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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死者说话-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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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换你就换,废话什么?”男子拿刀子朝前捅了捅,薛正强浑身又是一紧,锋利的刀尖隔着衣服都可以感觉得到,刺得皮肤生疼,让薛正强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自己手无寸铁,入职时候培训学的那点功夫,早都忘光了,哪里敢反抗?
说实在的,这样子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换衣服,而且还是被逼的,真的让他觉得十分屈辱,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命要紧。他顺从的从床边拿起妻子叠好的睡衣,开始换上睡衣,他似乎忽然想明白了,对方是要自己躺在床上之后,好有时间逃跑。
对方的刀子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腰部,即使在自己换衣服的过程中,对方也是稍微离开了十几厘米远,这让薛正强有些战战兢兢的,换衣服的时候,生怕碰到了刀子。
也许平时换衣服的时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集中精力过,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棉质内衣十分的柔和,而且十分的蓬松,里面还略带着一丝温暖,这分明是用吹风机从里到外仔细的吹过。薛正强的眼角有些湿润了。妻子那么的关心自己,这样的小细节都一直体贴有加,但是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想到这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妻子,这一看也不打紧,他这才发现,妻子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在微微的颤抖。薛正强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和这么陌生男人在屋子里低声的对话了那么久,早就惊醒了床上的妻子,她一直在假装熟睡。
薛正强的心一下子开始砰砰乱跳起来,他担心妻子醒来的事情被这个家伙看到,对方可能会有过激反应。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好妻子和女儿,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
“换好了。”薛正强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同时也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床上的妻子。
“走,去外面。”男子朝客厅指了指,薛正强顺从的朝外面走去,他现在只想这一切赶快的结束,对方赶紧离开,自己一家人可以平平安安的聚在一起。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渴望平静的生活,也许,人就是这样,只有当失去的时候才明白某些东西的珍贵。
就当他们出门的一霎那,薛正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妻子忽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下子抱住了男子的胳膊,她尖叫着:“快跑。”
薛正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有反抗的勇气,他在那一瞬间,听从了妻子的呼喊,拉开门朝客厅跑去,脚下的棉拖鞋都被甩掉了。他连回头看都没有来得及,他只想跑出去叫人,叫楼下的保安,叫警察。
妻子在身后尖叫着,她在竭尽全力跟凶手搏斗着,她尖利地叫着,似乎这样才能用上全身的力气。
忽地,妻子的尖叫戛然而止,已经冲到客厅门口的薛正强愣住了,他回头朝卧室看去,妻子已经倒在了地面上,卧室的墙壁上点点殷红。妻子白皙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着,却依然用手死死的拉着男子的脚踝。薛正强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他的世界完全崩塌了。
女儿早已经醒来,掀开了被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哇哇的哭着。
薛正强朝卧室冲了回头,他想把女儿夺回来,妻子死了,他不能再失去女儿。
“好了!不要再讲下去了,接下来的故事,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我不知道李俊与薛正强有过什么样的恩怨,但是他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就是一个嗜血地恶魔。其实我有很多疑问,为什么李俊会要对方换上睡衣呢?还有,我觉得薛法官的妻子太冲动了,假如他不反抗的话,他们一家也许不会死掉。要知道很多凶手在犯罪的时候,都是在激动之下做出来的,假如可能,最好是尽量不要激怒他们。薛法官在一开始做的很好,可惜全部的努力都被他的妻子破坏了。”刘黎打断了萧晓白的讲述,活动了一下坐的有些酸麻的身体,说道。
“你错了,我问过李俊,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了要杀死薛法官的念头。他的计划中还包括薛法官的妻子,不过并没有包括小女孩,小女孩的死亡是个意外。我想,薛法官妻子为什么会反抗,应该是出于女人的直觉。”萧晓白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感冒冲剂,继续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让薛法官穿上睡衣么?李俊曾经是医科院校的大学生,他读过很多书,特别是侦探类的。他打定主意要杀死薛法官,所以,才要薛法官穿上睡衣。因为按照推理小说上,这样穿着睡衣在夜间是不可能给陌生人开门的,作案的只可能是熟人,他想用这个混淆警方的视线。”
“没想到这个李俊,心思竟然如此的细密,在这种时候,还能想着混淆警方的视线。可惜他遇上了一个不喜欢玩推理的警察。也算他活该倒霉。”刘黎笑了笑,看了看萧晓白差不多已经喝空的杯子,伸出了手:“要不要再给你冲一杯?”
