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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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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这些全身甲胄的巨汉小心地通过本方架设方盾和鹿角的阵地,然后向巨石一般往下压去。
前排部族战士见汉军居然离开阵地,不由见猎心喜,纷纷放下弓箭往前冲杀,谁知刚到跟前,随着前队百夫长一声发令,百柄沉重的五尺刀锋同时落下,当先的几个部族战士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便给切成数块,后面的几个悍勇之辈还待往前,陌刀营第二队战士的刀锋又落了下来,带起一片血雨,这刀阵竟如同车轮一般翻滚不停,挡者披靡。无谓的付出百十个部族战士的生命之后,契丹人终于崩溃了,开始争先恐后的朝山下涌去。
陌刀队则不疾不徐的向下推进的同时,骠骑营,白羽营仿似两支利箭样从营垒中杀出,他们驱赶夹击着下马的契丹溃军往大队骑兵的方向跑,辛古身形高大,手持一柄长槊骑在马上,冲到哪里,哪里的敌军便是溃决,面前竟无一合之将。眼看敌人阵势堪堪将要稳住,二人即刻率领麾下骑兵朝山上退回,敌骑追近之时,正抵上走到半山的陌刀营。轻骑兵碰上陌刀营的正面,又是仰攻,虽然人多势众,却给坚如磐石一般的陌刀营阻在半山,失了速度。辛古、于伏仁轨二人看出便宜,当即率领骠骑营,白羽营返身冲杀盘旋半山的敌军骑兵群,这势如高山落石一般的冲锋再次冲透了敌阵。吃了大亏的部族骑兵不能支撑,纷纷慌乱地再次往山下退去,若不是围攻宫分军的耶律石烈率朔州军骑兵前来相救,恐怕这一战就把这些乌合而来的部族军尽数驱散。
耶律石烈出生高贵,平常也以名将自诩,未曾想竟然奈何不得这困守孤山的劣势之军,只气得脸色铁青。他见周围各部族头人都已垂头丧气,知道士气已沮,若是再强行攻山也只是徒增损耗而已。便下令各部不再攻击,只在山下砍伐林木,架设栅栏、鹿角,牢牢地将这两座相连的山头围得铁桶也似。
卷四 步行夺得胡马骑 第九十六章 结义
入夜,见山下的契丹营地中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山上的岚州军民方松了一口气。天大地大没有军汉胃口大,任他再蛮横的军官,都不可能在吃饭的时辰驱赶士卒作战。
韩德让所领宫分军兵力单薄,在打退朔州契丹的围攻后,便引军与陈德合作一处。士卒们早已取出干粮,合着食水大嚼,他手中肉脯却一动不动,只盯着几个士卒掘地取水,陈德笑着问道:“打了一天苦仗,肚子早饿的咕咕直叫,德让兄在想什么呢?”
韩德让紧皱眉头,左右看看并无它人,这才沉声道:“失街亭。”
“街亭。”陈德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士卒们已经挖掘出来一个五尺深坑,但里面除了潮湿一些的沙土之外,没有一点出水的迹象。朔州地界本来缺水,何况是地势高耸的山丘。
失街亭乃是三国时候的掌故,蜀中大将马谡屯兵山上,被魏将断其水源,全军干渴,大败。街亭之失导致蜀汉北伐以来最好的一次战略形势功败垂成。
眼下岚州军被朔州契丹围在山丘之上的情形与街亭相似,朔州契丹战力弗如,仰攻不利,但化攻为守之后,却牢牢钳制住了岚州军的命脉。
陈德不禁大为懊恼,心中计算着,倘若一直得不到水源,恐怕只好率军突围,只是,这万余汉民,就只得丢弃虎狼丛中。
仿佛看破他心中所思,韩德让低声道:“事已至此,陈兄可曾打算丢弃百姓突围?”
