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船(完结)-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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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顺著他回答：「十八。我那时候快毕业了，跟学校争取到他上班的地方实习。」当年方正国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文字编辑，徐甯却从他的态度上看见了野心。「对啊…你才十八岁，怎麽想到会跟他在一起一辈子。」要是能跟梁震在一起一辈子…方又希光用想的都觉得心脏无力。徐甯觉得儿子这次肯定是遇到命中的劫数了：「我到现在也还是不确定啊…」把方又希的酒杯斟满：「你以为你爸那人会给什麽承诺，如果用说的才算数，他八成到现在还是光棍…」接著帮自己也倒了一杯：「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一个人看出他的好。」方又希立刻想到球赛那天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孩子…懂得梁震好的，并不只有他：「…他跟我不一样，值得比我更好的。」在梁震之前，方又希从来没有懊恼过自己是个男人。徐甯从没看过儿子这副没志气的样子，可见陷得有多深。万分心疼地抚上他的脸：「傻孩子，我不许你这麽想。」不一样又如何，如果爱到不惜让你贬低自己，倒不如鼓起勇气放手一博。
×××××
方又希当然明白徐甯话里的意思，但是他已经渐渐习惯被工作填满的生活，简沛霜一开始还会和他一起加班，直到方又希对她说，公司已经付担不起你的超时费了。
梁震开学那天看他的眼神，让方又希以为自己在当下成了蛾，正不知死活地扑向火。
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著。
这天方又希又独自留在公司看报表，当月头升到一半，手机亮了，是蒋凑传的讯息。本来准备看来治愈的，没想到打字的主人却是那孙子。
『我这儿不流行输一半』
『晚安』
『小姑大人』
最後那称呼看得方又希既气恼又真切。他现在能够理解李襄羽当初为何会做出那样与智商不符的傻事，光这些日子就足以让他过得够扭曲了，更何况是七年…七年，真想看看到那时候，梁震会长成多好的男人。那小子看上去像是会早婚的那一型，娶的老婆很娇小而且有张好人缘的娃娃脸，如果生男孩儿，梁震可以教他打棒球，若生个女孩儿，那不得了，梁震肯定要疼坏她了。
於是方又希终於把电话拨了回去。因为要再这麽躲著，可就无缘看见那些美丽的画面了。
『喂、小百合。』
「嗯…我在公司，你现在能过来麽。」
『现在、唔、可以啊…你怎麽突然、给我打电话…』
「…去你的，不来拉倒。」
『没有。我、我现在就过去，很快。』
「…好，我等你…待会儿见。」

作家的话：
你就自怨自艾吧哼哼一。一




☆、17

（十七）
　　梁震驱车赶到的时候，方又希已经在大门口等了。当他往自己走来，梁震摘下安全帽，看见他手上挟的东西：「小百合，你抽菸。」方又希走到他跟前，将烟吐出後才开口：「怎麽、不喜欢。」他抽菸是受十九岁时交的那个日本男友影响，一个少年不得志的乐团贝斯手。两人每天爱得乾柴烈火，让方又希甚至连他这不好的嗜好也一并融入身体，他们一直交往到方又希学成归国之前，分手的时候方又希对他说过哪天出道了记得通知一声，至今却依旧没有回应。
回国之後方又希几乎没碰过这东西，但他不知道为什麽就是突然想抽，而且还一定要让梁震看见。但梁震听了只是摇摇头。他在意的是从方又希身上感觉到的不开心：「…小百合，我带你去山上吹风吧。」
