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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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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人他却丝毫没有印象。
“先生,可以看一下您的请柬么?”约翰逊总经理再一次问道。
陈子锟不搭理他,冷冷的从桌子上拿了杯白兰地一饮而尽,借着这个动作的掩饰,两只眼睛四下里乱看,寻找着脱身的路径。
约翰逊从事饭店行业多年,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一搭眼就看到陈子锟裤腰上别着一个不太醒目的小标签,那是洗衣房的标签,但是在交付客人之前是会拆下来的,他立刻明白了什么,悄悄做了个手势,两个人高马大的印度警卫手按在了警棍上。
“先生,需要我重复一遍么?”约翰逊再次发问。
荒木俊雄幸灾乐祸的看着陈子锟,凭他多年的经验,这家伙一定是混进来捣乱的反日分子,对这种人绝对不能放过,待会等他被赶出去之后,再找几个中国的流氓把他干掉才行。
陈子锟依旧不回答,他身上虽然有一张请柬,但那是偷来的,糊弄门卫还行,糊弄经理可没门,真的林长民就站在不远处,拿出来当场就得露馅。
此时小顺子已经彻底灰心丧气,开始打算被开除以后的安排了,自己倒霉倒也罢了,连累了洗衣房的石榴姐就过意不去了。
冰雪聪明的姚依蕾也注意到了陈子锟的不自然,她站出来说道:“他是我的朋友,我带他进来的,约翰逊经理,有问题么?”
约翰逊笑了笑,和颜悦色的说:“当然没有问题,亲爱的姚小姐,我只是想知道,您的朋友身上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手真狠,姚依蕾也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子锟,怎么也猜不透他的来历。
正当陈子锟打算破罐子破摔,大闹一场跑路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朱利安·所罗门先生穿的当然是他自己的衣服。”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楼梯上站着一位欧洲绅士,金发碧眼,西装革履,手里提着文明棍,脸上戴着夹鼻眼镜,一口流利的法语稍带点斯拉夫味道。
陈子锟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不是二柜他老人家么!他啥时候也流窜到北京来了。
“怎么,约翰逊先生,您对我的同伴有什么怀疑么,好像饭店的客人参加舞会是不需要请柬的吧。”二柜风度翩翩的走下来,站在了陈子锟旁边。
大家惊异的发现,这两人的体形很接近,同样的身高腿长,同样的宽肩阔背,英俊潇洒,只不过一个是亚洲人一个是欧洲人,一个年少一个年长罢了。
“安德烈·所罗门伯爵,请原谅我的冒失,我向您,以及您的朋友道歉。”约翰逊经理多老于世故的一个人,既然有人肯为这个中国小子背书,他就没必要纠缠下去,反正只有日本人才关心这件事,自己何苦跟着凑热闹。
“祝您玩得开心。”约翰逊经理一鞠躬,带着警卫走了。
荒木俊雄讨了个没趣,但也无计可施,毕竟这里是六国饭店,又不是日本人的地盘。
姚依蕾松了一口气,刚想和这位“朱利安”搭讪两句,却见他和那洋人勾肩搭背的走了,根本不搭理自己,气的她一跺脚。
“二柜,怎么在这儿碰码?您到流水窑是插千还是接财神?”陈子锟低声问道。
二柜一边笑吟吟的和相熟的客人打着招呼,一边答道:“屁,这儿狗子跳子海了去,我就是趴窑,你小子换叶子也不长点招子,要不是我在就漏水了。”
陈子锟问:“家里咋样?”
