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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别有情-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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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衡光便选了紧邻着映波馆的叠玉院叠玉院依山而建,三层院落,凭山势而上,故称叠玉与映波馆其实只隔着一条水渠,用一段廊桥相连,走动起来十分方便
衡光是嫌在宫中耳目太多,放不开手脚,才建了春长苑,有将此处当作世外桃源的心思因此春长苑此时在衡光看来才具雏形而已,他有心再扩建,但因初登大宝时候就减免了部分地方三年赋税,去年又对萨尔林部出兵,国库如今并不富裕考虑到此种情况,衡光便暂时按捺了大兴土木的念头
为了弥补这个缺憾,衡光便令画院数十名画师同往春长苑,画下苑内风景;又令宫中乐师新制宫调数支,分发下去让随行臣工填作,得了佳作,即令乐工唱奏
元平与衡光也互有唱和衡光选了其中十二首,配上十二副春长苑夏景图,命做成一架十二扇黄花梨木炕屏元平对这些东西并不上心,他深知衡光禀性——并不热衷沉迷这种赏玩物件,不过是聊做消遣罢了,也就随衡光去了
这日上午两人正一边手谈一边议事,如喜忽然入内向衡光禀道:“陛下,宗人府陈洪求见”
衡光与元平相视一眼,道:“他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如喜踌躇答道:“他说是贞王府上有事”他知道衡光自从继位以来对这唯一的同胞兄弟多有不满,多次严厉申斥贞王,要他约束心性修身立德,如今才安分了没多久,又闹出事来,衡光定然不悦
果然衡光一听就叹气道:“让陈洪进来”
元平起身道:“我暂且回避”
衡光没好声气道:“你又做什么!难道还有你听不得的话!”
元平安抚他:“陈洪身份特殊,若有第三人在场,他不免会有芥蒂”
原来本朝安置成年皇子与前朝旧例不同前朝皇子成年,出宫之后即赴封地,虽名封地,但皇子并无治辖之权,只不过是拨给土地钱粮,变相圈养罢了,因此宗室中少栋梁而多是贪财嗜色的蠹虫本朝皇子成年之后多留在朝中任事,虽然人才辈出,皇子之间争夺宝座却较前朝激烈许多德玄帝当年诛杀掉所有成年兄弟仍不放心,又在宗人府中秘设了一司,专管安插在皇室子弟身边的眼线衡光继位之后并未废止
陈洪便是如今专管此事情的官员,元平避而不见也是情理之中
衡光略一思索,道:“也好”
陈洪入内之后,立即禀道:“贞王正闹着要废王妃,今早写了废妃的折子,估计今天晚上就会递到皇上跟前”
衡光道:“冰冻三尺时候才报到朕这里来,朕要你们这些耳目有什么用……”
陈洪顿时汗流浃背,只觉有苦难言
衡光其实也知道元嘉与正妻不过是对名存实亡的夫妻,两人平日都是各玩各的,连面都少见衡光本就只是用这桩婚姻来拉拢北方部族罢了,对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想到此处,衡光又问道:“贞王虽然对王妃无甚喜爱,但一向敬重突然之间怎么会要废妻?是不是有人挑唆?”
陈洪犹豫片刻衡光拈着棋子敲了敲桌面:“说”
陈洪道:“陛下,贞王要废王妃,实是因为王妃鞭杀了青鸾”
“啊?”衡光慢慢搓着手中的棋子,“青鸾死了?”当年他叮嘱过元嘉要善待青鸾之后,元嘉果然对青鸾好了许多,衡光即位之后也就仍让青鸾留在元嘉身边
“是昨天下午王妃趁王爷不在府上,将青鸾绑了,说他偷了自己的头面,抽了三十鞭子,青鸾本就体弱,天又闷热等王爷赶回来,人已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挨到掌灯时分就咽了气当下王爷就跟王妃闹开了……”
陈洪只说了个粗要,没敢细说贞王府昨天夜里的全武行如何热闹,夫妻两个一个疯一个癫,一个要打一个要杀,一个执鞭一个举剑,只把周围人唬得半死,一直折腾到天明……
衡光听完,不禁恼火贞王妃不明事体——光凭随意诛杀宫人这一条,元嘉废她并不为过只是他心中已有计议,无论贞王妃如何不对,也不能让元嘉将她废掉,至少此时不行
这一番思绪他也不必向陈洪说,只叹息一声问道:“青鸾从前在宫中时候就很得先太后喜爱,如今就当是随太后去了吧……贞王有没有吩咐好好发丧?”
