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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了-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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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辏虑笆欠裰橐巡豢煽迹胪瓢刖徒尤味级胶螅肥邓乘浦郏谌》段谇宄嘶崾屏Α11月3日,焦达峰的战友杨任在常德考棚举行焦、陈二都督追悼会。追悼会进行到下午,当地巡防营统领陈斌升突率军驰来,将杨任等人抓住杀害。这些官兵杀完人,立即在原址举行另一个追悼会,将杨任等人剖心致祭,紧接着处决了几十名同盟会员。

这次,灵堂上高悬的,是前巡防营统领黄忠浩的照片。

杀人的循环完成了。士绅集团没能保住黄忠浩的人头,同样,同盟会也保不住焦达峰、陈作新、杨任的人头。绅士与会党的冲突,在湖南以一种异常惨烈的形式呈现出来。

让人想起鲁迅那段绕口令式的杂感:“革命,反革命,不革命。革命的被杀于反革命的。反革命的被杀于革命的。不革命的或当做革命的而被杀于反革命的,或当做反革命的而被杀于革命的,或并不当做什么而被杀于革命的或反革命的。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革革……”(《而已集·小杂感》)

娘子关

光绪末年,两位朋友在北京重遇。他们相识于东京,都非常赞同革命,也都是同盟会员。

当时东京留学生时兴以省籍为单位,办革命杂志,如《河南》、《浙江潮》、《洞庭波》等等。两位朋友,一个姓井,叫勿幕,长得很好看,是革命党中的花样男,人送外号“周郎”。他是陕西人,主办了一份杂志叫《夏声》。另一个姓景,号梅九,山西人,也主持了一份杂志叫《晋乘》。

东京同盟会里,南方同志很多,北方人里,以陕西、山西两省比较活跃。北方老乡聚会时,不免聊起史事。景梅九提了个问题:当年的太平天国,为什么会不成功呢?

曾左李这帮汉奸坏事呗。

不然,曾左李固然可恨,但以大势而论,洪杨虽然几乎占据了一半天下,然而北方诸省,没有一个响应的。清廷的根本未伤,所以可以缓缓地用北方的财力、兵力,去平灭他。所以我们的第一要务,要从“南响北应”上下工夫,南方一旦起事,北方省份要能跟上。

搞不好,还能“北响南应”呢!虽然中山先生最看重长江流域……

可是,长江离北京多远!我们山西,一出娘子关,就是直隶省境,杀奔北京,都不消一天!又或者从张家口进兵,切断满人的退路……

越说越兴奋。当时在东京的河南、山西、陕西、甘肃四省的同盟会员,成立“四省协会”,相约在北方同时发动起义。景梅九与井勿幕还私下约定,西北革命一起,共同成立“秦晋联军”,直捣京师。

而今在北京相遇,景梅九便约井勿幕,一起游历山西,为今后的秦晋联军作一计划。

他们从北京乘火车到石家庄,改乘正太路火车往太原。真是近哪,一会子工夫,就望见娘子关的隘口,过此便是山西境了。

娘子关原名苇泽关,据天下之险,人称“天下第九关”。相传为唐太宗李世民胞妹平阳公主,曾亲率娘子军驻此守关设防,因此得名。

井勿幕久久地望着娘子关。“此真天险!可惜已经通了火车,不那么容易拒敌,但如果有能人统军,也能守住!”

景梅九表示同意。“不错!庚子年,八国联军占领京师后,继续西犯,清军曾据此击退德军。关上书四个大字‘京畿藩屏’,可以想见它对京师的重要性!”

