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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皇商-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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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四川与湖广地区的漕运都要由水路远途运至两浙的真州、楚州、扬州和泗州的转运仓,然后分调船只溯流入汴京。”

“之后又怎么去汴京呢?”王诩继续追问道。

“走汴河,这条河联通着汴京到苏杭,顺着一路而去,就能到达汴京。”

王诩凭着有限的地理知识整理着陈卯的话,按照陈卯所说,那么宋人应该是借着京杭大运河然后再进淮水,之后自西北而上。到达开封。

应该是叫通济渠吧。王诩记不大清楚名称了,“归安,能不能再讲讲这汴河的一些事。”

陈卯这时放松了下来,喝了一口茶做出了要讲一大堆的架势,“汴河其实是隋炀帝开凿的,供他去江都巡游的,不想却恩泽了后世。我还记得唐人皮日休写过一首《汴河怀古》。‘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隋亡之后的唐朝,汴河的好处才开始显现出来,唐朝建都长安。大批的物资需要从江淮地区供给,就全依赖这条河运,所谓,‘汴水通淮利最多,生人为害亦相和,东南四十三州地,取尽脂膏是此河。’便是唐人李敬芳对汴河的评价。”

“嗯…到了我们大宋,我还记得书上曾记载过一则故事。太宗淳化三年汴河水势暴涨。太宗车驾出乾元门,亲临河堤督促防汛抢险。宰相、枢密等大臣劝他回宫休息,他却说:‘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之汴河家,天下转漕,仰给在此一渠水,朕安得不顾。’汴河对于咱们大宋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陈卯旁征博引地说完,平时所看的闲书在此刻尽都发挥出了作用,很好地为自己长了一把脸。

“多谢归安指教了。”王诩拱手致谢,心里却有着另一番的盘算,整个北宋王朝,经济物资给养,甚至军事安全全部依仗此河。不仅从四川、荆湖一带辗转江南运输物资耗费甚巨,而且如果此河一旦淤塞或是出现问题,势必动摇北宋根基。

“王山长、归安兄,你们在谈论什么?”朱勔笑着走了过来,就势坐在了王诩身边。

“原来是存良兄,我和邵牧正在讨论汴河。”陈卯给朱勔也倒上了一杯茶。

王诩对朱勔摆手道,“出了浅草书院,以后就以表字相称吧。”

“好,那就以表字相称了。”朱勔笑着回答,一脸书生的气质,怎么也看不出个奸邪样来。

“咱们还是说说这次科考。”陈卯放下茶杯,把话题引向了正路上来。

王诩虽然能抄袭些先贤的文章著作,但是对科举可是一窍不通,接着陈卯的话头,就跟着陈卯和朱勔讨论起来。

三人一席对话,让王诩心头有了底,宋朝破除了氏族门阀的限制,不论身份地位人人都可以参加科举。宋朝不仅完善了科举制度,还增加了科举的类别。

从制度方面来说,罢了公荐制度,排除公卿大臣对考试过程的干预。再次就是确立了殿试制度,通过了礼部省试的举子就能参加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其实就是加强了皇权,让所有的举子都成为了“天子门生”。

而在公平方面,也是做足了功夫,除了抑制权贵子弟的“别头试”即是主考官的应举亲属另置考场考试,另设考官监考。还有锁院制度,即是将阅卷的考官锁居贡院,不得与外人接触,避免徇私枉法。最后就是糊名誊录制度,即是着人将举子的试卷封住姓名,再着人用同样的字迹誊录一遍,同样是为了避免阅卷的官吏徇私舞弊。

最有意思的便是陈卯说的一则关于苏轼的典故,让王诩回味良久深切地体会到了北宋考试的公正性。元佑三年,苏轼知贡举,很想录用他所赏识的门人李焉,入贡院前,便暗中派人把他所拟定的论题送到李焉住处,李焉却不在。同时应试的章持、章援兄弟在拜访李焉时顺手把论题带走了,李焉知道此事后悔恨不已,但此时已经无法与苏轼取得联系。考试后,苏轼在判卷时对一份卷子称赞不已,并对同为试官的黄庭坚说,“是必吾李焉也!”遂定之为第一。最终放榜时候,李焉却落榜了,章援居第一,章持居第十,而章氏兄弟的父亲,正是与苏轼对立的新党健将章惇,彼时被贬官在外。由此可见北宋的科举制度的完善和公平。

