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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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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
当然,这样的分析并不够准确、全面、深刻,但也不无道理。草腐虫生,汉奸的疯狂滋生,与政府的统治是否被民众所认同确实存在着某种内在的关连。
“政府之对民众,无事之时,则屏弃之,鱼肉之;有事之时,则掣制之,牺牲之……”这是大汉奸温宗尧所撰《汉奸傀儡顺民说》中的理直气壮之语。但他忘了,在抵御外来侵略的伟大战争中,你或许可以不为没有给过你好处的政府而战,但为国,为民,为家,为尊严,为自由……面对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面对要亡国灭种的命运时,反抗难道不是有良心的国人的唯一选择吗?
抛家舍业或许你做不到,视死如归或许要求太高,血火拼杀或许难为你。你可以沉默,可以愤恨,可以忍受。但就是不能昧着良心去当侵略者的帮凶,用同胞的生命和鲜血换取生存的条件。
“俺们是一家子,咋还让分开?”
“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村子,堵着村口不让进,还用枪吓唬人。”
“都是中国人,还真忍心看着俺们冻死饿死哇?”
……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孟有田的意料,强子带着民兵出了村子,刚说了具体的安排,立刻引起了逃难人群的指责和抱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孟有田皱起了眉头,欺软怕硬,蹬鼻子上脸,刚才不过开了一枪,都鼠靡了。现在安排得越来越周到,又要得寸进尺。有这能耐,咋不跟鬼子说理去。哼哼,见了鬼子还不是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任打任杀。
“咣,咣,咣。”铜锣敲了三响,强子等人又气又不忍地跺了跺脚,端着枪戒备着撤过壕沟,木板一抽,再次隔绝了与村外的联系。
逃难的人群渐渐没了议论,大眼瞪小眼,有的人开始互相埋怨,不该纠缠不清惹恼了人家。
“小孟,你下来,我有事找你。”宋玉敏挺着个大肚子,在素珍的搀扶下走到了炮台下。
孟有田下了炮台,来到宋玉敏跟前,勉强笑了笑,说道:“宋大姐,天寒地滑,你怎么还跑出来了?”
宋玉敏摇了摇头,有些焦虑地说道:“小孟,你怎么把逃难的群众挡在村外,你看,这么冷的天,大人哭,孩子叫的,多可怜,你——”
“宋大姐,俺不是没有同情心,可这些人看着可怜,却着实可恨。”孟有田皱着眉头说道:“县上刚发了通知,要大家警惕敌特混入破坏。为了安全考虑,俺要把老人和带孩子的妇女放进村子,其他人到新村挤一挤,他们可好,说三道四,非要可着他们的心思。真是,要饭的还嫌馊,俺又不是欠他们的。”
“话不是这么说。”宋玉敏尽量和缓地说道:“他们吃了很多的苦,心情肯定不好,发些牢骚也有情可原。都是中国人,都是被鬼子糟害的,咱们不能见死不救,总要帮他们一把不是。你的担心也有道理,我看这样,让他们找几个领头儿的过来,还是按你的办法安置,让领头儿的回去跟他们说。”
孟有田自失地一笑,说道:“俺的心情不好,也缺乏耐心,宋大姐的办法好,省得人多嘴杂,吵得头痛心烦。”
……
正在准备反扫荡的县政府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逃难潮,短暂的慌乱过后,马上组织人员进行安置,调集物资进行救济。这是道义上的责任,也是涉及到政治影响的大事。
安置和救济的事情,县府派人解决。但人员的甄别,还有安全保卫工作,就显得力不从心和缺乏办法了。接下来,一名区干部在路上遭到暗杀,但他牺牲前与暗杀者进行了英勇搏斗,使之仓惶逃窜。现场留下形似大号自来水笔的小手枪一枝,内装子弹。显然,这是被日军收买的汉奸特务所为,否则,一般人是搞不到类似武器的。
孟有田的谨小慎微绝不是疑神疑鬼,绝不是忋人忧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身经百战却死于宵小之手的,从历史到现在,并不鲜见。
