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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蒹葭-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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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不需再多做说明,百里芜弦立刻懂了,见景彻躲避着自己的目光,他伸手抚了抚对方的头发,低声开口,热气就吹拂在景彻的耳边:“怎么不早说,忍得很难受?”
景彻不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脸色又红了一层,像映着刚逝去的晚霞,又像十月的枫叶。
百里芜弦微笑,抱住景彻,伸手解开他的衣服和裤子,撩开至胸前,然后一点点吻了下来,一直吻到他最敏感的地方。景彻微微仰头,闭上眼,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表情也极为隐忍。
百里芜弦将景彻的手腕在地上按住,看着景彻的表情,忽然一笑,垂下头细细地吻了吻他的眼睛,像是在品尝一道绝世珍馐。
景彻睁眼,眼神有些不知所措,竟是难得的可爱。
百里芜弦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景彻的瞳仁里,在景彻眼中,他的容颜温润如玉,叫人移不开目光。看了会儿后,百里芜弦把头埋在景彻的脖颈间,然后下身一用力,顶入景彻的体内,二人的呼吸都是一紧,好久才平息下来。
星光璀璨,一片湛银,月光将身旁树枝的影子投落到百里芜弦光裸的背上,树叶轻轻颤动着,不远处,一片木槿花无声地绽放了,娇绒映月,无限旖旎。
第三十二章
木槿细不可闻的幽香在夜空里晕化开,情事毕,景彻的头枕在百里芜弦的手臂上,二人将衣服穿了个大概,衣襟处还慵懒地敞着,就这样仰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已入了夏季,夜晚的风都温暖得令人舒服,景彻怕自己把百里芜弦的手臂枕麻了,过一段时间就挪动一下,百里芜弦笑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星汉灿烂,如发光的砂组成的涓涓细流,一直密密麻麻地排列到天际线的另一边去。
“记得说要带你去看大漠的星星,可惜一直找不到时间。”百里芜弦轻轻一声叹息,声音吹拂在景彻的耳畔。
景彻侧了侧身子,转过来看着百里芜弦:“总有天能去的。”
“会带你去的,”百里芜弦眼睛弯了弯,目光柔和,点点头道,“如此盛景,只想与你共享。”
景彻心中微甜,还触到了些感动的味道,他顺着百里芜弦的睫毛,一直看到他淡色的嘴唇,然后开口问:“为什么这么喜欢大漠的夜景?”
百里芜弦极慢地眨了下眼睛,声音顺着气流缓缓吐出来:“我母亲,就是从大漠而来。”
景彻有些诧异,想起以前看见百里芜弦的时候,便觉得他较一般人眉目深邃,未料到,他竟然是有一部分胡裔血统。
“我母亲的故乡,叫做图塔,这个城市,因为一次地陷,被流沙完全吞噬了,只有少部分人得以幸存,而我母亲,就是其中一个。她跟着一些胡商来到了中原,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总之他遇到了我父亲,然后就嫁给了他。我一直认为我母亲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我五岁那年,看见母亲为父亲祝寿的时候跳的那支舞,惊艳了四座,我亦是为有这样美丽的母亲而自豪。可是后来过了不久,她就因病去世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只听父亲说,母亲是回故里去了,我便也懵懵懂懂地信了。很多年之后,当父亲也去世了,我遵循他的遗愿,把他的骨灰洒在大漠的万里黄沙之中,一仰头,看见漫天繁星,才明白,这就是相爱,这就是死亡。”
