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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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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第一次遇见苏叔阳。
柳柯舟到现在都记得少年眼里的惊异。他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扑在对方脚下哀求着救自己一命。带着淡淡体温的外套轻轻搭在身上,柳柯舟不敢抬头,只能听见对方用很淡薄的语气说:“别怕。”
有些事情柳柯舟都不记得自己能够回忆得如此详细,哪怕一个小小的细节——那天苏叔阳递给他的,是一块素色的、一角绣着柳叶的帕子。
柳柯舟微微笑了起来,俯身在少年的脸颊上刮了刮,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啊……都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是不是真的要在少年脸上留下一点什么,对方却被柳柯舟有意无意地小动作弄醒了。
大约是因为刚醒,眼神都是朦胧着的,少年迷迷糊糊在柳柯舟手里蹭了蹭,下一刻却瞪圆了眼睛,身体猛然往床内一缩,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柳柯舟淡淡地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苏叔阳已经死了。”
然后不管对方是否听懂,伸手抓了少年的衣领,将他跌跌撞撞拖下了床。
未到初秋,然而碧水宫内已是一片荒凉景色。枯黄的树叶在里湖的水面上悠悠地打着转,湖边将死的柳树枝条无力地点在水上,一副死气沉沉。
越过层台累榭 ,隐于重峦叠嶂的假山之后,是一件废弃已久的书房。然而此刻书房的门却是半掩着的,里面传来极古怪的声响。
书房里堆满了书与灰尘。正对着门的是一张极宽大的书桌,背后是一排书架,右手是颜色朦胧的一丈垂帘,声响便是从它后面传来的。
那是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被压抑的呜咽,然后是清脆的“啪”的一声,不一会儿,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匆匆掀着帘子走了出来,推门而出的时候,还回头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书房的内室里有一张矮榻。绸缎做的垫子已经快要腐烂,露出里面灰色的棉絮。矮榻上伏着一团东西,走近看才发现是个昏过去的人。
白色的衣服大半被人扯去,露出大片肌肤,紫青色的伤痕遍布其上,那人露出的半张脸上红红的,隐约看得出是指印。
两个杂粮馒头落在榻前的地上,被灰尘沾染,显得可怜兮兮的。
柳柯舟将少年带回碧水宫,随手找了间空房便丢了进去。
他不曾把少年交至官府已是仁至义尽,这会儿则毫无照顾对方的兴趣。
那是间书房,很久不曾被人动用。原本是锁着的,只是碧水宫中乱得一塌糊涂,那锁也不知道被谁撬开了,不过因为全是书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被翻得略乱了些。
柳柯舟拎着少年的衣领,将对方往内室一扔,眼睛却瞟到矮榻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个女人,坐在亭子边上,是艳丽的容貌,略带着一点魅惑地浅浅笑着。
柳柯舟看了两眼,只觉得有些眼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少年,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他很快就失了探究的兴趣。离开了那里,顺着小径往前,柳柯舟突然想起,那是陆逢生前的书房。
少年呆呆地坐在榻上,眼神茫然地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女人。他很不安,很害怕,他讨厌这个屋子里不友好的陈旧气息,可是他一动不敢动,只能努力地缩着身体。
他并不认识带自己来这里的人,他有点想之前自己常常拽着的衣袖,和那个人温暖的怀抱。
他很害怕。
少年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他下意识去看向四周,然而不管哪个角落,都没有。
