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纤与大叔 by sloth-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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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懂宝物价值，只因为是第一次收到的礼物，就流露出止不住的开心，真是单纯的大叔。
然而「新潮大叔」的开心，却不是因为自己。
一想到这，夏光先向来光纤似的敏捷反应，瞬间退回拨接上网般的迟钝。
直到「新潮大叔」提问年轻人的喜好，夏光先立刻恢复从前的嬉皮笑脸。
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异状，迅速恢复近似情人吃醋的句子。
理所当然得到「新潮大叔」笨拙的解释，而那像是为了哄情人开心的甜言蜜语，却让夏光先五味杂陈。
不想浪费脑力帮忙大叔逗那年轻人开心，于是夏光先依照自己喜好，推荐网路上盛名远播的甜品专卖店：「香蕉町」。
夏光先一直想吃看看那款传说中的梦幻甜点——咬下去前端会喷出白巧克力的「爆浆香蕉」。然而上次公司开会时，桌上却没有出现负责人答应准备的甜点。
哀伤地唱着「说好的香蕉呢」，对方却塞了一根真的香蕉过来，令人久久无法释怀。

才不想便宜别人呢！

嘴角浮现恶作剧的笑容，夏光先故意建议另一款传说中的恶梦甜点：「榴莲巧克力蛋糕」。
笃信「新潮大叔」绝对会认真考虑自己的建议，夏光先满心期待着大叔到时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此刻的夏光先并不知道，自己生平第一讨厌的榴莲、第二讨厌的榴莲相关产品，最后将会因为这场无心的恶作剧，让自己付出难忘的惨痛代价。

