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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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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监办公室,吴炳湘心烦意乱,口干舌燥,今天学生把事情闹大了,烧了曹总长的宅子,打伤了章宗祥,这场乱局看样子还只是刚开始,自己这个警察总监,怕是要头疼一段时间了。

“报告!”部下敲门进来,举手敬礼道:“刚才抓的学生里,有一个女生自称是交通部姚次长的女儿。”

老姚家这个女儿真不省心,什么事都要掺乎啊,吴炳湘没空理会这样的小事,摆摆手道:“放了。”

姚依蕾被开释了,她还想把陈子锟也搭救出来,但是整个警察厅乱成了一锅粥,谁也没空搭理她,只好回家求援。

回到姚公馆,正看到母亲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脸的惊魂未定。

“妈咪。”姚依蕾扑进母亲怀抱,“你没事吧?”

“妈咪没事,咦,你怎么知道出事了?”姚太太有些诧异。

“我去了赵家楼,还被警察错抓了,陈子锟现在还被他们关着呢,妈咪,赶快救他啊。”姚依蕾急促道。

“你就知道给我惹祸!救什么救,还不回屋反省去!”姚次长威严的声音响起,一脸的怒形于色,姚依蕾知道父亲这回是真生气了,不敢说话,乖乖回屋去了。

姚次长望着女儿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对太太说:“章宗祥被他们打成了重伤,我现在去医院,你在家好好守着女儿,多事之秋,千万不能再出乱子。”

第二十一章 爱国者

姚次长赶到北京日华同仁医院,这里警卫森严,遍布岗哨,走廊里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外交官,正陪着章宗祥的夫人低声说话。

“嫂夫人,我来迟了。”姚次长上前说道,他是章宗祥的好友,两家来往甚密,章宗祥出事,他自然要来探视。

章夫人嘤嘤哭道:“那些学生下手太狠了,宗祥头上被打出一个两寸长的口子来,都能看见骨膜了,遍体都是瘀伤,到现在没苏醒过来,医生说还在危险期内,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啊。”

姚次长安慰道:“嫂夫人放宽心,仲和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隔着窗子看了看病床上的章宗祥,头上缠着绷带,迷迷糊糊的样子,几个日本医生正围着他诊治,姚次长叹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今天没去曹宅。

负责护卫的警察在一旁聊着天,断断续续的对话传到姚次长耳朵里。

“听说曹总长的府邸让人给点了,这回家当损失可不老少。”

“可不是么,幸亏人没挨打,他要是让学生逮到,那还不往死里招呼。”

“那他人呢?”

“被段督办保护起来了,听说藏在团城。”

姚次长听了更加忧心忡忡,他敏锐的意识到,这次学生闹事,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又安抚了章夫人几句,来到医院办公室,借了他们的电话打给家里,让太太带着女儿赶紧去天津避一避风头。

“有这么严重?”姚太太声音有点发颤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避一避吧。”姚次长挂了电话,出门上车,让司机直接开到新华宫去。

新华宫就是紫禁城西面的皇家园林太液池,三个大池塘分为北、中、南三海,其中中南海被圈为御苑,袁世凯当政后,把南面宝月楼拆开建成大门,命名为新华门,民国政府的国务院、总统府都设在这里。

新华门上,五色旗高高飘扬,见姚次长汽车到来,守门军官撇刀高喊敬礼,八个卫兵举起步枪行持枪礼,姚次长来到国务院,请求面见国务总理钱能训。

正巧钱能训在召开会议紧急商讨对策,陆军次长徐树铮、警察总监吴炳湘,步军统领李长泰,教育总长傅增湘等人都在场,大家各抒己见,慷慨陈词,纷纷要求严惩肇事学生。

姚次长也代表交通部发表意见,要求政府将放火打人之凶徒绳之以法。

唯有教育总长傅增湘保留意见。

会议暂时取得一致意见,对涉案学生予以严惩,由教育总长召集京师各校校长训示,令其严加管教学生,不得发生类似事件。

会后,徐树铮和姚启桢来到外面,徐次长掏出香烟递给姚次长道:“来一支?”

