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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史家公子-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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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那水还烫,咕噜咕噜就下了肚,顿时从头舒服到脚,浑身暖洋洋的。
正想搁下空碗时,薛蟠看着那普普通通的青瓷碗一瞬间怔住了,眼里也雾蒙蒙的陷入记忆里。
这样普通便宜的碗,他从前的时候见都没见过,用的不是金银器皿,就是琥珀玉石的碗碟,记得头一次把这样普通的青花大碗记在脑子里,还是……
当年他犯了酒浑,在锦云阁欺负了史桂后,连着数天没敢出门,史家二少在都中横行跋扈的名声不比他薛霸王小,身份又比他贵重,薛蟠犯了怂,生怕史桂逮着他,打一顿出气还能忍得,若是史桂要以眼还眼的还回来薛蟠就怕了,索性闷头窝在家里,把事情抛到脑后,有闲情时还与他屋里伺候的丫头调笑玩耍一番。等憋不住狠心出了门之后,薛蟠才知道这事竟然闹的那样大,连累史桂被史侯爷逐出了家门,连族谱上都去了名儿!
薛蟠头都懵了,他也是世家子,自然知道被逐出宗族是个什么下场,悔青了肠子,呆霸王数次闯进保龄侯府去,想给史桂求情还想知道他的下落,可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实在算不得什么,没有姨爹的帖子他连史侯府的门都进不去,几次下去别说史侯爷,就连侯府大管事都不曾见到,最后还是费了好大得劲才从侯府下人嘴里买到史桂的下落。
薛蟠现在想起保龄侯府的做派,骨头里还泛凉,也忒凉薄了,娇养大的少爷,那府里上下竟然一致的口气,咬死了没有这个人!
等他寻遍了京郊,才找到那座史家连同儿子一并舍了的小庄子,精致不错房屋齐整的小庄子上空荡荡的,竟是一个下人佃户都无,史桂自己坐在房前的青黄石桌边,正小心翼翼往给怀里瘦瘦小小的襁褓喂汁水,不远角落里的似是厨下的屋子还往外冒着黑烟,他抬起头来,脸上一道道的都是黑灰……薛蟠走近前,看着父子俩跟前那碗都能见底的米粥,忽然就酸涩的说不出话来。
当时史桂说了句什么来着,对,当时那人尴尬的摸摸鼻子,还有余力笑出来,他说:“差点烧了屋子,耗空了米缸,才弄出这一回粥来,谁还加多了。”
那时,他用的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青瓷大碗。
那一次,薛蟠头回这样仔细的端详那种低劣的碗,就怕抬头看见那人的笑自己忍不住流下眼泪去。
他那时候下定了决心要对这人好,可……第二次仔仔细细去瞧这普通的青瓷海碗,薛蟠把这碗刻进了骨头里。
那时多蠢呀。
开始因着愧疚,对史桂是百般的好,捧着山一样的金银眼都不眨的花出去就为了讨好那人,那时他知道自个是欢喜史桂的。可日子一久,人又犯浑了,心想着为愧疚已是补偿这人许多了,那人也就不该那样贪心,他都有儿子了难不成还想让自己不娶妻生子的和个男人过一辈子?便忘了心中的情谊,外面温顺、新鲜的美人有多少呀,对他薛大爷投怀送抱自荐枕席的多不胜数,他都这样对史桂了,史桂也该知足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着他连累他被赶出家族的事,他会让他们父子安享荣华一辈子的,其余的,史桂就别得寸进尺了。
这样想着,他把人安排到外面的庄子上,想着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了,想起来时就去看看他们父子,自觉他薛大爷多仗义呀!可他想不到,一个被除了名的大家子,一个连他这个依靠都没了的人,寄人篱下在别人的庄子上,会受多少刁难多少挤兑,那些不得意才被安排到庄子上的下人仆从对着个没了爪牙的大家公子,落井下石,欺辱起来更是变本加厉。
他也忘了这人曾经地位显赫,是堂堂侯府的嫡子,就算年少,历经打击,骨子里的傲气和尊严仍是难以消磨的。
于是,他踏进久不至的别院时,看见的就是床上形销骨立几乎病死的那人和他怀里安安静静睡着的小娃娃。
救回来之后,薛蟠即便再怎样后悔,怎样诱哄,史桂也没再开口理过他一回,薛蟠巴巴陪着捧着半年之久,就在他怒急又发落了一群下仆时,窥着别院缺人的情形下,史桂抱着昼哥儿悄悄走了。