“家里支不开局子了,并肩子们不是踏条子就是靠窑。”
他俩说的是关东黑话,陈子锟问二柜怎么在这儿遇上,你到六国饭店来侦查还是来绑票的。二柜回答他说这里警察士兵那么多,我就是单纯来住店的,你换衣服的时候也不留点神,要不是我给你圆场就露馅了。
然后陈子锟又问绺子情况如何,二柜说绺子混不下去了,兄弟们有的躲起来有的投了别的绺子。
聊了一会,陈子锟四下瞄了瞄,没发现林文静的身影,心里有些着急,对二柜说:“我得先走,这身叶子还没还呢。”
二柜笑道:“不用还了,这身叶子是我的,我看你穿着挺合适的。”
陈子锟道:“不是一回事,我先走,我住宣武门内紫光车厂,有空来找我。”
说着急匆匆走了,刚来到储藏室门口,小顺子后脚就到了,泪汪汪的抱怨道:“哥哥,你可折腾完了,下回再玩玄的,千万提前知会一声,我经不起你吓啊。”
陈子锟飞快将衣服脱下,换上自己的苦力装扮,又把小胡子撕下来,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戴上棉帽子从佣人专门通道出去,机警的看看没人跟踪,这才跑到自己藏洋车的地方,把车拉了出来。
……
林文静虽然很想留下来继续看热闹,但是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钟,再不回去就要被发现了,她向伯父和妹妹说声再见,又匆匆瞥了一眼场中的焦点人物,那位带自己进场的神秘叔叔,便走出了舞厅。
焰火放完之后,外面的围观群众已经渐渐散去,林文静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王月琪,四下里张望,也没看到拉车的阿叔,清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东交民巷的街道上,行人寥寥。
不会吧,要这样走回家,林文静暗暗叫苦,用围巾把鼻子和嘴捂得严严实实,正要赶路,忽然暗处传来一声喊:“小姐。”
林文静望过去,只见陈子锟蹲在墙角,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她不由得鼻子一酸:“阿叔……”
“呵呵,散场了,洋人的炮仗怪好看的,我也看见了。”陈子锟憨厚的笑笑,拿脖子上的毛巾掸了掸座位,请林文静坐上车,又脱下身上的羊皮袄盖在她膝盖上,这个细微的举动让林文静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小时候她总是这样为自己掖被角的。
陈子锟撒开两腿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跑了起来,路边的水月灯发出黯淡的光芒,这个冬夜清冷无比,但紫光车厂的洋车保暖设施完善,林文静坐在车里只觉得暖融融的,所有的寒风都被那个宽厚的脊背遮挡住了。
“阿叔,今天可有意思了,我遇到一个人,长的和你好像好像哦。”林文静不安分的摆动着小腿,兴奋的说道。
“哦,啥样人啊?”陈子锟明知故问。
“嗯,留了两撇小胡子,个头和你一样高。”
“那你和他说话了么,没告诉他说有个拉洋车的和他很像么?”
“没有……我不敢,和人家又不熟,对了,后来他还和一个日本人打架了呢……”林文静绘声绘色的向陈子锟讲着舞厅里发生的故事,陈子锟也很配合的问东问西,寒夜里的这段旅途,变得有声有色起来。
一直到了家门口,林文静还有些意犹未尽,看到门口没有汽车,她知道父亲和米姨还没回来,心中稍定,问陈子锟:“阿叔,你以后都在胡同口等活儿么?”
