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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河山一寸血-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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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绍宽曾当着蒋介石的面,要求“最低限度”给海军造一艘航母。一艘航母光造价就得2000万,如果再加上维护保养之类,就要到亿了,包括蒋介石在内的许多人听后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绍宽一看,连航母都舍不得给我造,那还怎么干法,辞职走人!

中央海军是一个依靠技术壁垒建立起来的独立王国,陈绍宽要撂挑子,就等于说整个海军都要撂挑子了。蒋介石哪里能放,无奈之下,就索性扯开了忽悠,说为什么只造一艘,我们不造便罢,要造就造三艘,不过时间要稍微长一点而已,至少得五年。

三艘航母,你就算把南京政府给兜底卖了,也换不来这么多钱。可是陈绍宽却相信,而且还一本正经地为之忙活开了,就等着收获这些大家当。

蒋介石哪里有办法给他造航母,为此头疼了好些年,几乎见到陈绍宽就躲。

给蒋介石解围的却是中央海军自己的表现。

在“一·二八”会战中,中央海军一枪未放,与日本海军“你不打我,我不打你”,因此激起了公愤。会战结束后,甚至有人提出要弹劾陈绍宽,后者这才不追着蒋介石要航母了。

这么牛,应该有两下子才对,然而到了“八一五”淞沪会战,人们才发现,原来海军牛只是在国人面前牛,真正打仗,全不好使。

陈绍宽采用的是消极得不能再消极的自残式防御战术,他把中央海军一拆两半,一半凿沉后拿去阻塞江阴水道,另一半则缩在自家门口,日本海军从舰上往上海扔了多少炸弹,日本陆军从哪个地方登陆,似乎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你就是上去挡一下也好啊!

在淞沪战场上亮了一下剑的,恰恰是“英国绅士”们最看不起的电雷系。

电雷系,又名电雷学校,乃蒋介石自己操刀的作品,它是依照黄埔模式套出来的一支小海军。

就像黄埔军校平时上课,但拉出来就能打仗一样,电雷系也集军队与学校于一身,并且有一个响亮的称谓:海军的黄埔军校。

在陈绍宽的闽系中央海军看来,电雷系的这些人真是土得掉渣,连艘正经的大舰都没有,就只会捣鼓水雷鱼雷这些小玩意。

更让他们不能接受的是,这个学校教出来的学生简直就是一帮下里巴人,竟然连海军的基本礼仪都不会,船舰相遇,人家给他们敬个礼,他们连怎么回礼都不知道。

那电雷学校练什么呢,简单,黄埔精神!

电雷系平时理解的黄埔精神,就是抱着雷,嘴里大叫,冲啊,然后不顾性命地往前冲。

听听他们给鱼雷艇中队起的名字吧,一共四个中队,分别以四个好汉的名字命名:文天祥、史可法、岳飞、颜杲卿。

也难怪闽系的“英式绅士”们要耸肩无奈了:你们以为这是在陆地上吗?真够傻帽的。

可是世界上的傻帽者往往是执拗者,而执拗者又往往更出色。

就在“绅士”们只能叮叮当当凿船的时候,电雷系却架起高射机枪,打下了一架木更津航空队的轰炸机。

这是海军打下的第一架日机,却跟中央海军没有任何关系。

除此之外,电雷系还派出两艘经过伪装的鱼雷快艇,乘夜袭击过“出云号”——也就是陈纳德所说的那个如假包换的姊妹替身。

虽然并没有能将假“出云”给击沉,但这毕竟是中国海军第一次主动攻击日舰。有此一举,已足以把“绅士”们给比下去了。

电雷系是没有舰,要有舰,起码不会让日本人在海岸线上这么为所欲为吧?