火车很快,娘子关一忽儿就看不见了。两位朋友良久无语,都在想着将来的某一天,秦晋联军开进这座“天下第九关”的情景。

【国风日报】

太原的光复,要从宣统三年的新年说起。

就在陕西少年吴宓初尝繁华、资深翰林恽毓鼎大骂新政、候补布政使郑孝胥交游权贵的同时,初六的香厂,聚集着一班年轻人,大碗喝酒,意兴遄飞。

这里面就有景梅九。他刚从日本归国,打算到北京搞“中央革命”。遇到了一班友好,尤其是化名吴友石的白逾桓,一见面就约景梅九同办一张叫《岁华旬记》的小报。

这《岁华旬记》实际上是打时间差,因为北京的报纸,总是跟衙门过年封印一样,年前五日停刊,年后初六才复刊。中间有十天的时间,北京市民没有报纸可看。白逾桓在宣统二年的新年办过一回,销路还可以,现在遇到景梅九,就拉着他再来一回。

这张小报,也没什么编辑费,编辑自己写论说,抄抄上海报纸的新闻,印刷费一共只需三十元。卖报也不要什么京报房、发行所,就是办报的人自己拿到香厂等繁华闹市售卖。

这日卖了不少报,一伙人就在香厂路边茶棚喝酒,席间说起小报毕竟销路不广,影响不大,如果办一张日报该多好!这个心思一动,就不可收拾,这些人天天一道喝酒,总把这事挂在口头。

先说经费。白逾桓有积蓄三百元,可以拿来当开办费。关键是新办报纸,到警厅立案,例须保押费二百元,那还搞什么搞?

好在有报界的熟朋友出主意。他说:自从彭翼仲在北京办《京话日报》,这些年北京的白话报,出了很多。一来是因为白话报深入人心,易于销行;二来,也是因为清廷提倡通俗教育,白话报免押金。我们不妨以白话报的名义申报,到时候报纸出来,有文言有白话,再跟警厅通融不迟。

次说报名。有人提议说:梁启超办了份杂志叫《国风报》,很多人爱看,我们何不叫《国风日报》,一来可以借势,二来也不显革命报纸的形迹。

此言一出,大家都转头看景梅九,因为他们留日的同盟会员在东京的时候,由张继带头,去锦辉楼踢政闻社梁启超演讲的场子,朝梁启超扔草鞋,拿文明杖到处乱打,吓得梁任公逃之夭夭。现在要借《国风报》的势,只怕第一个不肯的就是这位景同志。

谁知景梅九大声说:“国风是历史上的公名,不是一派人所能私有!何况他们提倡邪说,辱没了‘国风’二字,我们主持公义,才称得上真正的国风!”报名遂定。

《国风日报》开始发行,三百元转眼即空。景梅九跑回太原去,找相熟的新军标统阎锡山要了三百元。紧接着,《国风日报》发起了一场“拔丁运动”,所谓“丁”,即山西巡抚丁宝铨,此人在山西官声很差,抓捕革命党人倒是起劲。景梅九自己说,“拔丁”带有为友复仇的意味。

于是《国风日报》上天天登丁宝铨的丑闻,什么五姨太太卖缺呀,什么干女儿跟丁巡抚搞暧昧啊,捕风捉影也无妨,反正造谣也是革命的手段。

一来二去,风声居然传到了军机大臣领班庆亲王的耳朵里,估计老庆看丁宝铨也不太顺眼,遂在政务会议上提出要换山西巡抚。丁宝铨在朝中又没什么过硬的后台,这颗“钉子”居然就被轻易地拔掉了。

拔掉丁宝铨,换上的山西巡抚叫陆钟琦。这一点看上去跟革命无关,其实很重要,待到武昌事变时,陆钟琦到任才不过半年,称得上人生地不熟,又没有自己的势力,太原的光复才会水到渠成。

〔议论:〕

【革命与造谣】

近来微博上总在讨论造谣与辟谣。我想“求真”是人类的本能之一,似乎谁都希望能接受准确无误的信息,所以总有人说“真实是新闻的生命”,然而谣言就像蚊虫,从来与人类社会如影随形,谣言也有谣言的社会功能。

美国心理学者奥尔波特将谣言定义为“一种通常以口头形式在人群中传播,目前没有可靠证明标准的特殊陈述”,注意,它只是“目前没有可靠证明标准”,并不见得最终不可实现——谣言的另一个特质是“在人群中传播”,能够传播,说明什么?传播之后,造成什么?另一位美国学者桑斯坦在《谣言》一书中指出:“谣言想要发生迅速的传播并产生破坏力,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听到谣言的人要生活在困境与不安中”,“人们是否会相信一则谣言,取决于他们在听到谣言前既有的想法”。

1910年(宣统二年),革命党人景梅九在西安教书。有一日党人聚会,半夜才散,他与一位叫杜仲伏的同志步行回家,在归途中遇到一个卖浆的,就停下来喝浆——“引车卖浆者流”,是不是很有古意?