陈子锟说:“对,我就在这一片跑动。”
“哦,太好了,回见。”林文静进家门了,关门前留给陈子锟一个笑脸。
这一笑让陈子锟精神百倍,哼着小曲拉着空车就回去了。
……
六国饭店,姚依蕾发了疯般的寻找着“朱利安”先生,可是这个人却如同蒸发了一样再也寻不到了,到饭店前台查找那位安德烈·所罗门伯爵的登记资料,只知道他是从巴黎来的客人,具体国籍都不甚清楚。
查到了房间号,姚依蕾匆匆上楼,不顾大家闺秀的矜持,竟然去敲所罗门伯爵的房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服务生过来说:“小姐,住在这里的先生刚才出去了。”
“哦,谢谢。”姚依蕾只得离去,此时自家汽车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了,再不回家肯定要被爹爹一顿痛骂,她恋恋不舍的来到门厅,衣帽间的小厮汤姆将裘皮大衣和帽子递了过来,姚小姐打开钱包,刚想拿出一张五元钞票当小费,却又收了起来,换了一张十元的票子递过去。
汤姆,也就是小顺子,见到这张大钞,两只眼睛简直要喷火了。
“谢谢姚小姐。”他伸出双手去接,钞票却又缩了回去。
“帮我办一件事情。”姚小姐粉脸上写满了严肃。
“您只管吩咐。”小顺子也变得一脸严肃。
“朱利安先生出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打电话你会吧。”
“我会打电话,姚小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绝跑不了他。”小顺子一拍胸脯,信誓旦旦。
“机灵点,要是耽误了本小姐的大事,哼,决不轻饶。”姚小姐丢下钞票,高跟鞋一串响,出门上车,福特轿车一溜烟开走了。
小顺子捡起钞票,嘿嘿笑道:“大锟子,你别怪兄弟我啊,你现在成了我的摇钱树了。”
拉着洋车刚进院门的陈子锟猛然打了一个喷嚏,念叨道:“妈了个巴子,难道是媳妇想我了?”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墙头上,轻飘飘落下来一个黑影。
第三十七章 西伯利亚来的秘密代表
陈子锟没事人一般向前走着,那个黑影悄没声息的跟在后面,突然间,陈子锟拔刀回刺,动作快如闪电,那人急忙闪避,两人打作一团,片刻后各自收手,哈哈大笑。
“你小子退步了,我跟了你半天都没发觉。”二柜说。
“早注意到你了,一身的古龙水味,想闻不到都难,你老人家是越老越风骚啊。”陈子锟大大咧咧的揽着二柜的肩膀,进了垂花门。
走进正房坐落,陈子锟道:“整点儿?”
“必须的,有白的么?”二柜答道。
“那当然,正宗二锅头,绝对合你的口味。”陈子锟搬来一个小坛子往桌上一放,二柜打开泥封嗅了一下,做陶醉状:“虽然不如我家乡的伏特加,但也聊胜于无了。”
抱起来咕咚咕咚先灌了几大口,衣领都湿了,二柜拿袖子一抹嘴:“过瘾,整天在六国饭店喝温吞水一样的白兰地威士忌,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了。”
单听这话,绝想不到会是从一个金发碧眼的老毛子嘴里说出来的。
“二柜你老到北京来,打算做什么大买卖?”陈子锟也拿了一个海碗,倒上二锅头准备陪点。
“叫我安德烈·瓦西里耶维奇,别二柜长二柜短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咱是土匪么?对了,整天下酒菜来,麻溜的。”二柜说话间又灌了一大口下去。
“你真丢老毛子的脸啊,还是个菜酒。”陈子锟一边嘀咕一边起身去给他安排下酒菜,正好王大妈还没睡,正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洗脸水过来,影影绰绰看到屋里有人,就问陈子锟:“老板,来客人了?”
陈子锟接过洗脸水说:“大妈,说了多少次了,您怎么老把自己当下人啊。”
王大妈笑道:“大妈闲不住,干点活浑身上下才舒坦。”说着耸耸鼻子:“喝酒呢?”
“是啊,来了个朋友,正想去厨房找点下酒菜。”
“你坐着,我就行。”王大妈颠颠的去了,陈子锟又回来陪二柜聊天。
“安德烈大哥……这称呼真别扭,能喊点别的不?”
“我此番来北京,化名为安德烈·所罗门伯爵,你可以叫我伯爵,或者所罗门先生,我来这儿是有一桩大事情要做。”安德烈神神秘秘的说道。
“不会是想绑架哪个总长家里的小姐或者公子吧?”陈子锟打趣道。
“如果经费紧张的话,不排除这样做的可能性。”安德烈正色道。
“需不需要我帮你打个下手,这个我在行。”陈子锟也不禁手痒起来,想到六国饭店里那些挥金如土的阔少小姐们,胡乱绑一个过来,勒索十万八万现洋估计不是难事。
安德烈忽然哈哈大笑:“和你逗闷子呢,老子千里迢迢到北京来,岂是为了绑票赚钱,咱们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是带着特殊使命来的。”
“什么特殊使命?”陈子锟瞪大了眼睛,生怕漏掉一个字。
安德烈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是俄国临时政府最高执政官严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高尔察克海军上将阁下任命的全权密使,前来北京和中国当局进行接洽的。”
陈子锟做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如此,不懂。”
安德烈脸色严肃,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大印,有着花体字签名的牛皮纸来,向陈子锟展示道:“很好笑是么,一个彼得堡的纨绔子弟,一个日俄战争的逃兵,一个中国的马贼,竟然变成了俄国临时政府的特派员,听起来似乎很荒唐,但这是真的。”
陈子锟收了笑容,正色问道:“此行有何使命?”
