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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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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话,华生!〃福尔摩斯最后说,声音还在打颤,“我既要向你致谢又要向你道歉。即使是对我本人来说,这个实验也是大可非议的,对一位朋友来说,就更加有问题了。我实在非常抱歉。”
“你知道,〃我激动地回答,因为我对福尔摩斯的内心从来没有象现在了解得这样深刻,“能够协助你,这使我特别高兴,格外荣幸。”
他很快就恢复了那种半幽默半挖苦的神情,这是他对周围人们的一种惯常的态度。“亲爱的华生,叫我们两个人发疯,那可是多此一举,〃他说。〃在我们着手如此野蛮的实验之前,诚实的观察者肯定早已料定我们是发疯了。我承认,我没有想到效果来得这样突然,这样猛烈。〃他跑进屋里,又跑出屋来,手上拿着那盏还在燃着的灯,手臂伸得直直的,使灯离开他自己远一些。他把灯扔进了荆棘丛中。“一定要让屋里换换空气。华生,我想你对这几起悲剧的产生不再有丝毫怀疑了吧?”
“毫无怀疑。”
“但是,起因却依然搞不清楚。我们到这个凉亭里去一起讨论一下吧。这个可恶的东西好象还卡在我喉咙里。我们必须承认,一切都证明是莫梯墨·特雷根尼斯这个人干的。他是第一次悲剧的罪犯,虽然他是第二次悲剧的受害者。首先,我们必须记住,他们家里闹过纠纷,随后又言归于好。纠纷闹到什么程度,和好又到什么程度,我们都不得而知。当我想到莫梯墨·特雷根尼斯,他那张狡猾的脸,镜片后面那两只阴险的小眼睛,我就不会相信他是一个性情特别厚道的人。不,他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你记得吧,
他说过花园里有动静之类的话,一下子引开了我们的注意力,放过了悲剧的真正起因。他的用心是想把我们引入歧途。最后一点,如果不是他在离开房间的时候把药粉扔进火里,那么,还会是谁呢?事情是在他刚一离开就发生的。如果另有别人进来,屋里的人当然会从桌旁站起来。此外,在这宁静的康沃尔,人们在晚上十点钟以后是不会外出做客的。所以,我们可以这样说,一切都证明莫梯墨·特雷根尼斯是嫌疑犯。”
“那么,他自己的死是自杀喽!”
“唔,华生,从表面上看,这种假设并非不可能。一个人给自己家里带来如此的灾难而自感有罪,也会因为悔恨而自我毁灭的。可是,这里有无法反驳的理由可以推翻这一假设。幸好,在英格兰有一个人了解全部情况。我已作好安排。我们今天下午就能听到他亲口说出真情。啊!他提前来了。请走这边,列昂·斯特戴尔博士。我们在室内做过一次化学实验,使我们的那间小房不适于接待你这样一位贵客。”
我听到花园的门咔嗒一响,这位高大的非洲探险家的威严身影出现在小路上。他有些吃惊,转身向我们所在的凉亭走来。
“是你请我来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大约在一个钟头之前收到你的信。我来了,虽然我确实不知道我遵命到来是为了什么。”
“我们也许可以在分手之前把事情澄清,〃福尔摩斯说。
“此刻,你以礼相待,愿意光临,我非常感激。室外接待很是不周,请原谅。我的朋友华生和我即将给名为《科尼什的恐怖》的文稿增添新的一章,我们目前需要清新的空气。既然我所不得不讨论的事情或许与你本人密切相关,所以我们还是在一个没有人能偷听的地方谈一谈为好。”
探险家从嘴里取出雪茄,面孔铁青,看着我的同伴。
“我不明白,先生,〃他说,“你要谈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密切相关。”
“莫梯墨·特雷根尼斯的死,〃福尔摩斯说。
就在这一刹那,我真希望我是全副武装着的才好。斯特戴尔那副狰狞面目的脸唰地一下变得绯红,直瞪两眼,额上一节一节的青筋都鼓胀起来了。他紧握拳头冲向我的同伴。接着他又站住,竭力使自己保持一种冷酷而僵硬的平静。这种样子显得比他火冒三丈更加危险。
“我长期与野人为伴,不受法律的束缚,〃他说,“因此,我自己就是法律,这已经是习以为常了。福尔摩斯先生,这一点,你最好还是不要忘记,因为我并不想加害于你。”
“我也不想加害于你,斯特戴尔博士。明证就是,尽管我知道了一切,但我还是找你而没有去找警察。”
斯特戴尔直喘气,坐下了。他畏缩了。这在他的冒险生涯中或许还是头一次吧。福尔摩斯那种镇静自若的神态具有无法抗拒的力量。我们的客人霎时间张口结舌,焦躁得两只手时而放开时而紧握。
“你是什么意思?〃他终于问道,“如果你想对我进行恫吓,福尔摩斯先生,你可找错了实验对象啦。别再拐弯抹角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来告诉你,〃福尔摩斯说,“我之所以要告诉你,是因为我希望以坦率换取坦率。我的下一步完全取决于你辩护的性质。”
“我的辩护?”
