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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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姜承顺着他的话，“六年前阿夜也是如此所说。”
　　沈夜无奈，半响后轻声说：“记得六年前我还说那个人传我大祭司之位的事，那时候的沈夜还极力阻止……而如今，呵呵。”
　　姜承语凝，只好道：“人生有许多意想不到之事，你不必自责。”
　　沈夜点头，扭头又问向他，道：“你找我有何事？”
　　姜承从怀中拿出流月扣，张开手掌，“有一事不明，还请阿夜据实相告。”
作者有话要说：　　

　　☆、【柒】
　　流月扣在姜承掌中静静躺着，似玉非玉的材质中央光影流动。姜承道：“你……早就知道此物有助于我气息调节？”
　　沈夜淡然，眼神从姜承的身上移到梅树之间，他背对着姜承，道：“姜兄这是疑心阿夜？”
　　姜承摇摇头，却也没说话。
　　沈夜叹息一声，道：“我流月城自创始以来，未行不义之举，却被诸神弃之与九天之上。九天之上浊气罕少，清者卓越。此流月扣乃在下大祭司服上寻常悬扣一枚，有压抑浊气之效只是意料之中之事，为何姜兄会有此疑心。”
　　“夏侯兄敬我如兄长，然他所说我体内霸道灵力乃走火入魔之事却不可信。”姜承惋惜道，“师父怜我天资聪颖，根骨灵动，学什么武功都一点即通。我自幼习武，对走火入魔会是如何感受自然有所了解……夏侯兄是好意为我，但这力量……断不会是寻常走火入魔。”姜承提起手掌，试着从心底运起沉睡在心底的那股奇异力量，缕缕黑气从指间缠绕而出，沈夜转身，黑气渐渐在掌心上空结了一个球。
　　“千峰岭与厉岩一战后，这黑气在我体内愈发强大自如……而我似乎又能得以掌控。”姜承摊开手掌，那灵气结成的球绕着沈夜转了一个圈，最后回到他手上，流月扣灵光一闪，竟然尽数被吸进。
　　“还请阿夜……实话相对。”姜承缓缓放下双手，攥成拳头放在体侧。
　　沈夜静静望着他，许久后开口道：“姜兄心中既已有所答案，为何再度问我。”他说，“姜兄适才既然提到千峰岭，那我与姜兄在千峰岭说过什么，姜兄可还记得？”
　　“六年已过，姜兄怕是不再信阿夜了。不管此时在此站着的是少年阿夜，还是流月城大祭司，都不会对姜兄有所伤害。”沈夜笑道，“夏侯瑾轩一介凡人，姜兄若是怕伤害到他，还是离他远些为好。”
　　姜承沉默不语。
　　沈夜又道：“姜兄可知我为何六年来未曾下界，为何每次下界只匆匆看过一两日？流月城高居九天，流月城人体质早已不适在下界生存了，我身为流月城大祭司，自然要为城民寻求出路。六年前我坐在神殿前的石阶上度过漫长一夜，姜兄可曾知道那一分一秒我是如何度过来的？那个人送我和小曦进入矩木，小曦神血侵体终生只能维持幼年心智，我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姜兄可知道我又在想什么？”
　　“这世上有许多不可预料之事，即便是仙人也难以窥得天道。姜兄只需记得，我永远不会欺你便好。”沈夜转过身，举手掐诀，姜承上前一步，追问道：“你……你要去哪里。”
　　沈夜微微一笑，“自然是流月城，神农寿诞即在眼前不可错过。”
　　“若按你所说流月城高居九天皆是清气，那你每次下界与我相见，岂不是清浊交融痛苦万分？”姜承质问道，“这与你……岂不是十分煎熬？”
　　掐诀的手一顿，沈夜怔了许久，姜承望着他的背影。沈夜轻轻叹息，说：“……这与姜兄无关。”
　　姜承被他噎住，不知说什么，沈夜迅速掐诀，空中升起一阵雪雾。雾气过后，沈夜身影已是不见。
　　这与姜兄无关。
　　姜承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
