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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第3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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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腰间这把剑,那是锦衣卫衙门造的,倭刀式样,甚至剑柄上的铭文都是'萨摩国某某',若是后世有这类刀剑,不消怀疑,肯定是明朝的时候朝廷山寨的。
这种萨摩国刀剑,刀镡极小,几乎没有一般,比正常宝剑带个剑镡看起来还要修长,故此剑姿优美,极得大明文人喜欢,俗话说,有需要自然就有市场,若不然萨摩区区扶桑小国,为何有那么多山寨它的,这就如有人喜欢细长的模特身材差不多。
乖官这把剑,因为是锦衣卫专门打造出来给高官所用,第一考虑自然是美观,故此剑姿格外地修长,长剑一拔在手,就宛如有一汪清泉在剑刃上流淌,伸指一弹之下,纤细地剑身伸指微微颤抖起来,上面的光线便似乎在跃动一般,映得乖官半边脸儿发光发亮。
他一转身,冲殿上万历就大声道:“陛下,臣弟就舞一曲曹孟德的《短歌行》罢!”说罢,剑在手上挽了个花,然后一横在胸前,双眉一展,高声便唱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这首短歌行,乖官取的是后世少将歌唱家杨洪基所唱的《三国演义》版本,那是一个美声唱法的版本,但是又把京剧表演艺术家袁世海的架子花脸加了一些进去,再糅合他本身的剑术,已经足谓唱念做打俱佳了。
这个时代其实后世戏剧其实已经有雏形了,也就是极著名的南戏班子,高官显贵们家中多有蓄养的,故此乖官的这个唱法还是能够被欣赏的。
其实这首短歌行这时候唱还算得应景儿的,毕竟,曹操的文采和气度摆那儿呢!何况最后一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那也是点题的,乖官边歌边舞,唱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处,手上长剑便急舞起来,脚步更是就在右佥都御史李戼跟前打转。
李戼出声讽刺不假,但这不代表他就真有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胸怀修养,任谁被一把长剑在眼前晃来晃去,脸色怕都要不好看的,但是这时候他要强撑面子,不能有点滴退缩,故此,恐惧之下脸色都变黄了,虽然强自镇定,却能看见双手不停颤抖。
待到乖官唱至'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处,脚下一转,身形随之而动,滴溜溜转了三圈,长剑在头顶盘了两个剑花,刷一声就从李戼眼前掠过……
众人一片惊声之中,右佥都御史李戼这时候才觉得脸上剑风刮过,心头狂跳之下,不由自主伸手抚了抚脸颊,顿觉下巴上手感怪异,垂目一瞧,这才发觉下颌一部美髯,却是齐齐被郑国舅给削断,此刻纷纷扬扬洒落在跟前的宴几上。
乖官未做停留,朗声高唱道:“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长剑一挥,缓缓纳剑入鞘,冲殿上万历大声道:“臣弟为陛下贺。”
那边李戼脸色涨紫,双拳紧握之下,只见手背青筋鼓鼓而跳。
古代有髡刑一说,而且还是五刑之一,这种剃掉犯人须发的刑法是一种极为严重的耻辱刑法,虽然说唐宋时候已经被废掉,但民间依然视之为极大耻辱,所以后世人看三国演义中曹操割发代首,好像开玩笑一般,但在当时来讲的确是很严重了。
即便是明季正是思潮大解放的时代,割掉人的须发依然是极为严重的耻辱,譬如金瓶梅中西门庆要剪潘金莲的一绺头发去,潘六儿是什么态度呢?心若死灰。
