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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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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起来,眼睛里闪着像狼一样的光。
“凡是自称李继迁的,立刻斩首,将首级送给其他俘虏辨认后再回禀于吾。”陈德心里虽然对李继迁为什么见自己有一丝好奇,但还是坚定地说道。帐篷外的党项人被带了下去,他大声的吼着,没有用汉语,而是用的陈德听不懂的语言,他望向能听懂许多部落语言的辛古。“也不是蒙古语、党项羌语或契丹语,”辛古摇着头道,脸上的神情显现出格外的厌恶,没有人心,不说人话。没过多久,帐外李继迁的喊声嘎然而止,未几,他的首级经过辨认给呈了上来。
“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将不再是你,而是我。”陈德望着托盘上双目圆睁的头颅,沉声道,挥手让军士将这首级悬挂示众,以慰被党项人屠杀死难的两万余汉民的在天之灵。
卷八 走马西来欲到天 第二十二章 国贼
呯的一声,赵炅将前朝传下来的柴窑茶盏狠狠摔得粉碎。底下伺候着的宦官低伏着脑袋跟进上前清扫,趁着官家不注意地当口,轻轻将几片稍大的碎片扫进了袖口,这周世宗烧制的柴窑名~器啊,釉色恰如雨过天青一般纯净空灵,只是宫里流出的碎片,也价比于阗美玉,将这碎片细细打磨整修之后,文人墨客将之缀在帽子上用如冠玉一般。
“这等窃据边寨之乱臣贼子,抢占了定难五州之地,居然还上表请封!”额头青筋爆起,赵炅怒喝道。定难李氏攻打灵州兵败,被安西军衔尾追击。李继奉中途集结了万余党项羌骑欲伏击追赶的安西军,陈德麾下大将萧九以马步人结阵固守,李继奉所部屡攻不下,又被安西追兵后继骑军抄袭后路,全军溃散,居然连李继奉也被俘虏了。安西军一路跟着逃亡的李克远、李克顺等部进入定难五州之地,在乘势复起的白羽军配合之下,一举夺取定难五州。陈德现在已经拥有伊、沙、肃、甘、凉、鄯、灵、夏、绥、银、宥、静十二州之地,派使者向朝廷进贡战马五千匹,玉石三万斤,并以李氏残暴不仁,党项羌部骚扰安西为由,请朝廷加封其兼任定难军节度使。
“陛下,”丞相赵普待官家气性稍平,方才慢吞吞道,“陈德上表还言道,若是朝廷如愿加封,将再进贡战马一万匹,安西军愿为朝廷西北屏障,永为中国不侵不叛之臣。”“一派谎言!”丞相不提这话还好,赵炅心头怒火又起,伸手抓茶盏抓了个空,便将御案上端砚呯的一声摔到地上,吓的旁边还在捡拾茶盏碎片的宦官浑身一软。“此乃国贼!他以为一万五千匹战马就可以换得朝廷的承认,掩盖他的野心勃勃了吗?”赵炅怒道。赵普脸上却仍然是波澜不惊,经历过赵匡胤盛怒动辄以玉斧打人的老臣,对官家大动肝火已经习以为常,“自幽燕之战后,契丹人十余万铁骑威胁河朔,吾朝实在已不能在西北之地再起烽烟,以老臣浅见,对陈德仍需以安抚为主,待东面事了,再行处置不迟。”他顿了一顿,又道,“再者,陈德与韩德让原本有旧,若是逼急了他,裹挟一十二州之土地士民投向辽国,局面便不可收拾了。”
“安抚?”赵炅冷笑一声,听赵普又提起幽燕之耻,怒火烧得血脉喷张,连大腿上旧伤也隐隐作痛起来,“陈德窃据河西时丞相便说安抚,现在如何?”“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崇仪副使侯莫陈利用忙道,“这陈德的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若只是一味绥靖,只怕要养虎为患。”因方术幸进以来,侯莫陈利用多次受到朝臣的排斥,深感存身之道在于迎合上意,因此也不顾开罪赵普。“辽人暴虐,幽燕父老只盼王师北上,在燕云十六州的统治不能巩固,要南侵谈何容易。”枢密使曹彬亦在旁悠悠道,“契丹人在满城吃了大败以后,已不敢南侵,眼下唯力保幽燕而已。”