除考试制度的完善外,考试的类别也增加了,除了进士科,还有九经、五经、三诗、三礼等明经诸科,但总的来说,进士科是最受人尊重的,也是加官进爵最快的一科。从宋人所言的焚香取进士,嗔目待明经便可窥得七八。

“状元及第,不出十年,皆望柄用。不知归安可知道真宗咸平三年的吕士元?”朱勔看了一眼陈卯,带了一丝衅色,他也要卖弄卖弄肚子里的文章典故。

“存良兄就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陈卯急促地催着朱勔。

朱勔闲适地喝了一口茶,才开口道,“咸平二年,中了明经科的吕士元,在地方任上待了几十年,最终死在了县令的位置上,你说可不可叹。所以说,咱们一定要过礼部的省试,将来才能捞个肥差。”

王诩在学院的时候就曾试过朱勔,也问过一些学生,知道其文章水平不行,但其野心却是不小,也许正是由于其科举不中,才走上了媚事蔡京、童贯的歪路,最终为祸东南。

“过了省试不是还有殿试吗?”王诩朝着陈卯问道。

陈卯一扬眉,笑着说,“进士科举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是礼部的省试,将从天下四百军州的数千近万名贡生中,选拔考出三百名左右的人,过了礼部省事基本上进士的资格就确定了。因为如今第二步的殿试,不会再黜落考生,只是决定名次高下的考试。”

“哈哈,这还要多谢张元!”朱勔忍不住接口,和陈卯对视一眼,皆都笑了出来。

“张元是何人?为何要感谢他?”

“元昊叛国自立之后,张元就是他的太师中书令。张元此人负气倜傥、有纵横才华,但是奈何从殿试上被黜落,最后仁宗景祐年间愤而投奔国贼元昊。仁宗庆历元年,好水川之战中张元辅助元昊大败韩琦等人率领的军队,七万将士葬身好水川。那叛贼张元战后望着好水川内遍布的尸体,趾高气昂地在界上寺墙壁上题诗一首诗。”说道此处,陈卯原本的嬉笑变成了愤慨。

“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朱勔接着陈卯的话将此诗念了出来,神色中一样带着愤然。

王诩暗想,这样的一件事在北宋读书人的心中势必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陈卯平复了心情,叹气道,“自此之后,殿试再也不黜落一人,就算犯了忌讳,也不过降至最低一等的同学究出身,照样给官。还有特奏名进士,也是为了安抚屡考不中的贡生而特加拔擢。”

看来北宋的帝王们是吃一堑长一智了,过了省试就会有官做,看来这是一道必须迈过去的大关。

王诩又将三人的话题拉回到了科举考试上来,他要尽可能多地了解科举的信息,做万全的准备。

第一百一十章 蔡氏兄弟

同知枢密事林希自垂拱殿退朝之后,便跟着知枢密院事曾布来到了枢密院。朝堂上的一番针对陈瓘官职升降的唇枪舌剑,让他又一次认识到了章惇的为人,当初就是他便是依附章惇想要得个尚书左丞之职,奈何章惇却给了蔡卞,此事一直让他记恨在心。

“章惇语言顛倒若此,怎么和他说?”曾布气极,狠狠地一拍桌子。

林希劝慰道,“枢密不用去管他,陈瓘为求自保而想要外任,枢密为他在陛下面前说情得罪章官人,实不值得。”

曾布并未听出林希言语中的挑拨之意,“陈瓘登高科二十二年,犹作权通判,罢校书郎,若给他除一校理,也不为过。以人材论之,他岂在周穜、邓洵武之下?”