故此李戼被乖官一剑剔去下颌胡须,群臣大哗,那些官员未免要想,郑国舅太也嚣张跋扈了,折辱人也不是这般折辱法儿的。
“郑国舅,汝欺人太甚……”果然【‘文】就有人【‘人】跳出【‘书】来为李【‘屋】戼伸冤,乖官不为所动,这态度更是让无数清流暴怒,纷纷起身指责……
正在这当口,只听得'工咚'一声,却是右佥都御史李戼一头栽倒在地上,把案几都撞翻了。
殿上乱作一团,乖官却只是抚着剑柄冷笑,大明的御史言官们,绝大多数跟疯狗一般,只是为了弹劾人而弹劾,却几乎罕见真有为了百姓而呼声的,更多的只是党争的前锋,为阁老们打头阵的几乎都是这些人,搞党争是一流的,其余的,全是末流。
便在朝堂上乱作一团的时候,靖海侯府邸中,奴儿哈赤的老娘喜塔拉·额穆齐正在苦口婆心教育女儿雪月儿。
奴儿哈赤在大漠也算立了不浅的功劳,这次论功,非但顺利地袭了他那死鬼老爹建州卫指挥使的职,甚至还授了镇国将军,等若后世封中将,在女直这等少数民族来讲,那就是不得了的恩典了,要知道,大明九边那么多总兵副总兵的,能有几个授镇国将军的?大多数也就是等死了,朝廷恩典,追赠一个镇国将军。
奴儿哈赤四岁丧父,自小在李成梁府上长大,也就是说,喜塔拉做寡妇十数年,一直在李家,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孩子。
她这次随着儿子进京,去看女儿的时候却是大吃一惊,女儿居然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
喜塔拉就是那种蔓藤一般的女人,她的观念中,只要女人没依靠上男人,那这个女人无疑是失败的。
故此她狠狠就教训了一顿女儿佟雪月儿,雪月儿还感觉很委屈,要知道她跟了乖官以来,连乖官的面也没见着几次。
可是,十七岁的大姑娘,被老娘这么教训,总是有些不服气的,原本要解释的话,到了嘴巴旁边就变了,“娘,你在伯府十数年谨小慎微,难道要女儿也这般么?”
她说到此处,看着喜塔拉的眼睛,定定就道:“难道要女儿也学娘这般,用身子巴结权贵?让儿女们没名没分地……”
啪的一声,雪月儿下半截话全被一巴掌扇了回去。
看着女儿不可置信的眼瞳,喜塔拉颤抖着手慢慢收回来,母女两人对视良久,半晌,喜塔拉才叹气,“你以为,娘真跟伯爷有什么?”
佟雪月儿眼眶中噙满了泪水腾一下站起来,“难道不是么!”
叹了口气,喜塔拉就道:“伯爷跟叫场(明译叫场,后译觉昌安,努尔哈赤的爷爷)是结拜兄弟,虽然这个兄弟未必真,却也不至于要把我收到房里头招人闲话,为娘承认跟伯爷有过一段,但那真是酒后失态,后来伯爷从未碰过我……”
这个艳熟的诰命夫人缓缓说了一段秘闻,佟雪月儿越听脸色越白,身形摇晃不已,以前,她只是怀疑,可如今却是喜塔拉亲口说出,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说……我真是伯爷的女儿?”佟雪月儿颤抖着声音。
喜塔拉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为娘也不清楚,当时伯爷征伐阿台,叫场和他失作为使者劝降……”她说到自家公公叫场和丈夫他失,脸上毫无波动,似乎在说无干的人一般,而阿台是什么人呢?奴儿哈赤的舅舅,阿台那个造大明的反而被李成梁活捉结果送到京师处斩弃市的老爸阿突罕,不消说,自然是奴儿哈赤的外公了。
为何如此?一则女直乃是蛮夷之辈,亲戚间杀来杀去不稀奇,女人根本就习惯了,二来这也是十数年前的事儿了,喜塔拉在宁远伯府十多年,对以前的事情,要不是女儿今日说起,都快尘封在记忆深处想不起来了。
建州女直指挥使的女人,听起来好听,实际上不就是穷山恶水中一个土大王的女人么,甭说穿金戴银了,有时候盐也吃不上,那种日子有什么好怀念的。
这就像是金瓶梅里头的潘金莲,虽然跟武大郎是正头娘子,可她宁愿杀了武大郎去给西门庆做小,在女人之间勾心斗角,为何?西门大官人有钱啊!西门家女眷出去逛街,闲汉们瞧见都咋舌,认为是哪家公侯家的女眷,给武大郎做老婆,有这样的虚荣风光么?
