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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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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官犹自有些表情呆滞,自言自语道:“那么多大炮,上哪儿卖去?”
“那霸,扶桑,满刺加,真腊,爪哇,上哪儿不好卖。”单赤霞冷笑了笑,“尤其是扶桑,我曾听那些倭寇说扶桑有国六十六,国王唤作大名,六十六个国王,想必总有聪明的来跟我大明商人做买卖的。”
第057章 六十万两白银
“那霸,扶桑,满刺加,真腊,爪哇,上哪儿不好卖。”单赤霞冷笑了笑,“尤其是扶桑,我曾听那些倭寇说扶桑有国六十六,国王唤作大名,六十六个国王,想必总有聪明的来跟我大明商人做买卖的。”
对于单赤霞所说扶桑六十六个国王,乖官只当没听见了,封地一万石就可称之为大名,这么算一算,何止六十六个啊!他只是在想:卧槽,怪不得《信长之野望》里头大友家特产大筒,特技就是国崩,感情都是从大明买的啊!九州探题大友宗麟阁下啊!感情你一直用的大明朝的二手货啊!
这个时代日本跟明国以及朝鲜贸易最多的,几乎没有任何疑义就是九州大友氏,就好像一说到嘉靖年的倭寇,基本都是出自肥前松浦家。
只是,他还是有些想不通,要知道,勾结军卫倒卖军械,既然海盗去抢,证明这个消息是那位侯提举放出去的,海盗确认后觉得油水丰厚,这样才会动手罢!但是,既然从官到贼都知道颜家倒卖军械了,难道就没人管?那个浙江布政司使李少南呢?吃闲饭的么,这么一个偌大的把柄都不要,干嘛还费尽周折去和海盗勾连起来抢人家的货呢!
他把这个疑问说了出来,单赤霞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古怪,缓缓说:“浙江布政司使上头还有浙江巡抚,想要稳稳当当把官当下去,干什么都可以,却千万不能跟自己的顶头上司对着干……”
这话说不出的讽刺味道,乖官一听,得,明白了,布政司使差不多等于省长,可省长上头还有省委书记呢!
感情整个浙江,从最高长官开始,整个都烂透了哇!
如此看来,颜家的背景恐怕就是浙江巡抚了,怪不得人家浙江布政司使的小舅子威胁颜家,颜家也不怕。
“单叔,你的意思是颜家就算被抢了货去,也不过损失一点钱?”乖官就问单赤霞,单管家点头,“宁波颜家嘛!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浙江地面上数得着的豪商,想必被抢一次也不见得能伤筋动骨罢!不过……”
他话头一转,脸色转为严肃,“少爷,我正式希望你不要跟颜家走的太近,颜家的那位小姐更是最好不要搭理,这种官商勾结买卖军械,可大可小,按说,浙江地面上的豪商恐怕没有手上干净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浙江倭寇最乱的时候,这些豪商也照样干这个,只是,少爷你日后定能考进士做大官的,跟颜家走的太近的话,名声不好听,尤其颜家那位家主打的什么主意,少爷你也不是不知道。”
乖官脸上就微微红了起来,神情有些忸怩,“单叔……”
两人这时候都没想到,颜家这次干的实在是个泼天大买卖。
这桩买卖,就要从日本国形势开始说起,日本天正十年六月二日,织田信长被部下明智光秀叛变杀死,羽柴筑前守秀吉是织田家重臣中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他随即和正在开战的毛利家达成调停,转身就返回京畿,日本史称中国大返。
而这时候的九州大友家,正被岛津家打的节节败退,一度占据九州岛九国其中六国的大友家在天正六年的耳川之战中损兵折将,家里头的重臣死了一大半,依靠雷神立花道雪和高桥绍运这两个号称大友双壁的苦苦支撑着。
一度被认为可能统一整个日本的织田信长之死,让整个日本的大名几乎都在观望,出现了暂时性的一段和平时间,然后,大友家得以喘气了,大友宗麟这位著名的天主教徒甚至还有空闲派遣少年使节团前往罗马觐见教皇。