陈德回头看看正畏畏缩缩地接过军卒分发的食水、炒面,连声道谢的汉民,心中不忍,叹了一口气,道:“非不欲也,实不能尔。”
“哦?”韩德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赞许地点点头,沉声道:“不瞒陈兄,吾祖本蓟州玉田人。大辽太祖龙兴之际,也曾多次入关掳掠人口,我祖父便是那是被掳出塞。”他目视远处,仿佛看到当年白山黑水之间,队队汉民在雪地里跋涉的景象,“吾祖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虽然心怀父母之邦,但好几次逃跑不成,千古艰难唯一死,也就生受了下来。机缘巧合之下,太祖皇帝知道吾祖有谋略,才得以参赞军机,擢升为彰武军节度使,总管辽境之内汉人事务,将契丹族中原有不成文的礼仪整理成为典章,并将中原朝廷礼仪删繁就简,引入辽国,使蛮夷之邦,终成煌煌大朝。吾祖终为太祖佐命功臣,韩氏也成大辽汉人中的显赫之族。”
陈德用心地听韩德让讲述他的家族史,以前他对辽国韩氏的印象,不过是戏台上红碎脸谱武艺高强的韩昌的形象而已。
“吾祖身受太祖知遇之恩,自当殚精竭虑以报之,但南面乃祖宗坟茔所在,不敢稍忘。时常教导子孙,吾等皆是汉人。吾少年不知事时,曾诘问吾祖,既心怀故国,何不归乡?吾祖叹而不答,在家从不饮酒的祖父晚间却大醉一场,此后闷闷不乐数日。吾也被父亲狠揍一顿,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直到吾出仕之后,与南来官吏多有交往,方才知晓,南面对我等身在辽国的汉人,竟然比契丹人还要鄙夷。有汉地官员,初见我官高爵显,以为我是契丹贵人,多有巴结。后来知我乃契丹汉人之后,言谈举止便有冷落之意。吾年少时,有个交好的汉人将门子弟,偷偷逃到南面去从军,后来杳无音讯,吾为官之后曾托人打听,居然因为契丹汉儿的出身,给活活折磨死了。”说到此处,韩德让语意萧索,啪一声折断手中一根枯枝。
陈德默默无语,韩德让的遭遇,在后世现代中国中也是有的。百年屈辱的国史,使部分国人,包括部分官员,都有一种白种至上的潜意识。哪怕同胞在世界上取得很高的成就,只是因为他的种族,在国内的待遇还不如白种。
“到那时我才知道,为何以祖父、父亲之官高爵显,却郁郁寡欢。在辽国,契丹族看不起汉人,在南国,南人又看不起契丹汉人。蓟州韩氏宗庙,居然早已将吾家除名。”
看着陈德满眼同情之色,韩德让微微笑道:“吾曾派人查探你的来历,回报说你也是契丹汉人将门子弟,吾看不像,虽然你有幽燕口音。”
陈德耸耸肩,无奈地答道:“吾的口音小时候师傅硬要我学的,跟人解说不清,也只好认了。”没办法啊,神州处处普及普通话,幽燕口音大行其道。
韩德让忍俊不禁,笑道:“你这师傅当真是妙人,不教洛阳正音,反教你幽燕腔调,不是生生让你出来便遭人白眼么。”他是幽燕汉人,汉儿遭受南人歧视之事由来已久,感慨良多。
见陈德不语,韩德让沉声道:“陈兄弟,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德忙拱手道:“韩兄何须客气,请多指教。”
韩德让道:“陈兄可知,在这世上,人的出身,很多时候比人的作为更重要。比如吾出身辽国韩氏,吾便只能效忠大辽皇室,而不能南投宋室。非不欲也,实不能尔,这个道理,想来你是明白的。”
陈德点点头,韩德让若是投了赵宋,在汴梁闲散终老算他运气,更大可能是当做炮灰用。
韩德让又道:“在这世上,你本来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眼中的你如何。”
见陈德闻言一愣,韩德让微微一笑,接道:“世人都以为你是契丹汉儿,那契丹汉儿的出身,和所遭受的白眼,都将落在你身上。以吾所见,赵氏一统中原,势力大张,太原刘氏不可持久,到那时,宋国和大辽之间,再无任何缓冲余地,必有连绵战事。若你投宋,不管立再大的功勋,或者对皇帝有再多的忠心,只要一提起这契丹汉儿的出身,便会遭人猜忌,要得重用,难如登天。以陈兄胸中之抱负,能受此抑郁否?”
