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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5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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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一怔,回头看看李师师。又看看萧言,萧言神色不动。一副不过随口说一句的样子。
赵佶今日这么多好处都许下去了,哪里会在这点小事上违逆他要借重的萧言之意?况且他现在也没半点心思和李师师纠缠下去了。
当下摆摆手:“萧卿,你安排就是。”
萧言一摆手,顿时两名甲士上前。朝李师师示意,李师师也乖乖跟着他们而出。走到门外,李师师忍不住就吐了吐舌头。在这一刻,她完全就放松了自己,也再不用掩饰自己的真性情。这个樊笼,再也困不住她了!
她用尽全力强忍着,才没有回头去看萧言。她只相信,萧言还会回来,将她接出去。从此她的天地,就不在是马前街这个让她再也不愿念及的地方!
李师师去后,自有甲士将斗篷拿来,将梁师成裹个严实。梁师成微微发抖,这个时侯也再容不得他退缩。只能咬牙硬撑。
扎束停当之后,萧言赵楷梁师成,只带四名甲士。将剩下十人,全都留在此间。朝赵佶深施一礼之后,就走了出去。
赵楷临行一副不胜依依之态,而赵佶也泪眼相对,摆足了父慈子孝的模样。梁师成则拜倒,以头触地:“陛下,老臣去了。老臣但拼一死,也要护得圣人周全!”
赵佶亲手将他扶起,温言嘱咐:“也要念着自身安危,你们若有什么意外。朕指望谁去?平乱之事,不可勉强行事。但将朕救出去,也足够了。朕再与那逆子周旋罢…………”
安抚完梁师成,还想找萧言表演一番。萧言却按剑早就出了门,只给赵佶留下个背影。然后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萧言已然自顾自的下去了。
赵佶脸色一青,却再没说什么。挥手让赵楷梁师成也赶紧跟上。回头离萧言留下的甲士远一些,低声对何灌道:“此南来子,还可信么?”
何灌也轻声回应:“现下情势,不得不借重于他。太子得势,这南来子就是一个死字。为自家事,也不得不尽心竭力。事定之后,再由陛下摆布于他就是…………臣先将臣的几名亲卫,召上来就是。此南来子留下的甲士,还请陛下加意抚慰。”
赵佶拍拍何灌:“何卿,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你不负朕,朕也必不负你!大宋西府之事,当尽由何卿你展布。朕必支持你到底,成就你一番名臣事业!”
何灌却没有多少喜色,轻声自语:“还得等今夜之事,顺利渡过,才说得到其他啊………不过圣人但请宽心,只要臣在,就没人能犯于圣人面前!”
赵佶也有些茫然,走到窗前。在窗缝中,就看见萧言赵楷梁师成三人兜帽遮脸。在甲士护持下,出门而去。当先甲士不知道向迎着的乱军说了些什么,顿时就激起一阵巨大的欢呼声。马上就让开一条通路,还将马过来,让他们骑上,飞也似的离开了马前街的人潮汇聚处。
萧言来去竟然如此自如,让人实在觉得诡黠到了万分。
可今夜之事,又有哪一点不奇怪了?
今夜最后的结果,又将会是什么?
这南来子,在今夜乱事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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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楼下的一处侧面厢房当中。李师师为甲士请了进去。接着门户就已然闭上。只留下李师师一人在厢房当中。
李师师此刻也再不能维持着她一向云淡风清的模样。玉容泛起潮红,在厢房内走来走去。似乎这样,才能平复她如潮一般翻涌的心绪。
这心绪到底是什么,李师师自己都不清楚。
不多一会儿,厢房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两名甲士带着一个少女站在门前。哪少女看见李师师无恙,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飞也似的扑进来搂着李师师。
这少女自然就是玉钏儿了。在萧言和李师师之间穿针引线,未来的张显娘子出力可不算少。今夜变故,也将女孩子吓坏了。她还浑然不知道,自家未来郎君,正涂黄了脸,就在一墙之外,操弄着陈五婆这个提线木偶呢。
一名甲士朝着李师师微笑:“女史但请安坐,显谟早就布置好一切。再不至有什么意外的。但有俺们在,谁也动不得女史一根头发。”
李师师朝他们感激的一笑,轻轻的道:“我再不是什么女史,就是李师师而已…………显谟他不会有什么意外罢?”