这位年轻时候很有一把子本事的家伙此刻已经昏庸得很,而大友双壁中的雷神立花道雪因为天正九天的时候被龙造寺家夺取了鹭岳城,天正十年也就是今年的年初,又丢了猫峠城,总之,由于大魔王织田信长之死,被岛津家和龙造寺家搞得焦头烂额的大友家得以暂时喘口气了。
不得不说,小时候被雷劈过因此号称雷神的立花道雪还是有点脑子的,趁机就派人往明国去了,订下一批佛朗机炮,也就是日本人所谓大筒,这批大筒有多少呢!整整五百门。
这五百门大筒,实际上就是大明造的青铜佛朗机炮,而且口径很小,但对日本国来说,已经是很不得了的武器了,五百门大筒,足可改变大型会战的形势了,日本国很奇怪,经常出现交战双方数千火绳枪对射,是当时世界上使用火绳枪频率最高的地区,可他们很少有大炮,一般来说,有十几门大炮已经是很不得了的大名了。
这五百门佛朗机炮到了大友家,恐怕真能改变九州岛的形势,立花道雪为此一口气砸下了一门大筒一百二十两黄金的价钱,日本国黄金价格低贱,一两黄金只等于四两白银,但大明的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因此,这是一桩价值六十万两白银的大买卖,而宁波市舶提举司每年收税不过一万到三万两白银,大明朝廷每年不过一百万两金花银,万历六年加了二十万两,一共一百二十万两,主要用于皇帝发放武官的俸禄还有供皇帝赏赐,六十万两白银,等于大明朝廷每年金花银的一半。
六十万两白银,这是个什么概念?即便对于宁波颜家来讲,也是泼天的大买卖。
日本国古代号称白银之国,的确不是吹的,大友家这笔钱拿出来,颜家立刻就动心了,如果这批货真被海盗抢了,即便对颜家来说,也绝对不是什么小钱,那真是伤筋动骨了。
当然了,此刻乖官和单赤霞并不知道,单赤霞微微一提而过,只希望自家少爷别和颜家走的太近,却也不愿意伤了少爷的面子,看少爷有些脸红,自然知趣不说了。
他把乖官卖唱本的八百两白银入了账,就逮着乖官要传授剑法,总之,少爷有空就在家里头写写本子,闲下来就跟我练一练剑法,那颜家尽量让少爷少去,最好,就别去。
握着村正在手,单赤霞抖了一蓬剑花出来,传授的是洗剑,也就是敌我剑刃相交的一刹那用手腕画圈,让敌人刺过来的剑力道走偏,高手甚至能让敌人的剑脱手。
看着单赤霞刺出剑花,乖官还以为这是连刺对方浑身十数个大穴,结果单赤霞一解释,顿时让他汗颜,武侠小说看多了,这不是五岳剑派的剑法,这是大明朝的实战剑法。
“这洗剑的诀窍,也不过就在一个练字上头,少爷你无事就拿在手上用手腕画圈,时间日久,自然而然就精熟了,到时候别人一剑刺过来,就这么一洗,敌人的剑就会脱手。”单赤霞教徒弟的法子虽然不算高明,但却很平实,按照这个路数去练,总是能练好的。
乖官把这些话都仔细听在耳朵里头,暂时忘记了什么浙江布政司使什么海阎王之类,就一心练剑。旁边单赤霞看少爷聚精会神练剑,不由自主微笑,他倒也没指望自家少爷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一文一武都那么强悍,只是,他隐隐觉得颜家这事情恐怕不像自己说的那般轻松,还是用练剑把少爷羁縻在家里头最好。
第058章 春花秋放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万历十年的秋天,宁波海边秋风乍起,码头上依然忙碌,一有海船靠岸,就有那些马车车夫涌上去,摘货拽客,闹哄哄不停,那外地来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拽了去,等上了马车,或许没到目的地,就要多付几十个铜钱,古来世情,莫不如此,后世的站台码头等地方无一不是治安最混乱的地方,大明朝亦如是。
方当正午,一艘双桅两百料快船靠岸,明律不准造双桅以上大船,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古来莫不如是,这两百料的船,若真有人问起来,人家却振振有辞,这两百料的船,只好算小船,哪里大?大在哪里?
