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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入芙蓉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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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沐笑:“娶亲也没什么不好,功成名就,应该立家了。”
  吴严哂道:“娶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你要是有自己喜欢的,也可以啊。”
  吴严苦着脸:“我喜欢的?我总共才认识几个姑娘?手指头都掐得过来,而且大半还是我的堂表姐妹。我能喜欢谁啊?”
  “表姐妹也成啊,不是亲上加亲么?”
  “唔——不要,”吴严摇了一下有点迷糊的脑袋,“我家旁边的吴二,娶的可不是舅表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傻。太作孽了。”那个吴二杨沐也认识,就在私塾附近,他自小就常见吴二的三个傻儿子在地上拣鸡粪吃,想想都觉得掉鸡皮疙瘩。
  “是啊,也难。”杨沐想起母亲也在盼自己成亲的事,也是愁绪万千。抬头看天上的明月,时间过得真快,八月十五过了就快一个月了,月亮又要圆了呢。头上的桂树正值花期,今年的桂花开得比去年的还要繁盛,金黄的小花密密地缠满了每一棵枝桠,散发出香甜醉人的馥郁芳香。杨沐使劲吸了两口沁凉香甜的空气:“真香啊。”
  吴严也使劲嗅了两下,咂巴一下嘴:“今年又做桂花糖吧,好吃。”
  杨沐说:“今年花开得多,不仅要多做一些糖和糕点,还准备酿几坛桂花酒。”
  “好啊好啊,酿好了一定要送我一坛。”
  “行,你回家忙完了之后,有空的话就过来帮忙吧。”
  吴严满口答应:“好。忙完了就来。”

  第二十九章 再聚平城

  果然不出吴严所料,吴员外为了庆祝儿子考取举人,将流水席从自家门前一直摆到村口,一连吃了半个月。十里八乡的人都赶过来凑这份热闹,吴村的人更是半个月都未曾动过炊火,顿顿都吃免费午餐。吴严中举,为吴员外挣足了面子,从今以后,再也无人敢说他家只是暴发户了,以后也能跻身乡绅一列了。尽管吴严接下来还有会试要比,但是已经无关紧要了,考得好只是锦上添花,考不好也没多大影响,吴家有一个举人就足以光耀门楣。
  吴严的亲事也随着提上日程,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如穿梭一般往来于吴家,用吴慈的话来说,就是门槛都被踏陷了一寸。吴夫人每天听媒婆夸口,张家的小姐如花似玉,李家的小姐聪慧喜人,刘家的小姐饱读诗书通情达理……听得双眼直冒星花,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最后竟连平城的周知县与菁州的黄知府都托人来说媒,说是自家的女儿风华正茂,尚未婚配,得知吴家二郎才貌双全,不嫌其商贾出身,甘愿下嫁。吴家如被天上落下的馅饼砸中,这些权贵一个个都愿意下嫁自家,但是中了举的只有吴严一个,这要如何处理才能不得罪那些大老爷们呢?自古民不跟官斗,吴员外在生意场中混迹多年,深知其中的道理。吴员外私下同夫人埋怨,这老幺要是也中了举,不就是什么难题都解决了,同知府和县太爷都结为亲家,谁也不得罪。
  吴严对这些人不以为然:你们非是看中了我的才,而是瞅中了我家的财吧。我娶你们的女儿,无异于娶了皇帝的女儿,碰不得说不得,这不是自找罪受么?最后心一横,同母亲说:儿子私下恋慕同窗好友的妹妹已久,希望能够共结连理。吴夫人便追问是谁家的姑娘,若是品貌皆佳,也不失为良配。吴严叹气:他们家境只能算是普通,与咱家相去甚远,恐爹娘不能同意。吴夫人到底疼儿子:你先同娘说,要是那家姑娘好,你也真喜欢,我去跟你爹爹说。吴严一咬牙:就是隔壁杨村的姑娘,我的同窗杨三宝的妹妹。