他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话来,极轻微的呜声从他的嗓子里挤出来,少年捏紧了自己身上单薄的衣物,静静地等着那个人带自己离开。
他没有等到苏叔阳,可是等来了别人。
那是个看起来猥琐而阴险的男人,贼眉鼠眼地溜进了书房,大概是想找什么宝贝,却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眼睛放光。
少年看不懂他脸上浮起的笑容,也听不懂他嘴里嘀嘀咕咕说的话,他直觉地想要逃走,但他逃不脱。
身体熟悉的剧烈的疼痛很久都不曾再出现了。少年挣扎着,却依旧只能用指甲扣住破碎的棉絮,唇瓣哆嗦着,想喊救命。
他想喊那个人来救他,可是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理应当知道对方的名字,可是越是挣扎,脑海里越是空白。
那个本来脱口而出的名字沉沦在深渊里。
对面墙上的女人永远地微笑着,看着少年被男人抵在窗下,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滑落,一滴滴渗在垫子里。
少年暗淡无光的眸子倒映着那个微笑,视线透过那副画,仿佛看见了不久之前还伴在身边的人。
少年想找到苏叔阳。
他苏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捡起地上的馒头塞到嘴巴里。他饿得紧,那些灰尘便被视若无睹。
他想逃出这间房屋,然而每每走到门口,心脏总会被无形的恐惧揪紧。他本能地害怕每一扇门,独自跨过它们,好似并不意味着逃离,而是持久的疼痛。
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渴望见到那个人,他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但无论如何不在这间可怕的屋子里。
他要出去。
少年爬下软榻,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他颤抖着,站在门口稍稍顿了顿,眼睛里浮起一丝挣扎神色,最终冲出了那扇并没有关严的房门。
书房外是荒凉的树木林与嶙峋的假山。少年没穿鞋,赤`裸的脚踩在冰凉的泥土上,很快就被碎石子划伤。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楚,只是在院子里漫无边际地跑着。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他不会离开自己的,他没有离开过,可是,他在哪里呢?
少年怔怔地在湖边停下脚步。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而整个园子都是空荡荡的,仿佛只有一个不断挣扎的他。
在哪里呢?
他慢慢朝湖水走去。冰冷的水浸没了他的脚踝,少年低头,在浅而清澈的湖水中看见了一个斑驳的倒影。
那是一张模糊的脸。苍白,虚弱,毫无生气,顺着荡开的水波而破碎。
那是他自己。
少年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温热的液体渐渐就顺着眼眶滑落,一点点滴在湖面上。
他暗淡许久的眼眸终于恢复了一点亮色,那一点点的璀璨,是残星坠落前最后的光彩。
他呢喃地,用因为许久不说话而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喊那个名字:“苏叔阳。。。。。。”
湖水平静地荡开,吞噬掉一个渐渐沉默的身影,而唯一预示着死亡的,只有水面那一片永远纯白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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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轻轻地来,轻轻地去的总结
我记得我第一次想要写这样一个故事,是因为看到了一条微博。
这条微博讲的是一只北极熊在失去它的饲养员以后,因为长大了而不再是可爱的小熊,于是又失去了观众的喜爱。动物园对它不再关照,最后它发病掉到水里死掉了。
这大概是我写篇文最想表达的一个剧情,所以受是一个傻子。
但是这毕竟是两个人的故事,而不是单纯的一个饲养员和一只北极熊。所以此后一切乱七八糟的设定,比如说杀父之仇,都是我为了完成剧情慢慢加上去的。它们的作用是为了剧情服务,但可能因为目的太单一,所以有的时候显得很飘忽,很突然,有的时候会不贴合。