最近，戴舒似乎有些变了。
当同事问起挂着黑眼圈，除非碰上加班，否则时间一到便急忙赶回家的戴舒，最近究竟在忙什么时，却得到一个令人摸不着头绪的答案：「我在改版。」
无论语气或表情，都充满不容置疑的认真。
不等同事进一步询问，那个传说中的商场菁英，便以追不上的步伐消失在大家的视线连每天早上碰面的便利商店店长阿超都担忧地问道：
「戴先生，你看起来都没睡好，工作太忙吗？」
在阿超眼中，戴舒是个生活没有娱乐，认直工作的上班族。
为了维持形象，不擅说谎的戴舒只能暧昧点头，感谢阿超的关心。
自从与仲伟在游戏中相认，戴舒每天最期待的，便是进入「狂兽世界」的那刻。每当看到仲伟以「纯洁小天使」的ID关心自己，戴舒便觉得一阵窝心，日子仿佛退回到当初两人甜蜜同居的时候。
戴舒很想早点与仲伟重回两人世界，然而每当提起关于现实的问题，对方总有各种理由推拖。
「或许他还没准备好。」
藏起心中的不安，戴舒总是如此说服自己。
事实上，游戏里的仲伟和现实不太一样。
他从不嘲笑戴舒古板或笨拙，常常主动嘘寒问暖，永远都耐心陪伴，在乎戴舒的感受。和网路上的仲伟相处十分轻松，他不像以前任性妄为，得处处呵护。
还记得仲伟曾经提过，网路游戏常常改版更新，只为更吸引玩家。
那么，借由「狂兽世界」重逢的他们，是否同样都「改版」了呢？
以前两人之间的关系，犹如水杯与水壶。仲伟是只破了洞的水杯，总是无底洞般向戴舒予取予求，没有满足的一天。然而水壶只能装固定容量，单方面无止境的付出，最终只剩被掏空的容器。
戴舒以为自己是被丢弃的水壶，从没想过水杯会有回报的一天。
从仲伟手上得到「猫咪神拳」装备时，戴舒除了受宠若惊，更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动。
第一次收到的礼物一定会好好保存，这是戴舒信誓旦旦的承诺。
收到礼物后，戴舒忽然想起对面那个独自外出奋斗、不谙家务的青年。
自从上次在便利商店相遇，便一直没再碰过面，而忙着玩游戏的自己都差点忘了对青年上次的关心表达谢意。原本想送上谢礼，却没有人可以提供意见，贸然送礼又怕不对年轻人胃口。
想起夏光先与情人年纪相仿，戴舒难得主动开启话题。
新潮大叔：仲伟，你们年轻人都喜欢些什么？
纯洁小天使：怎么？想送我礼物啊？
新潮大叔：有个一直想道谢的对象，不知道送什么。
纯洁小天使：你有新的交往对象了？
新潮大叔：不，我只有你。
戴舒赶忙澄清，免得情人误会。
纯洁小天使：最近网路上说东区一家叫「香蕉町」的甜点店很热门，年轻人都很爱。光是排队就要两个小时以上，不接受预约。
纯洁小天使：听说「榴莲巧克力蛋糕」口味最受喜爱，那个人收到一定会很开心！
榴莲巧克力蛋糕！
光看名称，戴舒直觉那绝不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不过，个性截然不同的夏光先，应该会喜欢这种口味独特的东西吧？
向公司的年轻同事打听了「香蕉町」的资料，对方在讶异自己居然对甜食有兴趣之赊，不忘好心提醒趁早排队。
于是周末戴舒起了个大早，直接前往「香蕉町」。
「香蕉町」是家充满年轻气息的店，采用许多黄色装饰，而香蕉造型的柜台颇具特，陈列着店内各种产品。
排队的人潮里，都是比自己年幼许多的年轻族群，戴舒站在里头，显得格格不入。这种尴尬，令他回想起当初硬着头皮踏入年轻商圈帮情人买花衬衫的情况。
由于是趁营业不久就开始排队，人潮还未达到尖峰，大约等了一个半小时便轮到戴舒。
「请给我一个『榴莲巧克力蛋糕』。」
柜台小姐神情透露着惊讶，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微笑说道：「我们家的蛋糕榴莲味很重喔，可以接受吗？」
认为仲伟推荐的一定没错，戴舒坚定地点点头。
「那，要不要顺便带一个我们店里招牌的『爆浆香蕉』呢？」
想想人家都特别推荐了，拒绝似乎不太好意思，戴舒便接受了店员的建议。
回到家时已是中午，认为这时候夏光先应该已经起床，戴舒便试着按了对面门铃。
「……」
没有反应。
「不可能还在睡吧？」
戴舒又按了几下，将手指在门铃上停留的时间拉长，想引起里头的注意。
就在戴舒想要放弃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
随便穿了件领口被洗到松开的T恤，下半身则只着四角裤的夏光先，披头散发地出现在眼前。
「一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啊……」
夏光先靠在门边，神情恍惚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声音有气无力。
「不好意思，打扰了。」