陈洪支吾道:“臣从京里走之前,青鸾还是原样摆在王府正殿里……王爷说是不了结此事就不发丧”
衡光素爱洁净,光是一想那情形就不禁皱眉,怒极反笑道:“好,好他竟把皇考赐给的府邸当停尸房了!”
陈洪不敢做声等了半晌,衡光才道:“这件事情你本该连夜过来的,朕早一刻知道,也好早一刻收场你们不要想当然以为把事情掩着拖着就是帮他体贴朕等事情闹到无法收场了,才告到朕面前,朕不是更头痛?你再往深里去想一想,若贞王闯出什么大祸,朕该拿他怎么办,又该拿你们怎么办?”
陈洪无地自容,听到衡光后面的话更是毛骨悚然,涕泪滂沱道:“臣愚钝,幸得皇上教诲!”
衡光道:“你仍留原职,薪金降两级,算是小惩大戒”
等陈洪离开,衡光即召过如喜,命他立刻回京传几道旨意第一件就是立刻将青鸾的尸身从王府正殿移出,妥善安葬第二件是命贞王妃进宫陪伴皇后第三件是给元嘉的,要他在家禁足
吩咐完这几件事情,衡光仍觉得气不平,越过廊桥,往元平的映波馆去了见了元平将事情说了一番
元平听得青鸾的事情,道:“我记得这个小太监,那时候在母后身边的没想到是元嘉讨去了看元嘉为他闹到这地步,对他倒似乎是有真情真可惜了……”
衡光想起元嘉初初讨青鸾的原由,心中越发不快,又不想说了恶心元平,终是叹息一声,道:“他的命不好”
衡光鲜少有这种感慨,元平听得一时惊讶,重复道:“命?”
衡光见他神色惊讶,却觉得可爱,吻了吻他的唇,笑道:“别人的命只能听老天摆布你我不同,这道理还不是明摆着的么!”
元平却不做声,阖上眼睛,在心中叹道:“命啊……”
次日如喜从京里回来,向衡光将贞王府上的情形详细说了因为天气炎热,尸体实在不能久放,如喜传了旨之后,元嘉也没多话,即令人将青鸾装殓了抬出去元嘉又问了衡光对废妃一事到底是何说法,如喜回答:“皇上只命小人传这三道旨,其他并无谈及”
元嘉当时便道:“那你帮我传句话给皇上,我定要废掉黑氏,除非青鸾活过来”
衡光听了如喜的禀报,仍是心平气和如喜亲眼见了元嘉面青眼红的发狠模样,还心有戚戚,向衡光道:“小人看贞王这次不比往常……”
衡光嗤笑:“他哪次不是不同往常?”话虽如此,但衡光对黑氏杀人一事也有不满,心里对元嘉便多了一分说不得的愧疚
如喜被他一驳斥,不敢再提元嘉,转而道:“贞王妃也已经安排进了宫,只是王妃在宫中长住,恐怕不妥,尤其是陛下回宫之后”
衡光沉吟道:“再过三天你再回趟京,命黑氏迁到元嘉的别院去告诉元嘉,朕肯让他与王妃分离而居已是体恤他了,叫他不要得寸进尺”如喜应了
吩咐完这件事,衡光仍觉心中不爽快,信步就往映波馆走去,又问身边人:“平王在做什么?怎么今天这时候了也不过来?”