另一个问题是,文写出来,不管作者本意是什么,落在不同的读者眼里都是不一样的。我不过是一个平平的写手,写作经验也不丰富,挣扎着写完这个故事,所以很难保证读者阅读后是不是能体会到我想表达的情感。
所以我只能说说我个人的理解。
苏叔阳确实喜欢傻子,但是他不爱他。傻子没有办法和他交心,对于苏叔阳来说对方更像是一只宠物而不是爱人。一开始吸引苏叔阳的是小傻子的容貌,以至于他没有下手杀人,而苏叔阳所体会到更深一点的情感则是在他慢慢发现傻子是顾之川这个身份的过程中。他慢慢认识到顾之川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经历了什么,在一种混合着很多情绪的心态下,他把对于顾之川的怜悯愧疚等等全部都补给了小傻子。
但是他同样也并不爱顾之川。
因为顾之川已经死了。苏叔阳并未有幸认识到他,他没有办法对一个已经不在的人,仅仅通过一个短暂的了解就产生什么浓烈的情感。
小傻子和顾之川是两个角色。
而对于宠物是一种怎样的喜欢呢?就我个人而言,我在有能力的时候可以奉献出很热烈的喜欢,很尽力地照顾它,但是我不会再为它考虑更多了——比如说我死了以后它该怎么办。
也许它能凭一己之力惶惶地生存下去,至于能不能活得很久,我不知道。
苏叔阳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命不长,但是他几乎没有考虑过自己死了以后小傻子能不能过得很好——他曾经想要划伤小傻子的脸,但是后来他没有,因为他有过一个很隐晦的念头——在自己死后,也许傻子可以凭借他的容貌苟且活下去。
那至于过得好不好,苏叔阳不知道。
甚至一开始他带着小傻子逃亡,也是抱着对方“能活就活着,要是死了就死了吧”的心态。
所以直到临死前,他才想起小傻子。而那时的他别无选择,只能抓住柳柯舟这一根稻草。
柳柯舟喜不喜欢苏叔阳这个问题就随大家自己的感受吧。他为了报仇可以说一度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但是在成功来临之际他开始渴望活下去,所以他杀掉了苏叔阳。
他对傻子毫无感觉,会出手带走只是因为他杀掉了苏叔阳,而苏叔阳死之前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所以他把傻子带走,但是他没有再多管对方。
至于结尾那个不太能被接受的情节,我没有太多能解释的。之前亲友劝过我说不要写,我也考虑过写这样一个结尾很可能不是增色,而是败笔,在大部分人眼中很可能是一个纯粹为了报社的情节而毫无必要。但是从这个故事构思出来的一开始我就把结尾设定成了这样,后来心里想着换情节,但是下笔还是写了。归结来说就是我比较固执,觉得唯有这样才有一个理由让小傻子打破“惯于承受”的枷锁去找已经离开的苏叔阳,才有最后的结尾。
都写成这样了,我也很懊悔,但是修改的意义也不大,就这样吧。
另外说一下番外的事情。
我对于番外的态度一直是:用来发福利,用来发福利,用来发福利。
这篇文章的番外除了春`宵,别的番外都没有什么“福利”以外的意义。春`宵是苏叔阳的一个梦,多少还和正文有点关联,别的番外比如《山居闲话》和后面写的番外都和正文毫无关系,纯粹用来发福利或者补偿用的。
《山居闲话》是因为亲友A想看h所以我写了,后面动笔的一个我说的很甜的番外则是因为我的亲友B在这篇文的剧情还很萌的时候产生的一个脑洞,一个与正文剧情毫无关系,只与人物有关的脑洞。她说想看,所以我决定写了。
所以,简单点来说,苏叔阳和小傻子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都已经在这40章里完全地,结束了。
我本人最厌恶的就是本该be的文最后还加了个he的结尾。所以番外是很甜没错,但是它是另外一个故事,另外一个为了满足需要所以撒的糖。
没有重生,没有重生,没有重生。
也没有转世,没有转世,没有转世。
更没有双结局,没有双结局,没有双结局。
至于说我说的不兼容的问题,是因为这样的结尾跟着就看甜番外,我自己想想就胃痛。
之前不想把番外放到长佩上就是因为,我觉得正文的剧情已经结束了,番外则是为了特定一些人服务的,看不看意义不大,除非你特别想吃糖。
至于虐的问题。我觉得给自己标虐文是一件很蠢萌的事情,毕竟大家口味不一样,万一别人说你写得不虐,那岂不是很尴尬的一件事。
我不觉得我写的这篇文有多虐,平淡的结尾配上平淡的文笔,想想也和虐这个字不沾边。
我不知道删除最后一章的那个情节会不会让这篇文更清淡,或者博得更多的好感,但不论怎样,这篇文已经完结了,它是我写过的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中的一篇,完结了确实值得纪念,但是完结了也意味着过去。
最后,谢谢长佩上妹子们的支持啦!