陈德默然半晌,道:“世人如何与吾何干,吾直道而行,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韩德让哂然笑笑,仿佛陈德在强词夺理一般,他伸手拍拍陈德的肩膀,目光越过山下朔州契丹连绵的营帐,望向远方:“幽并多豪杰之属,只须同心协力,必能在辽宋之间纵横捭阖,天下之大,尽是你我之鹿场。”
陈德点点头道:“合则力强,分则力弱,韩兄之意我已知之,只要不违天道人心,德自当成人之美。”
韩德让收回目光,望着陈德道:“陈兄,今趟朔州契丹必是受人指使来取吾性命。你我困此绝地,内无水源,外无援兵,若共度此劫,吾便当你是兄弟一般看待。”
陈德道:“何需脱困之后,韩兄适才不以交浅言深为意,语出肺腑,德岂能不知。”二人一齐大笑,都是统兵重将,言重于鼎,也不闹撮土为香叩头结义那些虚文,一序年齿,韩德让年长为兄,陈德为弟。
次日清晨,耶律石烈似乎明白了以朔州契丹的实力,强行攻山只能损兵折将,倒不如团团围住,这巴掌大的山丘上,光民户就有一万余人,只要喝干了水,不出三日,自己便可上去收尸了。他叫来附近契丹头人仔细打听,此处地势高耸,绝无可能掘地取水,方才放下心来,整日也不派兵挑衅。只管督促命契丹部众埋头挖掘壕沟,架设鹿角。
韩德让见此,对陈德道:“这耶律石烈在契丹皇族中也算是个人物,昨日心切之下犯了大错,一夜之后居然改弦易辙转攻为守,待为兄脱困之后,倒是留他不得。”
陈德见他不慌不忙,心中稍安,却不知他固然早已放出讯息报警,但朔州地面都是耶律石烈的势力范围,援军最快也要数日之后才能赶到,韩德让此时有恃无恐,打得却是万一支撑不住,便驱赶汉民户为前队破坏朔州契丹在山下设置的障碍,然后强行往蔚州突围的打算。只是这样行动对他声名有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实施。
这日韩、陈二人多次派军试图骚扰、破坏朔州契丹在山下挖掘壕沟,架设鹿角,都被乱箭射回,二人皆是一筹莫展。
注1:
《三国志》中的失街亭
诸葛亮出祁山,加特位行进,遣督诸军,拒蜀将马谡于街亭,谡依阻南山,不下据城,绝其汲道(水源)(此史实与(《三国演义》马谡屯兵山上,魏将断马谡汲水道路)同,击,大破之,南安、天水、安定郡反应亮,皆破平之。
注2:出身很重要,一千年之前,更重要。(此处出身是中性词,非贬义,非褒义)
根据中新网:美国商务部长,华裔骆家辉指出“我不清楚华裔身份是否给此次中国之行带来什么优势。我们来中国,代表的是美国,是美国总统,是美国人民。美国的政策,不会因为谁参与了协商,而发生改变。”骆家辉同时指出,他为自己的中国血统感到自豪,为中国几千年来的文化而骄傲。韩德让的立场,颇似现代的美籍华人。作为一个国家的中国,和华人之间,并不存在效忠的道德义务。这不同于作为一个民族、一种文明传承的中华和华人之间的血缘、情感联系。
卷四 步行夺得胡马骑 第九十七章 绝地
“大人,部落里的健壮的男人都出来两天啦,只剩老弱妇孺在家里候着,万一有狼崽子趁虚而入,那就要吃大亏了,我等实在是不能再逗留此处,求大人放儿郎们回去吧。”契丹头人库烈大声抱怨,这回他带了一千多个男丁过来,原以为只需一天工夫,就能带好几百奴隶还有各式汉人军械回去,谁曾想两天下来,白白折损了百来个男丁,山上的肉却一口没叼着,再耽搁下去,边境上那些蛮人部族听到风声到部落里去抢牛羊抢女人,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是啊大人,折了好几十勇士,我悉万丹部也不要奴隶、马匹抚恤,只求大人放我们回去。”
“您就放我们回去吧。”众多头人一起出声央求,也不过是给名义上的朔州处置使耶律石烈面子而已,契丹立国未久,虽然仿照中原的官制建立起州县,但底下的权势还大多掌在各部头人手中,此刻大伙儿一条心要走便走,耶律石烈也毫无办法。
这些人吵得耶律石烈心烦意乱,正欲发怒,忽觉自己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一下,他回过头便要想骂,却见是上京来联络的日连,此人虽是个奴隶身份,但却是上京贵人跟前得宠的人,也不好轻易得罪,只得低声问:“何事?”