景彻听得心里微微震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名笑若嫣然的胡族女子,一曲轻裳舞,袖舞霓虹,洒落一地星辰月辉,自此晃动了另一人的心。想到这里,他伸手抱住百里芜弦,跟他又靠得更近了些,百里芜弦也侧过身来,环住景彻的身子。
“我陪你去,一定去。”景彻轻轻说。
百里芜弦笑起,睫毛覆盖住未阖上的半个眼睛:“好,等这场风波过去,我们就去。”
耳边闻得鸟啼声,一场梦醒,景彻睁眼,阳光忽然照射下来,眼睛承受不住,景彻只好伸开五指挡在眼前,只见湛蓝的天,白云悠悠飘荡,上方的树枝上蹲着两只麻雀,头碰头叽叽喳喳地朝下看着,像是在议论这躺着的两个人一般。
侧过身子,撑着脑袋,景彻看见百里芜弦还在睡着,看着他的面容,一时间竟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景彻朝他靠近了些,鼻尖离他就一点点距离,似乎是踌躇了很久,还是没敢,或是说没有好意思做什么,又缩了回去。
他没有看见,闭着眼的百里芜弦皱了皱眉头。
就在景彻坐起来理衣服的时候,百里芜弦忽然也坐了起来,吓了景彻一跳,百里芜弦叹了口气,按住对方的双肩,一下子把他按到在地上,然后俯下身去,就是一个极为冗长的吻。
吻得意乱情迷,吻到忘记身在何处,忘记自己是谁。
很长时间过去了,百里芜弦才结束这个吻,他一抹嘴角,笑得有些邪气:“以后想亲就亲,不必报备。”
景彻胸口起伏着,脸有些红,躲开百里芜弦的目光,他推了推对方,道:“别耽搁了,快赶路吧。”
到城镇之前,二人一直都是共乘一匹,到了那个不知名字的小镇上,景彻又买了一匹红棕色的马,这样才加快了些回去的速度。
一开始倒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先找了个大夫为景彻诊治,大夫捻捻胡子,看看百里芜弦,又看看景彻,扬了扬下巴,一副了然至极的模样,接着笑而不语。他先开了一副调理内息的方子,随后又开了一个方子,递到百里芜弦的手上,还一脸自得。
会武的人大都懂些药理,百里芜弦狐疑地接过方子,只瞄了一眼,脸色便难看起来。
大夫笑道:“按这个药方服下去,保证公子你龙马精神,策马奔腾,我老余家的独门配方,童叟无欺。”
景彻听不大明白,仰头问道:“是什么?”
百里芜弦表情愈加困窘,只将这方子在领口里胡乱一塞,道一句:“没什么。”然后给了这大夫几两银子,赶快打发他走人。
谁知路上,景彻担心是因为百里芜弦受了什么伤,大夫才给开的药方,那天晚上趁他不注意,偷偷拿了过来,借着月色从页头开始看,越往下看表情越复杂。
于是,这张方子那晚跟着一堆柴火一起烤了鸭子。
百里芜弦发现方子没有之后,也没有说什么,二人心照不宣,决口不提这事。
以百里芜弦的性格,一路上都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在城镇中的时候,街边的小摊几乎给他逛了个遍,买了几件华而不实的东西,玩腻了就丢掉。出了城,在郊野中看见了几只灰兔,百里芜弦还去抓了一只来,说是给景彻路上解闷玩的。
景彻哭笑不得,想一路都在驾马,哪儿还有时间照料兔子,好说歹说,才叫他把这只兔子放掉了。
如此一来,过了一个多月,才回到逸嵋渊,十里斋。
重新回到如同人间仙境一样的逸嵋渊,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守门的罗衣,可奇怪的是,罗衣倒不似以前热情了,看见景彻后只勉强似的微笑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去。
景彻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可他一向鲜少过问他人的事情,然而就在那晚,房门被敲得“咚咚”响了几声,景彻打开门,看见罗衣站在门外,手还未放下。
月光如水波般浩淼,罗衣的眼眶红了一圈,景彻请她进来说话。她说,自他那日离开十里斋之后,豹螭向斋主禀明了良弓擅自在斋内朝景彻动武的事情,百里芜弦大怒,下令让良弓在十里斋对面的奉梵山上思过一年,每日只有清水米饭,且一年之内不得前去探视。她请求景彻劝百里芜弦宽赦良弓,她说:“只有你才能劝动他了,你若答应了我,我罗衣以后,定也把你当主子来看待,一生效忠!”
