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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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剑，好剑啊。”谢沧行摸摸下巴，“这剑饱含灵气，不是俗物。”
　　“难道阁下便是当年那少年……？”暮菖兰大胆猜想。沈夜不作答，眼睛却在她身上扫了扫，然后蹙了眉。
　　山庄大门前正站着一人，夏侯瑾轩一眼认出，正是皇甫世家的少主，他的幼友皇甫卓。
　　“皇甫兄！”夏侯瑾轩跑过去，众人跟随，皇甫卓闻声回头看，却被他扑了个满怀。“皇甫兄到的好早！”皇甫卓点点头，道：“我也是刚到，明日便是品剑大会，想着时辰早打算去镇甸上转转，听说玉阁轩的老板新进了一匹上好子玉。”夏侯瑾轩即刻恭维道：“皆知皇甫兄爱玉，可谓是大行家。”皇甫卓从头到脚瞧瞧他，笑道：“今日是怎么了，遇到什么开心事了么。”
　　“哪有，唯有见幼时故友皇甫兄，想要唠唠家常而已。”夏侯瑾轩笑得十分假。
　　“你又从哪看得乱七八糟的杂书。”皇甫卓恨铁不成钢地叹息，“对了，之前送你的羊脂白玉坠呢，怎么不见你佩在身上？那玉非上品，以你的身份必要玉不离身才是。”
　　“呃……”夏侯瑾轩稍稍停顿，心想刚才套套近乎什么还是无用，脸上却依旧笑如春风，“那玉坠我十分喜爱，承蒙皇甫兄君子赠玉之情，搁在家中并未带出。”
　　沈夜轻轻戳戳姜承的手肘，附耳道：“六年不见，夏侯的嘴舌还是如此厉害，伶牙俐齿。”姜承笑道：“他依旧是伶牙俐齿，倒是你反而不似少年顽劣了。”
　　“皇甫少爷，那玉……”瑕捏着衣角，不知如何开口。
　　皇甫卓信了夏侯瑾轩，道：“那玉坠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你若是坏了也不打紧，我雕了再送你一个就是——”
　　夏侯瑾轩见他都这么说了，急忙顺势道：“不瞒皇甫兄，那玉确实碎了。”
　　“……嗯？”皇甫卓一怔，“碎了，什么时候的事……？”
　　瑕低头踩着脚下的雪。
　　“就是几天前，我拿出来把玩，无意中掉落在地，摔碎的。”夏侯瑾轩摸摸后脑，皇甫卓一口气噎在喉中，半天才吐出来，语气里全是无奈：“你……玉坠不过是小事，但你这种趋时就势的耍赖行径，真是……”
　　“无耻。”皇甫卓坚定道。
　　“皇甫兄大人大量，定是不会怪我的对不对？”夏侯瑾轩笑眯眯地看着他。皇甫卓被他望得哪里还有脾气，只觉得又气又笑，姜承此刻道：“二位少主稍后再叙旧，我这就去禀告家师，并给各位安排房间。”
　　沈夜望着夏侯瑾轩和皇甫卓，渐渐将目光移开，落在了门侧一株梅树上。
　　沈夜往客房处去，折剑山庄的一切都如记忆中那般熟悉，正走到后院口，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去明州的时候，正赶上那里是庙会，热闹的很……就买了，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是姜承，他对面站着一个紫衣人，沈夜这里站得远，模模糊糊看不清全容，不过看身影像是个女子。
　　“谢谢……我很喜欢。”女子接过姜承手中的物件，二人静默许久，半响后只听姜承温言道：“今年参加大会的人多了不少，你有什么事吩咐我……或者其他弟子去做就好，千万别累到身子。”女子声音轻柔，“我只是嘴上说说累不到的……反而是四师兄你，一个人在外边要多多照顾自己……千万别出什么意外，让倩儿担心……”
　　沈夜足下微微一顿，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我还有事找师父，便先去了。”姜承道，那女子点点头，说：“……有几件新冬衣放在你的房里，若是、若是哪里不合身，记得告诉我……”
