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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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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易事。”
王侁却摇头道:“陈兄,你是将才,但对于这民心向背的见识,却大谬。”他见陈德不说话,又接道:“天下大势,久乱则思安,如今江南百姓虽然怨恨王师,但只要几道安民告示,从此天下太平,陈兄难道真的以为升斗小民为为前朝舍身忘死么?就算是那些钱财遭了抢掠,亲族遭了屠戮的百姓,也只会怨天尤人,绝不会跟着陈兄你和王师作对的。再者,南兵软弱,如何是大宋禁军之敌。陈兄虽然练出了一支劲旅,但吾之见,至多不过万人之旅,南下王师二十余万,待其它地方平定之后,以全力击之,陈兄有几分胜算?”
见陈德脸现犹疑之色,王侁又道:“吾知陈兄善用奇兵制胜,但兵事向来以正合,以奇胜,只要南征行营全用正兵,步步压制,陈兄有再多韬略都是无用,就算你逃到那征伐不易的险地,以雄兵自守,只要我朝在江南委派官员,根深蒂固之后,江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民力和财富便可为我所用,到时陈兄能以一隅而抗天下否?”
他这番话讲的入情入理,特别是后面的推论,仿佛王侁看到过后世郑氏退保台湾,最终还是被灭的下场一般。陈德出了一身冷汗,脸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王兄,你不辞辛苦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与我论辩的吧!”
王侁见他语塞,却还是嘴硬,不由莞尔,旋即正色道:“日前在陈兄府上多受照顾,吾来此,便是出几条计策,相救陈兄。”
“有何出路?”
“吾有上中下三策。”
看着王侁皮笑肉不笑,穿上道袍就可以装神仙的欠揍表情,陈德强忍住狠狠抽他的怒意,咬着牙狠狠道:“德洗耳恭听。”
“上策是,陈兄当率麾下精锐走常州,下江阴,登船出海,沿着海岸线一直向北航行,在辽境登陆,吾与辽国汉人将门,以及眼下深受辽君信重的韩家有些交情,有他们庇护,大宋官家能耐你何?”
陈德听了他的话,面无表情,心头却暗骂,这不是让老子做汉奸吗,遗臭万年的事情,还上策,这叫挖坑埋你没商量。
“中策是,陈兄出自北汉吐浑军,听闻吐浑军指挥使卫将军对你颇为赏识,如果你能率领部属北归太原,以你眼下的名望和卫氏的力荐,北汉君主为收军心民气,也得容纳下你,将来我朝陛下必然亲征太原,到那时你再归降陛下,可以避过眼下曹彬对你的算计。不过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而且此策道路艰险,变数颇大,所以只能算是中策。”
“嗯,听起来不错,那下策呢?”
“下策是,当下南方诸州无不军力薄弱,鲜有能当将军兵锋者,将军可率麾下健儿南下安南,当下安南李氏王朝不服王道,将军正可一举平定,以此建立基业。只是安南地方偏狭,将军一去,恐怕再无重返中原的机会,所以只能算是下策。”
王侁面色沉静的说完这上中下三策,让陈德对他的印象全然改观,他心中已有决定,却一直盯着王侁的眼睛,沉声逼问道:“你刚才说的理由我不信,再问一次,你为什要帮我?若是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为防走漏消息,我会立刻将你诛杀,然后挑选一策行事。”
王侁见他说得蛮横,不由抚掌大笑,伸手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看着陈德笑道:“你手下也有不少我教中子弟,这个记号你应该见过吧。”
这手势状若火焰,乃是祆教徒祈祷火神所用的,陈德见石元光做过,不由奇道:“你居然是祆教中人?”