  吴严其实同四喜也只有数面之缘,吃过几顿四喜做的饭,四喜身上有农家姑娘的健康秀美,也有少女的清纯羞涩,尤其是她小丸子的雅号令他印象深刻。但是具体有多爱慕倒是说不上来,顶多只是觉得娇俏可爱,但是这赶鸭子上架的份上了,想来想去就数四喜比较靠谱。可怜四喜还不知道她被人拿来充数呢。吴夫人连忙找人去打听四喜的情况,得知杨家只是一介船运老板,不由得犯了愁。二儿子将来说不定要出仕做官的,最好是能娶个能够助益他前程的老婆,再不济也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吧。
  去打听的人又来回话,说是四喜已经于年初说了婆家,这回吴严彻底死了心,想翻腾也翻腾不出如来的手掌心了,看来最终还是得乖乖走人盲婚哑嫁的老路。吴严想了个辙,等我会试完了再说亲事吧,说不定我中了进士做了京官,京城某位大人看中了我,让我做他家的女婿呢。他百般推辞,就是不想成亲,杨沐和颜宁都还没成亲呢,凭啥我就要成亲了。他也没细想人家成没成亲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颜宁回到家,自然也少不了一顿好忙。待他忙过之后,已是金秋十月了,得了几天空,就来平城看杨沐。蒋管事看中杨沐胆大心细,有心培养他做一名商人,所以杨沐现在不仅要管理铺子的账目,还要参与吴家铺子的货物进出。
  杨沐的心路历程也经过了不小的变化,他饱读诗书,知道“士农工商”中商人为最下等,社会地位低下,为读书人所诟病。就是吴家,拥有如此多的商铺,他们也只以地主自居,不以商人称之。当初他因为母亲的病而步入市井,他也认为这只是权宜之计,但是这一两年来,他接触到形形□的商人,唯利是图之徒不少,但是更多还是诚实守信的商人,为街坊邻里提供生活便利,赚取合理的利润,在人格上并没有比谁低下一等。现在蒋叔要培养自己经商,到底要不要拒绝呢,以后自己是要经商,还是继续读书走仕途?这让杨沐陷入了左右两难之中。
  正好这时颜宁来了,杨沐望着如珠似玉的颜宁,欢喜如同气泡一样从心底冒出来,那些刚刚还在困扰自己的问题全都抛诸脑后去了。“颜宁你怎么来了,不要看书吗?春闱在即,要好好准备啊。”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掩饰不住欢喜。
  颜宁白他一眼:“你怎么跟我爹一个调调了啊。每日跟那些老头子打交道,是不是也成小老头了?”杨沐摸摸头,呵呵傻笑。
  颜宁叹口气:“我要是不这个时候来,以后恐怕都没时间来了。会试结束后,还有殿试,殿试结束了,就该释褐授官了,无论是留京也好,外放也罢,哪里还有多少自在的时间。”杨沐听他这么一说,沉默了,是啊,这些不都是自己早就知道的么?杨沐将颜宁领进屋。“伯母的身体好些了吧?”颜宁问。
  “比之前又好些了。腿脚有了知觉,只是还是没法站立起来,我一直在盼石家的大夫回来,但是还没有确切消息。”杨沐有些儿低落。
  这个石大夫颜宁从杨沐的信中听说过:“何不去别处寻找大夫?”
  杨沐叹了口气:“也打听了不少,邻县均没有合适的,要去菁州或菡城去寻访一下才行。只是我又走不开,且银两也不够。”
  颜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杨沐又说起自己的困惑来,到底要不要去学经商。颜宁用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枉费我平时夸你聪明了。哪本圣贤书里教我们不能经商了?孔老夫子的弟子子贡不就是个商人,连《史记》都说‘七十子之徒赐最为饶益,原宪不厌糟糠,匿于穷巷,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夫使孔子名布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此所谓得执而益彰乎’陶朱公进可辅越王称霸天下,退能经商至富可敌国。他们从不负忠孝之名,以扶弱助贫为己任,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比他们更高尚呢?”