40。2
浮潦村的张大婶在清晨的第一声鸡鸣中打开自己家的柴门,刚迈开脚步,却踢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她低下头,拧着眉打量着那个卧在自己门前的一团白色,随后才发现,那大约是个人。
那人被他踢醒了,茫然地抬起头,露出黑发下的脸来。那是一张极苍白的脸来,然而却有着连张大婶都能被惊艳住的美貌。他茫然地看着脸色由惊讶转变成僵硬的张大婶,干裂的唇微微张开,还未发声,那老妇人却“砰”地将门甩上了。
院子里传来模糊的对话声音,“娘,咋了?”
“没啥没啥,手抖了一下。”
少年呆呆地蜷缩在门板前。他有一点不明白发生什么,比如说张大婶突变的脸色。他虽然看不懂,却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恐惧与厌恶。
柴门很快又被拉开一个小缝,露出张大婶半张带着警惕神色的脸。她将什么东西扔进少年的怀里,皱着眉头小声说道:“快去!快去!”
少年低头看了看怀中掉落的东西,又看向显得急切而慌乱的张大婶,慢慢伸出手去拉那块门板。
张大婶急了,对方显然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只能伸出一只脚在少年身上踹了踹。“馒头我给你了,快走吧!”
少年顺着她不算轻的动作摔倒在地上,素色的袍子上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娘,你干哈呢?”
张大婶再一次“砰”地甩上门,“不干啥,刚赶跑一只野狗!”
少年的视线平静得从那扇紧闭的门板上滑过。他捏着怀里的馒头,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摇地走远了。
美丽的东西,有些人爱不释手,有些人则避若蛇蝎。
浮潦村最近因为一个在四周晃荡的傻子而多了不少话题。
聚集在一起洗衣的女人们总是若有若无地将话题引到她们想讨论的东西上面去——比如说,那个在村中流浪的的少年。
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只听一个尖利的声音说道:“我家死鬼最近竟然嫌我黑,说我穿青裙子不好看——笑话哟,搞得他见过多白的人似的,难道人要和那白母猪一样才好看?”
随后便是一阵此伏彼起的抱怨声,夹杂着“就是那个在村子里晃荡的小妖精!”“我看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哪个怪物变得呢!”“就是!你看他连人话都不会说!”
村中的男人们,则习惯于在收工回家之前,先瞟一眼街道上是否有那么摇摇晃晃的身影。
有的时候他们会调笑这在少年雪白的肌肤上摸两把,丢给他一点出生的干粮,看着对方毫无顾忌地塞进嘴里。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在自己娘子的尖叫声中匆匆冲进家门,对少年视而不见。
很快,人们对于少年最后一点点的兴趣也失去了。他不会说话,只会呆呆傻傻地看着人,不管人们如何逗弄他都毫无乐趣。
最关键的是,少年变得灰扑扑、脏兮兮起来,原本美丽的容貌被黑色的污渍所覆盖,看起来只是狼狈而不堪,只能让人心生厌恶。
少年最有一次出现在浮潦村时,终于有人忍不住,挥舞起了扫帚将他如同垃圾般扫走。
不算硬的扫帚杆击打在背上,激烈的疼痛让不同人事的少年感受到了恶意。他一瘸一拐地跑上了村外的小路。
他不敢停,他怕被打。
直到虚弱到发软的双腿不再听大脑的使唤,少年才停下脚步,喘着气看着小路尽头那一大片湖水。
他又饥又渴,上一次吃的半个馒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少年摸了摸肚子,他想喝点水。
湖边没人,少年小心翼翼地踏上临在水面上的小小津口。木台年久失修,板子被踩得吱呀吱呀响。少年跌跌撞撞扑到木台尽头,试图捞一点水喝。
湖面较低,少年努力伸长了手臂也未能触碰到。他半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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