“我抽这个。”姚次长拿出了自己的烟斗。

徐树铮点着香烟,深深抽了一口,望着远处的湖水道:“山雨欲来啊。”

“怎讲?”姚次长心念一动。

“表面上看是学生闹事,其实是某些人在针对督办和我。”徐树铮道。

“哦?可是梁启超、林长民之流?”姚次长虽然是交通系的人,但对安福系和研究系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是心知肚明,知根知底的。

徐树铮笑道:“老曹跟我说,因为有次林长民找他借钱,他没给,所以林长民借机报复,蛊惑学生把他家给砸了。”

姚次长也笑了,摇头道:“荒唐。”

徐树铮道:“林长民自然不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他要对付的是国会,是政府,是段督办,他们想借着外交失败的事件大闹一场,殊不知弱国无外交,我们能搭上战胜国的末班车,已经是外交一大胜利了,如今得陇望蜀,谁会给你好脸色看。”

姚次长道:“这帮学生哪里知道外交上的事情,他们只会意气用事而已,青岛已经被日人占据数年,你签与不签,他都在日本手里,而签了合约,我国至少可以解决治外法权、庚子赔款等问题……”

……

警察厅拘留所内,匡互生正在给陈子锟科普山东问题。

“欧战期间,日本趁火打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青岛从德国人手里夺了去,开战的时候,他们嘴上说的漂亮,说什么夺回青岛,在适当的时机返还中国,可事实是日本人不但强占了青岛,还要通过巴黎和会来将其合法化,这就像山上的土匪抢了你家的女儿,还要说是明媒正娶一样可笑。”

旁边一个学生插嘴道:“最可笑的是,中国同样也是战胜国,却要承担战败国的责任,自家的领土任人宰割。”

学生们纷纷点头称是,满脸的义愤。

一学生道:“日本占据青岛,触手沿胶济路一直伸到济南,日军基本已经占据山东大部,而山东是中国腹地,倘若某日开战,中国顷刻间就会被日军分割,不可不防啊。”

陈子锟听了他们的介绍,也热血沸腾起来:“日本欺人太甚!”

匡互生道:“日本乃强盗,固然可恨,但更加可恨的却是占据我国政府高位的那些卖国贼们。”

陈子锟道:“可是今天挨打的那个人?”

匡互生道:“对,他算一个,交通系的人全都是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臭名昭著的卖国二十一条,就是他们三个经办的,还有段祺瑞的西园大借款,也是他们在操办,若没有日本人的资助,段祺瑞就不能发动内战,就不能收买国会,中国就不会乱成一锅粥,所以,最大的卖国贼是段祺瑞,曹汝霖他们三个,是帮凶狗腿子,全都该杀!”

陈子锟忽然想到姚依蕾的父亲,便问道:“交通部的姚启桢呢?”

匡互生冷哼一声:“他也是著名的亲日派,卖国贼。”说着拿出几张相片来,从中找到了姚次长的相片给陈子锟看。

陈子锟纳闷道:“这些照片是?”

“是我们从大栅栏照相馆里搞来的,便于按图索骥,捉拿卖国贼,我们还把他们的门牌号码都搞来了,可惜的是没搞到手枪。”

陈子锟道:“有手枪的话,今天恐怕要死几个人了,这些卖国贼死了倒也无妨,可是杀人是要偿命的,匡兄你难道不怕?”

匡互生道:“为国杀贼,抛头颅洒热血又何妨,我们早就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陈子锟肃然起敬:“兄弟我倒是能找到枪械,如果有用得上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兄弟!”匡互生伸手和陈子锟在空中相击。

……

姚公馆,姚太太匆忙收拾着行李,姚依蕾不知所措的问道:“现在就去天津么?那陈子锟怎么办?”

姚太太道:“我问你,赵家楼是他放的火?”

“不是。”

“你章叔叔是他打伤的?”

