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船(完结)-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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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半听见敲门声，一个面貌姣好的女子手里抱著文件打开了门：「不好意思。社长，这份合约对方赶著要，请你先签一下。」简沛霜不忘向梁震致意。方又希接过文件推了一下眼镜，随口问道：「这次的书展反应怎麽样。」简沛霜清了清喉咙才回答：「回社长的话，非常好。主办方已经准备要跟我们谈夏季展的事了。」方又希签过字，好笑地把文件还给她。这丫头怎麽就这麽记仇：「知道了，没事就退下吧。」打发了简沛霜，方又希把桌上装满漫画的提袋收下来：「好漂亮的人。」梁震实话实说，没有多想。闻言，方又希顿了一下才开口：「…她是我的秘书，目前没有男朋友，有兴趣的话介绍给你认识。」认真多於玩笑的语气。梁震听了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有些急躁地站起身，连呼吸都变得紊乱：「…我今天有打工，得走了。」语毕就拎起背包离开。
你以为我说喜欢你是闹著玩儿的麽。
×××××
简沛霜待在方又希身边已经五年了。
方又希从日本回来那会儿，方正国先给他一个部门经理的职位来熟悉公司业务，当时简沛霜还是一个刚从高职毕业的打杂小妹，几乎没有跟方又希打交道的机会。那时在大家眼中，方又希不过是个靠关系空降大位的少爷，虽然表面上毕恭毕敬，私下说的閒话却未曾见少。简沛霜则一心想著工作，从来没兴致参与那些没营养的八卦，只专心端茶递水，虽然学历不高，但她的想法是，找个靠谱的公司，稳扎稳打力争上游，有朝一日必能扬眉吐气。
简沛霜很享受赚钱的感觉，刷存簿是她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相对地，她非常精打细算，这也是方又希後来会拔擢她到秘书位子的其中一个原因。有一次公司的帐目出了点问题，方正国示意全权交给方又希处理，寻迹间发现总务那儿有一笔关键的资料不翼而飞，就在方又希质询员工的时候，简沛霜直接拿出一本笔记，上头全部都是公司杂物的采买纪录，照理说简沛霜一个低阶员工是不会接触到这些数字，所以她都是靠肉眼观察每天进货和销货的数量，再一笔一笔用手抄的方式记录下来。方又希问她为什麽这麽做，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用得到，简沛霜回答。
简沛霜的细心和企图心让方又希印象深刻，於是等抓到挪用公款的祸首之後立刻升她为助理，相处下来方又希发现简沛霜虽然工作能力强，却不来勾心斗角那一套，为人直爽却不失大体，讲话不会因为他的身分而有所顾忌。当简沛霜知道自己的性向，她也只是耸了耸肩说，可惜，我自顾不暇，身边没有什麽好男人可以介绍给你。
後来方又希的实力终於得到周围的认同，方正国便隐居幕後，正式把公司交棒给了儿子。简沛霜顺理成章成了方又希的直属秘书，两年来跟著他一起把方辰带到出版界的龙头。只不过，事业得意，感情未必，方又希甚至曾经开玩笑说，要不我们两个孤家寡人试著交往看看，简沛霜听了直接捂起嘴巴，只差没真吐出来。
「沛霜，我有跟你说过，其实你看起来只有十八岁麽。」趁简沛霜进办公室跟自己确认行程，方又希对她这麽说道。简沛霜有点受宠若惊，但此人嘴巴甜的时候八成是别有居心：「有话就直说，这次要我帮你推掉哪一个。」方又希自嘲地笑了，他这个放羊的小孩还真是没信用：「跟公司的事没关系，你先坐下来…记得早上的客人麽。」你是朕认识过最好的女孩子了。简沛霜迟疑了一下还是坐进他对面的位子：「你说那个小帅哥，怎麽了。」因为方又希一向公私分明，所以简沛霜知道那绝不可能是他的男朋友。听到她说梁震帅，方又希整个人立马酥了半截，不计形象趴到桌面上。他的宝贝当然帅了，笑起来的样子更是迷死人：「…你觉得他怎麽样。」简沛霜挑眉，搞不清楚方又希到底有什麽企图：「什麽怎麽样…我是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几岁，但是他肯定不超过十八。」