王侁缓缓将手收回袖中,幽然答道:“我怎么就不能是圣教中人?”不待陈德追问,索性向陈德做了一番解释。
原来祆教本是源于中亚的一种宗教,传入中土以来,信徒日益众多,但与佛道儒三家都有所冲突。最激烈的一次便是前朝安禄山之乱,实则有不少胡汉祆教徒加入了安禄山军中,虽然安禄山在中原名声甚臭,而且兵败身死,但至今幽燕等地胡汉人仍然奉安禄山史思明为教中圣人。
王家很早以来就信奉祆教,王朴辅佐周世宗建功立业,就曾大量借重各地祆教教徒之力,否则世宗北伐时,也不会有那么多城邑望风而降,这里面其实有不少祆教教众的功劳。当然世宗也满足了祆教徒的一些要求,他并不特别推崇儒道,甚至还主持过一次灭佛。
祆教教众自从安史之乱后遭到惨重打压,原本希望世宗能统一天下后自己能够光明正大的信奉,甚至使祆教能够和儒道佛三家并列乃至超过,可惜天不假年,世宗居然在北征辽国的时候暴死。这天下,居然糊里糊涂地落到了和祆教没半分关系的赵家手里。
注1:所谓祆教,后来演变为明教,在推翻元朝统治中出过大力的。
琐罗亚斯德教(Zoroastrianism)是在基督教诞生之前中东最有影响的宗教,是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也是中亚等地的宗教。曾被伊斯兰教徒贬称为“拜火教”,在中国称为“祆(音同「掀」)教”(注意不要把“祆”写错成为“袄”)。
琐罗亚斯德(前628年…前551年)是该教的创始人,他出身于波斯帝国建立前的一个波斯游牧部落贵族骑士家庭,20岁时弃家隐居,30岁时受到神的启示,他改革传统的多神教,创立琐罗亚斯德教,但受到传统教祭司的迫害,直到42岁时,大夏的宰相娶他女儿为妻,将他引见国王,此后,琐罗亚斯德教才在大夏迅速传播。77岁时,在一次战争中,在神庙里被杀身亡。
该教认为阿胡拉·玛兹达(意为“智慧之主”)是最高主神,是全知全能的宇宙创造者,它具有光明、生命、创造等德行,也是天则、秩序和真理的化身。玛兹达创造了物质世界,也创造了火,即“无限的光明”,因此琐罗亚斯德教把拜火作为他们的神圣职责。
琐罗亚斯德教是一种二元论的宗教,犹太教以及后来的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受它很大的影响,琐罗亚斯德教的神“密特拉”也进入到罗马帝国的宗教中。目前在伊朗偏僻山区和印度孟买一带的帕西人(Parsi)中仍有很大的影响。
作者:祆教是个根红苗正的正规宗教,和异端邪说不是一回事的哈。
注2:周世宗灭佛
后周显德二年(955)五月,后周世宗诏天下寺院,非敕赐寺额者皆废之,所有功德佛像及僧尼并于当留寺院中,今后不得再造寺院。禁私度僧尼,凡欲出家者,须先取得祖父母、父母、伯叔同意,方许出家。唯两京、大名府(今河北大名东北)、京兆府(今陕西西安)、青州(今山东益都)置戒坛。禁僧俗舍身、断手足、炼指、带铃、挂灯、毁破身体等。有如所犯,所在严断,递配边远,勒令还俗。重者准格律处分。令两京及诸州每年造僧帐两本,一本奏闻,一本申祠部。有死亡还俗随时开落。当年废寺院三万O三百三十六座,存二千六百九十座。有僧四万二千四百四十四,尼一万八千七百五十六。此即佛教史上著名的周世宗灭佛。至九月,周世宗又以县官久不铸钱,而民间多销毁铜钱造器皿及铸佛象,于初一,敕立监采铜铸钱,除县官法物、军器及寺观钟磬钹铎之外,民间铜器、佛像,限五十日内全部送官,官给价值;过期匿而不送,五斤以上死罪,一斤以下徒二年。
卷四 步行夺得胡马骑 第八十四章 转战
听完王侁解释,陈德心中已信了七分,虽然五代末年的儒生士大夫已经被摧残得几乎全无气节,但还不至于冒充祆教教徒这种大违圣人敬鬼神而远之教诲的事情来欺瞒他。如果王侁真的要包藏祸心,最好的劝降方法莫过于抬出晋王延揽的金字招牌,赵光义现在已是开封府尹,很有不少从龙之士看出兄终弟及的趋势,聚集在他身边。