　　“嗯，多谢。”
　　沈夜慢悠悠走了几步，听到背后有人脚步声，姜承从他身后走来，见沈夜在此，上前道：“阿夜，怎么一人……？”
　　沈夜没说话。
　　姜承微微一笑，道：“今年品剑大会比往年要隆重许多，镇甸上新奇的东西又多了不少，等我禀告完家师，一同去看看如何？”
　　沈夜沉默半响，缓缓点了头。他站在原地，看着姜承往正堂走的背影，忽然叫住他：“姜兄。”
　　“嗯，还有何事？”姜承转身看他。
　　沈夜思索片刻，道：“夏侯瑾轩与你常有接触？”
　　姜承似没听懂般，往沈夜的方向走了几步，以为他和夏侯瑾轩闹了口角，关切道：“怎么了？”
　　他身上有魔气。沈夜心里想，嘴上却说：“……没什么，老友相见，想要找个时间叙叙旧。”
　　姜承却一下笑出了声，“你和夏侯兄有旧可叙？”
　　沈夜转过身不理他，给他留了个背影。
　　“我还是一会陪你去镇甸上转转，你在这等会。”姜承收敛笑容，推开正堂的门进去了。
　　姜承在正堂内与欧阳庄主略微交谈后便出了门。二人开始往山庄外去，沈夜似有事思索，姜承见他沉默也不便相问，直到走出山庄大门沈夜也没说一字，姜承开口打破沉默说：“阿夜……适才为何忽然提及夏侯兄？”
　　沈夜的思绪被他拉回，道：“无事……问问罢了。”
　　魔气之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徒增烦恼罢。
　　二人结伴徐徐而行，沿着雪路走了半个时辰，姜承瞧着沈夜的侧脸，心情竟意外开心许多，他本未作想能在六年之后与沈夜再度相见，而本身只是萍水相逢如今却可结伴在雪山路上缓缓散心了。
　　“四师兄！”二人走着，互听背后传来叫嚷声，一折剑山庄弟子匆匆来报，“四师兄，师父在四处找你呢！”
　　这通信弟子跑得焦急，姜承与沈夜微微相视，便往山庄正堂去。正堂内议论之声遍地而起，夏侯瑾轩与皇甫卓也在其中。
　　“此事诡异，盟主真要寻个究竟？”
　　欧阳英捻须不语，姜承穿过人群走到中间，道：“师父，找徒儿所为何事？”
　　夏侯瑾轩急急开口：“姜兄，适才周围镇甸上的村民来报，说是刚才有村民去雪山路砍拾柴火，怎料忽然天降暴雪与人失散，剩下的村民在暴雪消失后去寻，却再无踪迹！”沈夜听闻眉间一凝，皇甫一鸣道：“此事的确蹊跷，还在品剑大会之际发生，欧阳兄若不是调查清楚，只怕会让折剑山庄蒙羞啊。”
　　“承儿，你即刻带几个弟子前往雪山路一看究竟，切勿小心为上。”
　　“是，师父。”
　　夏侯瑾轩拨开人群，走过来，道：“姜兄我与皇甫兄和你同去，此事我直觉并非简单的失踪，说不定会有妖精作怪。”
　　皇甫卓竟然点了头，也赞同道：“的确如此，雪山路是折剑山庄通往下山的必经途径，人来人往地不少，怎么会无缘无故发生这等事情。”姜承略微思索，便点头道：“那便劳烦二位少主了。”
　　时间紧迫，夏侯瑾轩也没时间去和夏侯彰多说，加上沈夜四人前往雪山路口，正在路口踟蹰之际，暮菖兰与瑕走来，夏侯瑾轩见之大喜，暮菖兰道：“大少爷，这事儿我们听说了，也算上我们一份，毕竟人命关天不是闹着玩儿的。”瑕眨眨眼，说：“就是，但是我们找不到碎大石的了，就自己过来了。”
　　沈夜的目光落在了暮菖兰和瑕的身上，他的神色略微一凝。
　　这二人……怎么也带着轻微浊气。
　　无暇细想，众人往山下去，姜承安排几人朝东西南方向而去，他们朝北面走。夏侯瑾轩走在中间，众人路过一处积雪为多的地方时，忽然刮起一阵怪风让众人睁不开眼，沈夜急忙掐诀却为时已晚，风雪忽停，瑕大喊起来。
　　“乌鸦嘴不见了！”
　　皇甫卓往前跑了几步，果真没了夏侯瑾轩的身影。
　　“妖气。”沈夜蹙眉道，“在附近，而且很重。”
