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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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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瞳已轻松打通了自己的穴位,从他身下钻出来,一面揉着自己可怜的小腿,“得罪啦。我不管你叫什么,也不管你长什么模样。我既不想告密,也不想跟你走。咱们萍水相逢,看在你也是莫怀臣的敌人的分上,我就高风亮节放过你这蛮子一次,我说得够清楚么?”

好,很好!他真是低估了她的心机本领。

“看不出,你倒做得不错嘛……”寇天的面色倒旋而即回复自如,藐笑轻哼,暗自强行运气冲关,无奈被那女子落指一点,便彻底破了气穴所在,一时再难凝起。她倒似乎被什么吸引,转而探□牵起他胸口的古怪吊饰,问得和气,“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咆哮,“滚!”

倾瞳也不生气,凑近了上下打量那枚非圆非方的吊坠。那坠子上头刻镂精良,高低起伏不平,怎么看,材质和雕工都和自己的那一块甚为接近。而且——倾瞳微微抿了唇——怎么看,自己那块悬雕的吊饰,似乎和这人的恰恰好,能连锁扣起……

她越发疑惑,森森寒音在她后颈激开一层诡异的麻皮,“你再碰一下,就不要后悔!”

倾瞳就丢下他的吊饰,偏着脑袋有丝促狭,“我不过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便罢了。一整晚老虎吃人一般,喊打喊杀的还不累么?何况你毒伤未愈又能奈我何?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想想明天如何逃命才是正经。”

寇天一向狂傲,哪怕今夜孤身犯险,他亦自信能够从容脱身。不想有备而来的莫怀臣与自己实力不相上下,终于让他碰上了点儿那该死的“月迷殇”。而后随手掳来一个人质,居然又拥有绝尘花色迷人心魂,自己就莫名着了她的道儿。

落到现在这般被她取笑的混账田地,当真一口恶气堵得胸口翻涌,喉头盈满潮潮的腥味。竭力压了压,那女子却咦了一声,丢下他径自往洞外摸索过去,试探地低唤:“师兄,是你么?”

回应她的,是皑皑大雪,一片寂静。

几根枯枝朽叶似被雪压塌了,噗噗地坠下来。一只老鸦便自滑过洞口,孤单单地拍着翅膀往山那头的林枝去了。

“鸟啊……”倾瞳失望而回,给寇天安排个背着洞口舒服些的卧姿。自己在不远处盘腿坐了,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椭圆陶埙,拍了拍放在胭脂唇边,先浅笑着警告,“等会儿我师兄来了,你最好装睡。否则,我可不担保你的安全。”

“你最好祈祷你师兄杀了我,要不然你们都会死!”

“所以说,蛮子就是蛮子!”

倾瞳也不再和他抬杠,微微吸了口气,唇线贴在清润的陶埙上。

一段微嗡的曲调就在寒夜中轻咽扬起。虽没有管弦的悠扬清亮,却缠绵低回,融进了吹雪的夜风,倒越发抑扬着古朴无言的苍茫感觉。

寇天陡然气息大乱,比方才更加骇然三分。

这不可能……

一面混乱地思考着,一面侧耳细细分辨。没有错。那曲调,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而她吹奏的技巧娴熟,甚至还胜过那个人。

这怎么可能?难道她也是……

奇异地,虽然脑中飞转不休,意志却在遍遍低奏中不自禁地放松下来,好似陷进了一床暖被,身体被催眠一般浅淡的钝痛。好像儿时一样,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少兄长们的折辱,只要她在睡前送他一丝浅无痕迹的温柔,他就能心满意足地安然入眠——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倾瞳没有去瞧寇天的神情,不过倒勾起了些心头旧事,也就自个儿出了神。

千峰万里,一点落寒谁听音。雪染苍山白,旧梦岂如归?

但见幽芒如水,一时静而又静的崖洞内,唯余缄默。

直到雪住。

几点踏枝的足声传来,洞口卷进个半白的沉毅暗影。倾瞳立时兴奋得一跃而起迎上去,“你可来了,我嘴都吹麻了!”

“你怎么样?”杜魏风来不及站定,旋身裹了她退到月下打量。

杜魏风啊,难得如此紧张呢。

倾瞳不禁莞尔,“别担心,我没事!”

