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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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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阮香凝拉过来,“这是咱们的女主人,快磕头叫紫妈妈!”
阮香凝没有半点疑心,顺从地跪下来向女主人叩首。
小紫翻起眼睛,双手抱胸望着天边。
“真是奴婢!敢有半句假话,我把冯大法做的手雷全吃了!”
“我在临安遇到的,完全是意外……不是买的,我没有乱花钱!”
“不信你看!光的!一根毛都没有!如果不是奴婢,我能这么干吗?一开始我就准备送给你!真的!”
“你若不喜欢,我这会儿把她丢到西湖里!”
程宗扬苦口婆心解释半天,好不容易才听到小紫一声冷哼。“留下吧。”
程宗扬如蒙大赦,急忙道:“是!”
他涎着脸道:“好久没见你了,在忙什么?”
小紫板着脸道:“不告诉你。”
“刚才的草图我看到了,你不会是在搞什么东西吧?那么多纸,造出来还不得有城墙那么高?”
“大笨瓜。”
“哎哟……”
程宗扬捂着胸口,满脸销魂的表情喘着气道:“好久没听到这话,这一听,我浑身三万多个毛孔都往外张,舒服……”
小紫被他气得笑了起来:“大笨瓜!大笨瓜!大笨瓜!”
“好舒服,好舒服,好舒服……”
“大笨瓜!大笨瓜!大笨瓜……”
小紫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程宗扬也收起嘻笑,两人隔着水镜久久凝视。
半晌,程宗扬小声道:“死丫头,我想你了。”
小紫挑起唇角,“你若想听这样的话,人家也可以说啊!不过说了之后,人家要把施术的法师杀死。”
“放心说吧。”
程宗扬道:“就是因为要和你说话,我特意把法师支到楼外去了,你说的再肉麻,他也听不到。”
“人家又不是怕被人听到。”
小紫笑吟吟道:“不过听我说那些话和法师的性命之间,你只能选一样。你选哪个?”
“死丫头,你快点嫁给我吧!”
程宗扬攥着拳头,神情凛然,“咱们一结婚,我就好对你家暴了!一天打你二百遍屁股都不多!”
第八章
宋军自江州撤退的消息传开,宋国中枢和地方的官员、禁军和厢军的将领都不约而同的松口气。
江州之战打到现在,各地官员都因为境内飞涨的粮价焦头烂额。贾师宪推行的纸币,在大多数官员看来纯属引鸩止渴的无奈之举,但无论其中有多大的风险和隐患,只要能买到足够的粮食,各级官员都咬牙做了。
如今各地常平仓的消耗多少得以补充,撤军的消息传出,粮价也随之下跌,宋国的官员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至于朝廷的体面——在不少官员看来,即使真打下江州也不见得有什么体面。
撤军的消息被官府以一种相当低调的方式处置,街头巷尾只议论两天,市民的兴趣就被太乙真宗重新与宋室交好的消息所吸引。
三月十六,太乙真宗待任掌教蔺采泉亲至景灵宫,为宋主上尊号,并献玉球宝册。
景灵宫是宋主的家观,观中供奉历代宋主的灵位,能进入观中举行仪式已经是莫大的殊荣。
但蔺采泉心知肚明,这是贾太师和神霄宗阻挠的结果,否则以他的身份完全应该直入大内,在正殿内面见宋主,才算获得宋国官方的正式承认。
不过蔺采泉没有半点为难地接受景灵宫的安排。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太乙真宗在宋国缺席十余年,只能着眼于徐徐恢复。
三月十七日,撤军的金牌传至江州战场的前一天,因持刀闯入白虎堂被解职下狱的林冲也接到正式的判决结果。
林冲戴着重枷坐在牢中,昔日威风凛凛的汉子,这会儿瘦得几乎脱形。听到太尉府的最终判处,他大吃一惊:“不是筠州吗?为何会刺配江州?可是王师得胜?”
狱卒冷笑道:“哪儿得胜了?是准备撤军了!江州那贼窝,你这贼配军去倒合适。”
林冲额头青筋迸起。“荒唐!江州既然非我大宋所有,何以刺配江州?你莫非是消遣洒家的!”
