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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河山一寸血-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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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给妻子的家书中言道,万一为国牺牲,那是自己尽了天职,因为生于现代的中国,是不容许偷生片刻的。
到那时,你要勇敢地开始新生活,我只希望你记住,“在人生旅途中也曾遇着过一个我这样的人”。
无情未必真豪杰。
“这样的人”注定将在人生旅途中创造辉煌一页。
在高志航暂时离开后,正是他挑起大梁,带领战斗机飞行员展开空中夜战,把陈纳德课堂所授非常完美地付诸实践。
在初次参战的前两个晚上,光他一个人,就击落了三架日本轰炸机。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在前前后后的历次空战中,先后击落日机11架,牢牢奠定了“四大天王”次席的位置。
陈纳德将刘粹刚视为自己的得意门生,认为美国现役飞行员中能与之相提并论的都很少。
此时被一连串胜利所鼓舞的陈纳德信心十足,他需要刘粹刚带着战斗机飞行员们实现他的下一个目标。
第6章 性格即命运(1)
首轮轰炸的失败一直让陈纳德耿耿于怀。
那些意大利人教出来的轰炸机飞行员基础实在太差,短时间内看来是补不回来了,但是空军要投入进攻,除了轰炸,也没有别的途径。
最有灵性的无疑是集中起来上课的这批战斗机飞行员了,要不,让他们上?
这并非陈纳德异想天开,因为鹰式战斗机确实是可以当轰炸机用的。
日本轰炸机是以轰炸为主,战斗为次,鹰式战斗机,则是以战斗为主,轰炸为次。
陈纳德要把鹰式战斗机的次序换过来,改成轰炸为主,战斗为次。
在黄浦江上停泊的日本军舰越来越多,舰炮形成了一道道火力屏障,白天根本就闯不进去,只能晚上,另外,由于战斗机仅能携带小个炸弹,所以又必须进行俯冲轰炸,否则就没有效果。
可是夜间的俯冲轰炸,别说战斗机,连轰炸机都鲜有此例,因为十分危险。
陈纳德不是一般的人:我创造了,然后就有了!
他晚上在南京机场的地面上画了一个军舰的轮廓,告诉战斗机飞行员,这就是假想的日本驱逐舰。
在南京机场上空,飞行员们连做三次演习,将陈纳德所授要诀全都记在了心里。
刘粹刚带着战斗机编队,以夜色为掩护,开始向江面上的日本舰队冲击。
在发现中国战机展开进攻后,日本舰队一片忙乱,又是探照灯,又是高射炮,但是几乎没有一发炮弹能击中战斗机。
原因是在演习时,陈纳德便给战斗机设定了一个高度:3500英尺。
这样的高度,轻型高射炮够不着,重型高射炮又嫌太近,相当于一个射击死角。
当然战斗机还要下降高度,不然就无法进行俯冲轰炸了,而在下降和俯冲过程中,如果让对方听到飞机发动机的声音,则难免会挨上一炮。
陈纳德的要诀是,沉住气,当日舰出现在机翼的后缘时,关闭油门,垂直俯冲!
此时心里数数,一、二、三……数到十五,马上垂直改水平,俯冲投弹。
投弹结束,开足马力,紧贴地面逃离。
这套程序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快速俯冲,快速投弹,快速启动,要是慢上一点或者技术动作出现不协调,飞机员和飞机就麻烦了。
所以普通的轰炸机飞行员们玩不了,必须依赖刘粹刚这些高手。
刘粹刚几乎每天晚上率队到江上“赴宴”,类似程序自然也要重复重复再重复,但日舰对陈纳德的这一战术从来都没有真正弄懂过,也做不出任何有效的防备措施。
在日舰中,中国战斗机攻击最集中的是第3舰队旗舰“出云号”。有一次共投进去三枚500磅炸弹,“出云号”当即着火并引起剧烈爆炸。
然而让陈纳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三天之后,“出云号”竟然又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原来的停泊点,甚至连个疤痕都找不着。
难道这是金刚船?