“没事?”杜魏风目光凝在她颈间的血痕上,“他伤了你?”

“一点小伤。”倾瞳摆摆手,随意地遮住了魏风扫向洞深处的凌厉视线,“算了,他也算是那人对头,留他的命吧。”

“伤害你的,都必须死。”

背后来人吐气悠长绵密,内功修为绝不简单。何况那个男人话音才落,洞内顷刻杀意浓浓,高手的气势不输给方才的莫怀臣,寇天虽没见到他的面,却也委实不记得江湖上何时有这么一号人物出现过。

不过又如何?他冷笑道:“不管你是谁,最好能确保一击中的,否则后患无穷。”

“不劳费心!”

那人倒说到做到。决然一股彻骨冷意奇袭而来,速度快得绝对足以将他的胸口贯穿个三五次。寇天正自运气欲硬抗这记致命的杀招,后头却响起一声轻斥,“师兄住手!”

冥冥剑锋恰抵住他的后肩,寒意破体。

后头的女子似在跳脚,“师兄,他……”后头窸窸窣窣,变作了在窃窃耳语,一会儿,男声微自沉吟了,“真的?”

“嗯。所以,这次算了……”

“可是留着他万一……”

“天都快亮了,我们再不回去怕有麻烦。再说他的穴道再有两刻工夫就自行解了,出了这里大家各走各路,两不相干。”

后头的男人沉默片刻才沉声道:“好,咱们走!”

寇天只听到零零碎碎几句没头没脑的对白,想不到这个被他挟持的女子居然一夜两次救了自己的性命,却更叫他说不出的憋气烦躁。主要是他还有诸多疑点没得到解答,怎么能放她轻易溜掉?

“站住!你的姓名来历,现在就给我说清楚!”

杜倾瞳翻腕带住杜魏风怒风鼓起的衣袖,淡挑起唇角,“罢了!”

这霸道的蛮子,死到临头还高高在上地命令人,凉一下头脑倒是正好。

眼前寒气一敛,纤腰已被勾住。魏风拽起一段长藤,敏捷地攀崖飞登,御风好似鹏鸟。倾瞳戏谑的余音便袅袅地化在琉璃般的雪山之中,“下次吧,我说不定会告诉你……”

当然,他们之间,不会有下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数只FH,某言精分成神经病。亲们如有疑惑自动脑补,脑补不畅,咳咳,就当是某言伏笔吧,阿门!

顺便内牛,亲们留言真是很治愈,爱你们!亲一口!

☆、意外转机

杜魏风还是生气了。

私瞧春宫图大罪一条。

胡乱结识对头大罪之二。

再加上还惹上了一个来历不明绝对危险的神秘人。

三罪齐发,魏风除了每日例行为她上药,足足五日不与倾瞳讲话,成天绷着漠无表情一张俊脸,拿倾瞳当空气。逼不得已了,他就自称“属下”,应酬下就直接回房或者独自练功。府里剩下两个小丫头一个老妈子更是不顶事,一问摇头三不知,比装聋作哑的杜魏风更叫人郁闷。

倾瞳憋得快喊救命,也不敢再使性子偷溜出去,只能在乱七八糟的梁王府中一人胡转。当年抄家也抄得甚彻底,除了她的一些嫁妆,王府里值钱的东西统统被缴走。她和魏风从那之后只和那几个仆人住在后头五间客房里头,饮食起居都在府内一角,像囚犯也像客人。其他的房间横竖用也用不到,索性凭着它们去,自抄家后就不曾整理,如今蛛丝遍布,早不能见人。

倾瞳欲找本闲书解闷,琢磨了一阵就去了书房。书房空置已久,格外凌乱。几个翻损的书架,烂字破纸横了满地,纤足一踏,厚积的尘埃便自腾开,好似寂寞花放。倾瞳半捂着鼻子,就地拾了几本残书,随意乱翻。剩下没有被搜走的,有些诗集,也有兵书战法,甚至还有一两本琴谱和人物传记。倾瞳渐渐瞧出兴趣,开始边理边看,弹着灰尘搜集书页,不知不觉耗过了午后时光。

不经意的抬头,才发觉夕阳倾窗,斜斜掠过一道沉默的人影,不知道在那里安静立了多久了。

倾瞳也不回头,“来了就帮忙收拾吧!”