“感冒冲剂喝多了也不好,给我杯白开水就可以了。”
“在薛法官肚子里发现的那团纸是怎么回事?”刘黎把装满水的杯子递给了萧晓白,继续问道。《|WrsHu。CoM》
“其实,那才是李俊想要杀死薛法官的导火索,假如他没有看到这本内刊的话,也许根本没有这件惨案的发生。他是在小吃摊上捡到这两本月刊的,也就是孟海斌当时不小心丢失的。他看到薛正强在内刊上被描述得十分光辉高大,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再加上以前的恩怨涌上心头,所以才起意要杀死薛正强。他在现场用刀子不断刺伤薛法官,逼迫薛法官吃下了那张写有报道的铜版纸,在离开时,又带走了自己带来的冥钞和拿到的现金,在现场放水,想要毁灭现场的证据。因为小女孩哭闹的太过厉害,他把孩子扔进了装衣服的箱子里,按照他的说法,他没有想要杀死孩子,但是,箱子的密闭性太好了,孩子被活活的闷死了。”
“按照你说的这些情况,李俊做这些的时候,应该是十分冷静的,他处理现场也处理的十分好,那么,他为什么会在墙上留下那个耳朵的印痕呢?”
“就是因为他的心思太细密的,所以,才会留下那个印痕。他在出门的时候,打开了水龙头,却无意间看到了那个桌子下面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电子加湿器,他怕电器被水打湿了之后,会短路引起停电,就把那个东西从角落里拿了出来,放在了客厅里。不过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部和耳朵贴在了墙壁上,留下了那个印痕。其实除了这个,他的身上还有在工作时留上的海沙,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都成了我们找到他的线索。”
“对了,你讲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李俊到底跟薛法官有什么恩怨呢!”
“李俊的父亲,就是李民生。”
始作俑者 第廿五章 始作俑者
某日,天南市的商业步行街头,人头攒动,今天是周末,人流显得愈发的拥挤,这里每到周末,可是年轻情侣们的好去处。热闹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女子的尖叫,人群迅速围了过去,却又马上散开了,拥挤的人流中,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空心圆。
一名老太太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春天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他呻吟着向四周求救,却没有人愿意上去扶她。几个行人迟疑着拿出手机,却迟迟不敢拨通,终于,有一个年轻女子看到了远处的IC卡电话亭,她拨完电话,说了两句,挂掉电话,就迅速的离开了。
一名妇女带着自己十多岁的儿子,刚好路过,小孩子刚想要上前去扶,却被自己的母亲厉声喝住了:“别扶!假如他赖上你了怎么办?有人打120了,你别在那里多管闲事。”小孩子悻悻的回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眼里包着泪水,一脸的不情愿。
“乖儿子,不是妈妈骂你,你知道不知道,前几年也有这样一个事情,原本是做好事,结果被讹了好几万,咱家哪里有那么多钱?听妈妈的话,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千万不要管,最好连电话都不要打,谁知道人家会不会赖上你?”
妇人带着自己的儿子走了,孩子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从商业街的上空朝下鸟瞰,此刻的商业街,是一条由人群黑色的河流,在这条黑色的河流中,却有一块突兀的空白,空白的中心,一个老人静静的躺在其中,涌动的人流,总是远远地避开着他,偶尔有人驻足多看两眼,但是片刻之后,或是被同伴拉走,或是摇了摇头,默默地离开了。
天南市,没有多少人记得李民生这个名字,但是,很多人却听过他的故事。
他本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却在某一天成为了天南市的公众人物。起因也是一个类似这样情形的故事,不过,那个故事在双方讲来,却各不相同。
在李民生所讲述的故事中,他在赶路的过程中,看到一个老大爷忽然摔倒在路旁,他急忙上前,把老大爷搀扶起来,在通知了家属之后,将老大爷送进了医院。之后,在医院检查的过程中,老大爷的大腿骨折,需要高额的医疗费。于是,家属倒打一耙,说老大爷是被他撞到的,让他赔付高额的医疗费用。
在老大爷个人的讲述中,他是被李民生撞倒之后,摔断了大腿,所以,李民生赔款是天经地义的。
也有路人说,他们看到的是老大爷躺在地上,李民生走了一段距离才将老人扶起,所以,老人不可能是李民生撞倒的。
反正来来回回,如同罗生门一般,各说各有理,总之是一片混乱,直到后来,李民生被老人的家属告上法院。法院判决,李民生赔偿受害人家属医疗费用四万余元,这在天南市引起一片舆论哗然。报纸上曾经大幅报道,可是几天之后,报纸上的报道,忽然全部将矛头转向了李民生,说他是故意撒谎,老人就是被他撞倒的,而且,还有某某路人为证。
再后来,这件事情就淡出了人们地视野,李民生在洒泪赔偿了高额医疗费用后,也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老人的家属,在不久之后,也因为舆论的压力,离开了天南市,不在这里居住了。不过,这件事情,却从来没有被人们所忘记。
“李民生的案子,我听说过,说实在的,真正的内情是什么,我们外人谁也不知道,因为当时没有任何的证据表明,李民生是不是撞倒过老人。法院的判决,也仓促了一些。不过,我觉得这个并不能说明什么啊?人都是自私的,也许,真的是李民生撞倒了老人,怕赔付高额的医疗费用,所以才宣称老人是自己本着好心救起的。你知道的,人都有自我催眠的本能,谎话说了一千遍,也会成为真理地。也许事实真地跟法院判决一样呢?”刘黎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头皱地死死的,显然,她也不能接受自己这个解释。
“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了,我所知道的是,从那以后,有多少人还敢去救助路边摔倒的陌生人?其实我觉得,有些时候,法律的判决,更应该注意社会的影响,哪怕是错判,都要去引导社会大众。”
“错判?那怎么可以?法律终究要维护公正的。”刘黎吃惊地看着萧晓白,她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熟悉的男子,让她感觉陌生。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日本在二十世纪高速发展经济的过程中,因为原始积累的需要,大多数创业者都有偷税漏税,经济犯罪等事实,日本政府为了肃清经济,颁布了法令,举报经济犯罪者,可得到对方财产的一部分——这里的一部分是一个很高的数字,标注很明确,不过我忘记了。随后,日本国内涌出大量的举报情况,而且,很多是妻子举报丈夫,弟弟举报哥哥这样的情况,因为经济上的犯罪,亲近的人是最了解的。日本有一个议员,发觉了这个情况的严重性,建议国会进行禁止。”
“什么严重性?”