陈纳德回去翻了翻资料,原来“出云号”是日俄战争时日本从俄国人那里得来的,不是一艘,是两艘,而且一模一样,乃姊妹船也。
他于是断定,肯定必有一艘被击沉了,如今现身的不过是替身而已。
后来抗战结束,陈纳德专门查阅了日方资料,果然发现姊妹船很早就由两艘变成了一艘,以此证实了自己的结论。
由于得到空军支援,张治中在第二次总攻中没有受到日军舰炮的太大压力,而他所实施的“铁拳计划”也着实把长谷川清给打疼了。
为此,第3舰队指挥部向海军军令部连发两份急电,要求速派援军。
8月18日,英国提出调停建议,中国统帅部第三次向张治中下达了暂停进攻令。此时,日本统帅部却已通过继续增兵计划,所以很快就拒绝了调停。
8月19日,张治中发起第三次总攻,逐渐把淞沪之战推向了高潮。
这次张治中决定从杨树浦租界开始攻起,毕其功于一役。
杨树浦在虹口和黄浦江之间,如果能从杨树浦一直杀到黄浦江边的汇山码头,依着这一线路,便可与闸北一起将虹口做成夹心饼干。
然而此次总攻称得上是三次总攻中最难的。
日本海军军令部把用于北方作战的海军调回南方,原拟登陆青岛的两个陆战大队登陆上海,上海陆战队总数增加到八个,长谷川清将其大量部署于杨树浦日租界,并以大据点为中心,设置了重重障碍。
前面骨头还没啃完,后面又要吃肉,难度系数无疑在翻倍。尤其那些大据点,在“一·二八”会战结束后,就被用钢筋水泥层层加固,下面连地道都有,实在不是一般的难啃。
对付这种东西,光血肉之躯不行,得用金刚钻。张治中向中国统帅部请命,要求调动特种部队参战。
首批进入上海的是化学兵部队,更准确一点说是抛射炮化学兵部队。
在化学战方面,使用得最肆无忌惮的是日本人。从“九一八”到“一·二八”,再到长城抗战,几乎无处不见日军的化学武器,后来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731细菌战。
不过,小日本放毒气也就只敢对着中国人,当他们面前站着的是西洋老外时,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因为后者在化学战方面的能力更为了得,你放我也放,日军吃亏,所以不敢放。
我们最好也能以牙还牙,散点毒气给他闻闻,可惜我们没他们坏,搞不了那么伤天伦害天理的“科学研究”,同时受《日内瓦公约》的限制,也没法弄到毒气炮弹。
中国化学兵的武器叫做抛射炮,又称李文斯抛射炮。这种炮本来是用于投射毒气弹的,可是因为搞不来毒气弹,所以只能派另外一个用场——抛放燃烧弹,后者倒可以通过进口得来。
早在张治中发起第二次总攻时,由于普通火炮奈何不了大据点,他就想到用喷火器,而抛射炮就相当于改进后的喷火器。
抛射炮始于一战,当时喷火器刚刚投入使用,一个个巨笨无比,射程又极短,等士兵呼哧呼哧把大油罐搬到前线战壕,没打死敌人,自己就先给累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叫李文斯的老外便造了这种抛射炮,不用油罐,用油桶,靠炮把油桶抛射出去。
这一下就解决了全部问题,虽说弹着点没有一般火炮准确,但它的覆盖面大,一爆开来,到处都是燃烧着的火苗,效果比一般喷火器强多了。
供张治中调遣的是一支抛射炮化学兵联队,共有12门抛射炮,官兵300余人。
在杨树浦有一座日军的大据点,楼高七层,张治中要求化学兵予以拔除。
抛射炮长相奇特,跟普通炮有所不同,它没有炮架,只有一个圆形底座,开炮时大半个身子埋在工事里,然后用电线将各门炮连在一起,要放了,按一下电钮即可进行,看上去还是蛮现代的。