骑到半路，梁震的背传来被安全帽抵上的触感，这段时间他不免会怨怼方又希为什麽无声无息，还有那些类似耍弄自己的作为，但是一切都在此刻烟消云散，梁震现在只想让身後的人恢复笑容，即使不是对著他，也无所谓。
「嗯，现在转右边，一点点就好…」到了山上，两人找了块空地脱下安全帽，梁震下来让方又希移到前座好教他骑车。还好方又希至少有学过脚踏车，不然这课只怕要上更久，不过对初学者来说最难的就是控制油门，方又希听话一摧就是往前飙：「哇───你这臭小子敢骗我──…」梁震赶紧一面追一面向他喊：「煞车！小百合，快点、先压後轮！」方又希怎麽记得後轮是哪个，一紧张就把两边煞车瞬间压到底，结果车身重重弹了起来，幸亏方又希两脚先著地才没被甩出去：「我操…吓死爷了…」连冷汗都被逼出不少，梁震好不容易才追上他：「小百合、你没事吧。」看来这个学生需要特别指导了。方又希眼下踢不开只好去蹬他的小腿骨：「差点被你害死，恁爸的命可是很值钱的！」梁震第一次听他讲台语，顿时让他忘记要痛反而笑出来，方又希一看更是恼羞成怒，又连续踩了好几下：「笑屁、你到底是要不要教！」梁震当然要教，总算收起笑脸，这次站到方又希的右侧，微弯下腰覆上他握著转把的手：「你油门下太快了，」接著轻轻往前转，车子随跟著缓缓移动：「记住现在这个感觉，你看、起步只要一点点就够了…」然後没有丝毫恋栈地放开：「嗯、试试看吧。」说著重新站直身子，方又希则顿过一下才按照指示动作，这一回便不再暴冲了。
宝贝，你就饶了我吧。
在梁震耐心的教导下，方又希终於抓到了窍门，梁震先是让他在空地上转几圈，觉得没问题了就跨上後座，让方又希载自己继续往上骑：「转弯的时候记得要减速，慢慢骑没关系。」方又希先是深吸过一口气才摧下油门，延著昏黄的路灯徐徐前进。人生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方又希在此时依然难掩紧张，随著摩托车越骑越远，乘著夜风，加上梁震从身後传来的叮咛…就算你是葛雷哥莱毕克，我也不想当奥黛莉赫本。他一厢情愿地想。
「在这里停一下吧，小百合。」梁震从头到尾都抓著後扶手，夜晚的凉风吹散了方又希身上的香气。方又希慢慢压了煞车停下来，梁震先教过他怎麽架车，才开始说明在这儿驻足的目的：「从这边看夜景超清楚的，虽然怎麽看都长一样，但是我每次还是会爬上去。」说著早方又希一步攀上防风用的矮壁，还没等他回头，方又希就随之跟进：「哼──是挺漂亮的。」接著一屁股坐了下来，却没见梁震动作，於是抬起头好笑地看向他：「处男、你生痔疮啊，还是在等朕赐座。」这才让梁震忙不迭地弯身坐下，话里尽是宽慰：「小百合，你终於笑了。」太好了。方又希於是掏出口袋里的菸点燃，抽过一口屈起单脚把肘靠在膝盖上：「嗯、骑车还真是蛮过瘾的。」远方的黑夜把烟圈衬得更苍白。看著方又希的侧脸，梁震猜不到他的心事，只好把疑问娓娓道出：「…小百合，是什麽事让你不开心了。」一句话让方又希怔忡。他不可能说实话，却也撒不了谎，只能不由自主地望向梁震，放任沉默蔓延。
我的心在你那儿，你要我怎麽回答。
梁震很单纯，所以不会从懦弱的眼神中看穿方又希的想法，却有了能够让他坦白的正确答案。就是管他是不是在交往，直接把这个人抓过来，吻到他再也没有力气逃避，吻到他哭著承认其实他也喜欢自己，而且、喜欢得要死。「梁震，」就在梁震即将要把想法实现之前，方又希不容忽视的轻唤阻止了他：「你想过将来的事儿麽。」就算没想过也要逼他去思考。梁震收回原本已经倾斜的身子，不知道方又希问的是哪一方面：「嗯…我已经跟我爸说好，毕业以後不升学，考几个证照看能不能帮他把店弄得更好一点儿。」方又希微笑著颔首表示回应，以梁震的年纪能想到这儿实属难得了：「我下个月要去日本了，」说著把视线从梁震身上移开：「我家老鬼要我带几个人过去见习，他说、不是谁都能像我一样学得这麽快，不如趁现在多培养些人才…」然後吸过一口菸：「因为他知道我是同性恋，没办法生个接班人给他…也好、如果能像他一样早早退位，我宁愿一个人游山玩水，才懒得搞什麽垂帘听政…」虽然多希望那个时候，身边有人陪。梁震第一次听方又希对自己诉苦，欣喜若狂中却又带著些许寂寞，原本想问方又希要去日本多久，话到嘴边竟成了另一回事儿。