一边喝着,杜仲伏抬头仰望星空,发现东西方都有彗星闪耀,灵机一动,随口诌了两句:“彗星东西现,宣统二年半!”景梅九配合得非常默契,赶紧接口:“这句童谣传了好久,不知道什么意思?”

杜仲伏无非说出了革命党人内心的祈望,他们正筹划着各地的起义,当然希望一呼百应,清廷垮台。但这句押韵的话被景梅九说成“童谣”,立刻就有了一种神秘的谶纬色彩。

没想到那卖浆的居然接话:“什么意思?就是说大清朝快完了!大明朝不过二百几十年,清朝也二百多年了,还不亡吗?”说这话的时候,旁边还站着一名巡警,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但不禁止,居然也“说了两句赞叹的话”。

说完也就散了。谁知道过了两天,景杜二人就不断听到有人提起:“外边流传一种谣言,很利害!什么‘彗星东西现,宣统二年半’,看来大清要完!”这句话居然传开了,从陕西传到山西、直隶,又传到京师。后来景梅九到北京,听到的版本,已经变成了“不用掐,不用算,宣统不过二年半”,这足以说明,这是一则与大清朝民众“既有心理”相吻合的谣言。

而这种无事实因素的谣言,在北方比在南方更盛行,跟所谓“开民智”的程度有关,也跟舆论的开放程度有关。

待得宣统三年八月十九日,武昌一声枪响,在有电报的时代,事变消息次日便传到了北京,具体内容肯定不清楚,只知道革命党占了武昌,再加上“宣统二年半”的心理暗示作用,遂引发北京市面大慌乱,八旗官民,九门军警,相互惊扰惶惧,听说有时半夜听见叫卖声,都吓得弃枪而逃,高喊“革命军进城了”!亲贵大吏,率先逃往津沪租界,银行爆发挤兑风潮,有人说亲眼看到邮传部准备了二十挂火车,皇上与皇太后马上就逃往密云,或者热河,再不就是奉天。全然没有外患的首都重地,居然自我扰攘,一片乱象。

这里面当然也有革命党的推手。景梅九当时正在北京办《国风日报》,上街到大栅栏,正好碰见许多人仰首在看天空,他也跟着抬头,似乎天上确实有一颗星,听得旁边人纷纷议论说“是不是太白星?”景梅九想起彗星谣言,就叫了一声:“太白昼见,天下大乱!”哄的一声,这句话一天之内,传遍北京九城,有学问的官吏文士也纷纷以自己“夜观天象”的结果,来印证这句谣言,于是乱象纷起,风声鹤唳,一发不可收拾。

谣言本来就是革命的手段之一。这种时候革命党的报纸才不会管什么新闻真实不真实武昌刚一事变,革命党报纸如《国风日报》马上声称得到武汉电报:“黄克强亲到湖北,运动革命,起义爆发后一点钟,已占据武昌城,清帅瑞澂败走!”不管《国风日报》是否真的得到了电报,消息本身也是张大其辞。与其同时,从广东到甘肃,传的消息却是“北京陷落,宣统驾崩”。

而清政府的对付手段,可称相当拙劣,一是宣布戒严,二是干涉报馆,不准刊登任何有关武昌事变的消息。于是《国风日报》将报纸头版全部空白,只写了一行二号字:“本报从各方面得到消息甚多,因警察干涉,一律削去,阅者恕之!”这下传言更甚,纷纷说:一定是革命军大获全胜!各省都响应革命了!不然何须禁止报纸登载消息呢?如此一来政府更乱了手脚,只得朝令夕改,又允许各报登载武昌消息,但一来一往,政府威信已至堕地,谣言有了更大的空间。