但看着王侁一副期待的表情,陈德却道:“我虽然收留了一些祆教弟子,但我并不是信奉祆教的,你帮我,有可能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
王侁却洒然笑道:“倘若你见佛就拜之人,我也不会高看你一眼。圣教中兴,半由人力,半由天定。至少,以你脾性,不会对我教中弟子大开杀戒吧。”
陈德点头道:“我始终相信,武力不能剥夺他人的信仰,只会激起更大的反抗。”他看了看面有得色的王侁,又道:“我不白受人之恩,开出你的条件吧。”
王侁嘻嘻一笑,拿起茶碗来喝了一口,悠然道:“就是你刚才那句话,倘若有天你能主宰大局,圣教座下弟子能够光明正大的行走世上,不因自己的信仰而遭受欺压杀戮。”
陈德点头道:“这个自然。”
王侁见他答应得轻松,反而皱了皱眉,沉声道:“陈兄,你可知道,儒道佛三家对圣教都嗤之以鼻,大宋官府亦蔑称为魔教,你现下答应得容易,将来你身边的从龙之士,恐怕会天天撺掇你拿圣教弟子开刀,到时你可要记得今日之诺。”
陈德不由莞尔,自己来自现代,宗教信仰自由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祆教又是源远流长有来历的,不似其它异端邪说,想不到这想当然的一口答应,到叫王侁看轻了自己,也罢,趁机敲他一番。
于是陈德故作沉思状,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说:“如果今后和将来贵教大力相助吾成就大业,权衡利弊之下,吾当然不会受那班腐儒的蛊惑了。”说完眼神灼灼的看着王侁,听他开价。
王侁对他知之甚稔,心中想,这番言行,才是那个白用了康曲达干五十个勇士,还顺手敲诈五千斤镔铁的陈德,他心中一定,微微笑道:“将军不日便要转战南北,各处军机消息想必是急需的,我祆教弟子遍布天下,可为将军耳目,若是攻略城池,我教中弟子可以为将军散流言,开城门,保全将军麾下勇士。”
陈德心中一凛,未想到祆教的势力在中原都已如此之大,怪不得正史上元末时,由祆教发展而出的明教能够挑动天下作乱,最终推翻元朝,不过正如王侁今日所料一样,各路英雄大多只是利用依托祆教起事,朱元璋成事后虽然立国号为明,但祆教却日益衰微,想是反而更加受到朝廷和儒道佛三家的压制打击之故,金大爷在倚天中的描述也不是空穴来风。
自己虽然赞同信仰自由的,但也不能放任祆教在自己的地盘上秘密结社,上策莫过于给与其公开进行宗教活动的权利,但严厉打压其秘密组织,这股力量宛如双刃之剑,一不小心就会割伤自己啊。陈德心中暗暗打算着,一边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道:“我知王兄担忧的是什么,不过你看我军中,尽是出身寒微的厮杀汉子,心思简单,这些人便是我起家的本钱,只要贵教不要去接触这些人,挖我的墙角,我便答应你,相助贵教光名正大地重返世间。”
王侁点点头,陈德的要求不能不说合理,对宗教的威力,他比陈德更加清楚,陈德禁止他在军中传教,乃是必要的自保条件,若非如此,如果有一天祆教鼓动士卒作乱,恐怕陈德亦控制不住。
见王侁答应,陈德心知他所求甚重,寻思着再加上一些条件,脑中忽然闪念,心想和李煜总算君臣一场,便帮他一把吧,又道:“还有一事,周后你是见过的。听闻晋王性好渔色,我担心他见了周后美貌,将之霸占,吾与李煜总算是君臣一场,不忍见他受此折辱,你能否想个法子,在李氏北上汴梁的途中将周后救下,暂且收留,将来送到我处。”
王侁见他沉思半响居然又提出这么个条件,不由面色古怪,答道:“晋王律己甚严,礼贤下士,你从哪里听说他性好渔色的?”见陈德不置可否,无奈地点头道:“周氏虽然贵为江南国后,不过一介女子而已,途中做点手脚,谎称她失足落水,又或是郁郁而终之类倒也不难。只是陈兄你,未免也太好色了吧?不过英雄本色,汉高魏武均是好色之人。”说完干笑两声看着陈德,心想当初自己就曾看见他和宫女私通,谁知居然还看上了周后,当真是色胆包天,人无完人啊。