这种双桅杆快船,大多往来松江、苏州、扬州、常州各府,用以短途载运人货,大抵能乘坐这种双桅快船的,都是有些家底子的人家,因此,船一靠岸,车夫们一下便涌上去,操着不标准的官话大喊“两百五十文钱,二十年的车把式,一准儿稳妥,送到宁波城里头……”
船上客人一下来,车夫们就拉拉扯扯,有坚持的,不肯上车,这些人还好,若那些被拉着上了马车的,若不肯坐想再下来,顿时就会有帮会人员上来寻麻烦,总要让你掏出车钱来,付了钱以后,对不起,您请下车,还不管送,这就是'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句话的由来,车夫船夫,大多都有帮会背景,干点儿绿林勾当,实在不稀罕。
这时候从船上缓缓下来三个人,身上穿着道袍,脚底下踩着官靴,明明不热,手上拿着折扇。这种打扮的,有眼力劲儿的车夫一瞧就知道,要么是大富人家,要么是读书人,明朝的道袍相当于后世的名牌休闲服,不是谁都可以穿的,对这些人,只好老老实实做人家的生意,不然触了霉头,被扭送到官府吃一顿板子就不划算了。
“几位老爷,可要马车么!二十年的车把式,保管稳妥。”十来个车夫上来拉客,三人种年纪最轻的闻见这些车夫身上味道,顿时蹙眉,拿袖子遮了半截儿脸蛋。
另外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便拿扇子在手里头挥了挥,脸上颇有嫌恶之色,倒是年纪最大三十来许那位,笑了笑,不以为忤,显然久历风尘,晓得出门在外讲究不起来,“问你们打听个人,可知道有个名士叫郑国蕃的,家住哪里?”
这些车夫面面相觑,俱都摇头说没听说过,那年纪最小的就挑眉低声说:“早说了,不见得是什么名士,不然,如何这些人不知道。”
这话也有道理,古代信息不畅,若想问点儿事情,车夫、船夫、店小二,这些人要么走街串巷,要么耳目聪慧,总能问出点儿什么,所以后世人说所谓闯荡江湖,就是从这个客栈到那个客栈,喝点小酒问点儿小道消息。
那年纪大的摇了摇头,说:“咱们看的《足本绣像倩女幽魂之聂小倩》是顺天府德艺坊出的本子,《足本绣像倩女幽魂之白娘子》却是宁波府付梓堂出的本子,想必人家是刚从顺天府到了宁波,这些车夫不知道却也是正常。”
他分析透彻,一句话说到关节所在,年轻的那个欲言又止,到底没出声。
三人正互相说话,不远处有个车夫突然说:“几位老爷,俺倒是知道,离码头不远,有个桃花坞,刚搬来一户人家姓郑,据说颇有气派,那桃林外头有个凉亭,上面写着什么桃花影碧海潮的,俺识字不多,不敢肯定是不是老爷们要找的人家。”
年长的那位眼睛一亮,“估计就是了,你的车在什么地方,送我们过去。”
周围车夫一听,一哄而散,桃花坞到码头不过几里地,哪里有什么赚头,那说话的车夫倒老实,讷讷道:“几位老爷,不是小的不肯送你们过去,那桃花坞离这里太近,跑不上钱……”
“难道会短你银子不成。”年纪最小的那位甩手扔出去一颗珍珠,车夫伸手接在手里头,看了看,晓得是好东西,前些日子媳妇儿看上了一根银簪子,上头有一颗珍珠,拽自己去瞧了,那银簪子要五两多银子,把自己吓得直吐舌头,这颗珍珠看起来却是比那银簪子上头的珍珠还大一点儿……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狠狠掐自己一把,却是疼的,顿时哎呦一声:发达了,这颗珠子估摸着要我不吃不喝跑两三个月才能赚回来罢!