谣言并不仅仅为革命党人服务。11月27日,冯国璋的清军攻占汉阳。消息传到北方,又一次引发流言遍地,有说黎元洪已经躲进大别山自杀的,也有说黄兴带着黎元洪坐上兵舰顺长江逃往上海的,一时之间,连北方的革命党人都莫衷一是。反过来,南方仍在传说着“宣统死了”、“袁世凯死了”、“禁卫军与新军交战,在京旗人大部分被杀,国库被焚抢一空”。

就这样,在纷攘不休的谣言战之中,一个旧王朝砉然倒塌,说到底,还是“既有的想法”占了上风。时光倒推到1911年5月12日,局势似乎还很平和,长沙海关税务司伟克非写信给总税务司安格联说:“有人预言秋天要发生骚乱,大家也都相信这种预言。”

关键,还在于“大家也都相信”。

【燕晋联军】

最妙的是,巡抚陆钟琦有个儿子叫陆光熙,正在日本留学,颇具革命思想。陆光熙听见武昌的消息,想到自家老子是山西巡抚,又一向顽固守旧,他自家儿子在日本留学,却跟底下人讲;在学校的人都是革命党。万一太原也发生革命,估计他老人家接受不了,岂不是一害革命,二害自身?陆光熙忙急急地从日本赶回太原,想要规劝他家大人顺从潮流。

陆公子抵达太原,已是九月初七(10月28日)的夜晚,匆匆放下行李,立即便与巡抚父亲开谈判,纵论天下大势。陆巡抚心里正没好气,这小子突然自日本返国,已是让他大吃一惊,现在又来讲什么革命潮流不可逆,真是混账!当下将陆公子痛斥了一顿,说他去国后不好好读书,却去受邪说污染,有何面目回国见父兄?

话说陆钟琦上任之后,就很不放心山西的新军。他的策略跟其他省份的大吏相似,打算将省里的巡防军调进太原驻守,再招募二十一旗巡防军分驻全省,将新军打乱分调到晋南晋北,防止他们合议谋变。

这个措施还没来得及实行,武昌即已发生事变,又过了十二天,西安也树起了独立旗帜。那里是邻省,比不得湖北尚远,陆钟琦有些手忙脚乱,他平日觉得新军里八十六标标统阎锡山态度尚好,不甚激进,此刻病急乱投医,只得寻他商量。

阎锡山在整出辛亥大戏中,态度颇为暧昧。他跟景梅九等革命党人关系不错,甚至有传言说他也加入了同盟会。但同时他很能敷衍陆钟琦,与朝中几位大佬也有往来。此时西安举义,人心浮动不安,他却喜形于色,连呼:“好机会来了!”陆钟琦当然奇怪,难道这厮是在说眼下是山西起义的好机会吗?

却听阎锡山献策道:“太原新军中,只有八十五标姚维藩的第二营不稳,晋南靠近西安,也是姚的老家,莫如派遣他们去晋南防守,多给一点钱粮,姚必喜去,太原可保无事。”说得众人都称“妙”,于是由陆钟琦下令:姚维藩历充各营管带,教练有方,现所部为模范营,兹因时局不稳,派赴晋南沿河一带防守。

阎锡山这道计策,很难说是在为谁考虑。分新军驻守南北,保证太原安定,是陆钟琦的既定方略,此计固然正中下怀。然而一说到开拔,就给了新军一个“要子弹”的借口,抚台衙门说“随后补充”,姚维藩根本不答应,说“世界各国,尚未闻有队伍出征不带一颗子弹者”。僵持了两天,阎锡山又献一计,说子弹可以发一点,但子弹发下之日,即须出发。

结果初七晚十点,子弹才送出城去,要求姚部初八出发。而姚维藩子弹一到手,立即切断兵营通城内的电话线,以免泄漏消息,各营官长秘密会议,决定拂晓进攻太原。

有人担心太原城内驻有阎锡山八十六标三个营,会阻止攻城,然而姚维藩说“三营皆我旧部,决不与我战”,于是凌晨进攻太原新南门。阎锡山部三个营果然加入助战,巡防队与满城尚在睡梦中,太原一鼓而下。

陆光熙本来盘算着慢慢劝服老头子,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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