杜魏风就走进来,缄默着拾捡地上的书页,也不啧声。

好一会儿还是倾瞳叹了口气,“师兄,我都道歉了几万次了,你想闷死我么?生气也有个限度吧!”

魏风的手略顿了顿,“属下不敢。是属下没有尽到职责!”

倾瞳便重重摔了手上的书,砸得满地尘飞,“你再说一遍试试!”怒气冲冲的琉璃眸子对上魏风无表情的俊面,愈闪着受挫的火苗,“你再提什么属下,我今天就修书给爹爹,让他招你回去。我一个戴罪之身寡居民妇,需要什么属下?”

“小瞳,这是什么话?”魏风立刻提高了音,满不赞同。

“好,现在承认我是你是师妹杜倾瞳了?”倾瞳咄咄逼人的前进一步,把杜魏风直挤到墙边,“那咱们就算算。咱们两个也认得十来年了吧,自小一处研习一处吃饭,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看。若不是如此,我怎么敢拖你下水陪我在这潭死水里熬着?你倒好,现在开始成天属下属下了,是不是真的烦了,想离开了,所以要提早划清了界限……”

“没有!”杜魏风慌了,两手扶住倾瞳细薄的肩。好像小时候一样,由于口齿木讷,只能如此表达自己的恳切,“我绝没有!小瞳你别多心!”

“真的?”倾瞳浅垂臻首,密密长睫遮住了眸中算计的妙闪。

杜魏风翻掌一压,劈得身旁木架分崩离析,“如有虚言,有如此报!”

倾瞳这才忽然扬了脑袋,清艳艳的早笑得人眼花心软,拉着魏风的手拍了拍,“你又来了,凡事都认真得吓人。不过下次下手记得找厨房的柴火,省得浪费!”

“你……”刚毅的嘴角终于无可奈何的柔软了些,轮廓线终于勾起迷人的俊朗:“你几天没有练功了?成天散淡着,叫师父知道,预备如何交差?”

“不是还有师兄会护着我么!”

魏风没了言语,舍不得责备,又不敢放任自己宠爱她的娇憨。眼前那张容颜,从天真得无半丝隐瞒,变作了如今的举手投足万千丰娆——她早就长成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稍瞬就撇开了目光,他转身淡淡道:“不早了,晚餐有你爱的翡翠糕。”

小瞳是他痛彻的时刻,毫不保留为他展开无暇笑脸,为他带来阳光的第一人。

十年朝夕,唯一的同伴,胜于生命的珍惜。

不过,杜倾瞳更是杜家的幺女,而他,则欠了杜家一生的恩情。从杜大人当年费尽心力维护自己含冤枉死的忠耿父亲,而后又出钱出力安葬了他魏家一门三十四口人;到后来悄悄收留了他这个罪臣孤儿,给他自己的姓氏,让他读书,送他习武。他命中注定,必须永远忠诚于杜家。而这十年里,大人唯一拜托他的,就是保护从小就被送出家门的杜倾瞳。

作为她的侍卫,守护她一生一世,除非她说不要。仅此,而已。

身后的娇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师兄……”

“嗯。”

“莫怀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么?”

杜魏风凝神思考片刻,慢道:“据说他十六岁中举,二十岁仕途大顺,深得君王宠信,二十三登上绍渊丞相之位。为人看似温诚君子,不过在朝堂之上屡施雷霆手段,应该是个杀伐决断之人。绍渊更有他许多风传,也不知真不真。怎么了?”

倾瞳轻笑带过,“不为什么,想起来好奇而已。”

……

“我觉得……”

“嗯。”

“我觉得,莫怀臣,也许并没有我想的那样坏。”

“是么?”

“嗯。”

“先吃饭吧……”

以后的几日,倾瞳都在书房里磨磨蹭蹭的扬尘收拾,粗活一概不需要她动手,被魏风一人包了。打扫到一半,倾瞳发现嵌在残木书架中的半截青铜雕花柄。拔 出来一看,却是一把青铜锁匙。可能过去藏在书架的夹缝中,被魏风无意间劈开才现了身。

“魏风,快来!”

