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纤与大叔 by sloth-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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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仲伟相异的态度加深了戴舒心中对门青年的好形象，回想起早上看到的情景，眉间的距离不自觉地瞬间贴近。
原来夏光先是特殊体质？
难怪能一个人吞下八寸的「榴莲巧克力蛋糕」。
排了两个多小时，戴舒脑中浮现的净是今早夏光先苍白的脸，希望能让夏光先多补充点糖分，他特地买了十根「爆浆香蕉」。回想起上次吃过的甜腻口感，戴舒认为夏光先绝对可以靠它撑过一阵子。
心满意足的抱着甜食回家，没想到天空先是下起绵绵细雨，随即雨势越来越惊人，让戴舒有些发愁。站牌离大厦大约十分钟左右，自己一个人淋雨无妨，但这些好不容易买回来、将成为夏光先生命来源的东西，万一弄湿就糟了。
戴舒掏出手机，却无奈地发现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
在这滂沱大雨前，戴舒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时候，身边变得连个可以帮忙的人都没有了呢？

害怕家里逼婚，戴舒除了定期寄钱回去，已经很久没有联络。学生时代的朋友，除婚丧喜庆、合作关系外，几乎鲜少聚会。戴舒的生活，从不与人深交，只有工作和情人。然而，无论是工作还是情人，两者都无法前来解危。
一抹苦笑染上戴舒嘴角，戴舒忽然有点理解「远亲不如近邻」是什么感觉，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留下对门邻居的电话。虽然依照自己的个性，即使有电话，恐怕也不愿麻烦别人。
戴舒就这样坐着，凝视来往人潮。见到前来送伞的人，他回忆起学生时代，曾有女同学以「无家可归的小狗」形容在学校屋檐下等待雨停的戴舒。
由于不愿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消遣，戴舒选择婉拒女同学共撑一把伞的微笑邀请。
「无家可归的小狗是这副模样吗？」
戴舒望着地板的水坑，在路灯的照映下，微微反射出一张苦笑的脸。

「嗯……就我看来，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大叔。」
熟悉而轻佻的语气从面前传来。
戴舒抬头便对上夏光先浅浅的笑容。
将海绵宝宝的雨伞收起，探身进公车亭的遮雨棚，夏光先选个座位随兴坐下，与戴舒一同躲雨。
对夏光先的出现感到意外，却也清楚知道，对方不可能是来接自己。
戴舒平静问道：
「来搭公车？」
晃了晃手中的黄色卡通伞，夏光先展露阳光似的笑颜：
「我是11路公车，有屋顶喔，戴先生要不要搭啊？」
讶异于对方特意前来迎接自己的可能性，沉默地消化夏光先的意思，戴舒难得理解这样的幽默，莞尔一笑：
「……会走路的公车吗？」
戴舒的反应惹得夏光先一阵大笑。
天，自己真喜欢戴舒的笑容，喔，还有那稍嫌迟钝的幽默感。
夏光先起身撑开雨伞，朝戴舒问道：
「没错！虽然不能省力，可是有帅哥司机接送，不搭吗？」
仔细一看，竟然是把小孩用的迷你黄色小伞，上头印着海绵宝宝，看得戴舒眉毛抽动了一下，委婉拒绝：
「我年纪太大了，搭不下这种娃娃车。」
「哈哈哈——戴先生，你拒绝搭讪的理由真有创意！」
这招「送伞温情攻势」，回头需要重新评估一下，似乎达不到动漫游戏里所显示的效果哪。
夏光先顺从地收起黄色卡通伞，边笑边凑到戴舒身旁落坐。
搭讪？
看来夏光先不懂该如何运用这词，倘若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不知是否会后悔说出这句话？