在张治中下达命令后,第一下,没打中,这是预料中的,因为还要修正距离和方位。
第二下,燃烧弹直入高楼第四层。
顿时楼里浓烟滚滚,燃烧弹制造出来的电光效果真是不同凡响。刚刚还用枪炮还击的陆战队队员终于知道了厉害,逃命成了大事。
化学兵一招得手,大为振奋,紧跟着又是连续三次齐射。烟火弥漫处,就见高楼哗的一声垮了下来,阵地上日军陈尸狼藉。
上海各家报纸均头版头条报道了这则消息,对陆战队的心理是一个很大震慑。
继化学兵之后,中国坦克兵也现身上海滩。
自“一·二八”淞沪会战以来,都只看到日本人的坦克,从没见过我们的坦克长啥样,这可真够新鲜的。
在当年的长城抗战中,身为第17军军长的徐庭瑶被日军特种部队刺激得不行。战后不久,他即上书蒋介石,建议组建自己的坦克部队。
经蒋介石批复,由徐庭瑶负责组建了装甲兵团,这是当时中国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坦克部队,徐庭瑶由此被称为“中国装甲兵之父”。
装甲兵团从南京给张治中调来两个战车连,用以清除马路上的坚固障碍。
战车连连长也是黄埔学生,但在观察战场情况后迟迟不敢进入杨树浦。
“车子太坏”(非重型坦克),日军火力过猛,加上步兵又没有练习过步车协同战术,坦克沿途将缺乏保护,这样太危险了。
这时张治中一心要贯通杨树浦,当然不能答应。
好不容易把你们请到上海,却不敢或不想打仗,如何能行。
必须攻入,否则不要来见我!
连长遂驾驶坦克带队冲锋,有了钢铁清道夫,部队前进果然顺利多了。
冲到汇山码头,由于日军火力越来越猛,连长车毁人亡,张治中只得下令后撤。
通过第三次总攻,张治中虽初步贯通杨树浦,但长谷川清在再一次得到援兵后,又很快卷土重来。
这次的援兵是直接从国内调来的两个陆战大队,上海陆战队总数由此猛增到10个大队,兵力骤然多出2400人,因此又重新控制了杨树浦。
8月20日,张治中趁着月色赶到前线,督导各部发动第四次总攻。
如同汤恩伯调遣罗芳珪,张治中这次同样召唤到了一位开路的巨灵神,其人也是团长,名叫胡家骥。
胡家骥毕业于黄埔军校工兵科,工兵这个专业很重要,却也很冷门,没点自己的套路,都很难出人头地。
胡家骥的套路就是拼命。
所谓黄埔精神,说到底就是拼命精神,所以刚毕业的黄埔生在战场上的淘汰率非常之高,因为都需要拿着枪冲锋,但等当到连以上军官时就要好得多了,再到团长乃至像关麟征、黄梅兴这样师旅级别的,不管多猛,也只是在情况特别危急时,才需要随队冲杀。
第7章 性格即命运(2)
胡家骥已经是团长了,可他没有哪一仗肯老老实实地待在后面指挥,总要拿杆枪冲在最前面。
领导见了面就训,你这样怎么行,一打仗,你第一个升天了,以后部队靠谁指挥?
胡家骥态度很老实,我错了,下次改。
下次照旧。
让人奇怪的是,这个拼命三郎每次都不死,照样活蹦乱跳。
他在杨树浦的路上就被卡住了,一阵弹雨袭来,部队死的死,伤的伤。
胡团长没有死,仍旧冲在最前面。但是他的两个警卫员,一个战死,一个中了两弹,却还在继续跑。
能不跑吗,他那团长,人家已经中五弹了!
中了五弹,却不是要害位置,不冲何待。
于是过五关斩六将,直杀到汇山码头。
防守码头的日军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就看着一个血人带着一群似乎刚刚从地狱中解放出来的人冲杀过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精神上再也支撑不住,只得一窝蜂逃向外滩的公共租界,英军马上端着枪上来了:yes or no?