“也不是。”

“那不就结了,误会而已,吴总监很快就会放人,你担心什么,你爹地可说了,如果不跟妈咪去天津,你和小陈的事情,想都别想。”

这一招可谓杀手锏,姚依蕾立刻屈服,不过她还是放心不下陈子锟,跑到楼下给警察厅挂了好几个电话,可是根本找不到吴炳湘。

无奈,只好给紫光车厂挂了个电话,说陈子锟被警察厅误抓了,你们赶紧想办法。

打完了电话,姚太太也收拾好了行李,带着两个佣人和姚依蕾,出门上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

紫光车厂,薛平顺拿着电话犯了难,心说大锟子怎么天天事情不断啊,这不,又被警察厅请去喝茶,得,赶紧准备点礼物,去找许国栋疏通疏通。

正要出门,杏儿过来问道:“薛大叔,是不是大锟子又惹祸了?”

“是啊,被巡警抓了,我这就找人打点去。”

杏儿一撇嘴:“就知道那个姚小姐是个扫把星。”

薛平顺苦笑一声,出门直奔警察厅,想方设法找到了许国栋,把事情一说,许国栋也犯了难:“老哥哥,不是我不帮你,这案子忒大了点,学生闹事,把曹总长的宅子一把火烧了,把驻日公使差点打死,案子已经提到内阁商讨去了,我就有有三个胆,也不敢放人啊,哎,我那兄弟怎么跟学生扯到一起去了?”

“唉,我再想办法吧。”薛平顺知道许国栋这种人是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的,遇到大事根本指望不上。

无奈之下只好找到了熊希龄府上,偏偏熊先生不在家,薛平顺一咬牙,不等到人来就不走了,一直等到天黑,熊希龄才匆匆归来,薛平顺上前将陈子锟被捕一事告诉了他,熊希龄却眉毛一扬,慨然道:“此子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他的一番教诲。”

薛平顺问道:“熊老,不会有事吧?”

熊希龄道:“学生拳拳报国之心,日月可鉴,何罪之有,不但无罪,还有大大的功劳呢,北京十四所大学的校长将会联名求见总统、总理,解救学生,你大可放心,他们敢惩办学生,就是和全国人民为敌。”

听他这样一说,薛平顺倒也不敢提陈子锟是冤枉的了,他生怕熊希龄知道陈子锟并未参与放火打人之事后,反而不去营救了。

第二十二章 阴差阳错之英雄

有了熊希龄的保证,薛平顺这才放心回车厂,他怕车夫们多心,就没把这个事儿告诉大家。

晚上,小顺子下班回来,眉飞色舞的告诉大家,学生把卖国贼曹汝霖的宅子给烧了,还把章宗祥给打了一顿。

“我听说啊,曹汝霖这个卖国贼家堂屋里供着日本天皇的塑像,还是纯金的!”他煞有介事的向车夫们讲着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消息。

车夫们正蹲着吃饭,一个车夫纳闷道:“中国人家里不供祖宗,供日本天皇,他图的啥?”

小顺子解释道:“他是汉奸啊,日本人的走狗,你当他那么大宅子怎么来的?都是吃的日本人的回扣。”

车夫们似懂非懂,听小顺子唾沫横飞的讲着,薛宝庆回来了,在旁边听了一会子,忽然插嘴道:“拉倒吧,你听的都是谣言,其实赵家楼那把火是曹汝霖自己放的。”

小顺子道:“嗨,稀奇了,曹汝霖傻了不成,自己点火烧自家宅子。”

宝庆撇撇嘴,卖弄道:“你不懂了吧,他家里藏着卖国的文件,怕被学生搜了去,干脆一把火全烧了。”

小顺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老小子果然心狠,我看他不光是想销毁证据,还想把学生也给烧死。”

宝庆点点头:“我估摸着也有这个意思。”

薛平顺沉着脸走过来,喝道:“饭菜都堵不住你们的嘴,赶紧吃了挺尸去,胡咧咧啥呢。”