戴舒凝视夏光先毫无芥蒂的笑容，心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戴先生早上不是说，今天会送甜点到我家吗？我等超～久，都没看到你。后来跑去问阿超，他说你该不会忘记带伞吧，所以我就过来看看啦！」
「辛苦了。要是我不在呢？」
竟然可以为了甜点这么拼命，夏光先一定很喜欢吃香蕉吧。
「你不在这的话，那我只好在你家门口一直等啊等，等到天荒地老啰！」
夏光先将脸凑近戴舒，故作纯真地歪头望向戴舒。
因此，夏光先并没有错过戴舒脸上瞬间闪过，或许连戴舒都没自觉的悲伤。但他却没有发现，戴舒那种深深压抑的悲伤，让自己的心忍不住暗中揪紧。
「所以啦～为避免将来发生这种状况，戴先生，手机借我一下。」
「你忘了带电话？」
戴舒不疑有他地将手机递给夏光先，过了一会，附近忽然传出海绵宝宝的主题曲。只见夏光先掏出手机，按了一下，接着又换戴舒熟悉的古典铃声响起，没等戴舒反应过来，声音又停了。
「这样，我们就有彼此的手机，不用再等啦。」
夏光先举起两只手机，凑到戴舒跟前笑着说道。
「好啦！我真的很想很想回家吃『爆浆香蕉』，戴先生——跟我回家吧！」
再度使出不容拒绝的夏光先式撒娇攻势，看得戴舒又是一愣，感觉心里有某处似乎不太一样。
「说得也是，否则你糖分不足虚脱就糟了。」
怕厘清那种感觉，戴舒决定搭上娃娃车版的夏光先的「11路公车」。
由于雨伞过小，夏光先几乎是将戴舒拥入怀中，两人贴着身体共同撑伞躲雨。然而戴舒不太习惯与人这样肢体接触，也怕自己被夏光先的薄荷香味动摇，身体老是不自觉地往外退开。
最终以保护重要的甜点为由，在夏光先装可怜之下，终于采取戴舒将甜点抱在怀里、夏光先再从外面揽住戴舒的亲昵姿势，两人得以顺利返家。
童用雨伞对两个大男人来说，实在太过勉强。
双方几乎浑身湿透，透过濡湿的薄衫，肌肤若隐若现，充满煽情色彩。夏光先的衣服甚至能拧出水来，仿佛刚从海中冒出的人鱼王子。务实的戴舒却忽略掉眼前的美景，只想向夏光先道谢，并叮咛对方快去洗澡，免得着凉感冒。
却听到夏光先「啊！」一声。
「糟糕！我……钥匙忘在阿超那边了！可是过去拿好冷喔……」
说出早就编好的谎言，夏光先还假装浑身发抖，看上去十分可怜。
「一个人住还把钥匙弄丢？小夏，你应该要好好注意安全。」
「是的，谢谢戴先生提醒。」
夏光先故意低头表现出反省的样子。
心中思索这招哀兵计策，按照戴舒的脾气，应该会同情自己吧？
「先进去洗澡吧，我没你那么湿。」
看到夏光先颤抖着身体却还认真聆听自己的规劝，戴舒也不忍苛责，便开放属于自己的领域让夏光先踏入。
「那个……我的衣服都湿了，不知道戴先生可不可以借我一件？」
刚洗完澡，刻意只在下半身围了浴巾的夏光先走到坐在客厅发呆的戴舒跟前。站在精准计算后，能够让刚洗完澡的体热若有似无地传递给对方的距离。
「啊，嗯……小夏，你会在意穿花衬衫吗？」
戴舒身体震了一下，随即像只受惊的猫，移开胶着在夏光先身上的眼神。内心告诫自己非礼勿视，别贪恋那散发香气的年轻肌肤。
「不会啊，那颜色满鲜艳的，是戴先生的吗？」
果然「新潮大叔」如自己预料，是个会穿花衬衫的中年大叔啊！
想到自己当初的猜想成真，夏光先莫名地有种成就感。
「我以为，你会觉得老土。年轻人……似乎不像我想的那么好理解。」
在夏光先洗澡时，深怕衣服会受年轻人嫌弃，戴舒踌躇了一阵，才终于从衣橱拿下这件将自己与仲伟世界区隔开的花衬衫。
这几天，戴舒满心期盼仲伟能够回来，因此开始将从前两人同居的东西摆放回去，甚至每天都在桌上放置仲伟最爱的油炸食物，希望哪天仲伟回到家，看到桌上的爱心餐点，了解自己是被深爱着的之后就会回心转意。
戴舒的深切期盼，犹如当年每天替仲伟买的养生早餐，从来没有被动过。
如同戴舒的真心，只有被丢弃的份。
「我觉得很好。无论你给我什么，我都觉得很好。」
看到戴舒陷入回忆的表情，夏光先知道戴舒又在想那个离开的仲伟。
以自己也不清楚的情绪，抢过戴舒手上的花衬衫。
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迅速套到身上。
从网路上的对话中，夏光先早就明白仲伟的任性，也知道戴舒对仲伟那份无怨无悔的付出。
凭什么那样的人可以拥有戴舒这样的温柔？
如果换作自己，虽然会欺负、捉弄大叔，但绝对不会玩弄一手养成的「新潮大叔」的感情。
玩「美少女梦工场」时，没有人会希望辛苦培育的「女儿」不幸福。
