来……”倾瞳拉他盘膝坐于危滑的崖端,双手一沉,如翻转烟云,对上他的手心,“很凉呢,莫相的寒症,又犯了么?”

勃勃的暖气直冲向莫怀臣掌心的五虎、浮间、脾肿、木炎、眼黄大穴,只需要运转周天,便融合他体内的寒毒与烈热,导归入本消除病根。

然而她的真气未入,却撞上一层严冰屏障,被磅礴的劲力全然阻挡。

倾瞳诧异抬头,见到那人眼中隐约的不悦,“为何要这样?”

到了如今,他居然问她,为何,为何……

“你我何等关系。倾瞳如此,当然是为了报莫相相待一片赤诚。”倾瞳讽刺地挑眉,再次催动真气,感觉身下的冰壁在层层呐喊中轻微地震颤,“莫相难道不喜欢?”

莫怀臣静了须臾,却咬牙笑了,“你……呵呵,好,我很喜欢,再喜欢没有!”

口中说着欢喜,相贴的掌却顽固地坚拒。

她送,他拒。再送,再拒。他们仿佛在玩一场隐形的拉锯,彼此都赌着气不肯认输。

莫怀臣胸前的白衣压抑地起伏,似能融入这一派茫茫的雪气。后来不知怎的呼吸一顿,他飞快锁眉合目,唇色变得一片急苍。

钻心刺骨。师父说,寒症再发,会一次沉重过一次,发作时万根寒针刺穿肺腑血脉,是人类无法承受的剧痛。

想到此节不由刺心,倾瞳不由自主欲催动真气护住他的心肺,低声呼唤:“大狐狸,让我给你疗伤……”

他却高傲得不肯接受她半分相帮,沉凝调息了一小会儿才掀开眼睑,惯常的冷意从睫间的阴影间浅浅渗出来,“怎么,肯认我了么?不想借他们的手杀掉我了?”

倾瞳惊得几欲一跃而起,却被一股大力生生压住动弹不得,他的脸色很白,唇色也很浅,“你在冰崖下面,动了什么手脚?今日这样的境况,你以为还能护得住谁?何况为了几个随从,值得你不顾生死玉石俱焚么?一年了,你还是如此冲动。”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她故意示好,是要借疗伤拖延时间;她引寇刘两方假斗,是为了掩饰冰崖下凿痕的杂音。

他原来都知道。

在他面前,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她狼狈痛彻无能为力,而他则浮在万丈云端之上,无色无相,漠然而超脱。永远英明的抉择,英明得没有了悲喜,也没有了人气。

冻眸流火照人,终于不再掩饰方才的绝望愤然,“我死我活,我自己选,与你何干?你这么在乎我的生死,是为了什么?要我为你医病,要得到大芙宝藏图,或者,还需要我暂时活着,保留开启宝藏需要的后裔之血?莫怀臣,你不屑冲动却还执意卷了进来,所求的又是哪一个?”

“杜倾瞳……”他似乎动了真气,深深吸气间,波澜不惊的沉眸终掀起巨浪惊涛,铺天盖地。

倾瞳不肯再看他,亦不敢再看。

她的属下,她的兄弟,一个个为她壮烈舍命的将士,躺在那片遥远的雪地上。远远一片蜿蜒的深朱,好像焚尽人心的炼川,呼号着屈辱。

杀了他们,她必须送寇刘两个奸贼下十八层地狱,她刚才便发了毒誓。

可见到了这个男人,她居然贪恋起生存来了。听他亲口承认早知大芙宝藏的秘密,看他与寇刘二人击掌发誓,探知他重发的旧疾,她居然还想说服自己相信他,还会为他的一个眼神一次病痛牵心动肺,哪怕是死,也想让他记着她记着她,一辈子都无法忘却今日这皑皑高崖——真是无可救药啊,无可救药的纠结,无可救药的迷恋,她已然无可救药。

耳畔清润的声音却沉下她的心,“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徒劳挣扎。我要得到的,从不会失手,你该清楚。”

倾瞳摇摇头,略微诡异地笑了,“可惜不是每一次你都能如意的,丞相大人。”

她劲力一吐,看到莫怀臣明显吃力的神色,阻碍的真气通畅打破了屏障,送入他的体内。

“你瞧,这种药无色无味,能短暂制住你体内真气,足够我做完我想要做的事。”

她的真气对他是大补良药,那股丰沛的暖流却叫他有些慌乱,莫怀臣只得低声嗔道:“雪崩马上就要来了,你的属下在冰崖下面不会受到影响,另一部分已转到那边雪原上,也不会被倾覆。你再与我斗气,一会儿给寇刘两军陪葬的,就是你我而已。”

“雪崩?”她气息瞬顿。

“鬼和尚早上了雪山山巅。”

倾瞳情不自禁地扬起头,不知何时,空气中的冰晶真的多了起来。片片晶莹闪着琉璃的光彩,碎虹撒了漫天。侧耳细听,除了高低的喊杀之声,崖下的冰裂之音,旷远的高处,似乎真有什么隐隐沉闷的东西在往前碾近。

原来他淡定前来,是计划将所有的敌人都永埋冰原?

剪水眸子惶急点水,她倏然收回真气,一把扶住他几乎倾倒的身体,“大狐狸,你怎么不早讲?”

莫怀臣不禁苦笑,勉力调节着体内委顿欲枯竭的真气,“你可曾给我机会了?恶人先告状!”

