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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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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陈寿看到远方有炊烟袅袅升起,惊喜道:“那里有个村子!”

附近果然有个村落,陈子锟派人前往,半买半征搞了一批吃食,又找了避风处架起篝火烧汤烤火,此时雪已经全停了,天地间一片苍茫,北风刺骨,身上的羊皮袄跟纸一样薄,冷的人血都要冻住了。

官兵们有热食吃,有篝火烤,身上的衣服也厚实些,小山包上的土匪就惨多了,走了一昼夜,肚里咕咕叫,又冷又饿,完全是在硬撑。

“弟兄们,还能撑住么?”盖龙泉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大家,一夜狂奔,百十号弟兄只剩下五十多人了,其余的不是被抓就是掉队冻死了。

“撑得住!”八爷呲牙咧嘴道,他屁股上中了一枪,走路都困难,此时还在硬充好汉。

其余弟兄都盯着地面不说话。

军师苏青彦欲言又止,只拿眼神示意老九薛斌。

薛斌会意,噗通跪在雪地里:“大哥,别打了,降了吧。”

梁茂才大怒,拔出盒子炮点着薛斌的脑袋:“你个吃里扒外的货,要不是你,姓陈的早让大哥料理了,哪有今天!你还想投降,那么多弟兄不就白死了!”

盖龙泉冷静道:“老十,把枪收起来。”

梁茂才恨恨的将盒子炮收起,他这把是空枪,子弹早就打完了。此时山下一阵烤红薯的香味飘来,他心有不甘道:“不要多,给我吃十个鸡蛋烙馍,我就能杀出去!”

盖龙泉眼睛一亮:“有办法了。”

众人都问什么办法。

“我去找姓陈的借粮。”盖龙泉道。

众人大惊,苦劝大瓢把子不可自寻死路,盖龙泉却固执已见,非要孤身前往。

“军师,你劝劝大哥。”八爷急坏了。

苏青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是淡然一笑:“都到这份上,就让大哥去吧,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

官兵们正在持枪警戒,忽见小山上有白旗摇晃,紧跟着一人慢腾腾下山,嘴里喊道:“我就是白狼,我要见陈大帅。”

陈寿认识这就是盖龙泉,勒令手下不许开枪,等他走过来讥讽道:“盖大王,您这是投降来了?”

盖龙泉眼一瞪:“谁说老子投降,老子找姓陈的有话说。”

陈寿虽然和盖龙泉有过节,但此时此地也不敢擅作主张,飞报陈子锟,后方传令过来:有请!

陈子锟的帅帐扎在避风处,里面生着火炉,甚是暖和,他亲自站在帐篷口迎接盖龙泉,眼瞅这位声名远扬的匪首步履蹒跚走来,不禁暗暗叹息。

如今盖龙泉已经没有当初的威风,乱蓬蓬的胡子上结了冰,眼睛里布满血丝,身上罩着一件老羊皮袄,脚上的靴子已经破了,乱七八糟缠了许多布条,看起来和乞丐没啥两样。

陈子锟一抱拳:“大瓢把子找兄弟有何指教?”

盖龙泉大咧咧道:“打仗打饿了,找你借点粮食。”

陈子锟道:“好说,里边请。”

进了帐篷,陈子锟让人端来一锅热腾腾的羊肉汤,几个硬梆梆的死面饼子,还有一壶热辣的高粱酒,盖龙泉啥也不说,大吃大喝起来。

陈寿带着几个人在帐篷外面杀气腾腾的等着,只要陈子锟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进去擒住匪首盖龙泉。

盖龙泉为匪多年,焉能察觉不到危险,他一边喝汤,一边拿眼角盯着陈子锟,只要稍有异动,他藏在靴筒里的两把枪就要派上用场了。

陈子锟大马金刀的坐着,手里捧着一本书目不转睛的看,毫不在意身边坐了个危险至极的土匪头子,盖龙泉小时候上过私塾,颇认识几个字,识得书皮上印的是《战争论》,作者是个洋人,叫克劳塞维兹。

等盖龙泉酒足饭饱打起了饱嗝,陈子锟才命人抬来一筐刚出锅的鸡蛋烙馍,淡然道:“这是我送给大当家的粮草,让弟兄们吃饱喝足咱们再打不迟。”