　　
　　沈夜回到流月城，刚走出法阵便跌倒在路边。
　　姜承体内魔性逐渐苏醒，魔气威力比几日前提升了数倍，纵是沈夜一时间也难以承受，再加上他本身体内便有之前吸取的浊气，他跪在地上不停地喘着，若是刚才晚些走，怕是会被姜承看出有恙。
　　到底该到哪里寻找清浊相融的法子……
　　华月推门走进，看到沈夜坐在榻边手抚胸口面容苍白的模样，急忙赶过来。沈夜一把挥开她，“你……你的灵力尚且不足，又如何能助我……”华月扶住他，道：“我去请七杀祭司，主上稍等片刻。”片刻后瞳徒步而至，见沈夜如此速对华月说：“去我房中取金毒蛊来。”
　　沈夜躺在榻上睁开眼睛，笑道：“真是麻烦你……你双腿不便，却亲自赶来……”
　　瞳施法按住他的胸口，厉声道：“现在别说话。”
　　华月和谢衣携金毒蛊前来，瞳从中取出一条小指粗的金色蛊虫，褪开沈夜上衣，将蛊虫放在周身两三处大穴上。蛊虫灵性一般，撕开皮肉钻了进去，不多一会又钻出，虫身已经变成黑色。
　　瞳将黑色蛊虫丢回罐中盖好，施了个简单愈合术。沈夜觉得体内一阵轻盈，浑身也有了力气，这时候瞳开口道：“浊气侵体，这就是你任性下界的后果。”
　　沈夜笑笑，没有说话。
　　华月和谢衣带着蛊虫罐离开寝宫，瞳拿过一个凳子坐在沈夜旁边，道：“你这身子也没有之前预想的好了，若是你日后下界次数再多，就怕是神农再世也救不回你了。”沈夜道：“他疑我。”瞳说：“这是自然，你是上界之人，自然与他不同。”
　　“我早该想到他会疑我。我这次下界发现他们一行人中有三人身上有魔气痕迹，却又无法说出。”瞳点点头，道：“凡人体质浑浊，稍有魔气不会如何，只是我们高居九天，体质不能与浊气相融。”
　　“那黄衫少女体质最为奇异，如行尸走肉一般，却又能说话不似死尸，但她身上生灵之气实在微弱。”沈夜缓缓道，“绿衣女子略带浊气，比夏侯瑾轩微轻，这二人似乎都和魔界之人常有接触。”
　　瞳抬头道，“魔界之人？”
　　沈夜点点头，“绝对无错。”又说，“六年前我少年下界之时尚未察觉姜承身上有如此重的魔气，只怕也是近几日遇到过什么人，被点拨才唤醒体内魔性的。”
　　瞳平淡道：“这些与你无关。此次下界可曾遇见清浊相融的法子？”
　　沈夜摇摇头，又问：“你呢，阿衣法术学得如何？”
　　瞳额头冒出一股黑线，手掌撑着额头，感慨道：“他倒是像极了小时候的你，顽劣不堪，前几日缠着我那里几个傀儡陪他捉迷藏，还几次差点把我精心培育出的蛊苗吞入肚中。”沈夜尴尬一笑，瞳接着说道：“不过他根骨不错，偃术方面的天赋怕是比我都要高。”说着从袖中飞出一只偃甲鸟，“你看，他这个年纪已经会做偃甲鸟了。”
　　那偃甲小鸟栩栩如生，张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一阵，最终落在了瞳的肩头。
　　“你在他这个年纪可只会到处惹祸。”瞳竟然取笑沈夜，后者不以为然，难得一笑，“之前华月查阅古籍，几百年前南海有神魔相恋之传说，我本打算等神农寿诞之后前去查看，若是真能寻得一二，我族下界生存便有了希望。”
　　瞳眯起双眸，回忆道：“可是溪风水碧之事？”
　　沈夜赞同道：“正是，等神农寿诞结束后我便前去寻找。”
　　瞳道：“你一人可以么，不如我陪你下界？神殿近期并无要紧之事，有华月一人想必也是够了。”沈夜几连摇头，道：“你双腿不便，还是留在上界。华月灵力未成气候，阿衣年幼，都要靠你打点，我这次速速便归绝不拖沓。”
　　瞳默许了，静静地靠在沈夜榻边。
　　
　　次日清晨，夏侯瑾轩与皇甫卓早早便来到擂台处，瑕与暮菖兰已经赢得几场比赛，谢沧行更是比得上了兴趣。夏侯瑾轩四处张望，看到欧阳英身边姜承的紫衣身影，忙道：“咦，沈兄怎么不见了。”
　　还想和他请教法术之事呢！
　　“咳咳，瑾轩。”夏侯彰走过来，“你在找什么？”
　　夏侯瑾轩摸摸后脑，沮丧道：“没、没什么。”
