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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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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日军对晋东南地区的九路围攻被彻底粉碎。而中**队在随后继续乘胜追击,积极扩大战果,先后毙伤日军两千余人,收复县城十九座。此役不仅稳固并扩大了刚刚创建的敌后抗日根据地,而且使部队获得了大发展。并赢得了六个多月的相对平和的时期。

鬼子退了,老百姓又扶老携幼,赶着牲口,拎着家禽回到了各自的村里。接下来的几天,便是军民联合修房盖屋,收拾被鬼子糟蹋得不象样子的家。

孟有田用青砖构筑堡垒村的设想落空了,工程量大。耗时长,老百姓急着要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也只能因陋就简。或用残砖破瓦,或挖土打坯,怎么快怎么来了。

久远的记忆。悲伤的情绪,在马尾与琴弦纤毫的缝隙间生疏艰涩的流移,慢慢变得流畅和清亮,声音象一弯小溪在流淌,让人滋生出一丝隐隐的难过。孟有田双眼微闭,思绪在自己的乐声中越走越远。

开始仿佛是某人一声深沉痛苦的叹息,仿佛在用一种难以抑制的感情讲述他一生的苦难遭遇。在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上,他徘徊,流浪,而又不甘心向命运屈服。他在倾诉着苦难压迫与心灵上一种无法解脱的哀痛。他在讲述着辛酸悲苦而有又充满坎坷的一生。

乐曲出现了新的节奏,柔中带刚,情绪由平静深沉逐渐转为激动昂扬。那是对命运的挣扎与反抗,也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昂扬的乐曲在饱含不平之鸣的音调中进入了结束,但却给人一种意犹未尽之感。仿佛某人仍在默默地倾诉着,倾诉着,倾诉着……

孟有田长叹一声,将胡琴放下,只有乐声似乎还在袅袅缭绕,给人以“叹人世之凄苦。独怆然而涕下”之感。虽因器物原因,音准有所差误,但奏今日之曲,方真正知道作者当时之心境。触景生情,境由心生,用心而不是用手来体现音乐的精髓,便是如此吧!哀怨不平,让人顿生断肠之感。

阿秀坐在窗前,望着没精打采的孟有田,心中有些隐隐发痛。孟有田高兴的时候,她也心情愉悦;孟有田伤心难过,她也愁眉不展……

身后传来一阵不和谐的轻笑,阿秀回头看去,却是小嫚在炕上玩抓子儿,紫鹃在一旁露出与她年龄不相称的童稚,看得专心,痴痴地笑着。外面那袅袅缭绕的胡琴之声,她充耳不闻,闻而无感。

“紫鹃——”阿秀轻声地呼唤。

紫鹃慢慢转过脸,大大的眼睛里,象是弥漫着淡淡的烟雾。她看着阿秀,又好象没看着阿秀,眼睛缓慢地眨着,象是刚刚睡醒。

“今天外头太阳很好,咱们出去走走哇?”阿秀象哄着小孩子,温言说道:“去采几朵花,要不去小河边抓鱼?”

紫鹃好象在思索,又好象没听见阿秀的话,慢慢地又转过头,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阿秀苦笑了一下,对小嫚说道:“你在家好好呆着,一步也别离开紫鹃姐姐,等婶子回来。”

“你去干啥?”小嫚问道。

“俺去地里干活。”阿秀看着院里的孟有田犹豫了一会儿,没进来看紫鹃,而是拉出骡子,装上农具。

心爱的女人变成痴痴傻傻的模样,孟有田心里不好受,看到紫鹃,更增忧愁。下地干活儿,也是想舒缓一下心情,特别是不想等娘回来,再在耳边絮叨。其实有田娘也是个善心人,紫鹃落到这个地步,虽然情绪稳定了一些,不再死缠着自己,能和阿秀、小嫚处在一起,但要她把紫鹃赶出去,这事情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田地上散发出清新的泥土气息,到处都是绿油油的颜色。几朵野花在绿色陪衬下更加艳丽,娇嫩得象刚发育成熟的少女的脸蛋。

孟有田将骡子拴好,拿着锄头在地里劳作起来。麦苗已经挺高,长势很好,但孟有田没精打采地和田里的几个村民打了个招呼,便皱着眉头自己忙碌。遇上了这种事情,他的心情不好,连话也不想多说。