盖龙泉暗暗叹服,在他眼中,陈子锟俨然化身为夜读春秋的关二爷。

“谢了!”盖龙泉一抱拳,扛起这筐烙馍,大步流星上了山。

等他走远,陈寿叹息道:“大帅,放虎归山,多好的机会可惜了。”

陈子锟笑道:“你不懂,让弟兄们不要开枪,等他们投降。”

……

两个时辰之后,群匪竟然从山上下来了,一个个腰插双抢不可一世的模样,盖龙泉中气十足的喊道:“请陈大帅过来说话。”

陈寿气的嘴都歪了:“一帮怂货,鸡蛋烙馍吃饱了这是,机枪手,准备!”

马克沁瞄准了这帮土匪,陈子锟却下令不许开枪,单枪匹马一步步走了过去,陈寿生怕他吃亏,一举手,几十条步枪举了起来,瞄准对方。

陈子锟毫无惧色,踩着积雪吱吱呀呀走过去,笑问道:“大瓢把子有啥话说。”

盖龙泉道:“陈大帅,闲话咱就不扯了,弟兄们敬重你是条汉子,想跟你干,你要是不答应也行,咱们也让官军的弟兄们见识见识杀虎口杆子的枪法。”

陈子锟哈哈大道:“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至此,南泰县境内最大一股土匪被官军招降,成为江东省陆军第七混成旅的第二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赞成投降,梁茂才就没跟着大伙儿一块招安,而是单枪匹马上了大青山,不过就他一个人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官军凯旋而归,县城欢天喜地,新来的护军使果然厉害,短短几个月就肃清了境内的土匪,虽然还有零星劫道绑票的,但总体来说南泰的治安比半年前就是天壤之别。

陈子锟在醉仙居摆下酒宴为新加入的弟兄接风,酒过三巡,他站起来道:“既然大家跟了我干,那我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咱们现在的番号是第七混成旅,可不是以往当杆子的时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擅自离队是要做逃兵论处的。”

一阵肃然,自由散漫惯了的土匪们都不说话,心里显然不是很舒坦。

陈子锟又道:“不过,凡事都有个适应期,我给弟兄们三个月习惯的时间,愿意干的就接着干,不愿意干的咱们两便,回乡种地也行,做买卖经商也行,可有一条,你要是继续当土匪,我就得继续剿你!”

土匪们阴阳怪气的轰然叫好,他们曾是南泰最大的杆子,盖龙泉一声令下,能调动全县土匪,如今只当了个营长,和陈寿平起平坐,心里还是有疙瘩。

陈子锟自然知道他们心中芥蒂,道:“我听说有人骂娘,说我姓陈的才给你们一个营的编制,不厚道,这我得说道说道,我不管你以前多威风,拉来一个连的兵,就给你当连长,拉来一个团的人马,你就是团长,能当多大官,就看你个人的本事了。”

这话一说,下面骚动起来,大伙都觉得陈大帅说话敞亮,做事厚道,比那些花花肠子一肚皮的官儿好相与多了。

盖龙泉端着酒碗站起来:“大帅,有你这句话就行,我盖龙泉保证一个月之内,给你招齐三千人马!”

第十八章 老寨主孙桂枝来投

1923年的冬天,南泰县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是下了一场十年罕有的大雪,缓解了严重的旱情;第二件是护军使陈子锟率兵剿灭了本县境内最大的杆子,从此客商来往大青山杀虎口,再也不用缴买路钱了。

第三件事,也是对县民最重要的一件事,护军使公署招安了数千土匪,兵不血刃一举将南泰县的治安恢复到民国初年的水平,谈起护军使陈大人,别管是有头有脸的乡绅,还是平头老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盖龙泉的威名不是吹的,他振臂一呼,全县的土匪望风而降,这年头当土匪大多是逼上梁山,迫不得已,在官军的围剿下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连“白狼”都降了,他们又何苦坚持,于是乎,除了一些作孽太深的惯匪之外,全县杆子争先恐后都来归顺,第七混成旅的兵力迅速扩充,达到了四千人之巨。