用后世的话说,就叫做,宁愿坐在宝马里面流泪,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微笑。
给他失做老婆,听起来好听,建州卫指挥使夫人,可建州卫指挥使根本就是李成梁的一条狗,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巴结李成梁,她当初勾眉弄眼的,跟李成梁勾搭了一腿,李成梁估摸着也是觉得跟侄媳妇来得刺激,一时间酒后没管住裤裆,不过李成梁怎么说也是极有城府和野心的,睡了建州卫指挥使他失的老婆,当机立断,带叫场和他失去征讨阿台,结果叫场和他失就没回来,说是因为做使者去劝降被误杀了,具体怎么样子,鬼才知道。
喜塔拉得到公公和丈夫死讯,一开始还挺高兴,就跟潘金莲刚弄死武大郎估摸着一个心情,但慢慢的心越来越冷,李成梁居然再也不来找她了。
这就是喜塔拉的悲剧,但是喜塔拉怎么说也顶着建州卫指挥使夫人的诰命,儿子奴儿哈赤似乎因为李成梁的愧疚而被收为义子,加之她又怀孕了,故此一直就在李府住了下来,但是,雪月儿到底是谁的种,这个,喜塔拉真不知道。
第439章 男人无不喜欢这调调
佟雪月儿泪眼朦胧,身躯一阵儿摇晃,原来,我就是一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野种。
喜塔拉一把抱住她,伸指给她擦拭脸颊上泪水,“女儿啊!咱们女直的女人,想的再多也是无用,总归是要依附强者而生……”
她说了好一会儿,看女儿犹自呆滞的表情,一咬牙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女儿,你不看娘,也要为你哥哥们想一想,女儿啊!”
佟雪月儿原本有些止住的泪水,这时候哗哗哗就往下流淌,奴儿哈赤和舒尔哈齐待她极善,真是要什么有什么,甚至,如果她是李成梁的女儿,那么,李如柏这个哥哥的一片痴恋苦心……不管怎么说,佟、李两家生养的恩德,总要去报答。
她想到此处,心若刀绞,一下扑在旁边架子床上大声哭泣起来,喜塔拉赶紧起身坐到一边去柔声劝慰。
“你大哥如今袭了建州卫指挥使的职,还授了镇国将军,你若再得国舅大都督的宠,你大哥再拼死给国舅爷效命,日后不敢奢望封侯,说不准也能封个伯……”喜塔拉就不停劝说女儿,在大明,母凭子贵,若奴儿哈赤日后真能封个伯爵,那她真是死也瞑目了,什么是虚荣?这个才是真虚荣。
许久,佟雪月儿这才擦了泪,一双明眸如水蜜桃一般钟着,哭得有些嘶哑的声音就道:“说罢!女儿要怎么做!”
喜塔拉大喜,急急拉着她的手就道:“女儿啊!这伺候男人的本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就在雪月儿耳边细说。
大明习俗,母亲在女儿出嫁的时候给女儿传授闺房秘诀,那也是极常见的,若是那三妻四妾的人家,更是要传授固宠的秘诀,当然,在大明固宠最大的秘诀就是生儿子。
女直人善生养,只看后世鞑清动不动多少王爷夺嫡就能瞧出,就跟兔子似的一窝一窝的兔崽子,这倒跟皇帝有多少女人没多少关系,说实话,历朝历代皇帝女人也不少,却未曾见有鞑清那般,故此这里头的确是有诀窍的。
喜塔拉给雪月儿传授了许久,恨不得把自己所会的一股脑儿全塞到女儿脑袋里头才好,雪月儿听到后来,就有些似懂非懂,所以说,这处子和老娘们之间的区别,还是极大的。
看跟女儿说了半天也不开窍,喜塔拉真有后世为人父母瞧孩子学习成绩不好的那种着急和恨铁不成钢,“哎呀!你这孩子脑子里头怎么全是糊糊?我瞧你还是他失的种,伯爷不能这么不开窍……”
这话就有些不入耳了,雪月儿骨子里头怕也有些蛮夷的性子,虽然方才大哭一场,可是她毕竟在李成梁府上长大,能在那种伯爵府大宅门长大,还能得兄长宠爱,还能把李如柏迷得晕晕乎乎的,自然是属于天生就女人媚骨的,这就跟潘金莲一般,到了西门大官人府上那是如鱼得水,后人总叹是制度把金瓶梅里面的女人全压抑成荡妇淫娃,就跟民国初期民智刚开启的时候一个个文人大喊吃人的礼教一般,未免都是偏颇,后世民煮,就没这种女人了?一样米养百样人,终究还是骨子里头不同。环境造就人不假,但把每一个女人都扔到相同环境,就能造就出武则天、潘金莲、喜塔拉、慈禧么?