车夫们顿时闷头吃饭不敢说话了,小顺子和宝庆也吐吐舌头,偷笑起来。

“大锟子咋没回来?”宝庆低声问。

“兴许留下过夜了。”小顺子神秘的一笑。

……

警察厅拘留所,警察将逮捕的学生们一一审问并且记录在案,火烧赵家楼一案中共拘捕三十三人,其中北大二十人,高等师范八人,工业学校两人、中大一人,汇文大学一人,还有一个不是学生,是个车夫。

这三十三人都宣称自己只是在赵家楼附近看热闹,并未参与放火打人事件,都是学生大爷,文曲星下凡,就连那个车夫也是有背景的人物,许长官打过招呼说要照顾着呢,所以警察们哪敢用刑,只能先关着,等待上峰发话。

所有人犯都被照了相,按了手印,再关回牢房,有些学生开始害怕了,但匡互生等人却依然谈笑风生,仿佛坐牢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陈子锟有些着急,按说姚依蕾也该想办法把自己弄出去了,事情拖到现在,恐怕什么地方出了变故。

就这样过了一夜,第二天,社会名流、汪大燮、王宠惠、林长民等人出面保释被捕学生,警察厅予以拒绝;十四所大专学校的校长联名求见大总统徐世昌,总理钱能训,教育总长傅增湘,要求释放学生,政府高官均拒而不见。

不但不接见校长们,徐世昌还下令警察厅严加防范此等事件再次发生,如有扰乱秩序,不服弹压者,立刻逮捕法办,勿稍疏弛。

大学校长是社会上最受崇敬之人,地位远高于政府官员,平时别说是校长联名了,就是随便单独一个校长,想见大总统,总理,也是一句话的事情,这次居然被冷冷拒绝,足以说明事态之严重,又有小道消息说,这是太上皇段祺瑞发怒的结果,而段祺瑞发怒,是因为他的日本主子骂了他。

一时间阴云压顶,北京笼罩在暴风骤雨来临前的黑暗中。

陆军次长徐树铮收到了警察厅方面送来的档案,看着案卷上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微微叹息:“奈何做贼啊……”

忽然,徐次长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页档案上,相片中的人竟然如此眼熟,他忽地站起,在屋里来回跺了几步,又拿起案卷,用毛笔在相片的人脸上勾了两撇小胡子。

“就是他!”徐树铮一拳砸在办公桌上,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大闹安福俱乐部,打死八名护兵的苏俄特务,竟然隐藏在学生中,不用问,火烧赵家楼就是出自他们的阴谋!

“来人啊!”徐树铮大喝一声,副官应声而入,敬礼道:“次长有何吩咐?”

徐树铮道:“把最近一个月的《时报》拿来。”

副官很快拿来了报纸,徐树铮迅速阅览着,几分钟后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

报纸上赫然印着醒目的标题:“交通部次长千金与车夫同居已达一周!”

下面正文中,提到了那个走桃花运的车夫名字,正是陈子锟,再看警察厅的案卷,也是陈子锟。

这绝不是巧合!徐树铮沉思起来,六国饭店里的一幕,还有日本特务被杀一案,全都浮现在眼前,这一切绝不是巧合。

苏俄特务的触手伸的可够长的,不但和林长民等人勾结,还费尽心机的接近交通系的干将,不管他们出于什么动机,但目的总归只有一个,那就是推翻现政府。

如何处置这个苏俄特务成了徐树铮的难题,一枪毙了他固然简单,但肯定会引起舆论反弹,毕竟这家伙有伪装的身份,还和闹事学生混在了一起,事情更加复杂化,以目前错综复杂的局势来看,自己不宜出手。

徐树铮很快就想到了三十六计中的借刀杀人这一招,自己大可置身事外,让日本人去和苏俄人斗法,想到这里,他撕下最后一页案卷,装进信封里,派人送往日本公使馆。

……

徐树铮的政治神经也是很敏感的,校长联名保释学生失败后,北京乃至全国迅速陷入谴责政府,声援学生的风潮中去,各界名流纷纷出面声援学生,就连政府里亲直系的高官也开始动作,教育总长傅增湘更是屡次递交辞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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