“是的,先生。”
“辩护什么呢?”
“对于杀害莫梯墨·特雷根尼斯的控告的辩护。”
斯特戴尔用手绢擦擦前额。〃说实在的,你越逼越近了,”他说,“你的一切成就都是依靠这种惊人的虚张声势的力量吗?”
“虚张声势的是你,〃福尔摩斯严肃地说,“列昂·斯特蒙尔博士,而不是我。我把我的结论所依据的事实说几件给你听,借以作为佐证。关于你从普利茅斯回来,而把大部分财物运到非洲去,我只想提一点,即这首先使我了解到,你本人是构成这一戏剧性事件的重要因素之一——”
“我是回来——”
“你回来的理由,我已经听你说了,我认为是不能令人信服的,也是不充分的。这且不说。你来问我怀疑谁,我没有答复你,你就去找牧师。你在牧师家外面等了一会儿,最后回到你自己的住处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后面跟着。”
“我没有发现有人。”
“既然我要跟着你,当然不能让你看见。你在屋里整夜坐立不安。你拟定了一些计划,准备在第二天清晨执行。天刚破晓你就出了房门。你的门边放着一堆淡红色小石子。你拿了几粒放进口袋。”
斯特戴尔猛然一愣,惊愕地看着福尔摩斯。
“你住的地方离牧师的家有一英里。你迅速地走完了这一英里路。我注意到,你穿的就是现在你脚上的这双起棱的网球鞋。你穿过牧师住宅的花园和旁边的篱笆,出现在特雷根尼斯住处的窗下。当时天已大亮,可是屋里还没有动静。你从口袋里取出小石子,往窗台上扔。”
斯特戴尔一下站了起来。
“你干得象魔鬼一样出色!〃他嚷道。
福尔摩斯对此赞扬付诸淡淡一笑。“在特雷根尼斯还没有来到窗前的时候,你扔了两把,也可能是三把小石子。你叫他下楼。他赶忙穿好衣服,下楼到了起居室。你是从窗子进去的。你们相会的时间很短。相会时,你在屋里来回踱步。后来,你出去,关上了窗子,站在外面的草地上,抽着雪茄注视屋里发生的情况。最后,等到特雷根尼斯死了,你就又从来的路回去了。现在,斯特戴尔博士,你怎么能证明你的这种行为是正当的呢?行为的动机何在呢?如果你说假话,或者是胡诌,我向你保证,这件事就永远不会由我经手了。”
客人听了控告人的这番话,脸色苍白。他坐着沉思,两只手蒙住脸。突然一阵冲动,他从前胸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扔到我们面前的一张粗糙的石桌上。
“我那样做,就是为了这个,〃他说。
这是一张半身像片。像片上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的面孔。福尔摩斯弯身看那张像片。
“布伦达·特雷根尼斯,〃他说。
“对,布伦达·特雷根尼斯,〃客人重复了一遍。〃多年来,我爱她。多年来,她爱我。这就是人们所惊奇的我在科尼什稳居的秘密所在。隐居使我接近这世界上我最心爱的一件东西。我不能娶她,因为我有妻子。我妻子离开了我多年,可是根据这令人悲叹的英格兰法律,我不能同我妻子离婚。布伦达等了好些年。我也等了好些年。现在,这就是我们等待的结果。〃一阵沉痛的呜咽震动着他那巨大的身躯。他用一只手捏住他那花斑胡子下面的喉咙。他又竭力控制住自己,继续往下说:
“牧师知道。他知道我们的秘密。他会告诉你,她是一个人间的天使。因此,牧师打电报告诉我,我就回来了。当我得知我的心上人遭到这样的不幸的时候,行李和非洲对我又算得了什么?在这一点上,福尔摩斯先生,你是掌握了我的行动的线索的。”
“说下去,〃我的朋友说。
斯特戴尔博士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纸上写着〃Radixpedisdiaboli〃几个字,下面盖有一个红色标记,表示有毒。他把纸包推给我。〃我知道你是医生,先生。这种制剂你听说过吗?”