可薛蟠一颗心挂在个男人身上也着实惹恼了薛姨妈,不知怎的她们竟认为史桂是卷了薛家的、薛蟠的银钱财物偷跑的,不仅瞒下了史桂的行踪下落,还派了店铺里的伙计截住史桂‘夺回’了薛家财银——史桂身上唯一的一笔银钱——卖了史家那个小庄子的银钱都没了。薛蟠后来都不敢想他带着个娃娃是怎么活下去的,也不敢想当年别院里那些下人如此大胆欺辱史桂父子俩,这背后有多少是母亲和妹妹的意思……
薛蟠只知道那时他那颗被猪油蒙了的心才敞亮了,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薛蟠揣着那只留在薛家别院,从那个小庄子拿过去的,史桂用了好些时候的青瓷碗,从南到北一点点去找人……
最后也的确是那只青瓷碗才让史桂心软了些,才让他愿意再看他一眼……
再之后,薛蟠都打算着死托着薛姨妈娶妻的意思,过一日是一日的时候:妹妹嫁进了荣府;父亲被按了个名头,母亲得了个七品的诰命;忽一日,姨妈害死了母亲;忽一日,史家、贾家倒了……薛家也家财散尽,可悲痛过后,他的心却突地安稳了下来。
薛蟠想,就这样罢,守着史桂和昼哥儿,稳稳当当的快活一辈子也就尽够本了,至于儿子,薛家的传承,不是还有薛蝌呢么,他无嗣,也算是打死冯渊的报应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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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想什么呐?”史桂揉着胳膊进屋来,就看见薛蟠双手捧着个碗在出神,不由的笑道。
薛蟠回神,贱脾气又上来,嘻嘻笑着凑近前来,一边连摸带按的给史桂松快筋骨,一面嘿嘿道:“可不是想起来那时因着旧年的官司,衙门虽饶了我的命可也狠劲打了四十大板的时候,你一双眼睛就跟兔子似的,伺候的我别提多细心了,嗳,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薛蟠砸吧着嘴,像是想到什么好事儿,脸色猥琐起来,惹得史桂黑手掐在腰眼上,疼痒的嗷嗷直叫……
屋里笑声求饶声不断,小村落炊烟袅袅……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52防盗
52、□傻姐
史家之事闹的沸沸扬扬;成为都城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一时间倒是掩盖了不少暗波汹涌。
这一日,天色晴好,绿树红花,正是出游赏景的大好时候。
但贾环的脸色却是阴的能滴下水来,跨大步径直向前走去;平安、如意两个小厮低头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嘭!”史墨抬首;微微有些惊讶,“环儿;什么事这么慌张?”
贾环此时的面色却是如常,看着史墨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暖,“走的急了些;这天儿见热了,让人忍不住心生烦闷。”
史墨笑起来,起身用帕子给他擦干额角的汗,笑说:“你呀,不说自己性急走出来汗,倒怨起日头来了。现在只可说盎然春意,哪里就热了,你这话要是被今日去赴孔大人‘春英会’的才子文士听见,又得说你不解文雅侮辱斯文了。”
提起春英会,贾环的眸子沉了沉,修长有力的手指夹起书案角落随便搁置的一张素色描竹菊花鸟的帖子,打开瞧了瞧,抬眼望了下史墨,勾勾唇角,随手把那张颇风雅的帖子扔进一旁的白瓷青花缸里。
那缸看着精致,里面却是扔着些纸团、书页等物,却是书房里被史墨用作扔垃圾的筐篓子使,因元小舅自一开始就教导他们,书房物事,尤其是写了字的纸张,无论重要与否,都要收拢在一起,由信得过的小厮侍女每日都焚毁了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谨小慎微的习惯要从小养成,方能壮志四方。
书房内带着两个小丫头侍候的珊瑚见状,向前迈了一步,那帖子是舅老爷送来的,吩咐大爷有空就去看看,现在时辰尚早,倘若大爷改了主意要去,那……
珊瑚指尖微抬,正欲说话,却迎面对上了环爷那双冷漠肃杀的眼睛。贾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转过头正好去捧史墨递来的茶。
“喝口茶歇歇,”史墨端详着这人,皱眉道,“要不然你去换身衣裳罢,你这汗津津的,一会子出去吹了风,得风寒了就不好了。”
珊瑚手指都僵直了,一股冷意从脚底窜上后心,她嘴唇苍白,低下头倒退了一步。
“出去?”贾环似笑非笑,“今日都中年轻才俊俱会首孔府,你这是要去赴那春英会?”
