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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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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说的事,就拜托你了。”神原赶紧追了一句。
大出头也不回地答道:“知道了。真啰唆!”
“是不在场证明的事吧?”
“嗯,最好能再回想起一点。”
大出俊次是不是还没意识到不在场证明的重要性?对此,健一感到很担心。
神原向健一说起与风见律师见面时的情形。健一原本也想一起去拜访,可大出不同意,说他不想拖着两个跟班。健一手头还有没做完的事,就决定不去了,事后再碰头沟通。
风见律师挺不错的。他觉得校内审判对大出非常重要。”
健一放心了:“好啊。”
“大出的父亲嘛,真人比电视里还要生猛得多。”神原和彦半开玩笑似的说,“看样子,大出没办法反抗他父亲。”
健一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了摆脱这个念头,他收拾起大出俊次乱扔在托盘里的垃圾来。
神原是不是也这样呢?无法反抗醉酒发疯的父亲。当时只有七岁的神原,估计比现在的大出俊次更加害怕。
对于家庭暴力,健一实在无法想象。他从没有挨过父母的打,最近连挨骂的情况都没有。烙印在健一心中的家庭暴力,并非他遭受到的,而是自己差点要实施的,比拳打脚踢更恶毒的“暴力”。
将纸杯之类的垃圾紧紧揉做一团后,健一说:“大出是不想让我看到他在老爸面前的畏缩样,才不让我一起去吧?”
“估计是。”神原和彦干脆地点了点头,“不过我想,他这方面的顾虑会越来越少。不过现在他还是挺在意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健一心想,为什么自己对大出而言就像一堆没用的垃圾呢?
“所以我刚才问过他一些你在场时他会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果然心细如发,考虑周全。
“我问他,你现在每天都干些什么?他说什么也不干。”
几乎每天都闷在临时居住的周租公寓里。
“打打电视游戏什么的,连游戏中心也不去了。”
“一个人打游戏很闷的吧?”
桥田和井口都不在身边。
“他在四中也有些死党,还跟毕业生有来往。”这些都是健一打听来的,“他跟这些人都断绝来往了?”
“好像是。应该说,《新闻探秘》节目的影响力相当大。”
该节目第一次播出是在四月十三日,就算过去三个多月,依然在观众们心中留有深刻的印象。大出家发生火灾后,又播放过一期没有茂木记者出现的修改版,可当时大家都厌倦了,也分辨不清到底什么是真相,什么是推测,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即使是参与校内审判的人,也都没有理解火灾给大出留下了多深的创伤。自己的家化成灰烬,祖母也被活活烧死,这对大出的打击要比旁人想象的大得多。难怪他会一蹶不振。”
大出俊次一蹶不振了?真的吗?
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如果没有出现这个外校的神原和彦,大家竟然都会忽略这一点。
“我说,”神原把头靠了过来,健一也把头靠过去一点,“大出现在好像和周围的人完全隔离了,所以我想,对藤野他们正在查找举报人的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为好。”
“明白。”
“当然,如果有什么动静,就不得不告诉他了……”
举报人不会主动站出来的。”健一说,“藤野这么做,肯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野田,你昨天也这么说过。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因为我了解三宅树理啊。”
神原眨了几下眼睛:“刚才我也问过大出,他觉得写举报信的会是谁,要怎么看待这封举报信。”
“他怎么说?”
“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一口咬定就是三宅树理写的,还骂了她很多脏话。骂得很凶。”神原说道。健一一下子就能想象出来。
“骂人的话放在一边,举报人是三宅树理这一点应该没错。”
神原和彦看着野田健一的眼睛,问道:“不好意思,我又要刨根问底了。你在这方面并没有有力的证据,对吧?”
“证据?那确实没有,只能依靠传言和直觉。”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因为了解三宅树理的缘故。
“你如果是三中的学生,肯定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这话健一自己听来都像在强辩。
“大出也是听过传言才相信三宅树理是举报人的吗?还是他对三宅树理干过什么坏事,间心有愧才这样认为的呢?”
“他本人是怎么说的?”
神原苦笑道:“骂了不少‘丑八怪’‘笨蛋’‘肥猪’。”
“肥猪是在骂浅井松子吧。”
谩骂的同时把自己做过的坏事忘得一干二净,这确实很符合大出俊次的作风。
“三宅树理和浅井松子都受过大出俊次的欺负和嘲弄。尤其是三宅树理,程度更为严重,连我都见到过好多次。”
正说着,健一不由得有些惊慌。神原和彦会不会问他有没有上前制止?不过对方只是用眼神催促他讲下去。
“三宅树理本就是个有点古怪的女生。老实说,我不喜欢她。”
“原来如此。”
“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大概只有浅井松子一个吧,可浅井松子对她而言更像个随意使唤的家丁。”健一滔滔不绝起来,“浅井松子倒并不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她和音乐社的成员们相处融洽,这是在她死后才得知的。即使长得胖,也没有因此被人讨厌。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正因这份善良,她才会和没有朋友的三宅树理交往。这种事情,旁人都能看出来。我很清楚,因为我才是不受欢迎的人。”
健一期待神原会对他说:你才不是这样的。
然而,神原一直在沉思,让健一的希望扑了个空。
过了一会儿,神原和彦看着脚边低声说:“是死后才知道的?”