最后一句话,还是忍不住吐露了一点关怀之情。
那貂帽都亲卫傲然一笑:“天下之大,又有谁能当在显谟面前?就是楼上那皇帝,也不过如此!”
而在马前街北,萧言正策马疾疾而行。离着马前街的人潮渐渐远了。火光从背后投过来。将他们一行人身影拉得长长的。
突然前面火光亮起,却是一队人马迎了上来。正是萧言留在此处的甲士主力。此刻人马都已经披甲完毕。在艮岳侧的空旷地方安静等候。
当先貂帽都亲卫迎住萧言的马,低声问道:“显谟,俺们该做什么?”
萧言轻轻推下貂帽,露出一双剑眉,现在这剑眉高高挑起,若有杀气。淡淡道:“乱了这么久,也该收场了…………随老子平乱去!”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89章 霹雳(十六)
在乱军卷起的喧嚣声浪席卷了整个汴梁城,而且已然到了最为高潮。从皇城而起的万岁欢呼,惊天动地的在夜空中回旋激荡之际。
另外一个相较而言,似乎微不足道的声音,又在汴梁城北悄悄卷动起来。
杂沓沉重的马蹄声,不紧不慢的敲击在汴梁城的石板街道上。马蹄上都打着精制的蹄铁。与石板相击,溅出一片片的火星。
这火星明灭之间,就映出了近两百骑的身影。
这两百骑,全是高头大马,肩高背阔,肌肉发达。比起汴梁人寻常所见那些用来代步的坐骑,足足高了一头还多。都是不知道从多少战马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些战马,全都披甲。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一应俱全。这些具状所用甲叶,也奢侈的全用冷锻。叶片上同样也是一个个森然可怖的瘊子密布。移动之际,就如一个个活动的堡垒。
每一套完整的具装,都是百十斤的份量。比起原来西军辛苦建立的重骑兵所用马铠还要沉重。这些坐骑自然也比西军多用的河曲马雄俊高壮得多。
在真实历史上,女真铁浮屠就是这个时间重骑兵的武力巅峰。这重骑战斗力,一半就在战马上,这些雄俊龙驹,负得重甲,还有长力,可以反复冲阵厮杀。女真所用那些长于极寒之地的大马,在辽人最盛时侯就是极为宝贵的贡品。
萧言得平燕之后,缴获辽人军中剩下几乎全部的战马,再和女真鞑子狠狠厮杀了一场,又有所获。这么多战利品当中,也只选出了六七百匹可负冷锻马铠的神骏。除了在神武常胜军中的,剩下的全都在这里了!
这些马铠,也是在宋采购镔铁,送到檀州一带搜集辽人制甲工匠打造。辽国就是镔铁之国,在制造甲胄水平上至少不差似大宋多少。
这些不惜工本打造出来的人用马用的瘊子甲,又辛辛苦苦的分运到汴梁。在安排送入汴梁,等到今夜,就派上了最大的用场!
近两百匹神骏龙驹,马脸藏在外观颇为粗糙的面帘之下。喷吐着长长的白气。鬃毛也未曾如何修剪,又长又乱,在夜风中舞动。加上全套马铠在夜色当中反射出来的森寒光芒,硕大的马蹄敲击出的点点火星。单单是这般场景,就能将不知道多少年未曾经历战事的汴梁都门禁军吓得骨软筋酥,生不起半点反抗的意志!
两百甲骑,八骑一排。二十多排列出去。在并不算宽敞的汴梁街道上,竟然有无穷无尽之势!