  杨沐胸中豁然开朗,也许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担心颜宁对经商的态度吧。“我明白了。”
  “杨沐。”颜宁突然叫他的名字。
  “啊?什么事?”杨沐抬头看颜宁,他正认真地盯着自己的眼睛。
  “你去经商吧,自古清正为官的哪有发财的,等你决定经商了,我给你出资,嗯,到时候我大概能有俸禄了。你赚了钱,我也就不缺钱花了。”颜宁像似说着玩笑话,但态度又极其认真。
  杨沐望入颜宁的眼内,沉溺在其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好,我会努力赚钱的。”
  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最后颜宁扭开头,耳尖都是红的,咳了一声作为掩饰:“今天你下厨给我做菜吧,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
  杨沐红了脸,说:“好,你想吃什么?”
  颜宁狮子大张口:“我想吃醋溜鱼,红烧狮子头,炒鳝鱼丝,叫花鸡……”
  十月天,杨沐直冒汗:“停停停,你要的菜难度系数都极高,等明天我买了材料来才能做,今天吃些简单的吧,你也别点菜了,有什么我做什么,好吗?”
  “那好吧,明天我还想吃暖炉。”颜宁从菡城回来时,听吴严说起过去年冬雪时的那顿暖炉宴,心里郁闷了好久,那么好吃的菜,竟然不是杨沐为自己做的,那么大的雪,竟然不是杨沐同他看的。
  杨沐从善如流:“好,还有暖锅。”好在天气已冷,虽然没有下雪,吃暖锅也算是应季了。
  晚上是杨沐母子和颜宁三个一起吃的,大部分时候,杨沐并不和铺子里的伙计们一起吃饭。当然,刘婶给大家做的饭食还是一样的,只是吃饭的场合各有不同。偶尔杨沐有空,会自己动手做饭吃,也会顺道给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们做几个菜,毕竟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做饭菜。但颜宁的待遇是不一样的,只要他一来,每顿饭都是杨沐自己动手做的,没时间?时间是挤出来的,况且颜宁能在这里待几天,总不能让他心有遗憾啊!
  桌子上的菜式很简单,芙蓉鸡蛋、醋溜藕片、粉蒸排骨和一个时蔬。颜宁满足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杨沐,我太喜欢你做的菜了,在家时天天想念你做的菜。”
  杨沐心里喝了蜜一样甜,但是在母亲面前又不得不端着:“瞧你那点出息!”
  颜宁不以为然:“孔夫子都说了,食,性也。伯母,你说我贪吃点,有错吗?”
  杨母心情愉悦地看着他俩斗嘴,只要颜宁一来,儿子就格外高兴,看得出来,颜宁是儿子最重视最珍惜的朋友。“没错,没错,铁蛋的手艺本来就好,娘也极喜欢。”
  杨沐和颜宁异口同声:“那是因为娘(伯母)这个师傅的手艺好,教得好!”一桌子人都笑了,整个饭桌上都充满了欢乐和美的气氛。

  第三十章 叫花鸡

  杨沐特意将这个月的两个休息日都安排出来,花了一天功夫给颜宁做他想吃的比较费工夫的菜,比如狮子头啦,炒鳝鱼丝啦,醋溜鱼啦,还有他念念不忘的暖锅。暖锅是和铺子里的人一起吃的,因为暖锅要桌子大、人多,吃得才有气氛,才更有滋味。
  颜宁虽然平时挺清高的,对一些人也不爱搭理,说话刻薄,但那也是分人。他有着老少都喜欢的相貌,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和任何人都打成一片。因此铺子里的老老少少包括做饭的刘婶在内,都对这名新科解元的印象极好,都夸他会说话、懂礼貌、没架子。吃一次暖锅,将颜宁和大伙儿的距离拉得更近了,大家都知道,这就是将来的朝廷命官,却难得没有架子,跟大伙儿一个锅里抢菜吃,一个壶里倒酒喝。
  等酒饱饭足,大伙儿都散了。杨沐拉着喝得有点迷迷糊糊的颜宁回房间,夜黑风大,杨沐小心地为颜宁挡着风。颜宁还处于兴奋的状态中,他的头靠在杨沐肩膀上,一边回味似的咂咂嘴:“真好吃,杨沐,你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杨沐呵呵笑了两声,全身每个细胞都满足了。他在心里说,那是特意为了你去学的。杨沐对学做菜这事极其上心,只要有新鲜的菜式,都要向别人打听了学来做。
  “杨沐,以后要是一辈子都能吃你做的菜就好了。”
  杨沐轻声地笑:“好啊,我把你喂成一头小猪。”
  颜宁皱了皱鼻子:“你才是猪呢。”
  杨沐压抑住笑:“好,好,我是小猪。走吧,回屋睡了。”
  颜宁扭着身子:“不睡。我们看会儿星星。”
  杨沐看看乌黑的天,并不十分晴朗,只有零星的几颗星,夜风正紧:“不看了,夜里凉,我们早点歇息,明天要起早去云麓山呢。”拉着颜宁进屋去了。
  颜宁不情不愿:“叫花鸡还没做给我吃呢。”
  杨沐笑起来:“还说你不是猪呢,就知道惦记着吃。答应你的,就一定少不了。”
  第二日一早,颜宁在被骚扰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看见有人拿了根白色的鸡毛在自己鼻子上拂来拂去,忍不住要打喷嚏。杨沐取笑他:“越发跟小猪一个样了,贪吃贪睡,养到年底杀年猪算了。”
  颜宁拂开他的手:“你那颗牙齿想吃我的肉?”