Yes,好,缴枪投降吧。
前面没鬼子了,但有铁栅门,而且十分坚固,打不开。
胡家骥一看,这好办,爬过去嘛,看我的。
他一个翻身嗖地爬了过去,那样子,根本就没人会想到他身上已经中了五颗子弹。
团长做了榜样,其他官兵也就如法炮制。
但是进去了以后没用,因为你守不住,江面日舰只要几炮打过来,就会给你造成伤亡。
不能白白送命,于是胡家骥搞完打砸抢之后,又带人撤了回来。
回来之后就由不得他了,都中五弹了,拉下火线,治疗。
从杨树浦到汇山码头,道路又重新扫过一遍,可这不是说扫过之后就能算,长谷川清占有火力优势,仍然能够反攻倒算。
事实上,这条道路已成为一条生死线。
假如张治中牢牢控制此处,则虹口和杨树浦两大租界之敌将不能相互援助,变成东一块,西一块,且不得不逐步收缩到各自的孤立大据点里去,等于是坐以待毙。
为了争夺生死线,长谷川清白天来,张治中就晚上攻。
面对着中国军队入夜之后翻来覆去的折腾,陆战队惊恐万分,到实在挡不住时,被迫纵火为障,有的街道上的大火一烧就是三天三夜。
更有甚者,自从驻守汇山码头的日军开了向外滩逃命的先例后,大家争相效仿,前后竟有三批人这么做,向英军投降的陆战队队员达四五百人之多,被缴械后统统关在了外滩公园。
自淞沪会战开战以来,张治中以三个德械师为主,反复包夹,打到日军最后能龟缩的大据点就剩下了两个,一个是虹口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另一个就是杨树浦的公大纱厂,除了这两个地方,陆战队在上海几无容身之处。
从8月13日到23日,史称十日围攻,张治中一步步到达了主动进攻的顶点。
不须抬脚的门槛
8月23日,日军在川沙口登陆,它标志着中国军队将从此由攻转守。
登陆的军队是善通寺第11师团,属于日本统帅部刚组建的“上海派遣军”两大常备师团之一。
如同当年的白川义则,新一任派遣军司令官也是一位老资格军人。
松井石根大将,毕业于陆大18期,与本庄繁是陆士同学。
松井的父亲是一位研究古文的汉学家,本来指望他能继承父业,学有所长,不想这小子喜欢的却是打打杀杀,以后更是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汉学,他后来也研究,不过跟老爸不同,他不研究古文,而是研究怎样侵华,也就是他所谓的“哥哥打弟弟”。
他是老一代日军将佐中首屈一指的“中国通”,板垣、土肥原等新一代“中国通”都在他那里取过经。不过,同是“中国通”,由于履历不同,各人的“专业方向”还有所侧重。比如松井曾在上海担任过驻华武官,对华中和上海的地理就比其他人要熟悉。
在淞沪会战爆发时,松井已退役两年,且患有肺病,但正因为有这么一个背景,陆相杉山元在考虑指挥官人选时,一眼就相中了他。
进攻上海,松井有两个选择,一是从黄浦江上岸,加入市区作战,那样可以直接解陆战队之围,另一个是从郊区登陆,进行迂回大包围。
“一·二八”会战,白川选择了后者,松井萧规曹随,如法炮制。
日军能够这么潇洒地来去自如,想登哪里就登哪里,原因还在于中国中央海军形同虚设。
所谓中央海军,其主体是闽系海军。他们大多是福建人,留过洋,出过国,对英国皇家海军特别崇拜。回来以后,在国人面前也改不了英国绅士的派头,到哪里都操一口倍儿有面子的伦敦腔,开口闭口都是:兄弟在国外的时候……
几乎所有跟中央海军打过交道的,都吃不消这帮英国绅士的谱,而这里面谱最大的,就是海军部部长陈绍宽。
军政部部长何应钦主持的会议,只要陈绍宽哪个要求没达到,人家都不跟你废话,夹着皮包当场就走,愣把你给晾在当场。
陈绍宽曾当着蒋介石的面,要求“最低限度”给海军造一艘航母。一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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