史墨诧异去看他眼睛,“你不陪我一同去?”
听闻这句,贾环神色微缓,哼一声“你史大公子去卖弄相貌文才、博美人一笑!我去作甚?”
这话说的酸不溜丢的,史墨哭笑不得,“虽说今日孔府也宴请京中夫人和闺秀,可那些女眷们自然是在内宅,与咱们何干?”
贾环瞪大了眼睛,这人装傻呢罢!
“啧!虽不知道这孔府一年一度的春英会面目?说是赏春悦景以文会友,可实际上不过是孔府给那些才俊、佳人牵线拉媒的做作!”
“……”
见史墨张口无言,贾环更气,“那孔家好歹也是圣人后代子孙,官儿不好好做,学问不去钻研,倒和卖弄口舌的媒婆子抢起生意来了!不知所谓!”
“环儿!”史墨张口要斥责,待对上那双含着丝丝委屈的黑眸子,史大公子少不得英雄气短,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下去,无奈拉着贾环的手坐下,“慎言!”
“孔家是清流砥柱,天下文人表率,这话可不能在外头去说,”史墨想想,觉得自家小孩说的话糙理不糙,倒是有几分道理,这孔家弄来这一出,的确有点儿抢人家走街串巷媒婆子生计的嫌疑,这一想,说出来的话就赤果果的偏向自家小孩了,“孔家怎样,私底下说几句就算了。反正不过是个摆设,圣上和朝堂端着捧着给天底下文人看的,偏今上精明,又把孔大人明升暗降弄到整理编纂典籍的崇文司,孔大人手里连一毫的实权都没有,就是真编出了什么书也得经过圣上御笔亲批才能推广,那地方偏僻,京中九成的官儿都不知道崇文司的门朝哪儿开呢。孔大人若不‘别出心裁’弄出个春英会,恐怕三五年过去孔家就在京中发霉长毛了,孔圣人之后的大名没人提起来亦是枉然哪。再说……”
顿了顿,史墨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小声道:“再说这文人推捧着孔家,可都城里十个里有一半是世家勋贵之后,平素哪个不是傲气的,有谁肯去推崇奉承个空壳子的孔家?这孔家不弄这春英会,延请闺秀贵女赴宴,怎能引着那些闲得发慌的才俊去呢?那些太太姑娘们亦是,若非能在这春英会中看到传进内院里的那些才俊们的文才表现,为那些待嫁觅婿的人家开阔一分眼界,谁又愿意去那里呢?况且这也是才子们比试文才,姑娘们争奇斗艳的时机,所谓一饮一啄么。”
史墨没说出口的是,这春英会是由孔家举行的,纵使在男女大防上有些微的逾越,可有先贤孔圣人的名头在,天下哪个敢说出个不是来?
闺阁女儿的交际本来就少又浅,借着春英会,却可能在都城大部分太太夫人面前展示才华仪表,博得个好名声,各家太太都是人精,这样不损闺誉的情况下,自然是何乐而不为的。而且,能接到这君子帖的才俊,可不是一般的空有才气的酸儒们,必得家世、功名至少占其一的才能有呢,岂不是给各家夫人一个寻女婿的机会?——要知道平日勋贵之家来往的莫不是有渊源的人家,少不得视角就窄了,但在春英会上就不同,除了都城里的,还能见到各省府里的世家大族的公子,若是真看上了,亦能请孔夫人从中周旋一下。
珊瑚低眉顺眼的站在角落里,心想幸亏刚刚看到环爷丢帖子的动作就叫小丫头下去了,这话听在她耳朵里都忍不住眼角抽搐呀:大爷呀!刚还说要环爷慎言,您这编排人家孔家更是、更是……唉!