　　众人围成一个圆圈，姜承亮出腕刃，皇甫卓执剑在手，沈夜道：“这是障眼法，夏侯瑾轩就藏在附近，不会离得太远。”暮菖兰眸间一亮，道：“你们看那边是什么！”
　　远处似乎有一个矮矮小小的茅草屋，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模糊。“咦，我怎么记得来的时候没见过这里的屋子……”瑕踮起脚尖张望着，沈夜伸手化出一道光影，光影在空中发出一道金光。“不是幻境。”皇甫卓横剑在侧，道：“那便去瞧一瞧。”
　　瑕担心夏侯瑾轩的安危，脚步焦急，沈夜和姜承在她身后，皇甫卓与暮菖兰走在最后。众人来到茅草屋前，却发现这里竖着大大小小许多雕像！
　　“这些雕像……”皇甫卓讶然，“都栩栩如生，宛若真人一般！”
　　雕像与人等高，瑕找了一圈，却没看到有夏侯瑾轩的。“这些冰雪雕像恐怕便是失踪的村民了。”瑕往屋子后院深处去，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高叫道：“姜小哥，暮姐姐，你们快来看！”
　　众人跑到后院，只见偌大庭院中有一棵破败的梅树，稀稀拉拉地开着几朵残败的花。而梅树下正有一座崭新的雕像，雕像的面容正和夏侯瑾轩一模一样！
　　瑕跑到雕像边，大吼道：“乌鸦嘴——快醒醒！快醒过来呀！”
　　看冰冻程度夏侯瑾轩只怕才刚被冻上不久，身体尚未结冰，瑕一时情急，朝着夏侯瑾轩的脸上用力扇去，“乌鸦嘴，乌鸦嘴！快醒醒——！”
　　没想到这招还真见笑了，夏侯瑾轩的身体动了动，然后眼睛睁开苏醒过来，“阿嚏——！瑕姑娘？”皇甫卓放下悬着的心，叹气道：“你中了妖术。”夏侯瑾轩摸摸后脑，道：“刚才我和你们一起走，忽然刮起好大一阵风雪，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正在一处山水青秀之地，还有……还有……”
　　夏侯瑾轩无意再回忆适才梦魇，皇甫卓把他拉到身后，大声道：“你这害人妖孽，还不快快现形？！平白无故害了好些村民的性命，我们还能留你不成？！”
　　话音刚落空中便响起一阵娇滴滴地吟笑声，“皇甫兄小心！”夏侯瑾轩道，“这正是我在幻境中听到的声音！”
　　“退后！”姜承大声道，亮出腕刃将沈夜掩在身后，沈夜微微一怔。
　　“公子好薄的情分，适才在梦中却不似这般对待奴家……奴家好伤心呐……”空中浮现出一白色女子，她踩在一丛冰凌之上，身穿白衣面容胜雪，肌肤也是如雪一般莹白，夏侯瑾轩道：“你是……你是刚才的那个女子？”女妖娇笑道：“奴家是这白雪所化雪女，在此修炼多时。再等一会儿，这个男人就变成我的所有物了，你们真是多事呐。”
　　姜承面色阴沉，厉声质问：“村民失踪，是你所为？”
　　皇甫卓也怒气四起，这周围冻住的村民足足有数十人之多，有的怕早已失踪多时，“邪魔歪道！不可饶恕！”雪女依旧笑眯眯的，似乎还在怪众人不懂情调，“呵呵，本来只想带走公子一人，事到如今，你们谁也别想走，全都留下来陪我吧！”
　　暴雪忽转，沈夜只觉面前一阵白色，他本无意在这小小雪妖前动手，姜承一人想必也足够。只是那雪妖修为明显不足百年，又在折剑山庄附近修炼，却能幻化成形掩盖浊气，身上定有宝物相助，此物说不定会助流月城……想到这里他对姜承道：“别杀了她，抓活的！”
　　姜承不懂沈夜用意，却停了手，雪女被皇甫卓一剑折下，夏侯瑾轩见其伏在地上婉婉可怜，便道：“几位……能不能，饶了她？”
　　沈夜上前一步，丝毫不顾一边的夏侯瑾轩，俯下身子对雪女道：“你修炼不足百年，为何可以成形？”
　　雪女虽是卧于地上，样貌却是依旧楚楚动人，“人类觉得自己聪明，可实际上却愚蠢的要命……我以活人精血助我修行，又有何错……”沈夜掌心浮现出一团光，那光芒一点点渗入雪女肤肌里，痛得她高叫起来，“你……你是何人，怎么……！”