因为汉奸特务破坏而造成重大损失的事件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更不胜枚数。淮北宿灵大队所属十个乡小队,没有被敌人消灭,却被汉奸特务搞垮了七支;八路军某部一次就抓获投毒的汉奸二十余名;左权县军角地区十余个村庄曾发生五千余人的集体中毒案;八路军东纵队抓获从天津派来的女间谍十八名;一一五师报告破获从太原派来的汉奸特务十六名,其中五人为女间谍……
这些日特专门训练的汉奸,有的是从伪军中选拔而来;有的是认贼作父,自动投效;有的是被俘变节分子;有的是日特“婊子政策”收买的娼妓、女谍;有的则是为了蝇头小利忘却祖宗的社会渣滓。
而混入根据地和发展内奸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防不胜防。“假帮助”、苦肉计、冒充顶替、伪装进步,“苦大仇深”、金钱收买、欺骗自首……
第八十九章 眼睛雪亮
天哪,有鬼,有鬼,俺也要成天跟鬼混在一起了。孟有田刚排好了轮班守卫水井的人员,很头痛地抚着脑门。幸好自己爱干净,盖了小房把两口水井遮蔽住,倒是增加了些安全系数。
这里是村头的民兵值班室,本来人就少,一下来涌来这么多难民,都在忙,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
“怎么样了?”秦怜芳疲惫地走进屋子,将手里的新的记录扔到炕桌上,躺不是躺,坐不是坐地倚在被袱撂上。
孟有田给她倒了杯热水,低头指点着难民的资料说道:“有点眉目了,虽然不能肯定谁是汉奸特务,但来历不明,有疑点的差不多都找出来了。”
秦怜芳捧着茶杯,暖着手,皱着眉头问道:“有疑点的都抓起来?肯定不能那样做。你说下一步该咋办呢?”
孟有田呲牙咧嘴,也觉得很难办。以村子为单位,让同村的互相证明;投亲靠友的,则具保具结。这个办法的确可行,但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过滤成功。而那些自述经历,却没有旁证的可疑人员,更不敢确定就是汉奸特务,乱捕乱杀。嗯,用流行的但却比较不靠谱的理论,那也只能将他们置于拥有“雪亮眼睛”的人民群众当中,密切监视,多加注意了。
“哼,你也没招儿了,用这虚的东西嘘弄我。”秦怜芳哂道,她也知道看似高深精僻的理论,解决起实际问题来。却往往有远水不解近渴的毛病。
“随你怎么说,反正可疑的家伙就是不让他进村。”孟有田无所谓地一摊手,“这要进来一条狼,连睡觉都得睁着眼睛。水井里要下了毒,能把这村给弄绝户了。你也知道,土门村是外紧内松,可不敢大意。”
秦怜芳无奈地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倒在被袱撂上,喃喃道:“愁死人了。”
孟有田拿起两本书,冲她晃了晃。说道:“不要愁,俺正在潜心研究肖四爷给的书,等琢磨明白了。汉奸特务伪装得再巧妙,装得再象,也难逃俺的火眼金睛。”
秦怜芳精神一振,一骨碌坐起来,等看清两本书的名字,气得嗯了一声,倒在被撂上连眼睛都懒得睁了。
孟有田笑了起来,缓缓说道:“相男看《麻衣相法》,相女看《柳庄神相》,嘿嘿。也不是没有道理。而且你也可以去找老太太学学窍门,她们那眼睛可厉害,连姑娘媳妇儿都能看得出来。”
秦怜芳睁开眼睛,嗔怒地白了孟有田一眼。
“别瞪俺哪,没说你啥。再说,这可是有用的。”孟有田笑着解释道:“就说这两天挺积极的那个女学生,帮着你统计难民资料,又勤手快脚照顾难民,可你仔细看她那眼睛。”
“眼睛,眼睛咋了?”秦怜芳不解地问道。
“咋了。勾人呗!”孟有田的脸沉了下来,“四秃子不傻,虽然馋媳妇儿,可人家是大学生,这样的艳福他也不敢要。你再看她的身体,俺让好几个老人帮着瞅了瞅,都说这家伙没个姑娘样儿。”
“真能看出来?”秦怜芳眨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吧?或许——”
“或许不或许的先不去管,可她在说谎。那些老人儿言之凿凿,说那个走路的姿势,还有扭屁股…”孟有田有些说不出口了,摆了摆手,说道:“反正这家伙不象个好货,俺已经向上级的锄奸部门反映,李科长带着人已经到了村里。准备对那个家伙进行秘密审查,以免打草惊蛇。说不定能通过这家伙,抓出一串坏蛋呢!”