那狱卒大怒。“莫说这是太尉的钧令,便是某家消遣你这个贼配军又如何!莫说你一个教头,再大十倍的官,这里也关过!让你去你便去,再啰噪,小心某家的水火棍无情!”
林冲收敛怒气,“我要见高太尉:”
一名大汉闯过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高太尉是何等样人?你想见便见?老董!少跟这贼厮鸟嚼舌!再多口便打!”
两名狱卒把判书往牢里一丢,骂骂咧咧地出来。有人唤道:“老薛、老董!外面有人找!”
董超和薛霸到了狱前,一个年轻人快步上来,紧紧握着两人的手,无比热情地说道:“久仰久仰!”
两名狱卒都有些糊涂,但瞧着那年轻人丝袍锦带,穿着体面,也不敢怠慢,小心道:“你是?”
“鄙姓程,是林教头的朋友。”
程宗扬发自肺腑地说道:“两位的大名,我从小便听过,今日才有缘相会,一识庐山真面目!”
程宗扬的热情半点不假,若不是手边没烟,他恨不得给他们一人递一根,再亲手点上。
这两个小人物并不出名,但在水浒里是亲手押送过豹子头林冲、玉麒麟卢俊义,让这两条好汉吃足苦头的官差,程宗扬宁愿得罪贾师宪,也不想得罪这种小人。
两名狱卒的手心微微一沉,心知是金铢,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董超道:“原来是林教头的朋友,咱家也敬林教头是条好汉,在狱里忙前忙后,没让教头吃着半点苦,教头的气色比刚来时还好了许多。”
“有劳有劳!”
程宗扬道:“不瞒两位,在下这次是想见见林教头,不知两位可行个方便?”
董超露出为难的神色。“公子爷,这大牢不是好进的。”
程宗扬将一只钱袋拿在手里,轻轻抖了抖,听声音起码是几十枚银铢。
董超还在犹豫,薛霸便道:“不就是见一面吗?我来担待!”
说着一把抢过钱袋。
林冲拿着判书靠在阴冷的墙壁上,一时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恨不得杀将出去,一时又意气尽消,心丧若死。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林兄命中有此一劫,何必灰心?”
林冲怔了一下,然后叫道:“程贤弟!”
程宗扬披着斗篷进来,他不嫌地上污秽,摊开斗篷坐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包熟肉,隔着栅栏递进去。
林冲把纸包放在枷上,苦笑道:“愚兄落到这步田地,哪里还吃得下?”
程宗扬笑道:“林兄这气度不如咱们鲁师兄洒脱,不过是小劫而已,尺许之水,一跃可过。”
说着他压低声音,“只是要防着小人。”
林冲目光微闪,凝视着程宗扬。
“有人要取你性命。”
“谁?”
程宗扬摸出一壶酒,先喝了一口,然后递过去,“你说呢?”
林冲握着银质的酒壶,半晌才道:“皇城司!”
如果这会儿喝茶,程宗扬铁定要喷他一脸。皇城司?自己差点忘了还有这股势力,这趟浑水他们也有份?
林冲不愿多说,只道:“愚兄在皇城司时日虽然不多,但有些事……贤弟只需知晓,林某如今落难,皇城司少不得要杀我灭口。”
程宗扬忍不住道:“若是皇城司要灭口,只怕等不到现在吧?”
“若是筠州便罢了,如今是江州……皇城司必不会让林某离开宋境。”
林冲抬起眼,问道:“为何会是江州?”
“这个……据说江州被我大宋兵威慑服,割地给陛下建了一座道观,林兄大概是刺配过去当火工道人的。”
林冲闭目想了片刻,然后道:“林某知道了。”
程宗扬暗道:林教头啊林教头,我在江州为你准备一份礼物,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林冲拿着那包熟肉,忽然道:“程贤弟……”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家娘子现在可好?”