“哎?”
“浅井松子是不错的女生。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吗?
不知为何,健一突然感到一阵压抑,让他无法回答。
“死后才被人知道,这还有什么意义呢?你不这样认为吗?”
对方在要求自己回答。看来不能沉默了。
“知道总比不知道好……”
“那些人不过是为了自我满足罢了……”语调依然平稳,但听来
似乎像在责备健一,“活着的时候,就算别人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自己明白就行,即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明白。”
健一心想:他责备的好像不是我。可神原和彦明显在生气。他低头看着麦当劳店里的地板。
他在生谁的气呢?
“浅井松子死得真亏。她太倒霉了,如果能早一点……为她做些什么的话,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说得好像三中的全体人员害死了浅井松子似的。神原是在为这个生气吗?
“我们要去见三宅树理吗?”
听到健一的问题,神原这才抬起了头。
“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也没什么意思吧。”
“也是。”健一毫无目的地用手指按着托盘。他总想干点什么。
神原眉头紧锁,凑过脸来,低声问道:“三宅树理真的那么难看?”
健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差点笑了出来。神原和彦的问题太奇怪了吧。
“她脸上的粉刺很严重。”
神原皱起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哦……”他提高嗓音,“是这么回事啊。”
“那可不是一般的青春痘。看着都觉得可怜了。”
“不是觉得可怜,是真的很可怜吧。这可不是她本人的错。”
“这个……倒也是。可她的性格也很蛮横,应该说是自我意识过剩吧。奇怪的是,她还处处跟藤野凉子作对。”
“女生之间嘛,这并不奇怪。”
话是这么说……健一在心里嘀咕着。把藤野凉子当竞争对手,也太不自量力了。就因为这样才招人讨厌吧。
“这样的话,”神原和彦好像一下子放松下来,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三宅树理一开口,形势就会立刻对我方有利了。”
他的语气有点没心没肺的。健一再次凝视起神原的脸。
这家伙,说不定还是挺冷酷的?
父亲发酒疯,殴打妻子致死后自杀身亡。神原和彦那张眉清目秀的脸的背后,分明隐藏着极为少见的惨痛经历。
为了抛开这个念头,健一再次强调:“三宅树理绝不会坦白。”
“会的。”神原立刻反驳,“可以想办法促使她坦白。”
“你不了解三宅树理,她可不是这样的人,绝不会老老实实地坦白。她极度自卑,又对大出俊次恨之入骨。”
“大出对她做了足以令她痛恨的事吧?既然如此,恨之入骨也是理所当然的。”神原的话语里没有丝毫的踌躇。
“理所当然……可我们站在为大出辩护的立场上,对吧?”
“为他洗刷杀死柏木的冤屈罢了,没有必要包庇他欺负同学的事实。只要在这方面觉得痛快,三宅树理自会说出真相。”
让她痛快?在法庭上?野田健一差点被自己的想象压跨了——
三宅树理站在证人席上回答辩护方的问题:是的,写那封举报信的是我,我被大出他们欺负得很惨,觉得这是个报复的好机会。
三宅树理痛哭流涕,却能口齿清晰地回答问题。她已经不害怕开口说话了。
接着,神原辩护人让被告站到证人席上:大出,你有没有欺负过三宅树理?
大出俊次不可能好好回答,于是神原辩护人进一步追问:你认为三宅树理为什么要冤枉你?你有没有线索?
那都是丑八怪的胡言乱语。完全是放屁。
那么三宅树理为什么要写举报信陷害你?
谁知道啊?我就是个受害者。
对三宅树理而言,你就是个加害者,难道不是吗?
健一又开始流汗了:“大出怎么会承认他欺负过三宅树理呢?”
“不承认就不能洗清杀人嫌疑。”
他果然很无情,竟要逼迫大出做出如此选择。
当然,有条不紊地证明捏造举报信的过程以及三宅树理的动机,是最正确的辩护方法。因为所谓辩护并不意味着包庇。
健一的汗水流淌出一条发亮的轨迹,从太阳穴延伸至脸颊。
“这么做,会挨大出的揍的。”
“就要做到不挨他的揍。”
“三宅树理也可能在开口之前自杀啊。老师们不就是害怕这个,才不敢碰她的吗?”