方又希於是叹了一口气：「嗯、他十六。」简沛霜一听，随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难怪人家说，男人的外表老化得比女人快，但是女人的心智却比男人早熟，看来所言不假。」方又希原本只是趴在桌上，这回把整个头都埋进了自己臂弯。真是戳到痛处：「…你不考虑比自己年纪小的麽。」声音闷到不能再闷。看方又希这副孬样，简沛霜即使没把握也猜到了个七八成，对他施以无可奈何的眼神：「皇上，您属意的，奴婢可受不起。」说完便擅自起身离席。如果不是看在方又希被冲昏了头，简沛霜恨不得赏他一记暴戾。自己没胆追就肖想推给别人，当老娘傻的啊。
「卿非后，是君天。」直到听见关门声，方又希才默默道出这一句。





☆、15

（十五）
所谓事不过三，方又希不想再因为一时的情不自禁而和梁震发生肉体关系，所以尽量避免与他见面，甚至不惜违背当时的约定。梁震自从方辰回来那天起就很闷，他终於明白会生气的原因，是方又希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心情当作一回事儿。虽然梁震对恋爱没有经验，但是每天都想著同一个人，希望无时无刻都看见对方的笑容，这样还不够麽。
因为方又希总是拿工作当作理由推掉邀约，让梁震整个寒假除了书展以外都没跟他见到面，但依然会每天在同一个时间给方又希留言，不同的是接到回电的次数变少了。方又希的声音听起来总是很疲倦，梁震无能为力，只能尽量挑有趣的事情来说，却看不到方又希在听这些留言时的表情。
『小百合，你今天好麽。明天就要开学了，好期待又可以在公车上见到你。…今天上班的时候有个客人问我店里有没有卖香，我就说有啊，你是要红茶还是奶茶，他却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麽，结果才知道原来他要找的是拜拜用的香啦…害我们两个在柜台笑得超大声，把其他人都吓到了。…然後…小百合、有时候我也想听你说你自己的事，因为你最近好像很累，这叫什麽…嗯…对啦、诉苦。我觉得这样子，是不是可以让你开心一点，如果可以的话就好了…嗯、就这样，明天见，拜拜。』
×××××
「早安，小百合。」一上车看到方又希，梁震就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头放下了。一如往常地坐到他身边，昨天的留言并没有收到回覆：「早。托你的福，我昨天整个笑到飙泪，压力还真的解除了不少。」听见方又希这麽说，梁震笑得更放心：「那太好了。因为我在想、自己光是一个打工要记的东西就已经这麽多了，更何况你是社长，会有多辛苦我都想像不出来…」说著转向方又希：「小百合，每次我觉得快喘不过气的时候，都会骑车到山上去吹风，很有效的。」方又希双眼盯著书，没有看他：「我不会骑。」他搭车搭习惯了，从来没想过要学。梁震於是将眼皮张合了一下：「我可以教你。」
沉默。
好不容易，方又希把眼睛从书上抬起来，原本想转头跟梁震说不用了，却先被他的脸分散注意力：「处男，你该剪头发了。」浏海都盖到眼睛了。勾起唇角，下意识伸出手帮他拨开扎在睫毛上的发稍。梁震反射性地蹙眉闭上眼睛，直到方又希结束动作才敢重新张开，眼神却跟上一秒完全不一样了。
方又希觉得梁震有一点在责备他的意思，但更多的是警告，似乎在说，别再惹我了，你会後悔。「…你坐过站了。」梁震坐正位子後提醒他。方又希赶紧回神去看窗外，忙不迭地按了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麽狼狈地下过车。
对不起，大人都是很狡猾的。
×××××
左芊涵是秀岭高中一年乙班的学生。
她的父亲是公务员，母亲则是一名国小教师，还有一个就读小学五年级的弟弟，左芊涵每天放学都会顺路接他回家。
左芊涵并不是特别喜欢打扮，但她总是把自己整理得有条不紊，最多偶尔心血来潮往手上涂个浅色指甲油，或是戴些可爱却不夸张的小饰品。父母亲对她课业上的要求虽然稍嫌严格了一点，也不至於到咄咄逼人的程度，左芊涵的数理特别好，不过背科对她来说就比较伤脑筋了。