　　欧阳英见众人安静下来，便朗声道：“感谢各位前来我折剑山庄捧场，这品剑大会六年一届，想必今年又多了不少的英雄好汉！本庄主在此先祝大家都能取得符合自己心意的神兵利器。”皇甫一鸣附在皇甫卓耳边，低声道：“卓儿，欧阳家现在就只两个女儿，成不了气候。上官家之前没有继承人，这又才刚续弦，夏侯家那个不提也罢。这次大会，是你扬名的好时机，本该在六年前就做了，但那时候你尚年幼。这次便让江湖上的人都好好看看，比起欧阳家，我们皇甫家也不遑多让。”
　　皇甫卓恭敬道：“是。”
　　欧阳英又说了一些几年不变的客套话，话毕之后山庄大弟子萧长风走上擂台，转身之际对欧阳英抱了一个礼，道：“师父，徒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欧阳英眉间一动，“什么事。”
　　萧长风是他座下大弟子，姜承和欧阳倩都该喊他一句大师兄，但萧长风为人自负心胸狭窄，对欧阳倩有意与姜承一事耿耿于怀。台下的姜承听到此觉得事情不妙，果不其然萧长风道：“徒儿希望能在这擂台之上与四师弟比试一番。”
　　果然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萧长风小肚鸡肠是为人皆知的，欧阳英也因为他是自己大弟子未曾多于责怪，反而在姜承身上的偏爱落在他眼中变成了嫉恨，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姜承主动站出，背后是面色紧张的欧阳倩，他恭敬地对欧阳英道：“弟子不敢！怎能向师兄动武？”
　　欧阳英拿不定主意，萧长风站在台上，大声道：“现在我向你挑战，你不应战，莫非是瞧不起我？”
　　“大师兄，我并无此意。”姜承道，“师弟万万不敢与师兄动手。”
　　萧长风不满地催促起来，此时已有不少弟子起哄。“姜承！平日里师父总是偏爱你多些，这让很多师兄弟不满了，今日便来看看到底是你强些还是我强些，你一味躲懒，莫不是怕输了没面子？”
　　“去吧，四师兄。”欧阳倩在身后小声提醒，“现在各门各派都看着，你再一味推辞，事情反倒不好收场。”欧阳英此时也道：“你与长风简单比试即可，切勿点到为止，千万不能闹出事端。”
　　“……是，师父。”姜承无奈之下走上擂台。萧长风得意地低声笑道：“嘿嘿，今日便好好地修理你一番，若是你输了，就离开欧阳倩！”
　　“什、什么？”姜承还未听清，萧长风的拳头便打过来，姜承忙闪身去躲。萧长风武功远不如姜承，二人连打了几十招便落了下风，姜承的掌尖掠过半空，停留在萧长风的脸边，后者被瞬间止住，姜承道：“师兄承让。”收回手掌行礼，准备下台。
　　欧阳英满意地点头表示赞许。
　　萧长风无法接受自己面临的惨败，怒极的他连比武的点到为止的规矩也抛之脑后，抬起运足十成内力的手掌便朝姜承后背打去。姜承觉得背后有风，夏侯瑾轩在台下慌忙大喊道：“姜兄小心背后！”
　　所有人震惊了。姜承并未被这一击打倒，而是转身浑身迸出缕缕黑气，身体似不受控一般，抬掌朝萧长风的胸口重重拍去，掌心也冒出阵阵黑气，萧长风惊叫一声，被打出十余丈之远，从擂台的另一边掉落下去。“不好！姜兄又走火入魔了！”夏侯瑾轩喊着连忙跑上台，夏侯彰怎么喊他也无用。
　　“唔……”姜承打完那掌也跪在台中，似乎极为痛苦，过阵子便昏倒了。欧阳弟子纷纷跑去查看受重伤的萧长风，他口中不断吐出鲜血，话也说不清楚了。
　　“……快快带下去。”欧阳英吩咐道，“让诸位同道见笑了，门下弟子闹出这种事，扫了大家的兴，我在这里陪个不是。今天的比武暂且结束，明日再继续。”
　　夏侯瑾轩被夏侯彰强行带走，皇甫卓也不发一字跟着皇甫一鸣离开擂台。姜承被几个欧阳弟子架到地牢，关了进去。
　　
　　入夜，姜承在地牢中醒过来，头疼欲裂的他醒来之后便看到眼前又站着那个面戴面具的黑袍之人。