戴舒先行道歉，然而看到睡眼惺忪的夏光先，忍不住补上一句：
「正确来说，现在已经中午了。」
听到这正经的回应，夏光先原本闭上的眼微微睁开，在瞥见戴舒的脸时，嘴角无力地微微一笑。
「精神不太好的时候最好别开门，如果碰上坏人怎么办？」
发现对方竟然现在才看清自己的脸，戴舒严肃说道。
「如果那个坏人一直不停按门铃，吵得我精神不济，怎么办？」
像是刻意调侃，夏光先带着笑意反问。
「……对不起。」
沉默思索答案一阵，终于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戴舒低头致歉。
也许是因为低头道歉的戴舒看起来太过可怜，又或者是刚清醒的夏光先比较善良，他轻易地放过戴舒，转移话题：
「戴先生，有什么事吗？」
戴舒先是一愣，然后才举起手上的纸袋，说道：
「很抱歉，现在才来表示谢意。我听店长说过了，其实夏先生并非那里的店员，那些食物都是你买单的。」
夏光先只是盯着「香蕉町」的袋子，似乎没把话听进去，嘴里还喃喃道：
「真好……我也想要……」
「夏先生？」
感觉青年的眼中透露着赤裸的渴望，令戴舒有些发毛。
「什么？」
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夏光先身体一震。
「这个，是给你的。」
这句话让夏光先眼睛瞬间睁大，露出连戴舒都看得出来的开心笑容，反应迅速地一把抓住那只提着袋子的手，扯了进去。
还没对这突如其来的拉扯做出反应，戴舒便被玄关散落一地的鞋子绊倒，整个人跌到夏光先身上。
幸好没闪到腰……
这是戴舒第一个反应。
突来的意外，让夏光先下意识地以保护食物为优先。单手环过戴舒腰侧，拉扯的手则顺势向上，完美无缺地在脸旁护住食物。
「香蕉町」的袋子略微晃了晃便停止，没有一点损伤。
此时，戴舒呈现小鸟依人的投怀送抱姿态，夏光先则是百般呵护的热情圈拥状态，两人动作的契合度，如此浑然天成，好似双方身体本该这般密合。
突然袭来的体温，让彼此本能地汲取这令人怀念且眷恋的温度。
意识到自己双脚跨在夏光先身体两侧，尴尬的戴舒努力从对方身上退开，好不容易站了趋来。确认蛋糕无恙后，却被四周的景象震慑到。
「……垃圾场？」
客厅沙发上堆满了不知道多少天没洗的衣服，茶几上尽是食物残骸，地板也堆满不知内容为何的书籍，一切毫无秩序可言。
「哎呀，被你发现我的小秘密了。」
夏光先爬起来，望着戴舒震惊的神情，毫不在意地搔头笑道。
等戴舒回过神时，已坐在难得干净的餐桌前，桌上放着「香蕉町」的纸袋，对面坐着面露期待的夏光先。
「放心啦，这里是全家最干净的地方，因为我不煮饭的。」
夏光先虽然在向戴舒说话，目光却死命盯着前方的袋子，只差没有流口水。
比起玄关和客厅，积了一层灰的餐桌的确干净许多。
想到刚才的惨况便觉得一阵哆嗦，戴舒决定将刚才的一切当作幻觉，赶快办完正事离开这里，于是他起身拿出一盒八吋蛋糕，说道：
「听说这是最近很流行的『香蕉町』甜点，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聊表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太好了，我正好想吃！」
夏光先孩子似的举手欢呼，然而他兴奋的笑容，却在戴舒打开盒子的刹那，瞬间转为僵硬。
「『榴莲巧克力蛋糕』，希望你会喜欢。」
「……！」榴莲？
榴莲特有的臭味阵阵扑鼻，不太能接受这种味道的戴舒微皱眉头，但一想到这是对方期待的礼物，终究忍了下来。
「之前犹豫了很久，一直不知道送什么给你，就怕你不喜欢。」
真的是榴莲！
丝毫没有察觉夏光先此刻的微妙心境，甚至将那僵硬的笑容视为太过高兴，戴舒继续雪上加霜说道：
「幸好夏先生看起来很喜欢吃蛋糕，这有八吋，你可以一个人慢慢品尝。」
为什么会是榴莲！
看到戴舒认真的神情和礼貌的态度，夏光先嘴角微微抽搐，将手伸到桌底下，像在强忍什么，停顿了几秒才开口道：
「哈哈，戴先生太客气了，我拿一块就好，剩下的给你吧！」
明明刚才为了品尝蛋糕，发了疯似的将他拖进屋里，此刻却如此客气，戴舒不禁认为夏光先没有想像中的无礼。
戴舒摇头苦笑：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蛋糕。况且……」
从袋子里拿出用透明玻璃纸包装的「爆浆香蕉」，戴舒接着说道：
「我已经有这个了。店员推销给我的，似乎叫『爆浆香蕉』，挺奇怪的。」
回应他的，是夏光先略为奇怪的脸色，似乎带着……羡慕？
注意到夏光先始终盯着他手上的「爆浆香蕉」，而迟迟没有享用最爱的八吋蛋糕，推测对方应该是想在独处时慢慢享用，戴舒便先行告辞。
离开前，戴舒特地低头盯着地板，不愿再看到疑似流浪汉的居家环境。
当然，也没察觉到身后，夏光先那张欲哭无泪的脸。

