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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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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呢?你只不过受到了大出的胁迫,不是吗?要不,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跟他一起被捕,作为抢劫犯送进少教所吗?你有必要跟他到这种程度吗?”

“你胡说什么!”大出胜一脚踢开椅子,跳了起来,“从刚才起,你就一直鬼话连篇。我儿子可没搞过什么抢劫!”

“大出先生!”庄田赶忙站起身,拦住了想要殴打井口充父亲的大出胜。里中课长也插到那两人中间。桥田光子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逃到一边去了。

井口充的父亲对他儿子来说简直就是一颗地雷。现在,他像看着一头野兽一般,凝视着被里中课长和庄田两个人架住的大出胜。他的内心动摇了。

井口充推了一把父亲的肩头,开始唾沬四溅地埋怨起来:“叫你别说了,你偏要说。你回去吧,来干吗呢?你平时不是老去赌自行车赛的嘛,今天怎么跑这里来了?”

真是一幅令人悲哀的光景。只有大出俊次一人在咯咯笑着,边笑边上前拉住他的父亲:“行了,老爸。你也消停下吧。”他揪住父亲的上衣,将他拽了回去。

“收回!你把刚才说过的话收回去!跟我儿子道歉!你这个混蛋!我跟你没完!”大出胜大声嚷嚷着,继续发威。井口充的父亲僵在椅子上,时而看看臭骂他的大出木材厂的社长,时而瞧瞧擦着汗骂他“傻老爸”的儿子。桥田光子沿着桌子的边缘逃难,最后停在了儿子佑太郎的身边,瘦弱的身体紧靠在高个儿子的身上,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她眼下已然不再是一位母亲,而只是一个无助的女人。佑太郎依然坐在椅子上,像旁观者一般眺望着这场骚乱。

“请先坐下。冷静一点。”好不容易把大出胜按回椅子上,庄田气喘吁吁地说,“你在署内动用暴力,既无助于弄清事实,也不能为你儿子作证。”

大出胜的鼻孔张成平时的两倍大,喷出的鼻息似乎能够升高室内的温度。

“你,你这个混蛋!”他用粗壮的手指指着井口充的父亲骂着,颤抖的声音仿佛来自腹部深处,“你不想想,我儿子那么照顾你儿字,竟然说我儿子是罪犯,你以为你是谁?你那个宝贝儿子能上学,还不全仗着我儿子罩着他?”

“我可不知道什么‘照顾’。”井口充的父亲说,“喂,大出都怎么照顾你了?”

井口充直冒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老爸,你别说了行不行?”他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桥田佑太郎在一旁怔怔地看着“朋友”们。

“充,叫你妈来!”大出胜对别人的儿子命令道,“跟你这混蛋老爸没话说。你妈在干吗呢?”

“忠心耿耿”的井口充老实答道:“对不起,我妈出去了。今天店里只有老爸,警察一来,他就跟来了。对不起。”

井口充家在天秤座大道内经营一家杂货店。巡警要找三人帮的家长,并口充那边不需要电话通知,直接跑去他家就行。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井口充的父亲总是让妻子出面。今天他原本也想佯装不知,逃之夭夭,可看到警察上门迎接,他只得老老实实地跟来了。

井口充的母亲则是另一种类型的家长,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马上哭着道歉,并随随便便地保证下不为例,可只要事情一过去,就立刻忘得一干二净。总而言之,就是得过且过,混个场面。她和桥田光子相比,尽管表现形式上有所差异,本质上倒是完全一致,那就是不愿正视儿子身上的问题。

正因如此,以前同时管教这三个少年时,场面总对大出胜十分有利。大喊大叫、满嘴歪理,都是他一个人在唱戏,他完全可以控制局势。那两位母亲不可能顶撞他。

所以,今天的局面令他暴跳如雷也在情理之中。礼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憋住笑。她认为,今天的事件对增井无疑是一场悲剧,但对于动摇三人帮的根基而言,或许会是个绝好的机会。

“我是个不中用的男人,”等大家差不多安定下来,井口的父亲说,“所以我反对一遇到什么事就大喊大叫、动用暴力。”

大出胜重重地哼了一声,嘲笑道:“你说得倒轻巧,你这个赌鬼。”

礼子知道,井口的父亲喜欢自行车赛赌博,为此家里没少吵架。她也知道,井口充经常说他父亲的坏话,公开扬言父亲还是早点死掉的好。活着没一点用处,死了倒能换来保险金。

“老爸你就闭嘴吧。”井口充央求般地小声嘟嚷着。他已经感觉到大出俊次的冷笑之下蕴藏的愤怒。不知道自己之后会受到怎样的折磨。来自俊次的,来自老爸的。

“动用暴力是不允许的,大出先生。”里中课长训诫道。

“说到底,都是因为你们非法逮捕我的儿子。神气什么呢?”

“非法逮捕?大出先生,俊次他们可没有被逮捕。刚才已经说明过了。”

“俊次,”庄田的语调依然平稳,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能配合一下吗?把你身上带着的东西给我们看看。把你口袋的东西都掏出来,行吗?”

