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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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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累身后亲兵,大多顿时应诺大声传令而去。而曹累在剩余亲兵簇拥之下,大步地走向渡口左近一个高处,将战场全部收入眼底。他的亲卫,早就将曹累的旗号打出,以定军心。越来越多的人马随着曹累的号令而调动起来,准备迎击这辽人突然的冲击!
在这个时候,曹累才明白过来,刘太尉是何等的一厢情愿,这萧干哪里有半点失却斗志的表现,只是一退再退,慢俺们军心罢了。他就等待这个时机突然出击!
不过曹累也很坚信,他一定能守住这个渡口,等待环庆军主力回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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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左近战场之上,这里本来就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辽人大队骑军,不过是依靠黑暗藏身运动罢了。随着天色次第放亮,袭来辽军规模终于被宋军能够大概看清。
辽人出动兵马,仅仅眼前,就何止万骑!更不用说后续兵马还源源而来。辽人骑军,几乎就塞满了全部的视线!
宋军弓弩手,在辽人骑兵未至之前,神臂弩机,大黄弓,步弓,骑弓…………操持各种各样射击兵器的宋军都射了一排出去,层次分明的斜斜插在地上。这就是各种射击武器的最大射程。各级带队军官,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死死地看着辽军大队渐渐逼近自己射程以内。
辽狗骑兵实在太多了,多到似乎每一矢发出,都不会落空也似。而且远远的就提起了马速,似乎不准备留力掉头回去,做下一次冲击。临阵官兵,都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但是这个时候,也只有弓矢兵刃上面说话。眼看着辽人最前面的骑兵,疯狂地掠过了最外面一排那些短短的神臂弩箭落在地上标出的距离。
带领操作神臂弩机士卒的军将将手一扬,大声下令。就听见空气中一阵噔噔噔噔带着金属颤音的响动,无数短短的弩箭暴射而出,直扑向辽人涌来的大队!
神臂弓,正是大宋军国利器,后人已经无法复原的中世纪的战争杰作。所有游牧民族,所有握有强大骑兵统帅的噩梦!
神臂弩箭射程,在这个时代,为了制作这超级复杂的神臂弓方便一些,已经从宋初的三百五十步,缩短到了现在的二百四十步,但是这已经是惊人的长距离。如果萧言在现场,看到这神臂弓连射的场景,绝对以为对面冲来的辽人骑军是遭到了马克沁机关枪扫射了一般!
就看见辽人骑兵前面数排,几乎同时扑倒,人马都滚成一团。上千弩箭攒射之下,几乎将前锋数排辽军横扫一空!
可是辽人兵马,却很快补上了前面空出的位置,仍然直直向前,没有一个人看一眼跌落尘埃的袍泽,没有一人一骑稍稍放缓了速度。他们只是在疯狂地提速再提速,仿佛这些辽人,再也没有了明天!
持神臂弓射士,将神臂弓交给助手,踏弦再度上机。神臂弓的射程实在太远,在辽人冲近之前,足够发射七八次。而按照宋军经验,绝没有任何一支骑军,在七八轮这样的轮射之后还能坚持冲击,更不用说这些辽骑还要冲进其他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
骑兵面对这样刺猬一般的弓弩大阵,向来都是顶着盾牌,推着弩车。在射程范围左近诱使对手发箭,直到对手弓矢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再逼近或者步射或者骑射再拼一阵人命,再挫一轮射士的体力和士气,最后才加以冲击,一举打垮对手。往往一场战事从天明打到日暮还不会终结,而他们只需要用手中弓弩坚守半天而已!
宋军军将都满意地看着辽人倒下一片,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辽人再伤亡多少就会慌乱的回头。
第二轮神臂弩箭射出,辽人再倒下一片。人喊马嘶之声,这个距离已经能够扑面而来。但是这些辽人,却仍然没有后退!
提到了极限的马速,让一匹匹北地高骏战马似乎四蹄腾空在飞驰一般。辽人骑士要不藏在马颈之后,要不要缩在鞍旁,尽量缩减受箭面积。宋军惊讶地发现,冲在前面的竟然多有背着认旗的辽人将领,每个人都没有丝毫要回头的意思!