身边宫人忙道:“听映波馆那边说,是大殿下与贺家容予在平王那边,两个孩子将平王缠住了”
衡光过去果然看见小宁和小鹤儿在元平屋中,两人伏在桌案上捣鼓什么,元平却不与他们一处,只在临水边的廊下坐了,面前摆了张小几,上面堆着些公文廊下栏杆上还架着一杆钓竿许是午后困倦,元平已经睡着了,身下压着折子也不知道
衡光见了这副光景,心中不快一扫而空,面上不由自主就带了笑,自往榻上坐了,摸了摸元平的手脚,道:“这样就睡了,着凉了怎么办?不叫人拿块毡子,也不支个屏风”
元平已经醒了,小心把压在身下的折子抚平,扔到小几上,道:“才阖眼一会儿,不要紧”衡光挠了挠他的脚心:“等被风吹醒了就迟了”元平这地方不耐痒,立时将脚蹬到衡光腹上,让衡光暖着
两人对视一眼,元平道:“小宁跟小鹤儿在隔厢”
衡光笑道:“我看到了”
他隔着袜子慢慢拨弄揉搓元平的脚趾,元平也用脚踵轻擦着衡光的小腹两人心照不宣,竟一齐傻笑起来
水那边是扶疏花木高大的玉兰开着碗口大的花朵,厚白如羊脂;老石榴树仰面其中,新开的花朵艳丽烂漫,偶尔落一朵到水中,便引得红黑鲤鱼拍着尾巴连连追咬……
午后静谧,风从花间而过,只听得些细碎虫声与花叶翻动的声音
两个人只能在亲吻与喘息中压抑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完事之后两人拿手帕擦干净,又刚整好衣服,就听得一阵脚步声,清脆的童声已近在耳旁:“表叔!表叔!”
小鹤儿拖着小宁已经跑到了廊下
衡光与元平又忍不住一齐大笑起来小鹤儿莫名不已,只问:“表叔,有没有上钩的鱼?”小宁跟在他身后,向两个大人恭恭敬敬行了礼,又缩到小鹤儿身边
元平笑道:“刚才不知怎么的睡着了,也没注意,你自己去看看”小鹤儿收了线一瞧,不禁失望道:“饵被吃了,鱼却没上来唉!”
衡光见小宁始终只是跟着小鹤儿,也不多言,便含笑道:“小宁,你过来”又将小宁抱在怀中,父子两人说了半天话,才放两个小孩走了
待小宁走后,衡光才道:“不知为何,刚才小宁刚才那模样,让我想起来你小时候了”
元平摇头:“不好比”
衡光想了想,道:“是不好比先帝非你生父,我却是他的血亲”又叹道:“怎么瞧着他对我的戒心跟当年你对先帝一样小宁该不是知道当日唐氏病死的实情了吧?”
当日衡光断了唐氏的药,才致唐氏速死这本是宫中极机密的事情,只有几人知晓衡光虽然认定唐氏死有余辜,但小宁毕竟是唐氏之子,他仍不愿被小宁知晓其中内情
元平见衡光为此烦恼,不由好笑,悠然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衡光一愣,随即失笑:“罢了……”立起身来,看水中鱼游若线,缓缓道:“小宁就算不知道内情,恐怕心内也将他母亲的死算到了我头上”
他随意摘过一片叶子,揉碎了扔在水中,看鲤鱼一拥而上又四散而去:“小宁一个稚童,都明白人不与天争元嘉太糊涂”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七月初五的时候,衡光回了宫中
因七月半是盂兰盆节,宫中上下都忙着准备过节事宜宫中每年此时都会请有德高僧来做法事不过真让人人欢喜的是放灯游园赏月,还有各式妆神演艺,十分隆重民间有一家团聚共祭先人的风俗,皇室中大体也是如此
不想衡光回宫之后,立即下旨,令元嘉节日时不必进宫,在家闭门思过自从衡光即位以来,与这个弟弟多有龃龉,宫中府中都已见怪不怪但正值节日,衡光却不许元嘉进宫,仍是引人揣测
城中甚至开始流传衡光要废掉贞王的传言
衡光也不去理会那些流言