等他锄过一垄,转身再顺着垄沟锄另一垄时,看见阿秀也赶到了田里,低头干得挺带劲儿。阿秀刨地的动作很熟练,她穿着灰布短褂儿,黑粗的辫子随着镢头的一起一落,一忽一闪地晃动着,黑裤儿卷到膝盖上,露出红润坚实的腿干,两只不大不小板正的脚,插在松软潮湿的泥土里,一挺一挺的。刨过一会,她抬起头,把掉到脸上的几缕头发理到耳后去,用胳膊肘拭拭前额上的汗珠。看到孟有田在瞅她,就闪动着眼睛笑笑,吐口唾沫到手心上,两手一搓,又干起来了。

风吹日晒的,阿秀的肤色没有紫鹃的那份柔弱的白皙,红润却里外透着健康,一举一动落落大方,充满了蓬勃的生气。比起高门大户里长大的紫鹃,阿秀有她值得骄傲的地方,当然这不是她所能意识到的,兴许她还羡慕紫鹃呢?

第二十二章 少有的气恼

坚韧,乐观,象一颗风中的种子,找不到沃土,在石缝中也能生存;只有饱经苦难和风霜,并且心中有着必须要负的责任,她才会如此坚强,有着极强的适应力。

孟有田看到阿秀,又想起紫鹃,不禁顿生感慨。生长的环境不同,造成了紫鹃的柔弱,也造就了阿秀的勤劳和坚强。在这飘摇动荡的乱世之中,阿秀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韧性正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把枪摘下放在骡子身上,老背着不沉哇?”孟有田在地垄里与阿秀相遇,温言说道。

“不沉。”阿秀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得了空闲,俺能练习瞄准,也不用着急忙慌的现去拿。”

孟有田点了点头,和阿秀错身而过。

“有田哥。”阿秀开口叫道,等孟有田回过头,指了指拴骡子的小树林,“俺带了一罐水,你要是渴了便去那边喝。”

“好,锄完这一垄,你也歇歇吧!”孟有田勉强笑了笑,转身继续锄地。

……

阳光透过头上的枝叶,留下斑驳的光影。柳丝在柔和的风中轻飘,草地上散漫地偃卧着几块大石头。令人神清气爽的所在,孟有田却提不起欣赏自然妙趣的兴致。连带着阿秀也沉默寡言。气氛闷闷的。

“有田哥,你,你别难过,紫鹃姐的病会治好的。”阿秀递过去一碗水。有些苍白地劝慰道。

“嗯。”孟有田苦笑一下,接过水慢慢喝着,随后又停了下来,瞅着碗里的水淡淡地问道:“有些酸酸的,水里加了什么东西?”

·文》“是俺昨天采的野果煮的水。”阿秀有些紧张的看着孟有田,“不好喝吗?”

·人》“挺有滋味的,比白水好喝。”孟有田笑了笑,指着阿秀的手说道:“冬天春的手。还没好吗?”

·书》阿秀缩了缩手,似乎这个缺陷让她有些难堪,特别是被孟有田发现,她嗫嚅着说道:“没事儿的。天再暖和点,就好了。”

·屋》孟有田将空碗递还给阿秀,说道:“多喝水,注意保温保暖。对了,你脚上的冻疮好了吧?得多注意。天一冷就爱犯。”

阿秀的心头涌出一股暖意,说到脚,她立刻想起了那天夜里扭伤了脚,孟有田又捏又揉。还抱着她的事情,脸上立刻浮起了红云。

“明天到镇上找孙大拿看看紫鹃的病。”孟有田没有注意到阿秀的神态。自顾自地说道:“顺便要个治冻疮的方子,嗯。不如你和小嫚也一起去吧,俺娘一个人照顾紫鹃,怕是有些吃力。”

阿秀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婶子给俺弄的偏方很好使,就不要麻烦那个孙神医了,听说他给人看病很贵的。”

“贵不贵的,看病才主要哇!”孟有田不以为然地说道:“小毛病拖成大问题,可就更不合算了。”