赵炅脸上显出一丝得色,九月初三,辽国皇帝耶律贤果命燕王韩匡嗣为都统,南府宰相耶律沙为监军,率兵数万自幽州分两路南下,为宋军所败,韩匡嗣引兵溃逃,又遭崔彦进伏击,死伤甚众,残部逃往遂城,宋军乘胜追击,又斩杀辽兵万余,获战马干余匹。“王卿,曹枢密所言幽燕父老翘首期盼王师的情形,可是确实?”赵炅又转头问侍立在旁的上门阁使王侁,上次北伐时幽燕一带的汉军汉民响应的情势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曹枢密使使所言千真万确,陛下为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不辞辛劳,亲历矢石,此等天恩浩荡,着实令幽燕父老感激涕零,只要王师北上,必定是州县四处响应,杀胡击虏,百姓们当扶老携幼犒酒相迎王师。”
自决意辅佐赵德昭之后,王侁便不再尽心为赵炅办事,高粱河之战后,韩德让进言为萧绰采纳,开始逐步在燕云十六州推行汉人和契丹人平等的政策,逃亡的汉户的田地和待熟的庄稼为留下来的百姓所有,这些都大大的稳定了燕云一带汉人的情绪,再加上韩德让日益位高权重,不遗余力地打压汉人中心向南朝的,大力提拔汉人中对辽国和韩德让归心的,已经使幽燕民间情势与第一次北伐前大不相同。
听王侁不顾旁边赵普目光的迎合之词,赵炅更感舒泰,就连佞臣侯莫陈利用也向王侁投以一丝羡慕的目光。唯有此公本人心头苦涩,这个阿谀佞臣做的,可比赤胆忠心的栋梁要洒脱容易许多。
“朕意已决,”赵炅沉声道,俯视着几位臣僚,“陈德乃叛贼无疑,朝廷不能优容,着令削夺安西节度使官职,断绝中原与叛地的互市,在边境张贴告示,有斩陈德之首者立即授予定难节度使,令曹翰为延庆泾环四州观察使,兼驻泊兵马都钤辖,尹宪为泾州知州,曹光实为延州都巡检使,李克远为夏州知州,李克宪为银州知州,与内附的党项羌兵暂且就食环州、庆州,朝廷派出虎捷龙捷禁军五万分屯捍边,相互援应。”
“陛下,一纸诏书可抚之,为何要劳师动众靡费粮饷?朝廷禁军所需战马皆仰给于西北,若是与陈德交恶,骑军无马,如何与契丹军相争于河朔,陛下三思!”赵普神色激动道,“再者,李克远、李克宪在灵州城下屠戮厢军民夫两万余人,消息传回中原,环州家家服丧,人人戴孝,此等残暴不仁之徒不杀便罢了,焉能为朝廷命官,环庆父老,必定怨声载道。”虽然他平素皆是明哲保身,但陈德眼下已然有了立国之基却仍愿意向朝廷称臣示好,每年进贡战马一万五千匹,朝廷却弃之为贼,从此面临两面作战的境地,形势险恶无比。“哼!那是陈德传出来的谣言,环庆厢军和民夫,分明是为陈贼所屠戮的。”赵炅颇为恼怒,这个老相越来越不识抬举,“朕意已决,众卿无事便可退下了。侯卿暂且留下。”赵普无奈,只得与曹彬王侁一同退下,三人各怀心事,在宫门口拱手作别。
“代州杨业动向如何?”待众臣僚退下后,赵炅方才缓缓问道,脸色阴沉怕人,杨业不但是黑龙附身之人,还是陈德的旧交,统率着数千精兵屯驻代北,父子声威素著于边庭,即便是身为皇帝,要在不伤及自身威望的情况下处死这样的良臣良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禀报陛下,”侯莫陈利用自那日捏造黑龙王气导致官家毁坏掉太原城之后,便一直考虑着如何将这块心病消除,“杨业一直招纳死士,收买民心,眼下云州,郑州、代州军民,只知有杨家,不知由朝廷,如前朝藩镇一般。”“哼!”赵炅冷冷哼了一声,果然是物以类聚,与那陈德如出一辙。
数日后,朝廷宣布安西军为反贼,封锁边境,悬赏陈德人头的消息传到夏州,各军哗然,萧九、张仲曜、辛古、于伏仁轨等将无比义愤填膺,要求出兵骚扰关中。