大出胜再次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巨大的身躯飞快地横穿大会议室,一把揪住庄田的领子,怒骂声震得玻璃窗嗡嗡直响。桥田光子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大出先生,大出先生,请住手。”里中课长也扑了上去,三个人扭作一团。大出俊次却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将手伸进口袋,开始“啪啦、啪啦”地往桌子上扔东西。钥匙圈、钱包、漆皮卡夹,还有口香糖的包装纸。

礼子站起身,挤到大出俊次和井口充的座位之间。

“全都在这儿了吗?”

“是啊,大婶儿。”

大出俊次下身是牛仔裤,上身穿着厚棉衬衫,外面套着肩膀和肘部包有皮革的羊毛外套。他的衣着向来很大牌。

“外套的口袋里呢?”

“什么也没有。”

那三个扭在一起的人也注意到了桌上的东西。大出胜的太阳穴上青筋直跳。“俊次!你为什么要照他们的话去做?”

“烦不烦啊?”儿子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呀?反正我什么也没做。掏出口袋里的东西给他们看看,有什么关系呢?”

大出胜慢吞吞地回到儿子身边。庄田正了正被大出胜揪过的领带,脸涨得通红:“大出先生,你要是继续釆取这样的态度,我们就不得不严肃对待了。”

“闭嘴,你这个混蛋!”大出胜一脚踢飞椅子。椅子一直滑到会议室的窗边,发出很大的声响。

好啊,好啊,继续发威吧。礼子在心底无声地煽动着。再野蛮一点,再疯狂一点。让别人知道你才是混蛋。你根本就没注意到,井口的父亲和桥田光子现在正以怎样的眼神看着你吧?

听了井口父亲的发言后,桥田光子那颗被自己的身世占满的脑袋,就像吹进了一股新风,开始清醒起来。现在,她正仔细观察着大出父子,那双凹陷着的眼睛深处已然显露出厌恶的神情。

“我们也要掏口袋吗?”井口充说着立刻站起身来,要将手伸进皱巴巴的棉纺裤的口袋。

他父亲抓住了他的手腕:“别掏!”

“怎么了?”

“别老像个跟屁虫似的学样。”

井口充甩开父亲的手,从口袋里拉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随后是折叠起来的一千日元纸币和几个硬币。揉成一团的纸巾也掏了出来。他又将手伸进肥大起球的套头毛衣的口袋,却什么也没掏出来。

桥田佑太郎依然坐着,也一声不吭地开始掏口袋里的东西。他也穿着牛仔裤,上身则在T恤外面套了一件圆领毛衣,没穿外套。他掏出来的只有纸巾和零钱包。他的母亲在一旁惴惴不安地望着这些物品,仿佛眼前的旧纸巾和旅馆赠品似的廉价零钱包里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怎么样?嗯?有什么重大发现吗?”大出胜叉开双腿站稳身体,得意洋洋地俯视着里中课长和礼子,“喂,这里有什么初二学生不应该持有的东西吗?”

正在这时,大会议室的移门上响起了敲门声。礼子赶忙上前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位女警,她背后则是一位西装领带、花白头发梳得纹丝不乱的男子。

他是大出家的专属律师风见。礼子已经和他见过三次面了。

“啊,您好。”他神定气闲地向礼子打了个招呼,脸上既没有不愉快的表情,也毫无咄咄逼人的架势。

“您辛苦。”礼子答道。

律师一走进大会议室,大出胜便怪叫着扑了上去:“啊呀,律师先生,你可真是姗姗来迟啊。出大事了。你看看,俊次竟遭到非法逮捕。问题严重了吧?”

趁着自己离会议桌还比较远的当儿,礼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别看大出胜这副模样,却身居公司社长之职,而他的公司如今经营蒸蒸日上。大出木材厂是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现在,木材加工仅占其全部业务的一小部分。大出木材厂的成功,完全是因为巧妙地利用了眼下的高档住宅建造热潮。

最近几年经济形势向好,自然而然地带动起房地产热。这股热潮与六十年代崇尚的“家庭住宅”有所不同,大家的热情似乎转向了高档住宅。

在地价股价一路飙升的当下,并非只要凭借银行贷款,谁都能拥有自己的住宅。所谓人人发财的现象,仅仅是一种错觉。无论什么地方的地价都已经涨得很高,普通老百姓拥有“家庭住宅”的愿望成了一个遥远的梦。市场一片繁荣,人们对储蓄必要性的观念逐渐淡薄,将本该用于“家庭住宅”的金钱全部转向消费。从表面上看,大家都过着富足的生活——仅仅是表面而已。

另一方面,如今想要拥有私人住宅的人,向往的不再是“自家住宅”,而是价格上亿日元的高级住宅。那些建筑都是出于炫耀目的建造的,无所谓预算,也不用节俭,钱花得越多越有面子。对承建商而言,饵真是个大发横财的时代。

大出胜敏感地注意到了世态的变化和金钱的流向,盯上了一些大规模的住宅建筑公司。在经济形势一般的年代,只经营原材料的小型木材厂不可能获得很大的利润。如今却不同了,到处都金钱过剩,要提出自己有别人搞不到的高档原材料,那些大型开发商自然会感兴趣,根本不管你的公司规模或过去的经营业绩。