阿秀抿了抿嘴,很想问孟有田,要是紫鹃的病治不好咋办,可这话又怎么能说出口。这个时候只能往好里说,可不能让孟有田以为是在咒紫鹃。

远远的大道上传来了唢呐声,是一行送亲的队伍经过。鬼子的扫荡,烧杀淫掠的事实,威胁着百姓们。为了使爹娘放心,很多女孩子都提前出嫁了,挑挑拣拣的也很少,平日难以成就的婚姻现在变得容易了许多。甚至有因陋就简,女孩子换身干净衣裳,便由父亲领着送到了婆家。

现在这个年月,男人活得难,一个女孩家活得就更难。年轻、漂亮在乱世中便是罪过,便是惹祸招灾的根由。老百姓的想法便是:给闺女寻个主儿,就是颠颠跑跑,躲躲藏藏,也有个人照管,有个人保护呀!想法不能说不对,但也未免过于天真。

“阿秀,你今年十八了吧?”孟有田将目光从迎亲的队伍移开,转到阿秀的脸上,淡淡地笑着说道。

“嗯,俺只比你小一岁。”阿秀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或者是看到人家送亲,她的心里也泛起了羞人的念头。

“长大了。”孟有田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有些感慨地说道:“刚见到你的时候,长得又黄又瘦,现在看着也壮实了。”

阿秀在孟有田的目光注视下有些局促,捻着衣角低声说道:“两年多了,要不是遇上你,早被狼吃了。婶子对俺也好,就象亲闺女似的。”

“亲闺女也得嫁人哪!”孟有田轻轻笑了笑,说道:“等俺跟娘说一声,帮你物色个合适的。或者,你要是有相中的也行,俺去给你说合。凭你的相貌和品性……”

“小嫚还没长大,俺离不开她。”阿秀少有的用不悦的语气打断了孟有田的话,将脸扭到一旁。

“同村的也不行?能经常见面儿……”孟有田诧异地问道。

“不行。”阿秀直想哭,说话带了颤音。

孟有田抿了抿嘴,温声说道:“不行就不行,婚姻大事还得你自己说了算。好了,俺以后不提这事儿。其实,哎,算了,不说了。要不你先家去,俺把这几垄锄完就回。”

阿秀没吭声,起身走到地里,象是赌气般锄着杂草,疏着庄稼,不答理孟有田了。

这丫头咋生气了?还真是少见呢!孟有田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难道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这个男人该掺和的,还是阿秀以为自己嫌乎她,要把她推出这个家。搞不懂,女人家的心思,不明白。

……

孟有田家正间屋里的大用具已经搬出,门上挂着一口桃木做的“避邪斩妖剑”,墙上、炕上贴着神、灵、巫、圣、天、地的纸片片。屋子里被神婆这么一布置,就显得妖邪鬼怪,阴气森森,没病的人也会为之心寒。紫鹃缩在炕角,瞪着迷茫的大眼睛,望着在屋里乱蹦乱跳的神婆。

屋子里香烟袅袅,香案上供着药王灵官之类的神主牌位,一个升子里装满了小米,小米上面插着香,插着些黄裱纸剪成的纸条儿。香案上还放着些零七八碎的什物,和一根很粗的,用七根柳条拧在一起编成的鞭子。

第二十三章 打“大神”

一个中年妇女搽着厚粉,披头散发,打着赤脚,腰间系着红围裙,头上戴了红头巾,在屋里跳着叫着。这个神婆的眼睛半开半闭,嘴里不断吹着气,咿咿呀呀的胡诌一通,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她的两脚摆成八字形在地上顿着,围着香案跌跌跄跄的走着,浑身抖颤着,象喝醉了酒,又象打着摆子。

相信神婆、神汉能治病,特别是一些比较怪异的病症,在中国古代和近代,尤其在农村是很普遍的事情。即便到了现代,在中国北方,“跳大神”仍然非常普遍。并且,也有很多人以此为职业谋生。

客观地说,一般的神婆、神汉也是希望给人治好病,这倒不是为救人,而是显神灵,保住她们的香火——饭碗。所以不少人把流传在民间的有一定效果的治病土方,加以利用。但她们不是如法炮制,授受于人,而是经过加工——故弄玄虚,涂上迷信彩色,以此证明是神仙的威力。

神婆跳得更欢实了,并且做出种种凄惨的惊人的怪叫和姿势,开始吓唬紫鹃,紫鹃被吓得惊叫起来。

“你说,你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还不快向神仙下跪。”神婆瞪起了眼睛,厉声喝斥道。