「我跟你一起去。」游山玩水。
方又希以为梁震说的是要跟著去日本，好气又好笑地往他头上推一下：「傻冒，你得上学呢。」说著背後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方又希听了随站起身来拍拍裤子，是司机来接他了：「今天谢谢你了，回家的时候小心，遇到临检闪远点儿。」接著从容不迫地滑下山壁，头也不回，跳上车扬长而去。
梁震快要对方又希的狡猾失去耐心了。
他对方又希是一见锺情，如果要问究竟喜欢这个人什麽，他可能也只回答得出，因为小百合好漂亮。那麽假如有一天梁震遇到比方又希更好看的人，是不是就见异思迁了。只是这个薄弱的理由已经渐渐在梁震心里起了变化，其实在一般人眼里，年轻有为的方又希不外乎世人口中的黄金单身汉，要不是方又希自己承认，谁也看不出他的性倾向，所以与其说方又希漂亮，不如说他是个帅气迷人的绅士。但是以上印象对梁震而言都不成立，他现在只知道他的小百合很胆小，每次自己快追上了又用些拙劣的手段逃开，让梁震直想把这个老是欺负自己的坏人抓到怀里好好惩罚一番，逼供完了之後再用更长的时间尽情疼爱…越久越好。

作家的话：
罗马假期~怎麽说呢这电影。。。




☆、18

（十八）
　　这次出国一样不确定归期，所以蒋凑硬是拉著方又希到家里吃饭。推拒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李襄羽，但是想到既然蒋凑都不介意了，他又何必独自在那儿闹别扭。
「恭候大驾、老大。」一看是李襄羽开的门，方又希直想往他那张橡皮脸上扔盐巴：「该叫爷爷，乖孙。」赶紧略过他直奔厨房去找蒋凑：「亲爱的，今天都给我做了些什麽好吃的。」故意把声音喊得特别响。李襄羽跟到门口就看见方又希把手绕在蒋凑肩上，样子说多亲密有多亲密，蒋凑正忙著挥锅铲，放任方又希对自己毛手毛脚：「来啦。就快好了，你先去外面坐…」说到一半饭厅传来碎碗的声音，让蒋凑立刻抛下方又希跑出去：「怎麽了…啊、别捡，小心割到手…」连忙蹲下来抓过李襄羽的手检查看有没有伤口，李襄羽於是将视线穿过蒋凑去看从厨房探出头来的人，一副胜利者的模样说明自己是故意的：「凑，不用管我了，快去顾锅子吧。」而且还得了便宜卖乖，方又希当下恨得牙痒痒，他可不是专程来这儿找气受的：「小凑，菜要焦了。」这才把蒋凑依依不舍地唤回厨房，李襄羽随俐落地翻过身去找扫把。
除了刚进门上演的那一出，这顿饭吃得甚是和乐融融，就算顾虑到方又希罢，小俩口相处起来的感觉很平淡，蒋凑会不时津津有味地看著李襄羽吃饭的样子，然後再问方又希觉得这道菜的味道怎麽样，两人明明才在一起这麽短时间，却像已经相处了数十个年头，自然得不可思议。
饭局到一半，方又希的手机响了，看清楚来电之後不假思索地挂上再放回口袋里：「老大，你不接麽。」蒋凑随口问了一句，方又希含糊地应过一声，梁震这通电话倒提醒了他：「小凑，你有打算跟海叔跟小青姐说麽。」据他所知，邵青青不像徐甯那麽开明，但蒋新海的顽固可是比方正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李襄羽要的是长长久久，早晚得想到这份儿上。蒋凑的回应是把嘴里的排骨汤给呛出来，李襄羽立刻起身到旁边帮他顺气，用眼神责怪方又希一面替蒋凑回答：「…等我找到正经事儿把模特的工作辞了再说，不然在他们面前我很难站得住脚，」本来也不可能一辈子干这行，蒋凑只是让自己把计画提前而已：「过几个月我房子的租期就到了，小凑会先问他爸妈看能不能收我这个房客，租钱一样缴，积少成多，存下来可以当作一笔资金。」这些都已经是跟蒋凑商量好的，到时候要有变数大不了见招拆招。这下方又希终於相信李襄羽对蒋凑是认真的，甚至想像得到如果两人结婚，自己一定是证婚人：「哼、算你有心。」一番话让他突然觉得手边少了点什麽：「小凑，我上次带来的酒还有麽。」让我敬一杯当作祝福吧。