和一点儿都不懂惜福的仲伟相比，夏光先认为自己才是能够给戴舒带来完美结局的人，也是唯一够格享有那份温柔的人。
凝视着夏光先认真的表情，想到刚才那个打着伞、状似轻浮实则温柔的青年，戴舒欲言又止，仿佛又从夏光先身上，看到另一个熟悉的人。
不是那个轻浮颓废的小夏，也不是满面苍白、需要补充糖分的小夏，而是一个爱开玩笑却又温柔的「纯洁小天使」。
比起任性的仲伟，夏光先反而更贴近「纯洁小天使」的感觉。
戴舒怔愣于自己的错觉中……
趁着戴舒陷入沉思，夏光先弯下腰，让自己与戴舒四目交接，不着痕迹地缩短彼此的距离，直到只差毫厘就要肌肤相贴的位置。
不直接肢体接触，却让各自的温度以最微妙的方式交融。
看着夏光先的眼睛，戴舒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深幽的潭水之中。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和自己是一样的吗？会不会比较漂亮？同样都是年轻人，他和仲伟的世界有什么分别呢？
对了！仲伟！
「哈——啾——！」
某人的喷嚏声，硬生生地打断两人之间美好而暧昧的气氛。
看到穿着一身鲜艳花衬衫，下半身图着浴巾，故作帅气、脸上却挂着鼻涕，鼻头红通通的夏光先，戴舒瞬间止不住地大笑，仿佛要将这些年来没用完的笑一次用尽。
终于笑够后，戴舒将卫生纸递出。
仍在吸着鼻涕，看起来稚嫩许多的夏光先，戴舒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像安抚孩子那般温柔。
「快把衣服穿好吧，不然会感冒的。我特地买了十根『爆浆香蕉』给你，应该够撑一段时间。大一点的雨伞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快去跟阿超拿钥匙吧。差不多该换我去梳洗了。」
说完，戴舒与夏光先错肩，走入浴室。
低头凝视桌上，那曾被戴舒小心抱在怀里、几乎没有淋到雨的纸袋。
再看看餐桌上，摆着不像戴舒会接触的油炸食物。
夏光先心中原先洋溢的温暖，瞬间被一种莫名的郁闷情绪所掩盖，渐渐发冷。
出乎意料的乖巧，夏光先依言默默穿好衣物，眼神含着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希冀和畏缩，望向有戴舒存在的浴室。
临走之前，夏光先站到浴室门口，犹豫一阵才敲门说道：
「我该走了，谢谢你。其实，我觉得……戴先生很好，真的很好。关于被盗账号的事情，我会请公司快点处理，希望你能够开心点。」
语毕，夏光先仿佛逃难似的，不愿听到戴舒因别人而感谢自己的回应，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告别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听到外头铁门关上的声音，浴室里贴靠在门上的戴舒，仿佛脱力似的向下滑落，蹲坐在冰凉的磁砖上，像是求救般地低声呢喃，在室外滂沱雨声的掩盖下，渐渐细不可闻：
「仲伟，快点回来吧。不然我……」

陈仲伟回来了。

「遭小偷？」
这是戴舒的第一个反应。
当拖着疲惫的身躯加班回家，一打开门，却发现屋内亮着灯。
看见玄关鞋柜上那双由自己买下送给情人的鲜艳球鞋……戴舒知道他的仲伟回来了。
他的仲伟，他的「纯洁小天使」，他美丽而任性的情人。
在外面流浪这么久，终于知道这里的温暖了吗？离开自己的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好吗？他是否会像在游戏里头那样，对自己百般温柔？
戴舒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背影。
他的仲伟背对着自己，鲜艳的背影忙碌着，似乎正在翻找什么。深怕只是一场梦境，于是戴舒站到他身后，轻声喊道：
「仲伟。」
「×！是大叔喔，干嘛站在我背后啦！厚，吓死人了！」
陈仲伟先是一震，停下翻找的动作，一见来人是戴舒，脏话就这么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你愿意搬回来住了吗？」