陈德见王侁用惋惜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哭笑不得,这种事情解释就是掩饰,便洒脱地抱拳道:“如此多谢王兄。”他见王侁对晋王赵光义似乎很信任,又多嘴了一句:“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晋王今日作为,安知不是做出来让人看的?”见王侁似乎不以为意,也醒到自己失言,便说笑着把话岔开去。
二人又计议将来如何联络,陈德如何假借王侁名义调动各地的祆教弟子等事,直到次日清晨,王侁才告辞离去,临别前告知陈德,宋军升州西面行营大概会在一个月后整顿完毕,到那时会以狮子搏兔之势扫荡江南尚未降服的各州县,陈德要走的话就要抓紧时机赶快行动了。
送走王侁后,陈德立即召集辛古、萧九及校尉以上军官议事,这些人都是兄弟会成员,陈德将王侁所提计策和宋军月后将要进剿的消息告知众人,但略去了有关祆教一节,他注意观察被吸收入兄弟会的先教教徒石元光的神色,但见他神色自若,心中暗暗思忖,王侁说康曲达干和他自己并没有直接联系,只是都信奉祆教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陈德军中上层如辛古、萧九等均不是江南人氏,所以对长途转进并无意见,中层军官的利益已经牢牢地和陈德绑在一起,黑云都全军覆没殷鉴不远,二十万北朝禁军的战力不是一万神卫军独立抵挡得住的,众将所虑着,唯有底层士卒故土难离,加上长途行军会有很多水土不服的情状发生。
陈德待众将把长途行军所将会遇到的困难都说完后,先定下了取才去王侁所现之中策的决断,即全军从陆路走,通过宋军防御薄弱的州县相机转进到北汉。陈德估计北汉未必敢将新投效的军队安置要地,很有可能是指派一处山高皇帝远的军州戍守,担着名义,自筹粮饷,这也是五代时朝廷羁縻外系军队的一大特色。
然后让辛古左军为先锋,准备各种必要的攻打小城寨所需的器械,萧九右军负责后卫和两翼掩护,还负责全军后勤辎重的准备,各营校尉当日回去甄别士卒,父子均在军中的,儿子回去,兄弟均在军中的,弟弟回去,此外不愿随大军转进的,发给五十贯安家钱,由李斯带着伪装神卫军主力仍在润州,待大军开拔十日后,遣散士卒听任其自行返乡。如此整顿之下,裁汰了四千士卒,愿意跟随陈德千里转进的士卒达七千人,其中两千多人是数代从军的,出了军营无处可去,一千多人是金陵左近人氏,家园已毁,还有两千多人觉得神卫军军饷高,军中生活远比农家好,上下一心,因此自愿跟着营伍,见多识广不说,运气好还能谋个一官半职。
一切准备停当,趁着一个月黑之夜,七千江南子弟马裹蹄,人衔枚,偷偷出了润州大营,营中仅留下等待遣散的四千士卒,每天出操,巡城,买双份的粮食,混淆视听。十日后,这些留守大营带遣散的士卒也趁夜换上百姓的服饰,毁坏了军器自行离去,当地治安则由李斯带领着五十牙兵和原有的州署衙役维持。半月后,当宋人大军来犯前,李斯烧毁常润二州的所有民籍田亩簿册,带着五十亲卫飘然远去,扮作行商择近路直奔太原。宋人占领江南后,原打算按照原有民籍田亩征税,但李斯这一把火将原先记录全部毁去,没了凭据,地方士绅乡民花样百出的隐瞒户籍和田亩数量,接管的官员仓促间定出的税额,远远低于从前,因此此后数十年常润两州百姓感念李斯焚簿之德,颇有一些为他供奉长生牌位的,这是后话。
陈德率领神卫军主力出常润,小心翼翼的绕过宋国大军盘踞的金陵附近地去,来到被反出金陵的凌波军指挥使卢绛占据的宣州。陈德秘密带着亲卫与卢绛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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