陈绍宽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如意算盘是当日本舰队向他冲击时,双方再舰对舰,炮对炮,来一个绅士般的决斗。

可惜人家的脑子转得比部长大人要快得多。

你们既然都挤在了一个小角落里,凭什么还需要舰战,飞机炸弹就可以报销你们。

结果,中央海军成了人家空袭中的死靶。

陈绍宽的主力舰队最后全军覆灭,抗战中唯一的一次海战刚开始就结束了,它的失败,并不比甲午海战让我们心里更好受一些。毕竟在那次让国人蒙羞的海战中,还击沉击伤过多艘日舰,这次却一艘都没有。

事实证明,平时那种故步自封、唯我独大的衙门式治军理念,确实极大地禁锢了陈绍宽等“英式绅士”的头脑,弄得堂堂中央海军都不会打仗了,几乎等同于海上的晋军。

中国三大军种,只有这道门槛最低,松井连脚都不用抬,就轻轻迈了过去。

第8章 真的受伤了(1)

8月23日这天上午,张治中满脑子还在考虑怎样在市区组织下一次总攻,上海派遣军的忽然出现,令他大吃一惊。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出来:日军要抄我的后路!

教训就在眼前,“一·二八”白川派兵在七丫口上岸,一下子就把局面扳了过去。

颇有意味的是,当年负责登陆七丫口的就是善通寺师团,而川沙口距离七丫口并不远。

让人更加觉得神秘莫测的地方还在于,守卫七丫口的是一个连,现在驻守川沙口的,偏偏也是一个连。

难道跌跤要跌在同一个地方?

赶快抽兵过去吧。

调动一兵一将也得打电话,可是一打电话才发现,竟然全都不通,连与江防司令部都断了联系。

原来日军刚刚对南翔司令部外围进行了轰炸,所有电线都给炸断了。

张治中先派参谋们出去联络,等了一会儿,他自己也坐不住了,索性坐上汽车直奔江湾前线。

连司令部周围的电线都被炸断,表明日机早已牢牢盯死这里,所以他一出门就碰见了鬼,竟然有3~9架飞机不停地在上空进行轰炸扫射。

小汽车目标太明显,只得下来隐蔽。本想等日机离开再上车,不料这帮家伙还赖在上空不走了,就朝着汽车使劲。

没法坐车了,走路吧。

从南翔到江湾有18里地,靠这双光脚板,没个半天还真走不到,张治中心急如焚。

半路上,碰到了一个传令兵,这兵骑一辆脚踏车,看见张治中还觉得奇怪。

怎么总司令车都不坐,改徒步了?

不是不想坐,是不能坐。

张治中二话不说,骑上脚踏车就走。

由于和司令部的联系突然中断,又获悉日军从侧后登陆,江湾前线陷入一片忙乱,在看到主帅冒险亲临后,军心才得以稍安。

张治中当即决定,紧急抽调两个师去罗店。

平时调兵容易,这时调兵很难,因为部队都在杨树浦参加作战,而且沿途日机正不断地进行扫射和轰击,行动上也十分困难。

一位师长在接到调动命令时,向张治中诉苦:路上要被炸得抬不起头来的,怎么走啊?

张治中说:不能抬头也要走。

你们知不知道,我就是在轰炸中从南翔走到了江湾,你们就不能从江湾走到罗店?

等这两个师到达罗店时,善通寺师团已突破了川沙口。

罗店为上海守军之后路要道,若此地被日军先行控制,不仅江湾正面必将受困,后续援军也无法迅速增援。

幸亏是出击得早,渗入罗店的尚是善通寺师团先头部队,所以张治中很快又收复了罗店。

若没有这么一调一击,后面局势将大为不同,连跟松井对峙都很难。

张治中再次回到南翔司令部,已是深夜12点了。

自“十日围攻”以来,这位前敌总指挥不是在司令部,就是在前线,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时间一长,眼睛通红,喉咙嘶哑,人也急剧消瘦了下去。

精神稍一放松,才想起晚饭都还没有吃,于是随便喝了点粥,倚靠在椅子上合了合眼。

他不能够完全睡着,脑子里翻来覆去仍是如何击退登陆之敌。

第18军已到达嘉定,必须把这支生力军顶上去,才能确保无忧。

此时由于日军不断轰炸,司令部与周围各个部队的联系时断时续,要指挥第18军,还得先去找到他们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张治中就赶往嘉定,这一路上又是到处躲飞机炸弹。

好不容易找到第18军,对方的一句话却让张治中愣住了:您怎么来了?