“陈瓘曾为越州签判,与蔡卞论事不合,遂拂衣去。但其人材实在是不可多得。”林希言语中又将蔡卞一同捎上,经陈瓘一事之后,想必蔡卞和章惇定然生隙,若挑动曾布攻其一方,必然有所收效。

“如此人才不留不用,怎么维系如今的局面,难道还要再复元佑之故事?章子厚和蔡元度为一己之私,做得太过分了!一再内耗,不留人才,元佑党人再起,我们一众人岂不都得埋骨岭南?荆公之志,又如何能够延续?”曾布愤叹,奈何自己只是掌军事的知枢密院事,而非宰相,最多于朝堂上于章惇力争,谏言陛下。

与曾布公事日久,林希对其了解也逐渐加深,曾布此人对王安石的学术和变法推崇备至,而且对元佑党人的处理上,没有章惇和蔡卞等人赶尽杀绝的狠辣,但对于符合新党理念的人才是珍惜有加,否则也不会与章惇进行一番争执。

—〃文〃—“科举取士在即,必然会有一批饱学之士。枢密何必为一个陈瓘如此置气?”林希对曾布暗示道。他亦知拉拢人才和有生力量的重要性。

—〃人〃—曾布得林希的劝慰,心中舒坦了不少,“子中(林希字)不知陈瓘才学,多少年才出如此一人。”对于陈瓘,他亦是有拉拢的心思,但是面对章惇和蔡卞的强硬,陈瓘十有八九是要外放。

—〃书〃—“枢密以为著《经世致用》和《孟子集注》之王邵牧比之陈莹中如何?”林希对于此次科举亦是非常关注。

—〃屋〃—“少年英才!若其中第入仕。必是我大宋之幸事。”曾布一扫之前的愤色,转怒为喜,未曾入仕便名动士林,提出变革之学术,著书立说,和王荆公何曾的相似。他一开始本是不信这些坊间传闻,但收到自己胞弟知苏州曾肇的信之后,刻意地找来了王诩的书,之后便对其欣赏不已。

“以此人才学,中第应不是难事。”林希自有一番私心,若状元及第,不出两年便能入台谏,到时候便可名正言顺地对章惇一党发难。如今是搜罗人才积蓄力量之时。

“怕就怕是。又一个被章惇障碍的陈莹中。”林希不冷不热地补上一句,他要激化章曾二人的矛盾。如此他才有机可趁。

曾布放眼看向了案几上的西北边境奏报,心里似有了一些想法。

即将进京的王诩没想到,自己剽窃的两本著作不仅在士林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还引动了新党内部势力新一轮的政治布局,甚至摆上了皇帝的案头。

北方的冬季越发地寒冷,就连坐在船上,生着火炉,也能感到阵阵的凌冽之意。

“邵牧兄,前面不能通行了,看来我们得想其他办法进京了。”陈卯裹着一件宽大的貂皮大袄,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白,看来久居南方的他尚还不能适应北方的寒冷。

王诩裹了裹衣服,跟着陈卯一起来到了船头,一眼望去,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尽是各种各样大小不等的船只,挤靠在一起,仿佛是为了御寒取暖一般。

“前面出什么情况了,为何堵在此处?”王诩不明白,古代怎么还会有堵船这么个事。

朱勔搓着手,嘴唇有些哆嗦道,“我刚才和归安去前面探查了一番,据那些往来南北的商人们说,到了冬季,这汴河就得结冰。冻得厚厚的一层,今年尤其如此。”

王诩看了看周围的学子,这些人开来也都是久居南方,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个个冷得脸色发白。如此下去,岂不得冻出问题,还谈何参加考试。

“前面最近的地方是什么郡县?”王诩想来,要是能尽快地到达大的郡县,就能联系上行商会的人,找到他们应该就有办法给学生们添些东西,而且也能见尽快进京,莫要耽误了时辰。

“此处已经离汴京不远了,前方最大的郡县是陈留。”陈卯将自己探查回来的消息告诉王诩。

“那好,你们回船上去把东西收拾好,我们一道上岸,先去陈留,到了陈留就能尽快入京了。”王诩吩咐下去,自己也紧接着进去了船内,把东西收拾了一番,带着冉儿和学生们一道下了船。