贾环一双桃花眼却弯了起来,显然史墨说的话让某人心情大好。敲敲下巴,“那你还去?给人当牲口挑就那么好?哼,别以为我没听说,这孔家后院用帷幕屏风隔开,那些太太夫人们可是能在屏风后头瞧呢!”
牲口?史墨抽抽嘴角,这人嘴也太毒了。
“还是,你动春心了?怎么,想讨亲事了?”那双这些年愈显妍丽的桃花眼斜过来,一瞬间的风情竟然史墨微微失神。
“咳!说、说什么呢!”史墨没好气瞪他一眼,朝向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的珊瑚,“珊瑚下去罢,叫人把奔霄、惊雷牵出来,一会儿我和环爷骑马出去。”
珊瑚红着脸,草草福了福身,飞快开门出门闭门。
说了这些,还是要出去?!贾环桃花眼几乎睨成了三角眼。
“小爷才多大,想这些早呢!”自己这身体如今才十三罢?这时候的亲事一般又都讲究个男大女小,一想起自己或许会被个□岁小女孩的母亲相中作女婿,史墨就不寒而栗,古人哪,实在太凶残!
生怕贾环再说出什么来,史墨赶紧把自己要去蹚春英会这一河浑水的缘由说出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这是去寻么个姐夫去呢!”
“姐夫?”贾环惊诧的站起来,“可舅舅说……”
“舅舅?”史墨拧起眉角,“舅舅说什么?这‘君子帖’是我向舅舅讨得,为的就是给大姐姐寻一门妥当合适的亲事!”
史墨把妥当合适说的极重,他也是恼了,真不明白湘云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对着那块贾石头念念不忘呢?就凭着那忠靖侯夫人小谢氏的几番挑拨,对贾宝玉的心思就死灰复燃了?他们那三婶可不是什么良善的长辈,为着当年初来京城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善意,史墨自认这些年年年贵重的礼单子已经尽数回报了,况且从那礼单上也能让她知道自己身家不菲,亦是刻意表示了对夺史家家产这事儿的不掺和……可这三叔三婶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湘云的头上,拐着弯儿要把自己推出去当枪使呢。
“要不是那年发生了史桂那事,史家风声鹤唳,一下子严苛起来,恐怕那时大姐姐就得来劝我随三叔一起,讨回应得的史家家产呢。”史墨撇撇嘴,抱怨道:“真不知道宝玉有什么好的,我姐姐那样一个英气大度的女孩儿,就摔在这烂泥澡子里了,没得让人膈应。”
贾环一向对史湘云没甚好印象,听史墨忽然提起这事来就知道肯定是史湘云被那小谢氏蹿蹈着又弄出幺蛾子来烦这人了,不由的更加厌烦,见这人还得为他那姐姐周旋奔波,只得耐着性子道:“她若是真喜欢宝玉,你就遂了她的心又如何?老太太可是对她愈加好了呢,比起先前林姐姐在荣府里时也不枉多让呢。”
听到老太太,史墨就厌恶的慌,那个老夫人,这样大的年纪了还兴风作浪,实在碍眼。
“快别提你家那老太太,”史墨冷笑,“她能安什么好心呢,不过是把大姐姐做她和王氏博弈的枪头子罢了。先前那出金姨娘的好戏烧到了宝玉身上,你家老爷对宝玉绝了心,那时王氏就大有成就宝玉和薛家的亲事,却被史老太太明里暗里阻拦,耽搁到如今那薛家大姑娘都过了及笄。哼!倒是生出的好心思,这一年又把我姐姐推到前头当靶子来,你等着罢,宫里那消息传出来,只怕立时瞧不上我姐姐了——况且,就算大姐姐糊涂,我也断不会给自己招来个那样的姐夫,你若是看着你宝二哥好,就赶紧回家去伴着他罢,快去快去!”
贾环一听,就知道这人恼了。史墨这人,心里一道线划得明白着呢,远近亲疏都有位置,平日最是护短,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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