张治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是前敌总指挥,当然要来,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再看第18军将官的表情,仍然是一脸诧异,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坐下来一谈,张治中才恍然大悟,原来现在的淞沪战场以蕴藻浜划界了,以北归陈诚指挥,以南才归他指挥,而罗店和第18军都处于北战场。

也就是说,他张治中不再是淞沪战场的唯一总指挥了,总指挥有了两个。

可我从来没有接到过通知啊!

张治中顿时变得尴尬万分,他亲冒矢石,跑到前线来进行指挥,却让人看了一场笑话。

现在他完全成了局外之人,真是留也不是,退也不是。

张治中郁闷得要命,他虽然一时还无法完全猜透其中机关,但有一点还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那就是统帅部已经对他的指挥产生不满,要不然怎么会突然插进另外一个人,让他变成半个总指挥?

开战以前,蒋介石曾问他:对这一战你有没有把握?

张治中当时的回答是:有!

可是这个“有”是前提的,那就是空军的配合。空军一开始是打得不错,然而现在你再看看,从司令部到前线,完全成了人家的天下,陆军哪里能再得到什么配合?

让张治中耿耿于怀的,还是闪击战的失败。这不是他的错,是统帅部的错,三次叫停总攻,以外交牺牲了战机,结果骨头越来越难啃,以至于上海还未能完全占领,对方就等来了强力援兵。

张治中认为自己在战术指挥上没有犯什么错,况且这么搏命,始终冲在第一线督战,可谓任劳又任怨,为将如此,还要怎么样?

当然,打仗是件见仁见智的事,蒋介石觉得打得不好,哪怕当着面骂两句都无所谓,只是这样的方式,也太那个了吧。

在嘉定时,张治中得知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顾祝同也到达了苏州,于是他临时决定第二天前往苏州,在拜见顾祝同的同时,也正好可以商量一下战局。

到了苏州,张治中想起应该给蒋介石打个电话,刚刚挂通,还没等他诉说自己的委屈,对方已经咆哮起来:两天找不到你,你跑哪里去了?

原来这两天蒋介石一直在找他,偏偏张治中又不在司令部。

想要解释,但是蒋介石这个人发起火来,根本就容不得别人辩解:苏州是后方,你一个前敌总指挥竟然跑后方来了!

张治中本来就有闷气,被这么一质问,心头无名火起,也跟着叫了起来:我是到后方来跟顾墨三(顾祝同字)商量问题的,我一直在前方,“委员长”你究竟想怎么样?

蒋介石大概没想到一贯温和儒雅的“教育长”会跟他“蒋校长”叫上板,嘟囔一句后,啪地把电话给直接挂断了。

这个电话,深深地刺伤了张治中。

临上淞沪战场之前,张治中特地穿了一身整齐的上将军服,胸前徽章和肩上领章都佩戴得一个不缺。

他告诉部下和幕僚这么做的理由:一个将军要是在战场上阵亡了,敌军官兵看到是要敬礼保护的,还会准许你将尸体领回,所以穿戴不能马虎,至少得让对方知道你是主将。

即使在从南翔赶往江湾的路上,那么紧张,甚至于有些狼狈,张治中仍然穿着高筒马靴,保持着高级将领一丝不苟的外在仪表。

有人或许会觉得麻烦,但张治中不会,他是一个受过伤也怕受伤的人,所以时时刻刻都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尊严。

张治中出身于安徽一个贫寒农家,家里省吃俭用供他读书,在私塾一读就是十年。他人也很聪明,从小被老师和亲友称为“小天才”,一部《左传》,别人读多少遍都记不住,他读一两遍就烂熟了。可是这样有口皆碑的“小天才”,十年寒窗苦读,考秀才却屡考不中。

后来他去投靠一位本家,在公馆里陪少爷读书。公馆里一位中过秀才的闲客看不起他,竟然当着那位少爷的面加以奚落:人家是少爷,你个穷小子配和他一起住在公馆里吗?