“娘,娘,快来,鹃儿害怕,俺害怕。”紫鹃哭叫起来。

有田娘站在屋外,嘴唇颤抖着,既心痛,又不敢乱动,生怕冲撞了神仙,这场神完了,反倒殃及紫鹃及全家人的性命。

“快说!你是谁?不说神鞭无情!”神婆说着举起柳条鞭子。

“好,你不走是吧,神鞭打死你个妖怪。”神婆抡起鞭子。向紫鹃身上抽打,嘴里还威吓着所谓的妖魔鬼怪。

“疼。疼啊!”紫鹃躲闪着,哭着叫着:“娘,娘快来呀,鹃儿疼死了。”

“忍忍哪,闺女。”有田娘听着紫鹃的哭叫,心疼得发慌,抹着眼泪,“赶跑妖怪,病就好了,再忍忍就好了!”

“你个妖怪还敢装可怜。打死你!”神婆一面吆喝。又抽了几鞭子。

孟有田和阿秀回到家门口时,只看见院子里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屋里神婆还在嘶叫道:“你说!你是谁?不说,打死你个妖精。”

听到紫鹃的凄惨哭叫,孟有田的血一下子冲上了脑袋。几步冲到门前,咣咣地砸门,怒骂道:“操x你娘x的,开门,快开门!”

神婆在屋里威胁道:“神仙在此,不得冲撞。放走了妖精,满门遭灾,人畜皆诛。切切……”

“切你娘个头。”孟有田怒骂道,砸得更凶了。

“儿呀。你别……”有田娘抹着眼泪劝着孟有田。

“是啊,是啊,赶走了妖怪,紫鹃的病也就好了。”

“下不得狠心,治不好这邪病啊,你娘也是为了紫鹃好。”

几个老头、老太婆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不让孟有田开门。

“走开,人都快叫她给害死了。”孟有田眼睛都红了,拔出手枪,冲天放了一枪,怒喝道:“狗屁的妖怪,狗屁的神仙,谁再拦着,俺对他不客气。”

众人看着他的凶样子,都吓得退了回去,屋内的神婆听到枪响,也吓了一跳,不敢再装,拉开了门闩,还强作镇静地说道:“眼看妖怪就叫俺治死啦,可被他这一冲犯,妖精跑啦,俺不管了!”

孟有田一眼看见紫鹃瑟缩在墙角,痛苦地呻吟,露在外面的手上几道血棱子,有的地方淌血了,好象疼得已经叫不出声。

“不管了,你想得美。”孟有田怒气上撞,一把揪住了已经迈出门槛的神婆的头发,生给她拖了回来,把她抡倒在地,夺过柳条鞭子,哗啦一声把门关了个严实,门闩一上,没头没脑地猛抽下去。

“哎呀,打死人,救命啊!”孟有田力气大,又是含忿出手,鞭子下去便是皮开肉绽,打得神婆左翻右滚,哀叫不停。

“神仙呢,你倒是找来呀!”孟有田鞭子抡得更狠了,咬着牙骂道:“我看你倒是个妖怪,专门害人的老妖婆。打死你,抽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害人。”

屋外的人拍打着门板,为神婆求着情,劝孟有田别冲犯了神仙,孟有田却充耳不闻,鞭子抡得呼呼带风。

“哎哟,别打了,疼死啦!”神婆哭叫起来。

孟有田又抽了几鞭子,神婆实在忍不住痛,开始胡乱诌说:“我说,我说,我是南山背的野猫精……”

敲门的几个老头子、老太婆停了手,野猫精自己都招了,还不是真的?可这妖怪咋又跑到神婆身上了,他们是一头雾水。

门开了,孟有田抱着紫鹃走了出来,横了外面的人一眼,一声不吭地出了院子,屋里只剩下被打得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哀叫的倒霉神婆。

……

孟有田抱着紫鹃气乎乎地回了根保家的房子,铺好褥子,小心地把紫鹃放在上面。紫鹃在他怀里只是抽泣,这时才又哼哼着叫起痛来。

“乖啊,先躺着别动,我去拿药,上了药就不疼了。”孟有田心疼地摸摸紫鹃的头,柔声安慰道。

“疼啊,疼——”紫鹃眼睛里还含着泪,望着孟有田,扁着嘴,“娘不要俺了,娘不要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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