有一次接近段考，左芊涵前一天念书念到很晚，隔天慌慌张张地出门，虽然没有迟到，但是都打钟了她发现自己居然把课本忘在家里没带。就在手足无措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传过来，你没带课本麽，要不要一起看。
开学以来，左芊涵跟坐在自己隔壁的梁震鲜少有交流，因为前面的刘品炫常常都会转过来跟他聊天干扰上课秩序，不免让左芊涵把这股烦躁牵怒到梁震身上，反正下学期就会换座位，看你们还能讲多久。左芊涵想。
梁震课本上的笔记全都是同一个颜色。左芊涵观察到，他只会把老师交代的一五一十地抄下来，也没想到自己另外做重点。这里应该会考，课上到一半左芊涵忍不住拿出萤光笔帮他在课文上画了一道算是回报。真的喔、谢谢你，梁震道谢的同时笑得一整个豁然开朗，让左芊涵乾脆把其他漏掉的全部为他填起来。
後来左芊涵经常会主动把自己的笔记借给梁震，对方也没问她为什麽这样热心，但每当接过去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让左芊涵百看不厌。随著梁震的成绩日益见长，原本期待换位子的左芊涵，开始觉得能不能只调刘品炫一个人就好了。
左芊涵看不懂棒球。每次父亲带著弟弟看体育台转播，她都会讪讪地回房间忙自己的事。但是自从知道梁震被徵召去参加校队友谊赛，只要放学经过操场，她都会小心翼翼地捕捉他的身影，回到家甚至跟父亲问起棒球的规则。那天比赛结束，左芊涵鼓起勇气上前跟梁震说，英雄、看不出来原来你这麽强，梁震还是那样对著她笑，直到周围的人开始吹起暧昧的口哨，梁震的笑容就这麽消失了，接著排开人群，头也不回往他朋友的方向跑去。
她知道这叫作单恋。所以即使对方没把自己放心上，左芊涵依旧整个寒假都在想梁震。
开学了，梁震被换到最後面靠门口的位子，离左芊涵有点远。她知道梁震有一点迷糊，尴尬的时候会用搔头的动作瞒混过去，以前还能帮他捡个像皮擦什麽的，现在却只能更光明正大地偷看他。
最近梁震常常会在上课的时候走神，被老师抓包以後把他叫起来解题，左芊涵在心里帮他默念答案却传不过去，只能看梁震搔了头之後诚实地跟老师说，我不知道。
那一节下课，左芊涵从外头走回教室看见梁震又在发呆，於是不著痕迹地问了一句，梁震、你这阵子怎麽老是心不在焉的。梁震看见是左芊涵，於是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在想什麽。
左芊涵当下就酸了鼻子，但毕竟是自己问的，只好负起责任对梁震说，不知道，直接问不就得了。梁震听了，又是那样笑著对左芊涵说，对厚，我怎麽没想到。然後左芊涵就觉得，自己这单恋，恐怕会持续很久很久。

作家的话：
好女孩儿也要幸福~




☆、16

（十六）
Day1；　17：45；　Wed↙
『小百合，你今天好麽。早上没看到你，是不是没赶上公车。…今天教室换座位了，虽然还是最後面，但是我比较喜欢原本那个靠外面的位子。…希望你明天来得及搭到公车，嗯…明天见，拜拜。』　
、
Day2；　17：52；　Thu↙
『小百合，你今天好麽。结果你还是没搭公车…打给你也没接，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我有一点担心。…然後我今天去剪头发了，还好你有提醒我，不然就要被教官抓了。…气象说明天会下雨，不过、你的话一定不会忘记带伞的。…那、明天见喔，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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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3；　17：38；　Fri↙
『小百合，我今天打电话到你公司了，一开始还忘记要叫你的名字，结果被那个人笑了。…她说你在忙不方便接电话，但是没关系，你没事就好了。…小百合、你怎麽又不搭公车了，今天你的位子上坐了一个女生，所以…我也换位子了。…嗯、工作辛苦了，明天再说，拜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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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y10；　18：00；　Fri↙