七月初九的时候,游我存出使罗刹国回来了,带回来了沙皇亲笔信件,关于边贸与火器贸易的条约草稿以及罗刹皇室送给衡光的礼物,他一回来,衡光就立刻见了他,听他说了此次出使的概况次日衡光又召集内阁,与游我存详细问话,隔日,衡光又命将翻译完成的沙皇信件与条约草稿抄写分发六部议论,听取六部堂官意见
如此为此事一直忙到盂兰盆前夕,才因为过节松懈些
这日游我存从宫中出来,正遇元平乘轿而过元平便令停轿,道:“游卿,天色已晚,我捎你一程吧”能在宫中乘轿而行的,不过寥寥数人游我存虽已为相,在宫内也只能靠自己两条腿,听得元平招呼,他并不推辞,向元平拱手谢过,便上轿与元平同行
两人寒暄几句,游我存便提起贞王的事情,道:“再过两日就是盂兰盆节了,皇上仍是不肯原谅贞王?我回京中几日已经听了不少流言,说皇上过苛的也有”
元平只一笑,并不接他的话
游我存又道:“殿下不打算劝劝皇上么?”他放低了声音,道:“皇上对贞王打压过甚,再对比殿下所受恩遇,不免让些魑魅魍魉更加嫉恨殿下,还有些流言直说贞王失宠皆是殿下之罪”
元平偏头看向游我存,道:“游卿有心了……皇上的处置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贞王性情暴烈,喜怒不定,若是过节时候又闹起来,皇上该怎么处置?索性先让他好好在家里静静心再慢慢打算”
游我存听他避重就轻,心中倒生出几分相惜之意,笑道:“果然外面人是不明白皇上这份情意才造出许多流言”
次日午后衡光才用完午膳,如喜就来禀,安乐长公主进宫求见
衡光漱了口,洗了手,将擦手的帕子一扔,道:“若是进来问安就不用了,说朕甚安,直接让她去皇后那里吧”
如喜答道:“长公主已经去过皇后那里了,这才过来问陛下安的”
衡光一怔,随即嗤笑道:“让公主进来吧,朕倒要听听皇后都在她面前吹了什么风”
安乐长公主出阁已有十余年当初德玄与景后怕她受气,千挑万选为她择了个忠厚温柔的驸马,果然不曾让安乐受过一点气只是驸马为人太过老实,于官场上便十分平常,德玄在时,安乐求过多次,德玄就是不愿加封驸马德玄崩后,衡光继任,也没有提拔驸马,只加了双俸待遇,算是安抚安乐
衡光的心思其实与德玄一样,都是不愿意安乐对朝中事务涉及太深,能与驸马安度一生便是大幸
这般想着,衡光等安乐进来的时候,竟不由有些焦躁,站起来才踱了几步,就听得安乐入内
姐弟两人相对而坐安乐含笑道:“皇上从春长苑回来,我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呢,如此一瞧,竟是养了些肉出来,看着气色也好”衡光也笑:“难怪我这两日觉得衣服紧了,看来新衣都要裁宽些才行了”
安乐不急不忙又道:“说到裁新衣,我倒想到千秋那里的情形了方才我过去看她身上穿戴的还都是旧样式,系了条旧裙子,还是她当年在东宫的时候做的!我问她怎么不做些新的,她答我宫里缩减用度,她这个皇后当然要以身作则,我瞧着真是揪心,这大节下的,皇上送过去的赏赐,还不够她打套首饰呢我听说皇上这次过节又赐了五千两银子给平王……兄弟之间都如此慷慨了,夫妇之间更该荣辱一体啊”
衡光听了这话,极不是滋味,只觉得安乐这话乍一听是为皇后邀赏,仔细一品却是夹七夹八,讽刺自己与元平的关系,又暗责自己对元嘉薄情
憋着一口气,衡光和蔼道:“皇后的赏赐并不薄了去年过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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