安德烈动容道:“我的祖国俄罗斯,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军官和贵族成群结队的被造反的士兵和工人拉到河边枪毙,尼古拉二世一家人被他们像狗一样杀掉,上帝啊,几个可怜的公主只有十来岁,赤色分子不但要毁掉沙皇政权,更要毁掉俄罗斯人的精神,他们是疯子,是魔鬼,高尔察克上将阁下命令我,和北洋政府的高层取得联系,以合适的条件换取他们出兵协助。”
陈子锟问道:“那你开始行动了么?”
安德烈说:“临时政府的官员们认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通,其实我只是汉语说的好,比较了解中国人的性格而已,可事实上我对北洋政府的一切都不了解,你们的总统是徐世昌,总理是钱能训,但是据说真正掌握权力的人是参战军督办段祺瑞,而段祺瑞只听一个人的话,这个人叫徐树诤,是陆军部次长。”
到这里他顿了顿,喝了一口二锅头:“你明白了么?”
陈子锟道:“我糊涂了。”
安德烈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中国的形势错综复杂,此行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事实上你们不光有一个北京政府,还有另一个南方政权,孙中山,你听过这个名字么?”
“没有。”陈子锟老老实实的答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虽然精通外语,但毕竟是个外国人,所以需要一个副手,你来当好了,当然不白干,我代表临时政府军事部,授予你俄国海军少尉的军衔。”安德烈不由分说就把陈子锟拉上了自己的战车。
陈子锟咂嘴道:“才少尉,二柜你太吝啬了吧,还是海军的,我连船都没见过,怎么就成海军了。”
安德烈解释道:“军衔是神圣的,不能随便授予,我在圣彼得堡海军学校上了整整六年,也不过是个海军少尉而已,你一天军校都没上就当上了少尉,还不够你显摆的啊。”
乘着酒性,他掏出一叠空白委任状,拿了一张铺在桌子上,摘下自来水笔在舌头上蘸湿了,刷刷写下陈子锟的名字递过去:“恭喜你,军官阁下。”
陈子锟才不稀罕什么少尉军衔,接过委任状胡乱塞进怀里,沉吟了一会,恶狠狠道:“肯定还有更多的好处,你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没钱你能千里遥远的跑来?”
“呵呵,事情办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临时政府的黄金储备是很充足的。”被揭穿了老底的安德烈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脚步声传来,王大妈送下酒菜来了,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酸黄瓜,一碟干切卤牛肉,半只酱鸡,一盆白水面条。
“您老人家用点夜宵吧。”陈子锟热情的招呼道。
安德烈却摇摇头:“你们中国人的食物实在是太清淡了,如果能来点鱼子酱、酸奶油樱桃馅甜饺子和热乎乎的红菜汤就好了。”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风卷残云一般将所有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一坛二锅头更是喝的一滴不剩,这才心满意足的找了个地方躺下,大模大样的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一早,前帝俄海军少尉从美梦中醒来,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练起了他的招牌式俯卧撑,不但自己练,还怪叫着把陈子锟也叫起来陪着自己一起练。
王大妈来收拾夜宴残局,看到酒坛子放在墙角,以为只喝了一半呢,伸出两只手去搬,却被空坛子闪了一下,乖乖,十斤装的酒坛子啊,俩人喝干了,这还是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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