“大人,请移步。”日连将耶律石烈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此前主子曾有吩咐,万一事有不谐,还可如此如此。”
耶律石烈闻言皱着眉头,怀疑地问道:“此事当真?”
日连谦卑的低头道:“小的岂敢欺哄贵人,千真万确。”
耶律石烈未看到他脸上鄙夷神色,只觉有些愤愤,自己皇族身份,还不如日连这奴才得上京那贵人信重,关键的底牌竟然还隐瞒自己。
不过幸亏还有这一张牌在手,耶律石烈定了定神,清清嗓子,对道:“诸位头人,只需再坚持半日,今日中午之前,保管让众位得偿所愿。”
小山丘上,尽管已极度节省,将数量有限的水囊分给干渴的汉民之后,岚州军的食水已经接近用光。
“别撑了,喝吧。”韩德让递过水囊,半囊水叮咚直响,光听声音都想象得出那甘冽的味道。宫分军不管接济汉民,尚余一些食水。
陈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身边同样干咽口水的岚州军同袍,坚定地推开韩德让的水囊:“多谢韩兄美意,军卒无水解渴,我岂能例外。”
韩德让笑笑,将水囊小心的挂回身后马鞍上。
“不能再等,今夜必须突围。”看着因为口渴而显得疲惫不堪的岚州军士卒,韩德让沉声道。
陈德尽量避免张口说话,点点头。
韩德让微微一笑,又将水囊拿了出来,道:“真的不喝?”
陈德仍旧推开他的好意,艰难的从冒烟的嗓子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正在这时,小山丘下有两骑打着白旗行到半坡,高声喊道:“我家主人相请萧贵人阵前一叙,两家讲和!”说完将白旗插在地上,原地等待。萧秦是韩德让的化名,耶律石烈不知他已对陈德表明身份,是以仍然以萧贵人称呼。
“这耶律石烈,生了一副坏下水。”韩德让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面白旗,嘟囔道,“不知他又打什么鬼主意。”
“韩兄,不可犯险。”陈德出声阻止道,“管他作何打算,我等只管厉兵秣马,天黑突围。”
韩德让点点头,又回头看看那些强忍着干渴,巴巴地用眼神望着周围军卒的汉民,低声道:“看在这些百姓面上,若是他肯低头认错,我便不再与他为难。”说完挥手叫上他的贴身随从,两人策马奔那白旗而去。
众人干渴非常,眼见有望讲和,都凭空生出不少希望,岚州军军卒,连同汉民百姓,俱都涌到插着白旗的山丘这一侧,伸长了脖子观看。陈德也紧张的盯着那面白旗,这插旗的地方得颇有分寸,选在双方箭程之外,只稍微离山下契丹人营地近了一点,刚好抵消山上军队居高临下的优势,对和谈双方都比较安全。
只见韩德让带着随从走到白旗之前,和耶律石烈交谈数语,状若训斥,耶律石烈低头唯唯诺诺,仿佛在向韩德让赔罪。
陈德心道,这韩氏虽为汉人,在辽国果真权势极大,不然以韩德让南面汉官,怎能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契丹皇族。
眼看有望解困,众人心下正自欣慰。突然却见韩德让身后那随从抽出一柄利刃,作势就要朝他后心桶去,陈德心急之下高声叫道:“小心!”
他声音还未出口,却见刀锋已扎进韩德让后背。幸好韩德让在最后时刻若有警觉,拼命往旁边躲了一些,避开了心脏要害,刀子却插在了肩胛骨上,汩汩鲜血将袍子都浸湿了一大片。
韩德让脸上露出分外吃惊的神色,踉踉跄跄往旁边躲避,那贴身随从却抽出腰刀追了过去,耶律石烈二人也抽出兵刃上前围攻。他二人封住了山上的道路,韩德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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