“怎么?”杜魏风凑了过去,见倾瞳正对着光,半眯着眼睨着指尖小巧的铜匙:“你说,这能打开府中哪把锁呢?”

梁王府空前忙碌了几日,所有弃而不用的房间都被挨个打扫干净了。倾瞳和杜魏风借着打扫四处寻找可能隐藏暗格机关的地方,却一无所获。两人倒累得够呛,在主房暂作休息的时候,杜魏风又讨去了那枚钥匙,低头只管打量。

倾瞳泄气地翘翘薄粉朱唇,“还没放弃呢?”

“我总觉得,这个花纹在哪里见过。”

“噢?我怎么没印象?”

魏风原就比倾瞳有耐心,也不多话,一遍遍的浏览房间各处,好一阵子目光蓦然凝注了,“小瞳……”

“什么?”

魏风扬手一指房中的那扇雕花大窗。

花窗十分古朴,窗棂是最好的松木所制,敦厚有力。倾瞳顺势看到窗上精巧的纹路,低呼着拉了魏风抢过去。屏了呼吸,小心地将铜匙对准了雕花大窗的一星古怪的花纹,一拧,就听得轻微的“喀嚓”,厚厚的窗棂弹开来,一卷尺余的绢轴便现在人眼。

两人对望一眼,俱是无声。

魏风怕有机关,动手取出卷轴,平摊在木桌上。雪白丝绢上墨迹斐然,细致标刻着一副密密的地形图,沟壑纵横间,还有红蓝黄三色小旗和着数量多寡。丝轴上方几字蝇头小撰,“绍渊地形兵布大略,明历七年”

倾瞳低头研究了半日,抬头却失笑道:“看来,我那个夫君也不算枉死!”

杜魏风不禁蹙了蹙眉。

“我是说真的!不过托他的福,这一次说不定我真能离开这里了。”

拿这份绝密的军略图,要求历越承帝讨一次人情,换回她的自由。对历越,对杜家,对自己,似乎是一举三得的事。三年了,想不到真让她寻到重获自由的机会。

杜魏风倒踯躅未动,英朗的五官间泛起隐约的犹豫:“你一个人,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这里除了你,没人有本事送信回去。横竖我成天闷在这府里不得出去,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半张新面孔,顶多我答应你,绝不乱跑,也不闯祸。你只管自己小心,我在这儿等你的消息。”

有了倾瞳拍着胸脯赌誓保证,魏风第二天便整装离开了。他离开的那日,莫怀臣却进了宫内。

天气晴暖,御花园内石径曲折,梅香阵阵。他闲适地随着陆公公一直往园深处的景阁去。走到一半,对面无端扑来股窒人的脂粉香气。不片刻,一位轻桃薄衣的男人就从假山那头绕了出来,眉目之间居然有七分似他。不过五官过于柔媚,风骚之态犹胜女子,不及他的清雅磊落。

那人一路烟视媚行,全将迎面而来的莫怀臣当了空气。擦身之时居然“哎呀”一声,盘上的碧玉扣带应声落地,他才眼一溜瞥过近在咫尺的人,掩口嗤嗤笑道:“我说昨日烛花爆了又爆,近日必有贵客呢,原来是莫大人大驾光临我这小小景阁。刚才是小人失手了。可这扣带皇上又急着用呢,小人赶着送过去,无奈近日腰肌伤损实在不便弯身。莫大人您瞧,这可怎么好?”

陆公公一听便吓得面白心颤。

这两人一位是皇上心尖上的男宠,一位是皇上半刻离不得的重臣,虽然向不对盘,可若真出了点不痛快,最后还得怪他这夹在中间不懂调停的。

一面赶紧闷头就往前凑,“奴才来捡,奴才来捡。”

“不必了!”莫怀臣淡笑着,袖袂飘拂,已经屈身于那人脚边拾了玉色扣带,交回人手中:“雁宫侍连日伺君辛劳,也要保重身体!”

雁安轻狂地贴身靠近,媚眼一飞,“多谢丞相大人关心。小人可不敢耽误您了!皇上的心和那军机大事都还等着您呢!”说罢便一步一摇地走了。

莫怀臣静立原地,按唇轻轻咳了两声。薄光如金,撒了一头一身。

那日午后温暖,绍渊帝王瞧了一下午雁安领人戏耍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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