“哈,你这个家伙,为啥不早告诉我?”秦怜芳坐起身,直瞪着孟有田。
“早告诉你,你的态度能那么从容?”孟有田笑道:“她自以为得计,狐狸尾巴露出来不好吗?”
秦怜芳抿了抿嘴巴,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幸亏没早告诉我,否则真坏事儿了。我就是这个样子,讨厌装不出喜欢。”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孟有田穿鞋下了炕,挟起他的两本书,笑道:“那个家伙被诓进村了,现在应该已经被抓到小黑屋,正审着呢!到底是不是特务,很快就会有结果。你呢,在热炕上躺一会儿吧,这两天可累坏了。”
“你存心的。”秦怜芳嗔道:“把这事儿告诉我,我还能安心睡觉吗?”
“心里搁不住事儿,你怪谁?”孟有田说道:“该工作时拼命工作,该休息时便安心休息。你呀,还是缺乏锻炼。好了,把门闩上歇着吧!俺告诉值班的民兵一声,让他们别到这屋来打扰你。”
秦怜芳确实累坏了,也懒得下地闩门,把被子胡乱一盖,疲乏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不让她休息,胡思乱想了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汉奸特务数量多,但却少有意志坚强之士。杨姓女子在村子里被秘密抓捕,审讯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便招供了。她确实是个学生,在邢台日特机关受训过两个月,此次被派到根据地“探路”,她这个小组共有三人,其中两人已经分赴他地。
秦怜芳黑甜地睡了一觉,直到掌灯时分,孟有田和锄奸科科长去叫她,她还不知道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破获一个敌特小组,或许还能顺藤摸瓜,有更大的收获。锄奸科长李铁平素板得死死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模样,对秦怜芳和孟有田表扬了一番。
“李科长,俺给你提个意见哈!”孟有田笑着说道:“老百姓本来就胆小,你还成天绷着个脸,让人吓得慌。”
李铁摸了摸脸,疑惑地问道:“真这样吗,小孟,群众都有啥看法?你给说说,可别让俺们脱离群众啊!”
孟有田从兜里掏出几张纸递给李铁,说道:“这是秦同志和俺一起研究总结出来的办法和经验,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至于群众的看法,上面都写着呢!”
第九十章 微小的积累
李铁接过纸张,在油灯下仔细阅读着,半晌才苦笑道:“群众说俺们锄奸干部是老虎的眼皮,谁也不敢惹。还有群众认为锄奸工作是杀人的,当着俺们的面儿,千万不要说闲话。这,嘿嘿,看来俺们的锄奸工作带有神秘化和孤立化的倾向,这是一个大问题啊!”