　　“你……”姜承觉得眼前朦胧，瞧不清楚，“你到底是谁？”
　　黑袍之人呵呵两声，道：“还记得枯木吗？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
　　枯木并不愤怒，反而柔声笑笑，指尖略微点了几下，姜承便觉浑身燥热起来，那股霸道之力又开始在体内涌动。“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自己已经开始怀疑了，不是吗？”黑气从姜承的体内不断窜出，“现在我来告诉你，这股力量正是崇高的，凌越于低等人类之上，强大的魔族之力。”
　　千峰岭的事情被拉回眼前，厉岩掌心中的黑气，“这是魔气。”
　　沈夜怎样也不肯直面相说的流月扣之事，怕他也早已知道自己身上的力量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
　　枯木再次笑笑，道：“你信不信并无关系，魔族和人类一个天一个地，今日的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希望你记住，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说完他又消失了。
　　魔族之力。
　　姜承心底是多半知道的，这股力量太过强大，已经远不是师父所教授他内功口诀那么简单。
　　这时候门口响起一阵声音，几个欧阳弟子走进来，道：“姜承！师父要见你！”
　　
　　欧阳英听着正堂内一片吵杂，众人口说纷纭，他在这边听着，怕是姜承他这次护不得了。
　　姜承被带到，欧阳英面色难堪地说：“姜承……你可知罪？”
　　夏侯瑾轩扑出来，焦急道：“欧阳庄主！姜兄他是走火入魔，当时行为不受控制，不能怪他的！而且是萧长风偷袭在先，姜兄是为了自保所以才……”几个平日里也瞧不惯姜承的欧阳弟子立刻反对道：“师父，千万不能轻易处置了这小子，大师兄现在还躺在床上，说不定这辈子都不能练武了！”
　　姜承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夏侯彰拽着夏侯瑾轩的袖子，不让他再说话。
　　“你有什么可说的。”欧阳英对姜承道。
　　姜承垂首道：“弟子……弟子打伤师兄，理应受到惩罚。”
　　“爹……”欧阳倩也站了出来，“别重罚四师兄，他也是……”欧阳英喝道：“你闭嘴！武林之事何时由你说话余地了？！”欧阳倩一惊，伤心之余沉默了。欧阳英静默片刻，缓缓道：“……今日本是长风偷袭与你，责任不全怪你，但是你打伤同门师兄一事，折剑山庄是容不下你了，明日一早……你就离开吧。”
　　姜承立刻抬头，怔住。
　　“师父……师父如何责罚弟子都可以，就是不要逐弟子出师门！”
　　夏侯瑾轩也顾不得夏侯彰的束缚了，喊道：“欧阳庄主请三思啊！姜兄并不是有意，还请庄主收回成命！”
　　“爹……”欧阳倩也对这个处罚太过震惊。
　　“就这样，谁再言论与他同罪！”欧阳英发怒，拂袖转身。
　　
　　姜承在地上跪了许久，见师父已经下定决心，伤心失望之余站起来朝外走去。
　　折剑山庄是待不下去了，那么何处能容我呢。
　　夏侯瑾轩跑过来，“姜兄！日后有什么打算？”姜承茫然地摇摇头，夏侯瑾轩见状道：“我准备去趟楼兰，听闻那里最近有下雨奇闻，二叔也说难得出一次门，多外出历练历练也是好的，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姜承没有反应，夏侯瑾轩便点头道：“姜兄你答应了。”正巧瑕与暮菖兰也走过来，“哟，大少爷这是准备去哪儿玩？”夏侯瑾轩不好意思道：“准备去楼兰一趟，我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