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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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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过拜师礼后,李煜慈爱地抚摸着李天和的头顶,对陈德道:“陈卿的才学孤是放心的。”
陈德点点头,沉思半晌,道:“教导小皇子之事,德一定尽心尽力,臣乃是武职,府中藏书甚少,闻听陛下建业文房乃天下藏书最多之所在,特请陛下恩准臣前往文房挑选一批书籍图册,携回府中。”
李煜见他忠于其事,也颇感欣慰,当即命宦官领着陈德去文房挑选书籍,自己和周后仍然留在殿中与李天和说话。上至皇家,下至黎民,父母对子女之情,却是相同。眼下一旦分别,兴许就永无见面时日,千叮咛万嘱咐怎么说得完。
正如陈德所料,黄雯虽然进位保仪,但以建业文房藏书之丰,文物之盛,短时间内实难找着另外一人代替她掌管文房职务。
宦官向黄雯通秉了陈德前来挑选书籍的来意便退了出去,黄雯也指使随侍她的宫女前往外间领取日用杂物之后,二人才相拥在一起。待抬起头来时,女史的双目已然红肿,哽咽道:“昨夜听闻说宋军破城,担心将军的安危,心慌。”
陈德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嘛,放心,你郎君的命硬得很。”伸手拿着黄雯的纤腰,将她拢在身前,仔细端详她的脸庞,多日不见,又见清减,心头涌起阵阵怜意。
黄雯羞红了脸,低声道:“若你真有不测,我也只有相随于地下。”从陈德怀里站出身来,转身面向书架。
陈德强忍将佳人拥入怀里亲热一番的冲动,低声道:“陛下已然决定投降宋人,不日将要启程前往汴梁,这几日城中必然大乱,我打算趁乱将你接出宫去。”
黄雯“啊”了一声,纤手捂住小嘴,眼中透出惊喜的目光,螓首微点,旋即轻声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陈德微微点头,二人执手相看,半晌,才醒起还有挑选书籍之事,陈德不过是会背一些古人诗词而已,全依仗黄雯挑选了一些这时的典籍放入书囊。陈德则惬意地靠着文房书桌欣赏她窈窕的背影。
李天和经常出入禁中,也常到建业文房来查找图书,是以黄雯对李天和的学业进度颇为熟悉,不多时便挑选了一批书籍。
她一边挑书,用手抚摸这那些微微发黄的书页,一边叹道:“你多带一些出去吧,都是世间罕有的善本,我十岁便被送入这宫中,这些书籍图册陪伴我度过许多孤单的日子,陛下却要让我在宋人进城前将它们全部焚去,我心中当真难过。”
陈德摇摇头,叹道:“陛下连江山都舍得让给宋人了,居然还舍不得这些书籍文玩之物,当真可叹。”抬头看了看汗牛充栋的书籍图册,心下也颇觉可惜。
看他也有叹息之意,黄雯脑中闪念,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瞧着陈德,低声道:“我实是不忍亲手将它们焚毁,莫不如我将其中珍贵的书画图籍,一起整理出来,以小王爷读书的名义送到你府中,你再将它们好生收藏,等到天下太平的年份,再让它们重回世间。”
陈德见她目视这些书卷的神色颇为留恋,试想要让人亲手毁掉自己毕生最爱的物事也是一件十分残忍之事,点点头道:“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觉得好就好,我会让亲卫们在宫门口接受这些书籍。”
听陈德答应,黄雯笑靥绽放,高兴地在屋中连转了三圈,就差没有跳起来。陈德从前和她在一起时,都觉此女恬淡静美,却从未见到如此活泼的一面。
二人又缠绵许久,这才分别。
回到后殿,李煜夫妇连同李天和俱都双目红肿,显是都哭过一场。