他一想到回去拿这颗珠子给媳妇儿献宝,媳妇儿一准儿高兴,说不准,到晚上要拿出平时不肯折腾的姿势来犒劳我。
想到媳妇水嫩的身子做出那些羞人的姿态,顿时,这车夫心头火热,一叠声连道:“几位大老爷,这边请这边请,请随小人来。”那些没走远的车夫,看了这一幕,眼红不已,送个短途就给一颗珍珠,这起码得值个五两银子罢!宁波城里头的小桃红赛金花估计也能嫖上一个晚上了,卧槽,亏大发了。
三人上了马车,马车夫得了天大的好处,坐在车辕上把腰杆儿挺得笔直,马鞭挥起,啪的一声脆响,车轮辘辘碾着码头上的石板路,上了官道往桃花坞去了。
马车走了两里来地,一拐弯儿,上了细石子儿铺就的路,本来官道还有些颠簸,上了这细石子儿路,顿时就感觉不颠了,那年纪最小的忍不住探头出去张望,一看之下,忍不住轻啊了一声,“哇!好漂亮一座桃林。”
这时候正是十月小阳春,桃树二次开花,一眼看去,宛如花海,一片粉红,顿时叫人心胸一爽,若是后世,定然有专家要发表几句'这是正常现象,最近气温转暖,特殊气候欺骗了桃树,导致乱了花季,这次开花对来年果农没有什么影响'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这是大明朝,地震了皇帝要下罪己诏书的时代,如此一片桃林,起码上百亩,居然齐齐开花,春花秋放,枯树新芽,这种现象表示,此地有隐士大贤居住,历史上记载有贤名的隐士,总要描写种种异象,譬如老树发新枝,春花秋放,等等等等,络绎不绝。
这最年轻的一声喊,另外两人顿时惊动,也探头出去,看到满眼桃花,也是一脸讶色,年纪最大的那人干脆弯腰探出身子在车夫肩膀上拍了拍,让他停下车来。
三人下了马车,空气中一股腻腻的桃花香,由于是春花秋放,这些桃花实际上不会结果,并且容易落,但落英缤纷,在文人眼中看起来,未免大妙,朵朵桃花瓣被秋风一吹,在空中飘落,不管腹中有货没货,看了就想作诗作词。
年纪大的那人让那车夫回去,说自己三人走过去就好,那车夫倒也老实,说得了老爷们的赏钱,足值自己忙活几个月的,今天就算包给老爷们了,若老爷们要回头或者去宁波城里头落脚,俺也好相送,不然这儿极难找车,到码头去寻马车,一来有些路程,怕老爷们伤了嫩脚心子,二来,码头上车夫都拉帮结派,天色晚了去,价钱怕贵上好几倍,碰上心黑的,拉到野地里头,吃一顿生火扒光衣裳抢了银子也不稀奇,我得了老爷们的赏,如何能让老爷们落了那地步。
年纪大了听他这话,未免露出些赞赏之意,心说这车夫倒也老实,就让他跟在后头,年纪最轻的听了,吐了吐舌头,悄悄问道:“香光先生,这话可真么?咱们大明朝不是路不拾遗的盛世么。”
旁边那个二十来岁的闻言不屑,拿折扇在手掌上拍着,说:“那是邸报上说的,只好当唱词来听,做不得真,哼!奸相在朝十年,天下不乱已经是得邀天宠了……”
这句奸相在朝,显然说的是已故的建极殿大学士张叔大了。
年纪最大的听了不由眉头一皱,道:“仲醇,慎言。”
那年轻人挑了挑眉,未免有些不屑,不过两人相交数年,又是同乡,可谓一时瑜亮,关系极为亲近,也不反驳他的话。那年纪最小的极有眼色,顿时就拉了他手,说:“咱们边走边赏花……”说着就拽了他往前头走,年轻人嘿了一声,“花是好的,可惜,沾了俗气。”
年纪大的看着两人慢慢往前头走,忍不住就摇头,自己这个小朋友,眼大如箕,春花秋放,你也要隐射一下这花是开来拍那主人的马屁,桃花又怎么懂拍马屁,无辜一至于此,你这个脾气,日后如何进官场去做官呢!
三人慢慢往前头走去,那马车夫老老实实跟在后头,时不时伸手去摸一摸怀里头那颗珍珠,脸上一阵傻笑。
顺着细石子儿路往桃林里头走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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