但凡一个帝国的绝境,总有人愿意身殉其中。和女真那是打败了没话说,对宋人,每个辽人都是满腹的怨愤。两国和好百余年,边境不见烽火升腾景象,两国君主约为兄弟。虽然之间多少还是小动作不断,但是澶渊以降,就没有大打出手过。就是这个和好百年的宋国,在辽人势微之际,突然背盟出兵,在背后插了一刀子。就算亡于女真手中,也不能让这些宋人得意!
此时辽人,当然忘记了他们是怎样从汉人疆土上挖下燕云十六州这么一块。耶律德光是怎样深入开封,在当时后晋河北路上屠灭城池无数。有宋以来,澶渊之前,辽人又是怎样扶持北汉始终对抗大宋,怎样不断的在河北诸路肆无忌惮的打草谷,后来更是举国入寇。
澶渊之后,辽人在河北边地仍然没有安生过。每次大宋国内有一点风吹草动,辽人总会搞出一点花样来,勒索好处。这几十年来,随着辽政日非,中央掌控能力日趋削弱,各地拥兵自重,打草谷行径又在宋辽边境死灰复燃,大宋河北诸路百姓,饱受摧残。要不然怎么大军北伐,一声招募河北敢战士,应者云集?
每个家国子民,自然有其立场,也无法强求。这个时候,辽人就是满腔的悲愤,在萧干率领下,背城借一,做最后一搏!
胜则大辽也许还能苟延残喘,败则他们这些辽人军马的家族子弟,就要成为宋人的奴隶!
宋军弓弩仍然在不断地发射,辽人人马尸首一排排的不断倒下。
但是这些辽人仍然不顾鲜血已经涂满了高粱河北岸,不顾他们死伤到底多少,就这样硬生生地撞了进来!
宋军虽然仍然在坚持发射,但是从军将到士卒,人人脸上都浮现出惊惧的神色。谁也没有想到,辽人这最后一战,竟然疯狂到了这种地步!
宋军长矛手,刀盾手,大斧手已经越众而出,挡在了弓弩手的前面,弓弩手一边发射,一边后退。每一刻都有数百骑辽人士卒滚落尘埃,再也挣扎不起,但是每一刻他们都更加靠近一些。宋军虽然还是稳稳地站在队列当中,可是每一个人都开始怀疑,他们能不能在大军赶来之前,守住这个至关重要的渡口,还有这么多的大军辎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骑辽人甲士,已经撞进了宋军阵中。这名辽人骑士狂呼怒号着,用力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这名甲士身上,还有他胯下座骑,都挂着箭羽,已然重创。但是仍然鼓着最后一丝气力杀到了宋军阵前。两杆长柄战斧一下砍断了他座骑的前蹄,长矛探出,深深刺入人马体内,这名辽人骑士轰然栽倒。但是在他身后,有更多的辽人骑士涌来,狠狠地撞入宋军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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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河上游二十余里处,赵良嗣和郭药师私自搭设的浮桥已经几乎就要延伸到了对岸。
这个浮桥设在一个河弯处,两岸都有稀疏树林遮掩,更有小丘起伏其间。不是便于大军通过的地形,但是好处就在可以遮住形迹。
常胜军士卒仍然在辛辛苦苦地干活,河中桥上,满满的都是士卒在奔忙工作。赵良嗣和郭药师他们没有民夫配合,一切都只能自己动手。
两人这个时候都立马在河岸上,看着天色慢慢变亮,听着远处如雷一般轰鸣响动的马蹄声。喊杀声从远处传来,这个声音是如此的巨大,直到这里,还听的清清楚楚!
每名在桥上岸边施工的士卒,都面无人色的不断向下游看去,看着在天际卷起的烟尘。
郭药师低声道:“萧干果然拼命了…………他一再示弱,已经将哀兵血气蓄至最锐,更慢了刘大尉的军心,在他渡河的时候,也没有加以骚扰,直到环庆军觉得安全,最为放松的时候,才突然一击。辽军上下,都有必死之心,这环庆军的高粱河渡口,保不住了…………”
赵良嗣哼了一声:“要是刘延庆警醒一些,后路不稳,大军绝不向前,怎么会有今日之变?归根结底,还是刘延庆无能!他刚愎自用,想将复燕大功一口吞下,利令智昏,才活该遭遇今日之败!”