“现在刚刚得到定难五州,尚需要大军镇抚一段时间,勉强袭扰关中,不过是祸害百姓而已。”陈德随意将边境上宋国的悬赏榜文放在桌上,“吾的人头只值一个定难节度使,未免太廉价了,至少要封夏王。”众将闻言皆是惊愕,陈德沉声道:“大禹治水,天下归心,以精铁敬献,铸成九鼎,始有夏朝,我中国之人尚礼仪文化,自称华夏,夏商周道统传承,皆是由此而来,大夏乃是华夏立国之始。吾国便名为夏,这便传谕众军军士和百姓知晓吧。诸军号令不变,典章制度先从简,暂且由税吏府长史李斯负责安排。待国势大张,再正式登基称帝。”
张仲曜笑道:“如此也好,与西方诸国交涉,皆用吾华夏正名,那宋室名义想要威服四夷,却也够呛。”众将一起大笑,既然立国之事已定,陈德又无意大兴典章制度,便是有意优容众将和诸军的旧制,联想到事先发给校尉讨论的称帝誓词,不由得都对未来的前途有了憧憬。历代开国之初,为朝廷制定典章的皆是如萧何、陈平、褚遂良、长孙无忌等千古名臣,李斯心下激动万分,却是脸色郑重,长期以来在陈德身边办事,李斯更深知陛下对制度的重视,绝无可能让自己放手施为,更有可能是借助税吏府之力,在建国称帝的过程中实现陛下个人的一些想法,想到此处,李斯不禁如履薄冰。
数日后,沙州书院,邓伟脸色激动地奔入梁左丘的书房,大声道:“不好啦,老师,朝廷宣布安西军为叛贼,在边境张榜悬赏主公首级,主公已经自立为王,国号大夏。”李煜闻言一惊,墨玉的棋子也从手上叮咚一声落到棋盘上,梁左丘却颇为不满地抓了把胡须,对邓伟道:“陈德坐拥十二州地方数千里,军中皆熊虎之士,若不自立,反倒为朝廷所忌。此乃迟早之事,君子之道,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平日教你的养气功夫都到哪里去了?”邓伟被他训斥一举,不由有些尴尬,支吾道:“听闻朝廷禁军已经进驻到延庆泾环诸州,战事一触即发。”梁左丘叹了口气,沉声道:“以安西诸军之强,朝廷禁军远道来攻,胜负亦是五五之数,辽人在幽云十六州盘马弯弓久矣,难道还会作壁上观不成?”
卷八 走马西来欲到天 第二十三章 文战
邓伟被老师斥责,讷讷不敢言。梁左丘衣袖将棋秤一抚,扰乱了局势,笑道:“小儿辈扰人心境,这一盘便算锺隐兄赢,来日再战。”李煜不觉莞尔,梁左丘做学问固然厉害,棋力比李煜却大大不如,眼看一条大龙就要被绞杀,自然不欲再下。梁左丘一边将黑白子分拣入棋盒内,一边叹道:“陈德每兴一政,都是利弊参半,不似这棋子黑白分明。”李煜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左丘兄可是为准许各教门开设学校一事慨叹。”梁左丘点点头,面色沉重。
陈德派出去求取西方经典的商队带回来一个名叫杨德亮的汉人,他敬献了一本名叫《精诚兄弟会论文集》的经书并译成汉文,这本经书共51篇,包括数学、物理、形而上学和教义学四个部分。陈德读过之后大为赞叹,亲自召见杨德亮,此人又献上十册《曼苏尔医书》,并自称自己与写作该经书的西方大贤拉齐合作多年,以中国医学与之相互参照辩驳,对两种经书的精华都已掌握,请陈德恩准其开设学校,让这些西来之学在中土传播,陈德当即答应,并拜杨德亮为宗教裁判所长老。
这杨德亮却是个信奉伊斯兰教的,他的学校虽然不强迫弟子信教,却有许多青年子弟受了他的影响。后来宗教裁判所继从和尚等见到开设学校对于传播各自的教义大有裨益,纷纷向陈德请求遵循此例,各个被宗教裁判所认可的正教教士当然可以设立私学,而陈德只要他们保证不强迫信教,便一一准许。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河西陇右之地宗教学校遍地开花,竟然隐隐与原有的私学,军校鼎足而三之势。尤其是佛教长老,为了与西来的伊斯兰教争夺信众,不惜将大量的禅堂寺院改为学校,由佛法精深的和尚以佛经为字本教习识字,只要贫寒人家愿意去读书的,甚至可以管一顿斋饭。宗教学校的兴起使梁左丘这样的儒士大为警惕,原先是庄户人家求着先生要识字,现在倒是要说动家长送孩童到讲授国学正道的私塾里念书。各教门都以开设学校为大功德,这短短数月之间,平民念学识字的比例居然比陈德推行缺笔字之初还要提升得快。