“如果她想自杀,那早就自杀了。”
曾与神原和彦在学校边门处相遇的情景再次浮现在野田健一的脑海中。他有一双看到过对岸风景的眼睛。是的,这家伙知道对岸是什么样子的。
“我说,”神原拿过托盘,站起身来,“我们该出发了。”
·
桥田佑太郎与母亲光子和妹妹三个人一起生活。母亲在当地开了一家名为“梓屋”的烧烤店。那是一栋狭小破旧的木结构二层建筑,一楼是店铺,二楼是他们的住宅。
桥田将井口从教学楼三楼窗口扔下去的事件,造成了全校性的轰动,而野田健一在此之前从未关注过桥田佑太郎。对于这起事件,他也只是冷淡地理解为大出俊次的两个跟屁虫在狗咬狗。
当时,桥田佑太郎一直坚持来校上学,这反倒成了议论性话题,健一也曾因此稍稍留意过他,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自从举报信东窗事发、《新闻探秘》节目播出以来,大出俊次就一直拒绝来校,追随他的井口充也不上学了。桥田佑太郎却反其道而行之,还参加了篮球社的活动。
打架事件那天,井口充是为了找桥田佑太郎的茬才来学校的,结果身负重伤。这下可好,真不得不长期休学了。
走在去“梓屋”的路上,野田健一向神原和彦讲述了这些经过。健一没有去过“梓屋”,不过在出门时多次经过那里,所以他知道具体地点,用不着打听。那是和天秤座大道或其他小型商业街都不沾边的一家孤零零的店。健一时常会担心,这家店撑得住吗?
“桥田会不会不在家?不过,现在担心这个也已经晚了。”健一突然想到,那家伙不会去了少教所吧?
“不用担心。北尾老师说他在家,正在帮母亲干活。”
健一暗暗吃惊:他问得可真周全。
“我听说桥田不仅和井口不合,还主动和大出拉开距离。”神原和彦说。
“这样的传闻确实有。”
“所以野田你真的对他们不怎么关心啊。桥田一个人来上学,你也没觉得有什么含义,对吧?”
他的口气既非责备也非失望,似乎只是在确认事实。于是健一承认:“我不善于跟那些家伙打交道。我根本没法理解他们。”
“我明白。”
“真的吗?”健一禁不住看了看神原的脸,“东都大学附中没有这种人吧?你们个个都是优等生,不会有人因为学习好而遭人嫉恨吧。我要是能上大学附中或英明这样的私立名校,说不定能更加自由自在了。”
“也不是一个也没有。”神原微笑道,“就算有,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因为让学校知道的话,就会立刻被勒令退学。”
能进入这些名校的学生如果放到一般的学校里,肯定个个都能进前十名。但即使全是优等生,聚在一起后还是能分得出优劣,也会出现无论如何用功,成绩也上不去,并因此而自暴自弃的学生。
“也会有欺凌事件。”
“有吗?”
“有啊。不过都是玩阴的,比如根据父母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编排上下关系。像我这样的,自然会被排在最底层。”神原和彦笑道,“因为我的父母都是工匠。”
神原的父母——养父母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一次都没提到过。健一犹豫片刻,问道:“你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呢?”
“和裁。”神原和彦立刻爽快地回答道。健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和裁?
“就是缝制和服的裁缝。”
“啊,是这样啊。”健一一下子想不出什么奉承的话来,只能干着急,“那、那不是传统工艺吗?”
“哪有这么高级,不过是给百货公司做点手工活而已。”
“这么说,你父母都是在家里干活的?”
“基本上是吧。一年中会有几次跟着师傅到京都去帮忙,都是在赶制能乐戏服的时候。”
这不就是传统工艺吗?真了不起。我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朋友呢。野田健一越发兴奋了。
“做这种工作最酷了。比银行、证券公司之类的更有意义。”
“干这个赚不到钱,真的指望不上啊。”
可即使如此,神原的养父母不是供他上了名校吗?
“那是因为我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去。”神原和彦毫无顾忌地继续说,“虽说我已经改了姓名,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与那起事件的关联。可父母还是会担心,万一有人注意到,传出什么风声,我就会成为欺凌事件的受害者。”
据说大学附中或私立中学更擅长应对这类事件。
“在家里也会讨论这些事吗?”
“是啊。”神原继续毫不在意地说,“毕竟我自己就记得清清楚楚,就不需要对我隐瞒。”
让养子和过去一刀两断,这说起来简单,要做得彻底着实不容易。但神原的养父母依然在努力着。
健一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对方已经坦诚相告,自己却仍然隐藏着心中的秘密,这也太卑鄙了。一吐为快的冲动在他心中油然而生:其实,我曾想过要杀死我的父母。事到如今,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了……
等等。神原和彦谈及的过去,是他七岁时父母之间爆发的事件。而健一的秘密,是最近自己差一点主动闯下的大祸。这根本没有可比性,更不能轻描淡写地来一句:我们都走出了黑暗过去的阴影。
健一想说些别的话题让自己平静下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地流汗。
这时,神原停下脚步,说道:“是那家挂着招牌的店吗?”
前方三十米开外,一顶红色的遮雨棚上挂着一块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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