程宗扬有些脸红,幸好狱中光线甚暗,一时也看不出来。
林冲、阮香凝这对夫妻不但有名无实,而且同床异梦,说是林冲的老婆,但两人的关系纯洁得不能再纯洁。趁着高衙内捣乱,自己三下两下把林娘子搞上床,完全不必对林冲有半点歉疚。林冲活活被骗了十几年,一旦揭穿真相对他未免太残忍了。
程宗扬只好含糊道:“这个……小弟一时还不清楚。”
林冲眼中期盼的光芒渐渐黯淡,过了会儿道:“拙荆在临安,还请贤弟和鲁师兄多多照应。”
程宗扬打着哈哈道:“这个当然!当然!”
在程宗扬与林冲交谈的同时,远处一间酒肆里,薛霸狠狠灌口酒,然后从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接过盛满钱铢的袋子,龇着牙道:“不就是结果姓林的性命吗?好说!这桩事,我们兄弟干了!”
董超道:“凶顽的犯人我们也押过许多,不是小的夸口,落在我们手里的行货,便是李天王也要留下甲仗、生姜也捏出汁来!区区小事,还不手到擒来?”
明庆寺菜园内,鲁智深束紧破旧的僧衣,将一根油黑的禅杖倚在桌旁,沉重的杖身将木桌压得吱呀一声,微微倾斜。然后鲁智深弯下腰,系紧脚上的草鞋,拍了拍裤脚的泥污。
一群泼皮围着鲁智深道:“师傅!带我们去吧!”
“我们兄弟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架不住咱们人多啊!到时候把林教头背也背出来了!”
“聒噪!”
鲁智深道:“洒家一根禅杖在手,便是天下也走得!这等杀官劫囚的事,你们如何做得!莫牵累了家人!”
“我们知道师傅神力盖世,可好汉也得三个帮,师傅一个人去,若官差多时,如何是好?”
鲁智深哈哈大笑,声如洪钟,直震得周遭众泼皮耳中嗡嗡作响。
“两个鸟官差罢了!来来来!把炖好的香肉拿上来!待洒家吃饱了,好去救我那林兄弟!这点小事,洒家出马还怕不手到擒来?”
红日升上树梢,凤凰岭的石佛寺内,几名和尚慌慌张张地迎出来;远处一个布衣芒鞋的僧人踏着阳光缓步走上青石台阶。
在庙门外,那僧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孔。
那些和尚欣喜地说道:“师兄来了便好!”
接着双手合十,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净念师兄,二世师尊可好?”
净念合十还礼,“师尊好。”
他抬起头,平和地说道:“可有鲁师兄的下落?”
“就在明庆寺,半个多月前还伤了两名师弟。我们往寺中传讯,没想到二世师尊会派师兄亲自出马,千里之途三日而至,师兄这一路着实辛苦了。”
“阿弥陀佛,为我大孚灵鹫寺、为我十方丛林,贫僧何敢言苦?”
“我们一直盯着那贼僧,今日见他收拾行李,似乎要出门的样子,幸好师兄及时赶来,不然又让他逃了。”
一名僧人笑道:“有师兄出马,这一次定要叫那贼僧插翅难飞!”
“那还用说!”
一名和尚兴高采烈地说道:“那贼僧有勇无谋,师兄此去必定例手到擒来——”
净念微微一笑,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声音柔和冲淡,却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心。
阳光照进阴暗的官衙,一名穿着皂衣的捕快道:“今日启程,夜宿沙湖镇,明日午时左右可达野猪林。押送的官差两名,一是董超,一是薛霸。”
一名武官服色的汉子道:“出动的是诚组,一共六人,带队的是武功大夫,御前带刀器械赵奉安。另外长安六扇门总部也派了两名捕快前来支援。”
一个公鸭般的嗓音道:“本司这差事却是办砸了,谁知道林教头会猪油蒙了心,持刀闯白虎堂?”