“最可恨的是,这杨德亮背弃祖宗之学倒还罢了,偏偏还来吾沙州书院大放厥词,指儒学只是宗教的一种而已,还责难吾等拜孔孟先师乃是偶像崇拜的鄙俗之举,真是可忍孰不可忍!”梁左丘说着说着不觉动了真气。李煜在旁边也点点头,那两种经书被陈德广为印发,他也细细翻阅过,其中义理明晰,特别是十册医书,与中土原有的医学当真是各擅胜场。只是这杨德亮简直就像斗鸡一般,不光到书院来挑衅,就连继从和尚这等在天竺经历过诸多辩论的高僧,也被他一口一个偶像崇拜气得差点犯了嗔戒。不过若说他居心叵测倒也不像,据熟悉伊斯兰教的回鹘人说,这杨德亮所信奉的教派在大食之地也快要式微了,那边的统治者叫做哈里发,也排斥他们,底下有不少贵族暗暗派人加害这一教派的信徒,这杨德亮必定是在那边呆不下去,又动了故园之思,方才携带经书万里迢迢跟随陈德的商队回到河西。
“那厮找上门来辩驳那天,锺隐兄你不在,若不是书院门口这块碑,哼。”梁左丘愤然,心道吾便要效法春秋时先师诛杀少正卯之举了。他卷起袖子,提笔在白纸上笔走龙蛇,李煜知道他又在写反驳那些指斥儒学只是一种宗教的论点的小文章了。军府辎重司发明了一种活字印刷术,无需从头雕板,只将烧制的陶活字排列整齐就可以印刷。从前每印一种书的雕板,用过之后只能保存起来,若没有接续的刊印数量,价值不菲的雕板便只好全部作废。书商为了赚回雕板的成本,非得印刷很大量的文集才能刊印出售。现在有了这活字印刷术,像梁左丘写的一些小文章,沙州书院议论的文集和册子,印量不大,却都可以刊印出来,同样,那杨德亮和继从和尚等人,也借助这项革新,大量的刊刻些内容通俗易懂,语句晓畅明白的小册子,争夺人心。
军府的辎重司向来重利,比一般商贾还要精明,原本像活字印刷术这等开天辟地的工艺必定是要收取学徒钱的,陈德却亲自下令,开放印刷作坊准许各地印商前来免费观摩。只是中原印书的文人大都是家境优裕,对书籍纸张文字都务求精美,嫌这活字印刷的字体不如雕版的整齐清晰美观,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文战的小册子要印出来,所以虽然陈德不禁止外来商人观摩,这活字印刷术只在河西陇右之地大行其道。
活字印刷术与东西方思潮的荟萃,使河西陇右一带已成为各种思想和观点激荡之地,这场风潮将各方的支持者和民间的信徒都卷入了进去,使敦煌左近一时间达到了洛阳纸贵的程度,而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陈德创立的宗教裁判所。这个原本四处锁拿巫婆神汉的机构突然间有了许多新鲜活泼的思想可以去挑毛病,现在继从和尚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发现杨德亮的小册子里有一些违反神旨的意思含糊的偏激之语,他对于研究异端思想,从中挑出违背神旨的字句的兴趣,几乎都快要超过念诵大藏经了。同样是宗教裁判所长老的杨德亮也是如此。每个月敦煌都有书籍被宗教裁判所查封,却有更多的书籍被印出来,流入民间,蛊惑着人心。
现在唯一没有被挑出过毛病的文战主将大概就是梁左丘了,一则因为他的高才,二则儒学正教在番汉民间皆是根基深厚,任谁也不敢轻易指责梁左丘这样的一代儒宗是异端。这也正是杨德亮对将儒学指斥为宗教的一种,其它宗教裁判所长老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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