陈德托词所需书籍甚多,已委托管理文房的黄保仪派人整理一番,好生装箱,由宫中宦官在今明晚间送到府上。拜别后主,领着李天和乘轿返回府中。众亲卫都见他领回来一个小孩,无人多问一句。
这日下午,徐弦从宋营中返回,将和曹彬商量好三日后李煜率领百官肉袒出降的事情禀告。恰在此时,丞相衙署来报,陈乔身穿朝服,居然在衙署中上吊自尽,衙署书吏害怕担当责任,已然将陈乔的尸首扣押,不准家人领回。
这两件事给予李煜相当大的打击,次日,他在书房中枯坐整日,郁郁不欢,连丞相衙署多次请旨如何处置陈乔尸体的事情都置之不理。整日水米不沾,周后亲自进呈御膳,也未见舒缓,众多宦官宫女也不敢相劝,至夜,忽然放声号哭数时辰未止,几乎昏厥,又命膳房进烈酒,喝得酩酊大醉。
次日醒来,李煜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心情烦闷已极,摇摇晃晃地四处走动,居然按照平常散心的习惯来到书房,保仪黄雯正带着几名宫女在整理书册,见李煜醉醺醺的进来,吓得立即伏在地上请安,李煜只挥挥手,让她们在殿外候着。
只有在这书房之中,在书香的国度里,李煜才感到自己是真正的帝王。浩如烟海的书籍,记载着华夏立国以来的文武之道,乃是他毕生心血所在。眼看就将连同这烟雨江南一样,不再为李氏所有。看着密密麻麻的书籍,他有些悔意,如果自己能将多一些心力放在武事和治国上,祖宗基业也许不至于如此沦落。
想到这里,他拿起了一只点着的蜡烛,轻轻将一册发黄的绢本点燃。火苗跳动着,燃烧得很快,
几乎瞬息之间,半个书架的黄绢善本都燃烧起来。
“文武之道,今日绝矣!”李煜心痛之中,又感到一丝痛快,“赵氏,你占了孤的江山,但这些文武之道,你,连同你的子孙后代,都永远没有机会得到了。”想到这里,悲喜交集之下,不禁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不顾书架和一些中古竹简也被引燃,带着哔哔剥剥的响声在猛烈的燃烧,反而而在书房中手舞足蹈,“文武之道,今日绝矣。哈哈哈,是汝等误了孤,还是孤误了汝等!”
黄雯和宫女闻听内间响声不对,又隐约看到书房中有火苗,全都吓得花容失色,一边叫来宦官灭火,一边连拉带拖得将李煜清楚了书房。
檀香的书架和各种古籍燃烧所散发出来的异香充斥着整个宫苑。李煜去怎么也不肯走远离去,也禁止所有人救火,而是带http://author。。 /logon。html#着沉痛的心情看着整个建业文房一点点化为灰烬。
周后闻讯赶来,一直陪着李煜沉默地看文房最后化为一片灰白的余烬。她没有出生劝解面色痛苦的李煜,因为她知道,这把火烧掉的,是曾经过去的美好。
夜里,东风将白天的烟尘缓缓吹散,校尉李斯在宫门口接收到赐给武昌军节度陈德的四十箱书籍画册。
http://author。。 /logon。html#这批书籍画册包括众多的钟王墨迹,有《江乡春夏景山水》、《山行摘瓜图》、《蕃王放簇帐》、《卢思道朔方行》、《月令风俗图》、《杨妃使雪衣女乱双陆图》、《猫》等名画,有李煜和大小周后合理收集补全的《霓裳羽衣曲》以及众多古代曲谱,文献、图籍、书画总共两千余卷。
这些东西并没有送回陈府,而是按照陈德的指示,全部堆积在了原本挖掘入宫的半截地道之中,为了防止雨后渗透的积水损坏这些无价之宝,陈德让李斯连夜用灰石和挖出的泥土回填地道,务必使地道内没有一丝空隙,最后还用石碾子夯实了入口的地面,李斯带领众亲卫一直干到次日午后方才完工。
两日来,城内局势愈加混乱,若不是宋军就在城外,恐怕金陵早已逃散成为一座空城,各营军心浮动,唯有黑云都世受过恩,全军尚且完整,还在坚持着宫城的守御,不过以陈德估计,宋军入城换防则必有空隙可以利用,到时带领亲卫从侧门闯进去当有十足把握。
第三日,李煜头戴白帽,赤足,袒露上身,背负荆条,双手捧着唐国玉垒,率领知左右内史殷崇义、徐铉、张泊等四十五人出降。曹彬命李煜回宫收拾行装,两日后登船赴开封,亲自向宋皇赵匡胤请罪。