其实这也并非什么难办的事情,景彻道:“别这么说,我且帮你去劝劝就是。”
罗衣提起裙子就要跪下,景彻连忙扶住,将她扶起之后,忍不住心头疑惑,还是开口问道:“良弓公子那日将你说得如此不堪,你怎么还愿意这样为他求情?”
罗衣苦涩般地一笑:“他怎样说我是他的事,父母俱已不在,我又怎能放任他不管。”
当年,父母为了维持生计,养活唯一的儿子,将她卖给了其他人。而今日,不论弟弟如何说她,她还是放不下他,似乎,她就是为了照料弟弟而存在一般。
风又起,见景彻答应下来,罗衣这才放心离开,关上门的时候,景彻看见,她目光凄迷地遥望了一眼对面云雾缭绕的奉梵山,墨黑的长发和衣衫全都被风带起,落寞的笑容挂在脸上。的确,她是一直在笑着的,只不过,每一次的笑容,都有不同的意味罢了。
笑容,有时候,谁说不可以很悲伤。
第二日,景彻为了良弓一事到处寻百里芜弦不得,正茫然间,耳边细细觅得一缕笛声,清澈悠扬,摸着笛声,走入冷杉林中,见簌簌的赭色杉叶铺迭了满地,百里芜弦正于其间,背倚着一株冷杉吹笛。
冷杉,白衣,笛声。
融汇为一景,竟是说不出的意境幽渺。
景彻站在原地,静静地听了半晌,忽觉耳清目明了许多,只待一曲终了,才踏着落叶走了过去。
百里芜弦听到脚步声,回过身子来,看见是景彻,嘴角扬起,抱起了双臂,模样去了清脱,又甚为不羁了起来。
“找我什么事儿?”百里芜弦问道。
景彻伸手拂去对方肩头的碎叶,道:“我听说了良弓的事情,其实他没什么错,你放了他,可以么?”
百里芜弦眼睛一虚:“罗衣来找过你了?”
犹豫了下,景彻点点头,接着又解释道:“她是姐姐,这么做无可厚非。”
“罗衣到没有什么,只不过良弓那天对你……”
景彻开口打断他:“那天没有什么。”
听他这么说,百里芜弦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了,抱着臂思虑了一刻,接着似喃喃般说道:“罗衣还真是摸清了我的软肋……”过了会儿,他才点头道:“好吧,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我明天便叫人把良弓接回来。”
停了很久,景彻垂头轻声道:“……谢谢。”
“谢什么,听着挺见外,”百里芜弦笑着揽住他,道,接着把手中的竹笛往景彻的手中一塞,道,“不说这些事情了,我教你吹首曲子可好?”
景彻淡淡道:“我不会。”
“没事,不会我教你。”
景彻抬头,看着百里芜弦的眼睛,百里芜弦眯眼一笑,走到景彻的身后,双臂环住他,吹空对上景彻的嘴唇,手覆上景彻的每一根手指,带着他摸上笛子,道:“你吹,我来带你按。”
有些慌乱的样子,感觉到周身都被百里芜弦的体温包围着,景彻迟迟不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管是呼吸,还是说话,都在景彻的耳边,温温热热,百里芜弦轻声道:“别紧张。”
景彻闭上眼,这才吹出了第一个音,接着,百里芜弦的手带着他的手一个个笛孔按下去,乐声悠然飞扬出来,在林子间飘荡着,碎叶纷纷扬扬,雨幕一般落下,落在二人的身上,发间。
事后,景彻问他,这曲子叫什么名字,百里芜弦答道:
蒹葭。
第三十三章
自此,景彻在十里斋待了将近半年,从容恬静的日子,每日只闻溪水潺潺,落木萧萧,外界的喧嚣,真的一点也听不见了。没事的时候,与罗衣,豹螭等人练练剑,或是听百里芜弦有一句没一句地插科打诨。良弓从奉梵山回来,待他仍是面色不善,好在景彻从不在乎他人如何看自己,也就随他去了。后来,良弓总是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景彻与罗衣,豹螭互相切磋武艺,眼神里的东西很复杂。有一日,趁其他人都离开了,良弓才慢慢挪了步子到景彻身边,说想跟他过招玩玩,景彻应了下来,二人便在林间比划了一番,良弓仍是不敌景彻,被逼得连连后退,结束之时,良弓撇了撇嘴,说了一句话,说得很不情愿一般。
他说:其实你蛮强的。
林子间柔柔的霞光,斑驳的树影落在景彻的手背上,他看着良弓,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秋日来的时候,百里芜弦招呼了景彻和其他人一起上山打猎,到傍晚之前,打到了不少东西。接着,百里芜弦不知何时已经搭好了一个小柴火堆,罗衣,豹螭,良弓,景彻,一共五个人围坐在火堆边烤野味。景彻烤着烤着,袖子忽然被火燎到了,百里芜弦吓了一跳,急忙帮他灭火,身体往景彻身上一压,小小的火苗立刻便灭了,不过此刻两个人鼻尖相碰,大眼瞪小眼,脸却都红了起来。
罗衣捂住眼睛,眼睛却还在指缝间窥着,喊道:“公子你不能这样!”