更不必说,还有马上那些披甲之士。
这近两百名甲士,不用说一水的仿青唐瘊子甲。此刻面甲都已经放下。上面都是狰狞可怖的图案。眼睛处就是两个幽深的洞孔。每名甲士,都是肩宽背阔,杀气满溢。
第一排第二排的甲士,全都手持马槊。夹在腋下,如刺猬一般层层叠得的伸出。其余貂帽都亲卫,或用长刀马剑,或用漆枪长柄大刀,铁锤钉钉狼牙棒。各种马上所用重兵全都齐备。而且都是份量沉重,上好精铁打造。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森然的光芒。
除了主兵刃之外,每人还都挟弓负箭。汤怀汤四郎以下,不少貂帽都亲卫也是开得硬弓,射得劲箭。弓袋里装的都是长大歩弓,却能在马上自如控射。撒袋里面,赫然就是铁杆带倒刺的精铁狼牙箭。此等弓箭,百步之内有虎狼之威。这距离之内,就是和他们一般的披重甲之士,都在箭雨中站不定!
弓箭以外,还有形形色色的副兵刃,多是各色长刀。其实一场激烈的冷兵刃对战。除了铁坨子一般的锤子狼牙棒之外,刀剑枪矛之类,损耗都是极大。这些甲士身上长长短短,至少都佩了两柄刀。多的甚至有四五柄的。只要不负重伤,体力不竭。战阵当中,用坏一柄就立刻更换,始终就如一台破坏力惊人的杀戮机器!
这才是真正可以上阵,可以冲阵,可以在万军当中做决死厮杀,可以独当大敌而不稍却。纯正汉家边军,披甲锐士的真面目!
就是这等汉家甲士,自秦以降。布于汉家疆域绝边穷域。于焉支山,于狼居胥,于药杀水,于大小非川,于楼兰高昌,于青唐横山,于辽东塞外。前仆后继,做殊死战。将汉人文明,从黄河流域小小角落,扩张到东亚地理范围的尽头!
自有宋以来,这等传承下来的汉家武力血气,却被摧折得元气凋丧。自宋而前,将相相敌,出则将入则相。武人地位从来未曾如此低微过。宋惩五代之弊,矫枉过正。百数十年来以文驭武,将这勃勃血气,压制得不绝如缕。
开国尚有几十万精锐禁军,可以破北汉,击辽国。血战于燕京城下,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才功亏一篑。接下来便是武人地位不断沉沦,军队不断崩坏。一市井黠徒便能冒朝中文臣名义,欺凌胁迫边镇武将。差点据而起兵作乱,差点闹出大笑话来。
后来虽然竭天下之力养出个西军,比起已然是笑话的禁军还算能战。可是要看西军的对手,不过是据数州之地的一个西夏,出产有限,资源有限,穷兵黩武之下,其实西夏的战斗力也颇为有限,国力和当年北汉不过是差相仿佛,纵强也是有限。却牵制了举国的精兵强将,缠战七八十年。将大宋财政拖到破产的地步。比起汉唐盛时压制四夷,南北朝时南朝南朝战斗力始终不亚于在北朝此起彼伏的胡人,哪怕五代时侯,辽人武力巅峰时侯,河东一路起兵就将辽人逐出中原,辽人一代雄主阿保机忧惧暴毙于杀胡林。所谓大宋中期以后,实在有些不堪。
这个文武失衡过甚的罪过,有宋一朝,却无论如何推托不掉。
纵然繁华富庶为天下所仰望,无剑甲捍卫,又济得什么用场?
更为让人跌足的是,正是这种统治方式最大限度的保证了皇权,保证了士大夫群体的利益。在宋以后,也尽其所能的保持了下去。汉家男儿大度进取,慷慨刚健的气度,比及筚路蓝缕为我们传下这份基业的先祖,还在竭力追赶复苏的过程当中!
所幸此刻尚在靖康之前,在十二道金牌之前,在襄阳钓鱼城黯然出降之前,在崖山日落之前!
民族元气尚未凋零殆尽,汉家男儿血性仍在隐隐奔流。而萧言跨过千年,就是要挽回这天倾!