好在这一路上商贾往来,卸货拉货的车马不少,王诩一行给了些钱,就搭着顺风马车,一路去了陈留。

这一路上,汴河结冰带来的拥堵让王诩着实吃惊不小,比起后世北京城的堵车都有得一拼,面对着白茫茫冰冻一片的汴河,商人们束手无策,只能卸货上车马,用车马拉着货物去往汴京。

没用两个时辰,一行人就到了陈留,入得城内,王诩先将学生们和冉儿安顿在了客栈里。就去了商贾往来的东城,打听行商会的下落。

汴河结冰带来的不便反倒是繁荣了陈留,往来的大小商人们似乎也都习以为常,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城东的客栈里,谈论着天南地北的奇闻异事,货物买卖。

“又冻上了,年年都冻,年年都堵,一点儿辙没有。”戴着貂裘帽的汉子咕噜噜地将一杯酒灌进了喉头。

“老天爷的事儿,咱们有什么办法,喝酒喝酒。”一旁黝黑矮小的男人说着听天由命的话。

“啧啧,你这酒可不咋地。”对坐上了些年纪的人抿了一口。随即放下了酒杯。

貂裘帽汉子斜睨着中年男人。“我着酒可是京城里弄来的,这都不咋地,那还有什么酒咋的?”

“诶,你还真别说,我们南方的酒比起京城的好上千百倍,不信你尝尝。”中年男人也不吝啬,顺手翻开身边的一个包袱。拿出一个不大的酒壶。

“倒上,我倒要看看这是哪路神仙的尿。”两人杠上了一般,硬是要比比高下。

“斯…啧…好酒,好酒,真他奶奶的好,再来一杯?”一杯杜康入喉。汉子顿时放下了身段,笑容里都带着些谄媚。

“哈哈哈,喝着,就着一壶,喝完了也就没了。”中年男人大笑着,将壶中的酒均分给了一桌的几个人。

“好好好,好东西,这酒驱寒提神。健脾养胃……就是少了点儿。”

矮小的男人一番吹捧。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我几个月前听别人说是广南东路出了好酒,当时还不信。今儿尝着了,果然是真真儿的好啊。”汉子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空空荡荡的酒杯。

中年男人摆手笑道,“这酒还真不是源自广南东路的,最早还是两浙路杭州出的,后来才传过去的。”

“说说说,这怎么回事儿。”一众人没了酒喝,听着这里面有故事,顿时起了劲头,来往南北的商人们最爱打听天南地北的事。并非只是为了消遣解闷,同时也是寻找商机的一种手段。

“嘿,那我就给大伙儿说说。”中年男人见自己成了焦点,也不由得生出几分自得,“江南四大家你们可知道?”

“这谁不知道,靠山面海人称东南海龙王的陈家,财资丰厚能够钱贷江南的黄家,经营广袤货通南北的王家,世居太湖良田万顷的李家。若是要论腕子,怕是比京城十三行都不差。”汉子说得头头是道,仿佛自己便是其中一家。

“兄弟眼界开阔,但是这都是旧事了。”中年男人笑着道,“今后的江南恐怕就只有陈夏二家啰。”

中年男人随即将江南的一番风起云涌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番,其嘴上功夫比之茶楼客栈里说书的都丝毫不让。

“这酒便是江南夏家酿出来的,两浙转运使已经上奏朝廷,朝廷开始和买了。”中年男人的话语中不知为何有些叹息。

“哎,朝廷要是一和买,这酒能入咱们的嘴里还有多少?要是咱们大宋处处都能酿出这般好酒就好了。”汉子感叹道。

王诩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有些汗颜,这酒的钱已经赚够了,是应该造福黎民的时候了,看来着孟纯去南方拓展酒坊场的生意不是个坏事。为了一些利益,让自家背负骂名就不值得了。

“马车队来了,要运货的快来。”客栈外的忽然出现一个彪形大汉,粗着嗓子一喊,客栈里的商人们纷纷涌了上去,只有刚才讲故事的中年男人依旧坐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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