宝贝，等哪天你也老了，如果碰巧身边少一个人，不嫌弃的话，可不可以收留我。
×××××
时隔五年，方又希再度踏上日本的土地，不过这回他不用忍受清苦的生活，可以每天吃饱喝足了睡在厂商为他安排的高级套房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要处理的业务多如牛毛，简沛霜把他的行程给排得满满的，理由是这样後面才有时间用公帐玩个过瘾。
现在手机总算不会有固定的留言，方又希反倒有点後悔为什麽不至少给梁震拍张照片，这样他就不会成天人在异乡胡思乱想。这个晚上好不容易逮到喘气的机会，方又希原本想找简沛霜体验一下东京繁华的夜生活，怎知那ㄚ头早早就睡美容觉去了，连想给她制造豔遇的机会都没有。
方又希照著记忆去逛当年夜游的路线，不过随著事物变迁，过去驻足的地方大都销声匿迹了。直到经过那个熟悉又低调的招牌，往下是条连著通往地下室的阶梯，里头隐约传来噪动的音乐声，一股怀念的感觉涌上，方又希正想踏进去，却因为一个肃穆又颓丧的声音而停住脚步：「勇气…？」独特的口吻让方又希想著该不会这麽巧吧，回过头去看，还真的是那张脸：「…慧。」
如果当年没有被方正国召回去，方又希说不准到现在还跟北川慧在一起，虽然从来没有讨论过以後，但是日子每天照样过，北川慧白天在一间有员工宿舍的餐厅打工，下了班就把店里没卖完的带到方又希的住处，晚上忙著练团表演，结束了再回方又希那儿过夜，年轻气盛的他们经常把整晚的时间拿来做爱，隔天北川慧会被方又希梳洗的声音叫醒，然後帮两人各烤一片吐司当早餐，那时候未来什麽的根本就不在方又希的视野里，毕竟人不轻狂，枉少年。
北川慧说乐团已经在两年前解散了，今天是来看朋友表演，方又希当年也是在这个舞台上与他邂逅，尽管主唱和吉他手相较起来耀眼多了，可自己偏偏被北川慧孱弱冷漠的气质所吸引。两人站在场地的最後面欣赏演奏，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让他们放弃交谈，方又希进门前告诉北川慧自己是因公出差，但是不确定什麽时候回去。
一片眼花撩乱的灯光里，北川慧为了看清方又希的侧脸而将他的头发缕到耳後，方又希并没有阻止他这麽做。
虽然北川慧不擅长用言语表达情绪，但他对方又希是真的好，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是彼此之後再未嚐过的甜蜜，如今再次相遇，当北川慧示意要把自己带往现在住的公寓时，方又希就知道他们即便说不上旧情复燃，可为了排解寂寞，及时行乐恐怕是在所难免。
方又希没有问北川慧现在在做什麽，但是从生活的环境来看，似乎比以前还要好上许多：「和我那时住的地方有点像。」墙角摆著那把眼熟的乐器，上头没有灰尘，看样子还有经常被使用到：「啊、可惜离车站比较远。」说著打开冰箱：「要啤酒麽。」方又希经过他，捱著客厅里的矮桌席地而坐：「不了，我明天一早还要开会…」北川慧关上冰箱走到方又希身旁，把手里的罐子放到桌上然後坐下，却没有要喝的打算，而是伸手揽过方又希的腰，脸埋进他颈窝汲取气味，进而亲吻脖子上的筋脉。
方又希闭上眼睛默许，北川慧的黑色短发因为终年烫卷而显得粗硬，总是扎人：「勇气…可以接吻麽。」北川慧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