　　沈夜将至清之气注入她体内，妖气浑浊自然难以忍受，雪女喘息道：“这清气……神农……”她没说几句话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变作虚无，空中出现一块白色萤石，那萤石飞了几圈，最后落在沈夜手中。
　　“这东西……”皇甫卓蹙眉。
　　“这是那雪妖吸灵之物。”沈夜叹息一声，“我还以为会是其他法宝，没想到竟是如此无用之物。”皇甫卓道：“这东西吸取了无数人的精血，我们将其毁掉如何！”
　　沈夜将那萤石递给皇甫卓，又觉得失望无比。适才看那雪女灵力并非完全浑浊，似还有一丝清气蕴含其中，若是能找到清浊相互融合之法，流月城之民便可下界居住了。
　　果真……又是他想多，清浊相融之法哪里会如此容易便被他寻得？
　　皇甫卓将萤石朝地下用力一掷，萤石立刻摔得四分五裂。夏侯瑾轩看着那些碎片，欲言又止。
　　“哟，大少爷，怎么还舍不得这女妖？”
　　夏侯瑾轩急忙摆手，“适才在幻境中她并未伤我性命……我们如此，岂不是……”皇甫卓轻蔑一声冷哼，“你真是书都白读了！这雪妖害人无数，若今日不是你，她也会去害别人，我们难道要留着她继续害人？”
　　暮菖兰讥笑道：“我看大少爷是瞧人家长得好看，挪不开眼了吧？”
　　那边几人开始谈论起来，唯有沈夜沉默不语，姜承见他一人在这边，便走过去，温言道：“阿夜，那萤石……”
　　沈夜摇摇头，道：“没什么。”
　　瑕的体内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浊气，沈夜感觉到却没有多话。众人一路回到折剑山庄，欧阳英点点头，吩咐姜承一些明日之事，姜承交代过雪女之事后便退下了。
　　沈夜得了空闲，在庭院中走走转转。他想着流月城之事，也不知道离开一天半后此时流月城情景如何。
　　而姜承此时则在弟子房中安排事宜，众师弟答应着退出房中。姜承思考着还有什么尚未交待，刚想推门出去，就见门栓被锁上，再转身看发现床上正坐着一人。
　　那人一声不息，披着一件黑袍，他的脸抬起来姜承发现面孔上覆着一面具将面目完全遮盖。“阁下……”那人站起身，姜承往后退一步，他发现此人身上的气息竟然格外熟悉！
　　那是与千峰岭厉岩极其相似，却又略有不同的气息。
　　“姜承，折剑山庄得意弟子……”
　　“你到底是谁？”
　　从那人身上蔓延出几丛黑气，姜承心下一惊，那人缓缓开口道：“我叫枯木，我的身份你日后只会知晓……这些黑气你是否熟悉，觉得亲切呢？”
　　那黑气与其说与厉岩相似，倒不如说和自己走火入魔体内游走的那股霸道之力相仿，都是一样的凌厉霸道。厉岩说过这是魔气，姜承虽是不信心底却结了个疙瘩，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走火入魔不是如此，夏侯瑾轩是好心但自己多少也了解，现在这人并不熟识但那黑气带来的感觉却是不容抵赖的。
　　“你有何目的！”姜承亮出腕刃，做好战斗准备。
　　枯木笑而不语，面具后传来一记笑声，“这黑气是何物，你我心底都清楚，何必不肯承认呢，姜承……你的身上流淌着高贵的血液，是不能和这些凡人相比的……”语毕，枯木竟然身形隐退，消失不见了。
　　姜承额前生出些许汗珠，他想起许久之前沈夜赠与他的流月扣。他从怀中将流月扣摸出，一股清凉沁人心脾，姜承摩挲着看了看，又将流月扣揣入怀中深处，放好。
　　他推开门，见沈夜正在不远处的一丛梅花下看雪，姜承略一思索，缓步朝他走去。
　　沈夜听背后传来脚步声，回身看正是姜承，对他微微一笑，道：“姜兄。”
　　姜承走到他身边，刚想要如何询问沈夜黑气与流月扣一事，便听沈夜道：“六年过去，折剑山庄的雪还是如此之美。”
　　“是。”姜承顺着他的话，“六年前阿夜也是如此所说。”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