“明明是你……”倾瞳才要顶嘴,却听到一阵更大的骚动之声。那边相斗的兵马俱停了动作,寇阙大喝一声“摆阵”。手下精兵三排弓箭手,齐齐对准了来路的方向。

刘寿钧则一指冰崖,指示手下箭手,“给我看好,一个都不能放走。”

嗒嗒嗒,嗒嗒嗒,蹄尖碎雪,好像急促呼啸的心。

烈马踏乾坤,挥袖变风云。

令人眼盲的纯白中,一竿猛虎烈火的旗帜高炽而起。

寇阙的兵刃几乎惊脱了手,“寇天?”

一声剑气长吟,那头停驻一匹青灰大马,点地落下金丝纹龙的玄袍男人,长着一张张扬十分的容颜,好像烈日般气势睥睨。他开口道:“几日不见,二皇兄还认得朕么?看在父皇的面上,二哥今日挑选个怎么样的死法,朕都准奏。”

身后旗帜林立,皆为冉冉如火的虎吞艳阳。

刘寿钧情知不妙,心虚往后退了一步,“凌、凌帝。”

寇天哈哈仰天长笑,竟然全是狂态,“今天这么齐全,都不需本王费劲,我的好母后,至少还算为本王做了一件称心的事。”

一边的冷漠紫衣紧紧相随,静然瞧着他的姿态,眸中一阵虚空。

方才宫中一番激变。凌帝积蓄已久突然发难,终于铁血铲除了母亲的亲信,软禁了不肯放弃摆布朝政的夜纭太后。才办妥一切,他居然从被囚的火媚口中得知她私下给盈瞳公主马队下毒的消息。凌帝虽预备趁机引出依然蠢蠢欲动伺机夺位的寇阙,但亦算准盈瞳公主用兵如神,就算不能败敌,也绰绰拖到他的援军合围。

可是他忘了,世间之事,但凡关情,便多波折变数。

见他对那位从小陪他长大的狐媚女子高扬了剑,她在一旁,却不知该阻止或是帮他狠狠刺下。

火媚那时却笑得如此美艳,朱发红唇,吐出恶毒的诅咒如附骨之蛆令人心麻难忘,“记不记得你说过,你我都是受到恶咒的人,所以根本不会懂得什么感情。所以寇天,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一样得不到,一辈子,一辈子也无法得到。你以为用完她以后,还能追回她放肆爱惜,以为你还有很多时间来享受情爱?我告诉你,等你赶到的时候,杜倾瞳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不过她终于能乖乖顺从的在你怀里,变成一摊枯骨听你一世的悔恨。”

司紫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王失控,一掌将火媚击得经脉尽碎,然后带了一队亲兵,好像疯了一般往渡鹰山赶来。

幸好,幸好他们及时赶到了。

可如今的局势,却也不妙。他们所带兵力虽足,但毕竟地势受限。祝王与刘寿钧只需动动指头,那些致命的利箭也会在他们阻拦之前到达冰崖。

而如若她的眼力没出问题,那头与盈瞳公主双双并立的清傲白衣,只可能是……

果然,凌帝焦急四顾,目光终于对准了冰崖那头的人影。紫眸刹那间狠狠紧缩,似有火焰从深处炸开了,化为奔腾的岩浆要熔了天地一切。他只是直直盯着倾瞳的方向,闷吼从牙缝里挤出来,“莫怀臣,你放开她。”

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隔着遥遥的冰崖,险崖那头面如冷玉的男子,显然也听得清楚。可他好像失聪了,反而从容将那位如诗的女子带到身后。

青天之下,只见风中二人交叠飞舞的衣袂,牵牵连连浪漫缱绻。

“凌帝来得真迟。”         

作者有话要说:胃疼,实在没发法码了,就更这么多吧。等吃了药睡一觉,醒了不疼了再回亲们的留言。抱!

关于此文中猪脚们的年纪,某言曾经回复过一个读者提问。现在想想预备还是给小天减个三五岁,那就是小瞳差不多十八九,小天二十四五,小莫二十五六。咳咳,夜纭太后要晚育鸟……

☆、围局惊殇

寇天怒得往前大跨一步,对上那头绷紧的根根箭尖,胸襟昂扬狰狞的龙爪一阵起伏。他却扬声喝道:“好,今日莫相助了她,算朕欠你一次。”

倾瞳在莫怀臣身后不由欲笑。

助?如今情势,大狐狸助得赔本,寇天却也谢得莫名。

这边的冰崖再多一点分量,就会彻底崩裂倾塌;而雪崩若当真来袭,届时这片冰原上的人马将在瞬息间被雪葬,这冰崖一样难逃被覆灭的命运;寇刘二人那头夺命弓箭何止百数,而莫怀臣还在此时被她弄得真力全无,寇天大军压近,越发火上浇油。

进,是箭林凶险;退,是万丈深崖。说九死一生都嫌太过乐观。

环顾天高风狂,四面琉璃江山,如此惊世之美,倒真是个不俗的绝命之地呢。她唯有,唯有……

吸了口气,倾瞳催动真气注入那个男人略凉的掌心,以外力催迫他体内真气加快流转。

他似心有灵犀,不问,亦不再拒绝。不过手心惩罚地加大了力道,捏得她手指发痛。面朝着那头的凌帝,声线还显得优雅而尊贵,“凌帝客气了。本相是挂怀盈瞳公主,见她出使迟迟不归,才心急迎上来一程。倒见识到了堰丘人的待客之道,实在大开眼界。”

“大狐狸,你瞎说什么?”清眸顿时瞪得溜圆,倾瞳热了脸小声磨牙。

莫怀臣侧身回首,清隽的鼻梁如斯靠近,呼出的气息痒痒拂上她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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