张治中其时入世未深,尚不知人间险恶,哪里经受得住这种刺激,听到之后大哭不止,一路讨着饭离开了那座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公馆。

人终究是有得有失。张治中之后能走上拜将台,与他的青少年经历可以说脱不开干系,而那段经历给予他的,除了时刻告诉自己要奋发努力外,当然还有难以抹去的阴影。

我可以失败,但绝不接受侮辱和难堪,哪怕是流浪死,漂泊死,冻死,饿死!

肉体的疼痛可以承受,承受不住的是精神的苦闷。

张治中回到司令部后就写了辞职信,30天后,蒋介石终于同意他辞去军职,从此弃武从政。

茫茫夜色中,张治中向自己浴血奋战了40天的战场凄然告别。

虽然还站在舞台之上,但灯光熄灭了,声音停止了,剩下来的只有一个疲惫不堪的身体和落寞忧伤的心境。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这个世上的很多事,有了开始,就不会马上结束,包括人与人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磕磕绊绊。

一年之后,长沙大火,酿成了抗战以来最严重的一次自摆乌龙事件,时任湖南省主席的张治中难辞其咎。

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当时第9战区司令长官为陈诚,可是张治中极少主动与之联系,对前线军事动态两眼一抹黑。

长沙纵火,是因为张治中事先得到情报,说日军已抵新墙河,他给听错了,把新墙河当成了新河。实际上,新墙河在岳阳,新河在长沙,两者还相距300里路!

性格在造就人的同时,也在制造着一个又一个悲剧。

人的性格千差万别,各有不同,比如新任前敌总指挥陈诚一生的为人宗旨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绝不服输!

由于个子不高,他甚至在与人合影时,都会尽量把肩膀抬得高高的,以示不被压过一头。

陈诚,字辞修,浙江青田人,毕业于保定军校第8期。

在黄埔学生没出来之前,保定学生在社会上还没那么吃香,所以有一段时间陈诚混得很不如意,可谓穷困潦倒。回到家后,连老婆都看他不起,经常对之冷言冷语。

第9章 真的受伤了(2)

受到刺激后,陈诚的反应不是大哭,而是大怒。他立即动身,到广东黄埔军校做了教官,此后陈诚竟然飞黄腾达,反过来向老婆下了休书。这时老婆见他发达了,却又死活不肯离了,但不离也得离,陈诚最终以十万元代价把自己给“赎”了出来。事情经过,倒颇有点像覆水难收的那个段子。

陈诚一向是蒋介石身边的大红人,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一些觉得老头子偏心眼儿的就在背后说,那是因为两人皆为浙江人的缘故。其实蒋介石在军政部门的浙江同乡多了,你肚子里要没点真货色,如何入得了他的法眼。

首先是陈诚确实很能干,做什么事都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依靠一个第11师,他拉出了第18军,从而发展出了独树一帜的“土木系”。这个“土木系”可不是某理工科大学里的土木工程系,而是一个出将星的窝,在它后面,跟着一大串“优等生”的名字——罗卓英、夏楚中、黄维、胡琏……

之所以被称为“土木”,缘于“土”拆开为“十一”、“木”拆开为“十八”。

在国民党内,陈诚有“小委员长”之称,其人的坚忍自律和军政才能几与蒋介石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中央军“陈胡汤”三系,陈独居首位。

当然了,能干并不一定就意味着被信任。同样担任过黄埔军校教育长的邓演达够能干了吧,人家几乎在黄埔学生中与“蒋校长”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可那样就不行了,那叫死敌。

蒋介石能对陈诚言听计从,高度信赖,无疑还缘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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