戴舒想起在网路上和仲伟的互动，应该是能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了。
「搬回来？怎么可能！我不是留纸条说我跟你分手了吗？」
陈仲伟一脸莫名其妙，转头继续翻找书柜上的夹层。
随即大概是发现了什么，便发出欣喜的叫声：
「找到了！我就记得我还有一万点可以用！」
面对仲伟凉薄的回应，戴舒发现自己一直深深埋藏的、令人胆寒的预感，最不想面对的真相，就要呼之欲出。
「你回来……不是为了和我复合？」
「啊？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再和你在一起啊？」
对于戴舒一脸凝重问出的疑惑，陈仲伟只是紧抓着手中的游戏点数卡，报以不解的反问，和戴舒所预想的「感人重逢」场景大相径庭。
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是这样呢？
「为什么提分手？」
千头万绪充斥着戴舒的脑袋，只能挤出这个自从收到纸条后便一直挥之不去的疑问。
「这是什么蠢问题？当然是因为你很无趣啊，除了工作赚钱之外，什么都不会，严肃又爱说教。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有新男朋友了啦，他可不像你这么无聊。」
正要走向大门口的陈仲伟，半转身望着凝视他的戴舒，不耐烦地翻白眼。
怎么游戏中的仲伟对自己百般亲切，现实上的仲伟却如此残酷无情？
听到仲伟内心的真实答案，戴舒有些迷惘，似乎又有些了然。
戴舒的唇开了又闭，闭了又开，终于吐出这个问句：
「……你不是『纯洁小天使』吗？」
眼见仲伟那张年轻的脸上爬满疑惑，戴舒便又急忙再度进一步解释，希望对方露出让自己安心的表情，或是「骗你的啦！其实我真正爱的还是你！」这样逆转的惊喜肥皂剧情。
「我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纯洁小天使』啦，我只是回来拿以前买的游戏点数而已，要我跟你这么无聊的中年人复合，干脆杀了我吧！」
陈仲伟拉开大门，搔搔那头染杂了的金发，回头对戴舒说了最后一句，然后就这么掩上门，再次离开，带走他真正想带走的东西。
戴舒的期望终究是落空了。
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疲惫的身躯，戴舒往沙发上颓然地重重坐下，费力松开颈上的领带，一种快要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袭来。
终于深切地认知……
一段以往的感情，比不上一张游戏点数。
一个无趣的人，会让对方避之唯恐不及。
弄丢的装备可以找回来，弄丢的感情，只能永远丢失。

「嗨，帅哥好久不见啊！」
夏光先想都没想过，才刚觅食回来，无意间却听见陈仲伟对戴舒说的最后一段话。
正祈祷这讨厌鬼永远都不要回来，这下不但拆穿了「纯洁小天使」的谎，竟然还当面碰上！
临机应变一直是夏光先最擅长的事。
掩住内心的厌恶，露出一贯的调笑态度，装作对这人印象不深的表情，夏光先痞痞的招呼道：
「喔喔！你是……？」
「我是以前住你对门的仲伟啦！你不记得我了喔？亏我还知道你是夏先生耶，太无情了吧！」
陈仲伟露出对男友撒娇般的神情，试图让夏光先对他印象深刻些，与方才他对戴舒那种冷酷无情的态度实在是天差地远。
「哈哈哈，因为我不常碰到你啊，你现在不住这？」
夏光先借机试探，看看这家伙和戴舒的情分到底还存在多少。
他们复合了吗？
还是……？
「对啊，我跟男友吹了，现在跟新男友住在一起啰！夏先生这型的我也很喜欢，要是想我也可以来找我喔～」
比起戴舒的小心翼翼，眼前这家伙倒是很落落大方。
或许是夏光先天生拥有那种让人想亲近的魅力，或许是对于游戏人间的年轻人来说，就算向同性大胆示爱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所以才这么积极主动吧。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