在根据地初建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由于严峻的对敌斗争,锄奸工作主要是由军队锄奸部门和各地公安局来完成的,由一些锄奸专业人员来进行。群众对此存在误解,感到害怕和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要编织锄奸的天罗地网,魑魅魍魉无处躲藏,非大力发动群众,使之成为民众所关心的工作不可。”孟有田挠着头说道:“根据地的报纸最好经常刊登锄奸的政策和规定,进行正确的锄奸导向。”
李铁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向下看,“各区、乡、村设立锄奸委员会和锄奸小组,委员会由不脱产的百姓组成,五至十人为佳。锄奸小组的成员还可以担任乡情报员和政府公安锄奸机关秘密布置的‘网员’之职……”
“很好,很有实践意义。”李铁连声称好,又诉苦道:“如果能照此组织起来,锄奸反特的罗网便会更严密。老实说啊,俺们锄奸部门的人手少,成天忙得焦头烂额,情报来缘又极狭窄。看来,和脱离群众,不信任群众有很大关系。”
“倒也不能这么说。”秦怜芳说道:“在人民群众的锄奸意识和反特观念没有得到很大提高的前提下,也只能依靠专业的锄奸人员进行工作。”
“再专业也有顾不到的角落。”李铁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们提供了这么好的材料,我回去好好阅读,切实可行的会尽快落实下来。好了,我也该走了,得连夜抓捕漏网的敌特,保证军队和群众的安全。”
孟有田和秦怜芳送到门外,孟有田示意秦怜芳止步。他拉着李铁走到一旁,两人低声说着话。
“你上次从九龙堂回来反映的情况,情报部门派人认真了解了一下。”李铁皱着眉头说道:“因为那边情况比较复杂。得到的情报不多,只是提到吴元生身边有一个姓何的人,颇得吴元生的器重。至于你的怀疑。在理论上是很可能的,但缺乏真凭实据。”
孟有田微微有些失望,沉吟了一下,说道:“李科长,如果有了新的情报,希望你能告诉俺一声。万一又要俺去九龙堂,老被人这么突然袭击,俺这心里可没底。”
“好,有了相关的最新情报,一定派人告诉你。”李铁和孟有田握手告别。
“对了。以后别在报纸上提俺了。”孟有田苦笑道:“树大招风,要不也惹不出那么多的麻烦。”
“这个嘛,再说吧!”李铁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又向秦怜芳招了招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孟有田和秦怜芳回了屋子。秦怜芳有些嗔怪地说道:“你写的东西,为什么又拉上我呢,连是啥我都不清楚。”
“你休息的时候才赶出来的,没来得及让你看。”孟有田解释道:“一些小门道,算不了什么。对了,你以后要多注意安全。别一个人跑来跑去的。”
“村长还配警卫员?”秦怜芳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腰里,笑道:“我有枪,不怕的。”
“还是尽量小心,别放松警惕。”孟有田仔细看着秦怜芳的脸,似有所思的样子。
“干嘛,别给我相面啊,不信那个。”秦怜芳被瞅得有些发窘。
“你把头发留起来吧!”孟有田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怎么了,短发不好看?还是——”秦怜芳不解地问道。
“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孟有田郑重地说道:“以后的斗争会很残酷,说不定要经常装成老百姓呢。头发长短和进步没啥关系吧,留起头发来,你是披散着,梳辫子,还是留圆髻都方便。嗯,鬼子来了还是留圆髻,脸上再涂点锅灰好些。”
秦怜芳眨着猫眼,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那不是贪生怕死吗,鬼子还没来,就怕成那样?”
“留个头发至于扯上大道理吗?”孟有田没好气地说道:“你英雄,你勇敢,等鬼子来了,你在脑袋上顶上牌牌,就写‘我是村干部’,那才让人佩服呢!”
秦怜芳气得给了孟有田一拳,“还佩服,那我不成了傻子了。”
……
心理学家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实验:组织三组人,让他们分别向着十公里以外的三个村子进发。
第一组的人既不知道村庄的名字,也不知道路程有多远,只告诉他们跟着向导走就行了。刚走出两三公里,就开始有人叫苦;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几乎愤怒了,不断抱怨为什么要走这么远,何时才能走到头,有人甚至坐在路边不愿走了;越往后,他们的情绪就越低落。
第二组的人知道村庄的名字和路程有多远,但路边没有里程碑,只能凭经验来估计行程的时间和距离。走到一半的时候,大多数人想知道已经走了多远,比较有经验的人说:“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于是,大家又簇拥着继续往前走。当走到全程的四分之三的时候,大家情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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