陈子锟犯了愁,这么多的兵马他根本管理不过来,充其量他就是个军校肄业生而已,哪有管理几千兵马的经验,好在有阎参谋长从旁协助,收编土匪的工作倒也有条有理。

盖龙泉一共招揽来三千六百八十八名土匪,人数足够编一个旅的,但成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只有一半人带枪,而且老的老,少的少,即便如此,陈子锟还是如约封盖龙泉做了第七混成旅第二团的团长,苏青彦做了第二团参谋长,杆子诸弟兄都当了营长连长,一时间县城布店裁缝铺和鞋匠都忙个不停,为各位长官量身定做呢子制服和大皮靴,青灰色的呢料都卖断了货,得紧急从省城调货。

收编了这么多的土匪,陈子锟手下兵力急剧扩充,一夜之间便有了近五千人马,但各种问题随之而来,首先是粮饷不足,这么多的兵,每月光军饷开支就要五万,还不算军装被服粮食咸菜开销,其次是缺枪少弹,土匪们的枪械五花八门,前清的抬枪火铳,德国毛瑟、日本金钩、奥地利曼利夏,光口径就不下五种,枪械杂乱也就罢了,还有一多半人根本没枪,出操只能扛着红缨枪和鬼头刀,再有就是营房缺乏,城里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就算能住下也不敢他们驻扎在城里。

营房的事情好处理,用土坯石头在城外临时搭建营房便是,只要能遮风挡雨避寒即可,人力是现成的,原料也花不了几个钱,可军饷粮食却是真开不出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几天护军使公署的后勤处长龚梓君愁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是富家公子出身,虽说在省城读了大学,肚里颇有些墨水,但处理这样繁杂的事务还是严重缺乏经验,好在有第二团的参谋长苏青彦从旁协助,负担减轻了不少。

苏青彦是秀才出身,在杆子里不但当着军师,还兼任粮台的职务,粮台就负责后勤这一块,业务熟得很,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县里没粮没钱没枪,他也没辙。

发不出钱粮,刚归顺的土匪人心不稳,随时都有哗变的可能,阎肃劝陈子锟增加税收,却被陈子锟否决,上次筹借的款项还没还,如何再借,民间有云,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此时加赋,等于自毁名声。

陈子锟在关东当过马贼,深知土匪的心理,不患寡而患不均才是不稳定的因素,他脱了少将军服,换了一身粗布军装,腰间随便扎一根皮带,带着卫队搬到城外军营居住,众兵见护军使大人和他们同甘共苦,吃糠咽菜,自然偃旗息鼓,消停多了。

1924年元旦,南泰县城风平浪静,老百姓都没过阳历年的传统,只当平常日子一样过,城外军营初见规模,由土匪组成的第七混成旅官兵就驻扎在这里,上校团长盖龙泉用铡刀剁了几个害群之马后,原本散漫的军纪变得颇像那么回事了。

军营门口来了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老头,往地上一坐就不起来了,哨兵来撵他,老头却道:“我和你们护军使是亲戚。”

哨兵不敢怠慢,急忙报告长官,副官赵玉峰闻讯前来,轻蔑的瞧瞧老头,见他虽然穿的邋遢,但眼中精光闪烁,分明是个练家子出身,便道:“老家伙,我们大帅连爹娘都没有,哪来的亲戚,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头道:“我叫孙桂枝,从山东来,我侄子和护军使是八拜之交,亲如兄弟,算起来我也是陈大帅的亲戚了。”

赵玉峰见他说的有名有姓的,便回公事房把这事儿报告了,陈子锟听了大惊,孙桂枝是孙美瑶叔叔,抱犊崮的老当家,怎么突然驾临南泰了?肯定有事发生,他顾不上换衣服,穿着一身二等兵的粗布军装就出了军营,亲自迎接孙桂枝。

“老寨主,果然是您老。”陈子锟一眼就认出孙桂枝来,急忙上前请安,孙桂枝老泪纵横,呜呜说不出话来。

陈子锟道:“快把老人家搀到公事房去。”

两个哨兵上前,跟扶爹一样小心翼翼将孙桂枝扶到了公事房,打热水洗脸,备饭泡茶,伺候的好好的,孙桂枝洗了脸,吃了饭,精神头好多了,喝着茶水,剔着牙,道:“我果然没看错人,陈老大是个讲究人。”

陈子锟道:“还不知老人家因何而来?”