良弓移开目光,表情有些不自然。
豹螭的冰山脸依旧没有被燃得正旺的火烤化,一人独自咬着肉,一言不发。
百里芜弦忽然起了作弄的想法,将错就错,在景彻的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后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着打了个哈哈。
景彻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摸着嘴唇有些愣愣的。
罗衣大叫起来:“啊啊啊,公子你过分!”
良弓说:“我看看这鱼熟了没有。”
豹螭对良弓说:“那条是我的。”
月上中天,秋风依旧暖暖的,五个人各怀心思,唯一不变的是那愉快的气氛,和飘得很远的烧烤的香味。而回到十里斋后,百里芜弦与景彻同榻而眠,月影摇动,薄纱轻晃。
景彻压抑着难耐的呻吟声,愤愤地问:“今天打了一天猎,不累么?”
百里芜弦从景彻的鬓角一直吻到他的鼻梁,轻声说:“本来是累的,怎的一见到你,却又不累了。”
“那你别见我了。”
百里芜弦笑道:“你舍得么?”
景彻张了张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眼前看见百里芜弦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只能看见浓密的睫毛,心中倏然一动,按下他的后脑勺,嘴唇相碰,一开始是浅浅的,直到最后,变成一个极尽缠绵的深吻。
后来,当一切俱已归于尘土后,他重又回到了逸嵋渊,剩下的时间里,他回忆的最多的就是这半年的时光,而刻意地回避着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只因这个时候,他以为什么都不会变了,他以为可以就这样一直下去了,这几乎快成了他生命里,最快乐,最难忘的一段时光。
只无奈,旧时模样,终如繁星陨落。
冬日已至,逸嵋渊里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江南的雪毕竟与北方的雪不同,下下来的时候浩浩绵绵的一片,温柔极了,忍不住让人有伸手去接的欲望。在筑云庄就不同了,下大雪的时候配着呼啸的大风,人都是不敢出去的。
雪停了后的那日,景彻正和百里芜弦在树林间练剑,练着练着便成了调戏,景彻皱着眉打下百里芜弦摸在自己腰上不老实的手,骂道:“你怎么一天到晚都想着这个!”
百里芜弦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笑得顽劣:“男人嘛,你老是跟我身体碰来碰去,难免擦枪走火的。”
景彻气结,怔着看了百里芜弦半晌,半天顺不下来一口气儿,愣是连半句反驳的话也没说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弟子忽然跑过来,指着外边说:“斋主,外边来了个人,自称是筑云庄的,找景公子有事。”
景彻又是一愣,这半年来,“筑云庄”三个字虽不敢说是渐渐淡忘,但是许久未听,倒是真的觉得变得陌生了许多。
百里芜弦先反应了过来,问道:“那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说,”弟子摇了摇头,接着又看向景彻,“只说一定要见着景公子,说是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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