宋兵随即开进金陵。
注:每到战乱年代,南方总比北方安定,而成为文物收藏的集中所在,而天下统一又常常以北征南,战乱导致了巨大的文化浩劫。历史上因此而产生的最大破坏有两次,一次是梁元帝焚书,一次就是李煜焚书。无数的文物典籍不再重现,无疑是我华夏文明之殇。下面引用一个据有反讽意味的真实掌故:
南朝梁元帝萧绎撰写的《金楼子》一书,不少篇是在收集先奏诸子、六朝名家的思想上的基础上加上萧绎本人的解释而撰成,弥足珍贵,被李煜搜求到并珍藏于建业文房。为此,他还百感交集,写下了《题金楼子后并序》,序曰:梁元帝谓:王仲宣昔在荆州,着书数十篇。荆州坏,尽焚其书,今在者一篇,知名之士咸重之,见虎一毛,不知其斑。后西魏破江陵,帝亦尽焚其书,曰:文武之道,尽今夜矣。何荆州坏焚书二语,先后一辙也。诗以慨之:“牙签万轴裹红绡,王粲书同付火烧。不于祖龙留面目,遗篇那得到今朝。”《全唐诗》卷8,中华书局1960年版。《全唐诗》在篇后补:“枫窗小牍云,此诗同书藏内库,今朝误作金朝,徽庙恶而抹之,后竟如谶入金。”
卷四 步行夺得胡马骑 第七十七章 斩姬
夜深沉,金陵城里一片死寂凄惨的景象,只有街头的无赖仿似老鼠一般四处乱钻。随着宋军已然接管城墙防卫,唐军退回各处军营听候处置。
城外的升州西面行营大帐之中却是热闹非凡,众将一边开怀畅饮,一边对各色环肥燕瘦的江南美女上下其手。底下的军卒除了上城墙戍守以及监视各处唐军大营的之外还未得到进入金陵的将领,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盼着早日入城开荤。将领们便优先享用了失败者送来的战利品。从汴梁到江南千里跋涉,陕口之战、采石之战、常州之战,多少北地健儿血沃江南,终于迎来了大胜。立下奇功的曹翰尤其被一众将领推杯换盏的劝酒,和潘美两个直喝得舌头发麻。
帐中随意堆积着徐弦奉命送来各类金银珠玉,帐顶高悬着散发柔和光芒的巨大夜明珠,此乃是从光政殿中取下的稀世重宝,此刻拿丝带随意挂在中军帐上,原本颇富韵味珠光,反而不及帐中熊熊燃烧的篝火那般明亮。
曹彬向来以廉洁自许,徐弦送来的珠宝他没有私取一件,只将南唐的国玺送给赵匡胤报捷的同时,选择了最好的两件宝物,一枝七尺高的血珊瑚和一块上品玉璧,用快马送到开封府晋王府上。此外江南各州县居民户籍、山川图册等赵匡胤喜好之物也命有司迅速准备,尽快送往开封。
而剩下的宝物,则全都堆积在此刻的庆功宴上,任凭南征众将自取。
为了笼络宋军众将,徐弦特意挑选了最好的宫中舞姬二十人送给曹彬,全都是名震当世的舞姬窅娘训练的,又得李煜亲手调教过的可人儿,此刻正在帐中轻歌曼舞。
只因女子月事寓意血光之灾,古时军中最忌女色。故有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尤歌舞的怨句,倒不唯独埋怨主将贪图享乐,更有指责其不顾将士生死之意。
自从南征以来,除了有数几个大将外,大半年来许多将领都没碰过女人,哪怕见到只老母猪都要多看两眼。一见这么多舞姬,众将哪里顾得怜香惜玉,不少将领原本瞧不起曹彬文质彬彬,也不避忌主将在座,随手将身边的舞姬拉入怀中肆意轻薄。这些女子原是李煜和周后亲自挑选的,样貌品性无不是上上之选,在宫中也颇有地位,还从未遇到这般羞辱,一个个不免惊得花容失色,将军们上下其手之际,偶尔还发出几声惊叫,更加刺激得这些半生厮杀的军汉们兽性大发,若不是挨着曹彬面子,只怕还有更过份的举动。曹翰和潘美更各自横抱绝色,也不理会曹彬尚在上座,径自回账去了。其它众将虽然不敢如他二人这般嚣张,却也肆无忌惮的毛手毛脚。
此情此景,比起南唐宫中优裕安稳的生活何似天上地下,舞姬们开始还强作欢颜,到得后来个个脸有悲戚之色,叫人垂怜,咿咿呀呀唱出的曲牌,早没有了欢快之意,只让人感到无尽哀怨。
曹彬冷冷地看着帐中众将,脸色越来越阴沉,忽然怒喝道:“来人,将这些江南舞姬全部推下去斩了!”