孙桂枝道:“我是来给你送礼的。”

陈子锟见他身无长物,却大言不惭送礼,便奇道:“此话怎讲?”

孙桂枝道:“老朽项上人头,尚且值得五千大洋,陈老大取了去,献于兖州镇守使帐下,便可得五千大洋。”

此言一出,陈子锟大惊失色,猛然站起道:“孙美瑶出事了!”

孙桂枝老泪纵横:“半个月前,兖州镇守使张培荣在枣庄中兴煤矿俱乐部设下鸿门宴,先用石灰包打瞎了孙美瑶的眼睛,乱刀将他砍死,首级被剁下装在汽油桶里,四处示众,新编旅的弟兄们缴械的缴械,逃跑的逃跑,我走的及时,才逃得一条性命,是我害了美瑶侄儿啊,这条老命再苟活于人世也没啥意思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与陈老大,也不枉咱们一场相交。”

陈子锟目瞪口呆,孙美瑶竟然就这样死了,距离他做下滔天大案仅有半年时间,就被政府秘密处决了,虽然他的死早在意料之中,但想到这么一个生龙活虎的当世枭雄惨死在石灰包下,还是有些黯然神伤。

过了许久,陈子锟才悠悠道:“人死不能复生,老寨主也不必过于自责,卖命领赏的话更是不须再说,有我一口饭吃,就少不了你老的,这样吧,你暂且住下,等风声下去再想办法回老家。”

孙桂枝千恩万谢,跟着勤务兵去了,陈子锟坐在公事房里心绪烦乱无比,连抽了几根烟都没定下神来,孙美瑶的下场让他想到了自己,虽然这并没有可比性,孙是毫无背景的土匪,自己是吴佩孚的嫡系,但在这个连总统都能花钱买的混乱年代,谁又能保证明天自己不躺在铡刀下。

正在烦闷,忽然公事房的门开了,后勤处长龚梓君眉飞色舞进来:“护军使,有喜事!”

“哦,你要结婚?”陈子锟道。

“不是不是,是上海来的电报,从省城转过来的。”龚梓君呈上一个长条状的打满孔的电报纸,私人电报就是这样,需要自己翻译才行。

陈子锟道:“上面说的什么?”

龚梓君道:“我翻到一半就过来了,慕经理说新买了一万支美国造洋枪,后面内容还没翻出来。”

陈子锟眼睛一亮:“快翻。”

“好嘞。”龚梓君拿着代码本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着,终于将全文翻译出来,原来这是春田洋行慕易辰发来的电报,报告称自己和美国方面初步达成协议,以成本价——每支十美元的价格购入一万支库存步枪,购枪资金系从美国银行贷款而来,事情进展迅速,急需陈子锟拍板定夺。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要知道一支毛瑟步枪的价格在一百银洋左右,而慕易辰采购的美国步枪折合成银洋也仅仅是二十块钱而已,比正常市价便宜好几倍!一万支步枪啊,足以武装两个师的军队,最重要的是这批武器不用自己出一分钱,天晓得慕易辰哪来这么大本事。

此时此刻也顾不上考虑太多,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的陈子锟当即道:“回信,让慕易辰便宜行事,不必事事请示,以免耽误商机。”

“是,卑职这就去办!”龚梓君兴冲冲去了,陈子锟坐在椅子上琢磨半天才回过味来,光说是库存美国造步枪,也没说明是什么型号,什么口径,什么成色,慕易辰又是个不懂军事的,万一弄一批欧洲战场回收的破铜烂铁,或者南北战争时期的老古董,那可就亏大了。

与此同时,上海公共租界外滩路沙逊大厦一间办公房里,西装革履的慕易辰筋疲力尽的躺在沙发椅上,手上拿着一份厚厚的合同,这是他几个月来辛苦的成果,没等到陈子锟的复电,他就已经把合同签了,因为这么优厚的条件实在是太难得了。

合同的标的是一万支美国陆军部库存的M1917式步枪,雷明顿武装联盟金属弹药公司出品,口径。30…06英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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