那名武官道:“卑职曾私下央过高太尉,却被顶回来。这事蹊跷得紧,会不会是高太尉恼他招惹小衙内,故意……”
坐在上首的一名貂珰打断他。“此事不须再提。陛下对高太尉的宠信不在大貂珰之下,都怪林冲那厮不识好歹,担着天大的案子,却留了把柄给人。”
三名貂珰的最后一人道:“本来借着贾太师的名头调来兵部和刑部的人,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咱们皇城司这回颜面扫地。大貂珰如今正在江州——切莫叫这厢的小事打扰他老人家。”
众人心领神会,大伙儿本来是讨好主子,不料出了这样的乱子,若是被主官皇城司使李宪知晓,大伙儿运气再好也少不得全被打发到皇陵守墓,今生今世别想踏进临安一步。
“童贯。”
“小的在。”
童贯乖巧地说道:“封公公吉祥!”
坐在上首的貂档封公公摸着椅子的扶手,温言道:“这次的事不能没有宫里的人,你去也好安他们的心,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
封公公将一只用蜡封好的瓷瓶推到他面前。“拿去吧。”
童贯小心收起瓷瓶,讨好道:“多谢封公公、刘公公、沈公公提点!请各位公公安心,小的这次去必定手到擒来,马到成功!”
沈公公笑道:“这小崽子倒机灵!”
说着他低头喝茶,眼底却闪过一丝掩藏极好的杀机。
太阳升至天际,安永坊一户民宅内却暗如深夜,淡淡的灯光勾勒出一个优美的背影,剑玉姬一边批阅卷宗,一边听着身后人的回报。
“已经安排停当,两名官差各拿了二百银铢的好处,答应在路上结果掉林冲的性命。那两名官差都是押惯犯人的,道路熟,手段多,胆子大。时间定在一日之后,下手的地方选在野猪林。”
剑玉姬柔声道:“林冲和凝玉姬相处多年,又是教尊亲自下令监控的人物,眼下虽然没有多少价值,但绝不能让他活着到江州。”
“是。属下自当尽力,绝不让林冲活着到江州!”
那人向剑玉姬的背影叉手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灯光下映出陆谦的面孔。
“你在太尉府做得很好,但这趟还要你亲自去,看着他们除掉林冲。”
剑玉姬道:“这是教尊的吩咐,绝不能有丝毫疏漏。”
“是。”
陆谦离开后,剑玉姬也在卷宗上写下最后一笔,随即合上卷宗,从旁边另取一份。
旁边的阴影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拿起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
如果程宗扬见到他的面孔肯定会惊叫出来,居然是在五原城一别就未曾谋面的大官人西门庆。
他望着剑玉姬的背影,目光中有六分钦佩、三分羡慕,还有一分若有若无的嘲讽。
“陆谦打着和林冲交好的幌子,其实是凝玉姬的联络人,”
西门庆喝了口茶水,微微笑道:“如今凝奴被仙姬当了弃子,教尊也同意取消对林冲的监控,这个陆谦再留在太尉府没有什么用处。”
“所以我让他亲自去野猪林。”
剑玉姬淡淡道:“大官人可愿做黄雀?”
西门庆那双桃花眼泛起迷人的笑意,柔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辞耳。”
“殇侯到了江州。”
剑玉姬没有再提陆谦的话头,而是说起旁事,“你当日挑动龙骥谢艺赴南荒,实属不智。”
西门庆笑道:“小生是想看看齐姐经营多年的成果,没想到那个鬼巫王如此不中用,反而坏了齐姐饲养龙神的大计。”
剑玉姬平静地说道:“更没想到让殇侯找到天命之人。”
西门庆一时哑然。
剑玉姬看着卷宗道:“你和阿齐争权,我不管,但既然惹出殇侯就应该计算出他可能的反应。如今殇侯与星月湖合流,正是最坏的一种情况。”
西门庆“刷”的打开折扇。“你不也是一样?算无遗策的剑玉姬照样被姓程的小子耍得团团转,用了潜藏在云家十几年的死士才挖出的消息,还是没想到那小子有办法逼得宋国退兵。”
“是我犯了错误。”
剑玉姬坦然道:“我原以为把凝奴给他能占用他一半的时间和精力,没想到他白得一个鼎炉,竟然能忍住不夜夜笙歌,更没想到他还有太乙真宗的后着。”
剑玉姬沉默片刻,忽然指尖一挑,准确地从尺许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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