各位玩家们您好：
「狂兽世界」自星期六中午十二点开始，将关闭伺服器进行大改版，预计开机时间为下午六点。由于资料内容过大不便下载，请各位玩家至全省便利商店购买改版包更新，以便游戏顺利进行。造成不便之处请见谅，谢谢。

×××网路游戏公司敬上

终于了却一桩心事的戴舒，回到家中想上网告诉仲伟这件事并感谢他的提议，却发现游戏只跳出政版公告，无法进行登入。
才觉得自己改版了，想不到游戏也准备改版了？
看到「请购买改版包」的字样，戴舒判断应该是仲伟之前常常买的东西。正高兴着附近便有便利商店可以购买，然而想到阿超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戴舒便无法坦率说出自己想买改版包。
担心过度的戴舒甚至想着……便利商店是连锁的，尤其店长之间彼此会交流情报，即使去别家店购买，若是传回阿超耳里，会不会瞧不起自己呢？
基于种种面子考量，戴舒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要是仲伟在家，就可以不用顾及外界眼光，即使买再多包都不会被嘲笑。
嘴里喃喃念着情人的名字，戴舒的脑海瞬间闪过一件事情。
这阵子自己已习惯天天和仲伟在游戏里碰面，由于对方似乎不太想提起近况，再加上只要进入「狂兽世界」，两人一样可以交谈联系，所以戴舒并未追问仲伟的讯息。
而戴舒竟然忘了，仲伟在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留下联络方式。
他们之间的沟通管道，只剩下「狂兽世界」。
若是没办法进入游戏，仲伟又不愿主动与现实中的戴舒联络，少了游戏的媒介，两人便毫无交集。
明明只要再踏几步便能到达对方所在的位置，而自己却要错失这个机会吗？戴舒开始认真思索，面子和情人，究竟何者比较重要？

星期一早上，才准备进入便利商店，就看到店外贴着「狂兽世界」的改版广告，甚至店内书报架上也有贴。海报上那个穿花衬衫的落腮胡大叔，恰好是戴舒平时操作的角色。
戴舒的视线不禁为之吸引，沉默地盯着广告，神情如同他工作时那样认真。
脑中开始天人交战，该不该伸手购买「狂兽世界」的改版包？
「嗨～阿超。哦，戴先生也在这里啊，怎么了？」
熟悉的轻佻语气在背后响起。
夏光先依旧一身T恤配牛仔裤，凑到戴舒身旁，弯腰指着其中一本书，表情微妙地调侃道：
「我都不知道戴先生喜欢这个，其实如果有需要，下次可以跟我借。」
戴舒这才发现，「狂兽世界」改版海报下，竟放着一排印着火辣性感女郎的限制级杂志。
戴舒的脸色瞬间转为铁青。
自己对异性的肉体没有丝毫兴趣，更遑论购买这种充满肤色的杂志，然而……总不能解释自己宁可买猛男杂志，也绝不可能看这个吧？
不想被轻浮的家伙归类为同类，戴舒迅速取下「狂兽世界政版包」，充满气势地放上柜台，音量足够让悠闲靠近的夏光先听见。
「我要买这个。」
似乎被戴舒难得的强硬态度吓到，照惯例帮戴舒冲着美式咖啡的阿超愣了一下，接着说道：
「原来戴先生也有玩『狂兽世界』？这是款很棒的游戏，在年轻人之间很流行。」
听到「年轻人之间」，戴舒便在心中暗暗自责自己的不正经，都年近不惑了，竟然还学年轻人赶流行。
然而，在仲伟的带领下，自己确实感受到了「狂兽世界」的吸引力。
这种矛盾的心情令戴舒虽然渴望说出实话，却又害怕被嘲笑，只能讲出昨晚练习背诵的说辞。
「……那个，咳，是亲戚小孩吵着要玩。我不是很懂这些……」
优质店长阿超面露亲切的笑容，利落地结完帐，将发票和零钱交给沉着一张脸的戴舒。
「那，如果有关于『狂兽世界』的问题，可以问问小夏。」
或许是因为终于满足了近日的渴望，看到阿超和蔼可亲的微笑，戴舒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下意识回道：
「放心，我应该很熟了。」
注意到阿超微愣的表情，戴舒才惊觉自己不小心说溜嘴。不等阿超反应过来，戴舒便点头示意，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便利商店。
「早知道戴先生也喜欢『狂兽世界』，我们就可以多聊聊了。」
暗中将戴舒困窘的表情尽收眼底，夏光先迷人的桃花眼带着笑意，先行替戴舒拿起「狂兽世界改版包」，再温柔地将东西递还到戴舒手上。
「其实无论想买哪个，都不用害羞嘛！」
夏光先调侃的嗓音在戴舒耳边，轻声穿梭。
被发现的尴尬，让逃避现实成了戴舒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