  “都想。”
  “那就全都敲下来。”两人说着没营养的话,颜宁也迅速穿戴好,吃了早饭出了门。杨母照旧托付给刘婶照看。
  行李背在杨沐身上,颜宁做个甩手掌柜,折了根柳条,两人晃荡着往云麓山走去。垂柳的叶子都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褐色的光秃秃的柳条,在风中单调地摆动。秋收已经过了,田野上一片褐黄,只剩下一堆一堆锥形的稻草垛,以及一垄接一垄的稻茬。今天是个薄晴的天,深秋薄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来,照在两人身上,拉出淡淡的长影,影子落在地上,随着两人的步伐时而重叠,时而错开,仿佛在卿卿细语,又似在嬉戏追逐。由于头天晚上不算晴朗,路旁枯黄的草木上也没什么露水,耐寒的雏菊还在顽强地开着淡紫色的小花,被秋风一吹,也仿佛有些瑟瑟发抖。
  “冷吗?”杨沐问颜宁,深秋的早晨还是有些寒意的。
  “不冷。”颜宁对他笑一下,“中午我们还去庙里吃斋饭吗?”
  “你想吃斋饭?”
  “也不是,我们要去看本真大师,中饭不是在庙里吃斋饭吗?”
  “我们不去吃斋饭,我另有安排。”
  颜宁好奇心顿起:“那吃什么?这荒郊野岭的,难道去农家搭伙?”
  杨沐卖了个关子:“山人只有妙计。”
  颜宁的胃口被吊得高高的,巴不得马上就揭开谜底,但是杨沐死活不肯再泄露了。
  快到云麓山的时候,杨沐拉着颜宁偏离了大道,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杨沐打发颜宁去拾柴火,将包袱放下打开,里面是昨天晚上已经腌好的用荷叶包好的鸡,去旁边的水坑挖了一团湿泥,细细地将鸡糊好,然后洗净了手,去周围收了些枝子,准备生火。这时颜宁已经搂了一抱稻草过来了,一看那阵仗,就兴奋得叫起来:“哇,做叫花鸡啊!”杨沐笑着伸手接过稻草,生上一堆火,将糊好的叫花鸡扔进火里,然后拉了颜宁坐在上风向,慢慢地烧火。
  “杨沐你真的给我做叫花鸡吃啊,你以前做过吗?”颜宁一脸的兴奋。
  “没做过。”
  颜宁有些怀疑:“那你会做吗?”
  两人虽然坐在上风向,但是也架不住回旋的风将烟火往后带,两人都被熏得眼泪直往下流。杨沐一边擦眼泪一边嘻嘻笑:“看过食谱,也请教过别人,差不离了。你敢不敢吃?”
  颜宁一边用袖子抹眼泪,一边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形象:“你敢做我就敢吃!而且凭你的厨艺天赋,我觉得味道肯定差不了。”
  “呵呵,那我怎么能辜负你的信任呢?你就等好吧。”
  然而隔着泥烤鸡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颜宁前前后后去搂了好几次柴草来,才渐渐闻到香味。香味越来越浓,勾得颜宁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口水都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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