“魔鬼脚根!没有,从来没听说过。”
“这也不能怪你的专业知识,〃他说,“只有一个标本放在布达的实验室里,在欧洲再没有别的标本了。药典里和毒品①文献上都还没有记载。这种根,长得象一只脚,一半象人脚,一半象羊脚,一位研究药材的传教士就给它取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名字。西部非洲一些地区的巫医把它当作试罪判决法的②毒物,严加保密。我是在很特殊的情况下在乌班吉专区得到③这一稀有标本的。〃他边说边打开纸包。纸包里露出一堆象鼻烟一样的黄褐色药粉。
“还有呢,先生?〃福尔摩斯严肃地问道。
“福尔摩斯先生,我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你都已经了解了,事情显然和我利害攸关,应当让你知道全部情况。我和特雷根尼斯一家的关系,我已经说过了。我和他们兄弟几人友好相处,是为了他们的妹妹。家里为钱发生过争吵,因而使莫梯墨与大家疏远。据说又和好了,所以后来我和他接近,就象我接近另外几个兄弟一样。他阴险狡猾,诡计多端,有好几件事使我对他产生了怀疑,但是,我没有任何和他正面争吵的理由。
“两个星期前,有一天,他到我住的地方来。我拿出一些非洲古玩给他看。我也把这种药粉给他看了,并且把它的奇效告诉了他。我告诉他,这种药会如何刺激那些支配恐惧情感的大脑中枢,并且告诉他,当非洲的一些不幸的土人受到部落祭司试罪判决法的迫害时,他们不是被吓疯就是被吓死。我还告诉他,欧洲的科学家也无法检验分析它。他是怎样拿的,我不知①匈牙利地名。——译者注②要人服用毒品,如果服者不伤或不死,便算无罪。——译者注③扎伊尔地名。——译者注道,因为我没有离开房间。但有
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他是在我打开橱柜,弯身去翻箱子的时候,偷偷取走了一部分魔鬼脚根。我记得很清楚,他接二连三地问我产生效果的用量和时间。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问这些是心怀鬼胎的。
“这件事,我也没有放在心上。我在普利茅斯收到牧师打给我的电报,才想起这一点。这个坏蛋以为在我听到消息之前,我早已出海远去了,并且以为我一到非洲,就会几年没有音信。可是,我马上就回来了。我一听到详细情况,就肯定是使用了我的毒药。我来找你,指望你会作出某种其他的解释。可是,不可能有。我深信莫梯墨·特雷根尼斯是凶手;我深信他是谋财害命。如果家里的人都精神错乱了,他就成了共有财产的唯一监护人。他对他们使用了魔鬼脚根,害疯了两个,害死了他的妹妹布伦达——我最心
爱的人,也是最爱我的人。他犯了罪,应当怎样惩办他呢?