郭药师笑笑,并没有接赵良嗣这句话。他是宿将,自然明白刘延庆的处断并没有错处。野战主力渡河,当然要向前尽快展开,难道还背水扎营,猬集成一团,临战根本施展不开?刘延庆笃定的就是这个渡口怎么样都保得住,而萧干赌的就是在刘延庆来援之前,能将渡口攻陷,能烧掉河上浮桥,能焚尽对于渡河而北的环庆军至关重要的军资罢了。双方处断都没有错处,剩下的无非就是战场上说话。赵良嗣不过是习惯性的小心眼发作,任何对不起他的人都是他的仇敌,都不在他的眼中…………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萧干赌赢了?
远处烟尘,升腾的越来越高。终于有第一簇烟火开始升腾起来,毫无疑问,这是萧干骑军,已经突破了宋军军阵,来到了渡口辎重猬集处,开始驱散民夫,放火焚烧。郭药师并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看着,在他身边赵良嗣,却是高声叫了一声好!
这一声好叫的人人侧目,赵良嗣的胖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郭药师在心里微微摇头,此人实在是小人到了极处,睚眦必报。在他心中,只有利害,而不及其他。现在虽然要借重他,但是今后,还得想个法子将他摆脱了才是…………
赵良嗣叫好之后,又突然转向郭药师:“那个王贵,还有那个辽人公主,抓到了没有?要将萧言置于死地,没有这个活宝,那可不成!”
郭药师脸上神色,此刻恭谨到了极处,低声回禀:“俺麾下儿郎,都是燕地土著。这个时候已经卡住了向北寻觅萧言的所有大路小径。只要他们敢露头,就一定能抓到,请赵宣赞宽心。”
赵良嗣哼了一声:“宽心宽心…………等进了燕京城,再将萧言捆起来往宣帅处送,那时才是真正宽心!郭都管,某费尽心力将你营救出来,扶到这个位置,更将天大富贵与你共享,你可千万不要负了赵某!”
郭药师一脸的诚挚:“郭某人恨不得粉身以报赵宣赞,赵宣赞说哪里话来!若能自白,郭某人宁愿死在赵宣赞面前!”
赵良嗣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向东面继续看去,不再多说什么,那里烟火升腾已经不止一处,更多的火头也在升起,在黎明的天空中,冒出一丛丛的黑烟。拼死一战的辽骑,看来已经突破宋军阵列。此时距离战事发起,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辽人冲杀之烈,意志之坚决,可见一斑!
郭药师轻轻叹息:“大事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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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环庆军的东侧,西军其他三路大军,已经渡河逾二三十里,同样安扎下了营盘。在老种小种合军之后的中军营盘当中,两人在望楼之上,同样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动向。在他们这里,已经不大看得清远处渡口的景象,只能看见极为细微的烟火升腾而起。
但是在这里都能看清烟火,就知道对于环庆军至关重要的渡口,已经被辽人破坏到了何种程度!
老种缓缓回头,轻声发问:“军中哨探,没有发现辽人从环庆军和泾源秦凤军之间插过去么?”
后面领哨探的将领一脸愧色,行礼下去:“俺们骑兵不足,夜间哨探放不出太远,又被辽人远拦子渡河以来压制,竟然没有发现辽人大队趁夜穿过,从两面夹击环庆军渡…………”
老种缓缓摇头:“大辽末世双璧,大石林牙刚猛无双,四军大王诡秘迅捷,果然都是名不虚传…………”
他身边小种却是长嘘了一口气,虽然脸色同样极不好看,但是也还是吐了一口胸中郁郁之气:“刘延庆非要将某等三军撇开,单独以环庆军北上面对萧干,现在也受到教训了!兄长,咱们什么时候派出援兵援应刘延庆?还是让他败的更惨一些?”