“那个议员认为,家庭是组成社会的最基本细胞,这种举报亲人的情况,假如不进行制止,会引起亲人之间的不信任甚至敌意,久而久之,会引起社会的不信任和恐慌,造成社会的动荡。他的建议受到国会采纳,日本政府随之颁布了一个条例,亲人举报类似经济犯罪,不可作为证据,从而遏制了这种情况。”
“不得不承认,日本人在某些方面,的确比中国人要做得好。”刘黎也是不住的摇头叹息。
“其实,我在想,假如我是法官,我会判定,李民生没有任何责任。只有这样,某一天,当我们老了,不小心摔倒在路边,才会有年轻人将我们扶起来。而现在,我不能确定,假如真的发生了那一幕,我们是否还有人去扶。人性原本就是自私的,假如再没有适当的引导,那么,民众的思想,到底会滑向什么样的深渊?”
沉默了很久之后,刘黎开口道:“李俊为什么那么恨薛法官?即便是复仇,他也应该去找老人的家属啊?”
“李俊一直认为自己父亲是冤枉的。他父亲也许真的是冤枉的,因为在那件案子之后,李民生就因为心情过于失落,在一场大病之后死去。原本上医科院校的李俊,也因为家庭经济忽然陷入困境,不得不辍学打工。他一直痛恨错判案子的薛法官,直到找到机会报复。”
“那他为什么放着一百万不拿?仅仅拿走八万元现金?”
“他说,他家的损失,对方应该双倍赔偿,而那些不义之财,他是不会取的。其实,他是一个过于天真,过于理想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复仇,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萧晓白靠在椅子上,不住地摇头叹息,似乎在为李俊的行为感到不值。
“不复仇?那就只应该在屈辱中生活?那我们该怎么办?”女人的心就是善变,刘黎前一刻还在为老人的一家开脱,而下一刻,却又为李民生的冤屈而感到愤怒。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又是一声深深地叹息,萧晓白开口道:“我忽然想起大学时读孟子时学到的那篇课文了。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也许最早发明用泥人陪葬的人,并没有想到过后人会发展到用活人来陪葬,但是,这种恶劣的风气,却是真的是由此而起。所以,孔子才会诅咒他,断子绝孙。也许,我们的法律机关在判决时,应该考虑的更加长远才是。”
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城区发现一起恶性交通逃逸案,局里让我去协助交警支队处理一下,我先走了。”萧晓白挂断电话,急匆匆的站起身走了。
“小萧,你过来了?看起来不怎么精神啊?怎么?生病了?”处理现场的正是老相识冯铭江,看到萧晓白,亲切的过来拍了拍萧晓白的肩膀。
“就是有点感冒,差不多快好了。什么情况?”
“法医那边差不多处理完了,一起过去看看。”
“死者死于失血过多,一开始只是被撞伤了腿部,碎裂的骨骼刺破了血管,导致出血过多死亡,看样子,大概死了一个小时了。”处理尸体的是小吴,老李并没有过来。
“一个小时?这里是交通繁忙路段,一直都没有人发现?”萧晓白觉得十分的奇怪。
“小萧,跟我看看这里路口的录像吧,你看完就明白了。”冯铭江叹了一口气,似乎十分的无奈。
录像记录上显示,这名死者是在闯红灯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银白色的轿车撞伤了左腿,轿车逃逸后,他还能坚持着趴在地上,向来往的车辆求救。但是,所有的车辆都只是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他,却没有人停下来搭救。曾经有两辆轿车试图停下施救,司机都打开车门下车了,还是在考虑之后离去了。这名男子终于在半个小时失血之后死去。
“有什么感想?”冯铭江看着萧晓白,一脸的无奈。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什么?”冯铭江没有听懂。
“没什么。一句古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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