这道将令委实太过突兀,众将一时还未回过神来,有的还嬉皮笑脸朝怀里的美人儿身上啃去,痛得娇弱美人儿深蹙眉头,却又不敢反抗,惹得这班撕杀汉更加放肆地大笑起来。
见在旁侍卫的牙军没有立即执行军令,曹彬脸色更沉,对着牙军校尉匡嗣喝道:“还不动手,要不要我亲自来办?”
匡嗣忙不迭连声答应,当即带领牙兵将这些舞姬全数绑起,就连那些被被众将拉在怀里的也不放过,拽着头发强行来了起来,一共十八名江南舞姬,全都按倒在大帐正中,听候曹彬发落。
适才叫声喧天的帐中顿时安静下来,众将都望着曹彬,不知这位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主将摆的又是哪门子谱。
曹彬冷冷眼神环视帐中,喝道:“汝等江南女子,既然来我王师献舞,为何又故作悲声,分明是心怀故主,不服王道。”他在军中威信不高,有意敲打众将,却偏偏投鼠忌器,此刻便存了杀鸡儆猴之意。
这番含糊话语扣下泼天大罪,叫那被如狼似虎的军士们按着跪倒在地的一众女子如何分辩了,一个个脑中只有空白一片,她们不过是被失败者送给胜利者的战利品而已,只能忍辱吞声,曲意逢迎的玩物。眼下遭逢的情势就连在想象之中也从未遇到,更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又听这凶神恶煞的宋将道:“统统推下去斩了!以儆效尤!”十八名舞姬方才放声大哭起来!
至此众将才面面相觑,心知这位都部署大人是动了真怒。唯有右军护军王侁不动神色地将一杯浊酒一饮而尽,颇有些惋惜的目送这些绝色妖娆凄凄惨惨的被推出帐外,不多时,十八颗血淋淋的人头放在托盘中呈了上来,曹彬方才“哼”了一声,点点头。
见此情景,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一众悍将莫不噤若寒蝉,一个个闷声不吭的喝酒吃肉,直到曹彬起身离开,方才三三两两的回到帐中。从此以后,除了潘美、曹翰等根深蒂固的悍将,其余将领无不对曹彬忌惮三分,心知这位看似和善的都部署大人腹中自有利刃,也是个下得了狠手之人。
次日清晨,便有好事的将领将此事告知军中地位可以与曹彬相抗的曹翰、潘美二人。潘美不露声色,将昨日带回的歌姬留置营中。曹翰却即刻将有过一夕之欢的歌姬送回曹彬处,还笑道:“这歌姬乃是徐弦送来讨好都部署的,他爱斩便斩,干我何事?”
曹彬听了,更加气愤难当,只因潘曹二将深得赵氏信重,虽然鲁莽了些,却放在军中隐隐有牵制他专权之意。所以没有完全把握将二人搬倒之前,只能将这份郁结憋在心里,不便表露出来。那耳目灵通,心思剔透,又好挑事的王侁见状,便主动上去,为他献了一计。
第二日,主将照常来帐前点卯,谁知帅位空空,主将不在。
众将前往探视时,才知曹彬前几日督促众军攻城劳累过度,居然病倒。
曹彬言道,眼看接管金陵在即,军中不可一日无主,便由他抱病留守大营,潘美曹翰分掌众将,曹翰率军入城接管宫禁,潘美掌管城防与监视投降各部唐军动向。
潘美曹翰得令后不禁大为兴奋,当即点起军兵,兴冲冲地开进城去。南征众将早不耐曹彬管束,巴不得早点入城放手抢掠一番,一时间各路大军争前恐后向城中涌去,肆意抢掠民财者有之,奸淫妇女者有之,滥杀无辜者有之,金陵百姓算是遭了大难。
唐国诸军多有家眷在金陵的,见状无不愤愤不平,但既然已经投降,旁边还有宋军监视,也都只好呆在军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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