老种缓缓摇头,在一瞬间他突然挺直腰板,双目圆睁,目光逼人,仿佛马上就要调遣大军,自己亲身领军,冲在阵前,去援应刘延庆,和辽人,和萧干分一个你死我活!
但是在下一刻,老种眼中又是神光黯淡,腰板也佝偻下来。他毕竟是西军这个利益团体的代表,什么事情,都要以西军这个团体的生存为先,再不能凭一己好恶行事。对西军这个团体,利益最大化的表现,莫过于刘延庆彻底败北,而让童贯,让官家,让朝廷不得不只能倚重西军剩下三路。反正辽人已经是苟延残喘,大宋却还能再度兴师北伐,到时候,就是他们西军剩下三路的天地了。
他老种愿意在刘延庆还没有败的不可收拾之际就去援应于他,已经是看在这环庆军几万陕西诸路子弟面上,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让辽人将环庆军后路扫荡干净,再进逼刘延庆两日日之后,某等三军,就向环庆军靠拢,援应于他…………”
老种低低下令,小种却眉毛一扬:“两日?刘延庆环庆军全军俱存,也多少有一些军资辎重转运到军前。营盘完整,兵力不弱似萧干,怎么也能支撑十日以上,为什么不多等几天?等萧干扑营受到削弱,某等再自后出击,一举将萧干击垮,岂不是全功!”
老种猛地爆发了出来:“小种小种,为了某等两个老匹夫的身家地位,你要多少陕西诸路子弟,埋骨在这燕京城下!刘延庆已经不是往日的刘延庆,对他高看不得!这是军令,不得违背!”
猛烈的发作,这个时候都已经是老种垂老之躯承受不起的了。说完此话,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后亲卫忙不迭地涌上,将战袍裹在老种干瘦的躯干上,扶着他下了望楼。
小种站在望楼之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道俺真的错了?俺为的也是西军!”
到了最后,小种只是狠狠地一跺脚:“北伐以来,这打的叫什么鸟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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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路遭袭的时间,第一时间也传到了刘延庆这里。
昨夜赶到营中,随军的工匠第一时间就在中军营盘当中为刘延庆设立了豪华帐幕。按照刘延庆平日享受,这等帐幕,他已经算是委屈承受了。
看到刘延庆从者如云的赶来,又未曾将犒赏携带而来,自己施施然居于中军当中,昨夜睡了一天地窝子和野地,冻得个半死的环庆军士卒无不在底下大骂。
夜间因为刘延庆的到来,各处营寨都加番值守,以策万全。这等军令一传下,更是人人大哗。本来临战之际,宋军自有成法,夜间值守警戒的人力已经用的极多了。谁知道这位刘太尉久已没有离敌人这么近,这次是迫不得已,必须赶到军前,入住中军之后,觉得为了安全,还是再增加值守人手为妙。
环庆军这两天都是啃干粮,睡野地,还要自己动手扎营,体力本来就有相当消耗,再这般辛勤夜间值守,每人捞不到睡两个时辰。激愤之处,已经有人表示:“刘太尉如此,俺们誓不力战!”
军中涌动的这般风潮,高处在中军当中,亲卫甲士层层环绕的刘延庆自然不会知道。这一两天算是吃了辛苦了,刘延庆这夜睡的极是香甜。
正在好梦酣然当中,刘延庆突然被帐外的响动惊醒,睁开眼睛定定神,顿时就极为恼怒。他已经是上了岁数的人了,入睡不易,睡一个好觉更不容易。按照现在医学分析,可能是刘太尉年轻时候上阵负创不少,气血亏损,近年又以声色自奉,还挖空心思和老种小种他们勾心斗角,有一些神经衰弱。
昨夜一场酣眠,正是几年来难得未有。结果手下却这么没有眼色,居然将他惊醒!
看看帐中,红烛仍然高烧,不过下去一半,烛泪也没有多出多少。眉清目秀的贴身小亲兵也被惊醒,正手忙脚乱地跳起来,已经不用刘延庆吩咐,就冲到内帐外面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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