“我应当诉诸法律吗?我的证据呢?我知道事情是真的,可是我能使一个由老乡们组成的陪审团相信这样一段离奇古怪的故事吗?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我不能失败。我的心灵要求我报仇。我对你说过一次,福尔摩斯先生,我的大半生没有受过法律的约束,到头来我有了自己的法律。现在正是这样。我认定了,他使别人遭到的不幸也应该降临到他自己的头上。要不然,我就亲自主持公道。眼下,在英格兰没有人比我更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其余的情况是你本人提供的。正如你所说,我过了一个坐立不安的夜晚,一大早就出了家门。我预计到,很难把他叫醒,于是我从你提到的石堆里抓了一些小石子,用来往他的窗子上扔。他下楼来,让我从起居室的窗口钻进去。我当面揭露了他的罪行。我对他说,我来找他,既是法官又是死刑执行人。这个无耻之徒倒在椅上。他看见我拿着手枪,他吓瘫了。我点燃了灯,洒上药粉。我在外面的窗口边站着,如果他想逃走,我就给他一枪。不到五分钟他就死了。啊,天哪!他死啦!可是,我的心坚如铁石,因为他受的痛苦,正是我那无辜的心上人在他之前所受的痛苦。这就是我的故事,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爱上一个女人,或许你也会这样干的。不管怎么说,我听候你的处置。你愿意采取什么步骤就采取什么步骤好了。我已经说了,没有哪一个活着的人能比我更不怕死。”
福尔摩斯默默不语,坐了一会儿。
“你有什么打算?〃他最后问道。
“我原来想把自己的尸骨埋在非洲中部。我在那里的工作只进行了一半。”
“去进行剩下的一半吧,〃福尔摩斯说,“至少我不愿阻止你前去。”
斯特戴尔博士伸直魁梧的身体,严肃地点头致意,离开了凉亭。福尔摩斯点燃烟斗,把烟丝袋递给我。
“没有毒的烟可以换换口味,使人愉快,〃他说。〃华生,我想你一定会同意,这个案件不用我们去干预了。我们作的调查是自主的,我们的行动也是自主的。你不会去告发这个人吧?”
“当然不会,〃我回答说。
“华生,我从来没有恋爱过。不过,如果我恋爱过,如果我爱的女子遭此惨遇,我也许会象我们这位目无法纪的猎狮人一样干的。谁知道呢?唔,华生,有些情况非常明显,我不再说了,免得给你的思绪添麻烦。窗台上的小石子当然是进行研究的起点。在牧师住宅的花园里,小石子显得不同一般。当我的注意力集中到斯特戴尔博士和他住的村舍的时候,我才发现和小石子极其相似的东西。白天燃着的灯和留在灯罩上的药粉是这一非常明显的线索上的另外两个环结。亲爱的华生,现在,我想我们可以不去管这件事了,可以问心无愧地回去研究迦勒底语的词根了,而这些词根肯定可以从伟大的凯尔特方言的科尼什分支里去探索。”
最后致意 第八章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收场白
八月二日晚上九点钟——世界历史上最可怕的八月。人们也许已经想到,上帝的诅咒使得这个堕落的世界显得沉闷无聊,因为在闷热的空气中,有一种令人可怕的静寂和渺茫期待的感觉。太阳早已落山,但是仍留有一道血红色的斑痕,象裂开的伤口低挂在遥远的西边天际。上空星光烁烁,下面,船只上的光亮在海湾里闪耀。两位著名的德国人伫立在花园人行道的石栏旁边。他们身后是一长排低矮沉闷的人字形房屋。
他们往下眺望着白垩巨崖脚下的那一大片海滩。冯·波克本人曾象一只到处游荡的山鹰,四年前就在这处悬崖上栖息下来。他们紧挨着站在那里在低声密谈。从下面望去,那两个发出红光的烟头就象是恶魔的两只眼睛,在黑暗中窥视,在黑暗中冒着烟。
冯·波克是个卓越的人物。他在为德国皇帝效忠的谍报人员当中几乎是首屈一指的。由于他的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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