故此,雪月儿眼若烂桃,却依然坐直了身子顶了一句嘴,“如樟、如楠他们不也是脑子里面全是糊糊。”
李如樟、李如楠这对难兄难弟,那是在和郑乖官吃酒的时候被亲生老妈骂过脑子里头全是肌肉棒子的,故此雪月儿这时辰拿出来反驳喜塔拉。
“傻女。”喜塔拉恨恨拿指头戳她额头,“你跟他们能比么?如樟袭的是铁岭卫指挥佥事的职,如楠虽然最小,再不济,日后一个副总兵什么的也是跑不掉的,你拿什么跟人家比?最好的下场,也就是找个蒙古部落嫁了。”
这话一讲,雪月儿脸色顿时暗了下来,勿论说的再多,蒙古也好,女直也罢,这时候他们的女人作用只有一个,和亲,这还不是侮辱她们,要知道这已经是贵女的待遇,若是普通女子,也就是一个例比畜产,属于财富的一种。
打个最简单比方,草原上有兄死弟承兄妻的习俗,咱们天朝或许要骂人家蛮夷不知礼数,可草原上人不这么看,人家还挺委屈,死了男人的女人在草原上活不下去啊!弟弟挺身而出,抗下了这个担子,若是再考虑到嫂子有孩子,这,是何等大公无私的伟大胸怀啊!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草原上女人的地位如何了。
故此喜塔拉要戳雪月儿脑门,奴儿哈赤点头哈腰把雪月儿送到郑国舅跟前,真是一个奴颜婢膝一般,说自家妹子可堪洒扫,虽说有送妹子的嫌疑,但仔细看了,终究还是为了妹子好,你说嫁给草原上这个大汗那个大汗,听着好听,草原上有什么好的?真要好,俺答汗、土蛮汗这些牛人何必一辈子一次又一次地叩关呢!
这就是一个同人不同命了,雪月儿脸色一黯,心中悲伤,又有些落泪的趋势,喜塔拉一瞧,赶紧搂住女儿又是一阵儿哄,好歹是把女儿又哄住,这才又老话重提。
这时候雪月儿就忍不住说了,娘啊!侯爷不上我房里头来,你说得天花乱坠,那不也是白搭么!
瞧女儿这话说得傻,喜塔拉就又恼得紧,这也是我肚子里头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就没我的机灵劲儿呢?侯爷不勾搭你,你不会去勾搭侯爷么?真真是,白长一张漂亮脸蛋了,肚子里头一包草……
“娘年轻时候要有你这么漂亮,何至于此?”喜塔拉恨铁不成钢,男人,尤其是有成就的男人,都喜欢说自己不觊恋美色,可实际上都是口是心非,喜塔拉天赋加苦练,吹箫无双无对,可话说回来了,甭说她这个吹无孔箫的,就算那些吹六孔箫的,一个面目可憎的人来吹和一个绝代娇娃来吹,那效果完全是两样的。
秦淮河上婊子无数,为何成名的都是美女?朝堂上大佬联袂嫖妓,为何单单要点那名妓?即便是钱谦益这个明季最后的文坛盟主,为何纳妾不纳别人偏偏要纳'八艳'之一的柳如是?
说白了就是个好色,故此圣人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雪月儿一张脸蛋可谓是冰雪精灵一般,有时候喜塔拉都妒忌,老娘年轻时候咋没这么好看。
故此喜塔拉有这句话,你漂亮不假,侯爷身边也不缺漂亮女人,总要漂亮又会伺候人,这才是顶儿尖儿的,还好意思说侯爷不上你房里头来?
“侯爷如今多矜贵的身子?这大明天下有多少事要等着他去操心?你说说,还要来关心你这个小小毛丫头不成?”喜塔拉先是把女儿一阵儿打击,几乎是把女儿说得一文钱都不值了,这才缓缓说:“总要你细细打扮起来,在家里头也要收拢心腹丫鬟,但凡侯爷一回府,你就要凑到跟前去,亲,亲字怎么写?亲就是天天见面,你都见不着侯爷,任你长得国色天香,床上功夫颠倒群雄,那都是一个白瞎……”
不得不说,老娘们的话,有时候也包涵智慧在里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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