『小百合，你今天好麽。…明天是星期六，你有空麽，我在想能不能教你骑车…虽然还不能考驾照，但是我很守交通规则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就这样，如果可以的话就打给我…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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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6；　18：55；　Thu↙
『小百合，你今天好麽。我放学去了百色书屋，晴叔说你昨天才来过，我…虽然是去找你的，但是也发现一本很有趣的书，晴叔说那本你也很喜欢，本来要送我的，可是、我还是买下来了。…小百合、现在你公车上的位子已经换成之前那个女生了，我都改坐司机後面的位子，他有时候会跟我聊天，原来他已经开那班公车开了十年了。…啊、我爸在叫我了，明天再打给你，拜拜。』
、
、
、
Day20；　17：42；　Mon↙
『小百合，你今天好麽。结果今天我又被老师点名了，没办法…谁教我要在上课的时候想你，还被左芊涵问最近怎麽都心不在焉。…然後，我一直都没想到要问你…小百合、你喜欢我麽。因为开学那一天，你帮我拨头发的时候，我觉得…你好像要我亲你…哇、小百合…我现在超想亲你的…嗯、明天再跟你说了…拜拜。』
、
、
、
Day28；　17：37；　Tue↙
『小百合，你今天好麽。…今天是我妈的生日，我爸以前都会让店休息一天然後自己一个人出门，隔天早上才回来。这次他把店交给我…我看得出来，他到现在还是很爱我妈。…小百合，我今天好像特别想你。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是不是连这些留言也不听了…唔、来客人了，那、明天再打给你…拜拜。』
方又希不知道从第几通以後就没敢再听下去，别说回覆了，连跟梁震说别再打来了都做不到。是不是哪一天梁震中断留言，就代表已经不再喜欢他了。方又希自欺欺人地想。
×××××
徐甯发现儿子这阵子突然开始热衷於工作。她跟方正国提了一次，方正国只说这是应该的，没有多作评论。徐甯却觉得事出非常，如果方又希是为公事所苦，回到家都会跟她抱怨是谁把自己搞得这麽惨，然後徐甯就会把方又希哄到餐桌前，为儿子温一壶清酒以後再帮他搭腔。但是最近，她问方又希是为了什麽事加班，方又希的回答让徐甯怎麽听都像在敷衍，以前喝酒带著谈笑不过是小酌，现在却几乎沉默，剩下的不外乎借酒浇愁。
今晚也是这个样子，徐甯知道方又希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当年方正国让他到日本进修，徐甯本来想跟著去，却被方又希一句爸比我更需要你就拒绝了。半年後徐甯去探望他，发现儿子还真的所言不假，不仅生活上有条有理，跟周围的人也都打成一片，完全没有水土不服的迹象，课业更不用说，从方正国满意的表情上就看得出来。
徐甯终究看不下去了，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感情上一向泰然洒脱的方又希如此神伤：「Yuuki，那个人是谁。」她对方又希感情上唯一的要求，就是交好了得在第一时间让她知道对方是什麽样的人。当知道方又希的性向，徐甯第一个想到的是方正国怒发冲冠的样子，但这又如何，方又希还是自己那个聪明韧性的儿子，只要他能够快乐，徐甯都会无条件成全。
方又希举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灌下去：「…妈、你认识爸的时候是几岁。」方又希舍不得对母亲隐瞒，但前奏还是要先铺好。尽管方又希对答案了然於心，徐甯依然顺著他回答：「十八。我那时候快毕业了，跟学校争取到他上班的地方实习。」当年方正国还是一个不起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