一切,就自今夜而开始改变。
两百甲士沉默而前。而萧言就在两名貂帽都亲卫的护持下,走在最前面。他不会使马槊,这两年锻炼,也只能勉强纵马挥刀而已。身上只佩了一柄长刀一柄马剑。此刻也未曾出鞘。就这样单手控僵,意态自若的走在最前面。
梁师成给夹在队列当中,也套了一身最轻的盔甲。兜鍪之下,不住的流汗。脸色又青又白。他身边的嘉王赵楷,也不比他好多少。
梁师成不住的看着萧言挺拔的背影,除了对这两百孤零零的骑士行事是否能成功,是否能将赵佶成功的营救出来的疑虑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的忧惧。
这个南来子,与大宋之人,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不管什么样的人物,哪怕老奸巨滑,势力深厚如蔡京当年。梁师成自认也还能了解蔡京这个人。和蔡京也有得一斗。
太子今夜生乱,纵然是绝大变故。自家富贵因而岌岌可危。可也还在梁师成的理解范围之内。太子取赵佶而代,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基本可以揣测推断出来。
而这个南来子,就超越所有人的一切理解范围之内。
仿佛这个汴梁城,这绝大的皇权,这盘根错节的士大夫体系,无人可以动摇的禁军这个利益团体。这组成大宋的所有一切为人们熟知的因素。都无法制约这个南来子!
在这南来子身上,就有一种在大宋统治体系内的局中人,下意识感到恐惧的一种力量。
无法掌握,甚而无法摧折!而这一切,就要带来惊天动地的变化!
梁师成摸了摸藏在身上,赵佶交给他的手诏。
一份未曾用宝,草草而就的诏书。一个直学士,枢密副使,虞国公。就能让这南来子,就赵佶范围,尽心竭力,为他效死么?
今夜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
就在梁师成心神不定之际,身边赵楷却语声颤抖的紧张道:“怎么就这般大摇大摆的撞过去了?惊动马前街外那些乱军该当如何是好?不该是突然而作,将圣人接出来就行么?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听到赵楷的话语,在他身边甲士,转头就看了这三大王一眼。面甲之下,完全看不到这些甲士的眼神,只能看到两个幽深的黑洞。这种感觉,让三大王浑身一颤,竟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梁师成也死死咬紧嘴唇不敢开口。在这南来子身后,在这两百甲士当中。在这种陌生的感觉面前,他同样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蹄声隆隆当中,两百甲士转过一个街口。入眼处就是一片火光如海。万千人头涌涌,仍然围定了马前街,兴高采烈的等待着富贵到手。而这些围着马前街的乱军乱军头领,包括那个叫陈五婆的,正聚在一起在队伍前面迎着另外一队人马在商议着什么。
为蹄声所惊动的人,都转过头来。在火光当中就看见这数百沉默而来的甲士已然逼来。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惊骇万分的神色。原本海在哄然响动的喧嚣呼号声,顿时戛然而止。空气在这一刻就突然停滞不动。
临街窗前,现下已经满满都是挤到窗口,等着看这场空前大热闹的汴梁百姓。他们视野更好,将这队杀气森然的甲士看得更清楚。也全都目瞪口呆,所有谈论叫嚷,骤然而停。惊讶到了万分的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
马前街左近,人山人海当中。一时间就鸦雀无声,只能听见无数火把噼啪燃动的声音。
而萧言就神色淡然的立马于万人之前,迎着无数目光。慢慢将头上兜鍪摘下来。露出了略显苍白的英挺面孔。甚或还扯扯嘴角笑了一下。
“闹够了没有?我就是你们要诛除的奸邪之一,平燕的萧言!你们想要什么,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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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他们离去之后,围定马前街的乱军一片兴高采烈。
离去之际,跟陈五婆他们一干乱军头领说的自然就是圣人迫于大势,已答应了内禅事。已传手诏,请太子前来商议如何善后。太子自然会好生宣慰赏赐今夜行事之义师。
一干人等,就陈五婆等寥寥几人心里有数。其他头领,不管是临时推举出来的,还是充数的禁军军将,无不兴高采烈。
今夜事情怎么样也算大定了。圣人给这么多军马围得水泄不通,连一个大臣都见不到。而太子那里又结了更不知道多少军马之心。万岁声都喊出来了。满城文武,就算未曾参与乱事的,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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