下面的描述都来自大出胜的自吹自擂,听的时候必须打些折扣。

如今的大出木材厂接手的业务都与高档建筑相关。那些建筑里,一根壁龛柱子就值五千万,而且还不止一两幢,多得很。他说,真正的有钱人造得起这样的房子。当然,谁也不知道那根柱子五千万的价格里,含有多少像大出木材厂那样的原材料供应商附加的利润。

大出胜是个成功的商人,这一点礼子也承认。且不管他的生意经在高增长时代过去后是否还能有价值,但他对金钱的灵敏嗅觉、精于赚钱的本事,不得不令人佩服。

然而,作为一个人,作为一名监护人,他的所作所为符合常识吗?是一个有责任教育子女的家长该有的吗?

“这样可不行。”风见律师的说话声让礼子回过了神,“在如此混乱的状态下,就算我们想协助调査也做不到。毫无个人隐私可言。这祥不光是俊次,谁的权利也维护不了。”

“好啊,那就单独面谈吧。”

我们也希望这样——向礼子递去带有如此涵义的眼神,庄田站起了身。礼子对他点了点头。

如果从一开始就分别向三人询问情况,估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并开始害怕的井口充或桥田佑太郎会招认他们的所作所为——井口充大概会率先投降。但这样又会给大出胜的无理取闹提供借口。他会说这一切都是捏造的,井口那小鬼在胡说八道,桥田那小鬼想陷害我儿子。你们警察知道这一点,故意让他们提供虚假证言,我要告你们!老实说,警察并不害怕这种无聊的告发,只是一旦招致三个少年的决裂,会给井口和桥田留下深深的不安。事后翻供的风险也会有,尤其是井口的可能性最大。在大出俊次不在场的情况下,他为了保全自己会坦甴交代,可见到大出俊次后,同样为了保全自己,他会瞬间开始以迎合大出为上,推翻自己先前的言论。

所以,首先把三家人放在一起,任由大出胜大吵大闹,也让井口和桥田的家长有个观察大出胜的机会。在这一阶段,只要说明这一事件与以往的本质区别就行。这是一种策略。更何况今天又多了井口充的父亲,这个不确定因素成了意料之外的援军,已经动摇了井口充。这一策略对最冷静,甚至比他的家长还要冷静地观察这一切的桥田佑太郎来说,应该也是有效的。这样一来,礼子就能直截了当地问他一些以前很难得到答复的问题。桥田,你为什么要跟着大出?大出对你有什么意义?你何必要跟着他闯祸?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万事俱备,说干就干!礼子在心里握紧了无形的拳头。

22

图书馆的阅览室原本禁止替别人占座位,可事实上,谁都不遵守这条规则。

星期天下午一点零五分,阅览室内七成左右的座位上已经有了人,大部分都是学生,也星星点点地夹杂着一些成人。这里并未采取多位读者围坐一张大桌的布局,而是让大家坐在纵向排列的小书桌前,面朝同一个方向。只要一坐下来,就只能看到前方读者的后背和后脑勺了。

仓田真理子从来不遵守时间,迟到十多分钟已是家常便饭,有时竟会晚来将近一小时。所以打电话时,藤野凉子再三叮嘱她:“临近考试,图书馆里人很多,你要是来得太晚,就没法给你留位子了。你一定要准时来。”

“小凉你真是爱操心。”真理子当时是这么笑着回答的。

才不是呢,我只是比你更守时一些罢了。凉子想这样回敬她一句,当然没有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更严厉的叮嘱。

然而,真理子仍然迟到了。凉子没法集中精力学习,因为不知道真理子什么时候会来。每当有新来的人走进阅览室,凉子都会留意身旁座位上的书包。她不愿听到别人问:“这儿有人吗?”

凉子不喜欢破坏“一般”的规则。

而被她排除在“一般”之外的,就是校规中关于裙子和刘海长度的规定。她觉得,连这种规则都要不折不扣地遵守,实在有点傻。除此之外,那些与他人共享公共场所时需要遵守的规定,则必须加以尊重

“不能在图书馆占位”应该也算这样的规定。可只要跟真理子在一起,违规便已然成了理所当然的行为。她总是说: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有什么关系呢?小凉,没事儿的。

凉子当然认为这不太好。可是当她将这一想法付诸言语或表情,真理子便说她太严谨。我当然严谨,我可是警官的女儿。一旦如此反驳,真理子就会笑。别的朋友也会笑。不会笑的只有古野章子。章子能理解凉子的心情。她同样不喜欢不遵守规则的人。

“跟小凉一起复习,有不懂的地方马上可以问,很放心。”

“那就到我家里来。”凉子一邀请,真理子就不痛快了。

“你家里不是还有妹妹吗?我喜欢在图书馆学习。我只要一坐到阅览室的桌子前,就会觉得自己的脑袋和小凉的一样好使。”

凉子没法扔下真理子不管。

这还不限于真理子。凉子总感觉,自己的行动会受到周围人的影响,一点点地拖拉下来。即使在心底反对,也很难将心意表达出来。

我太懦弱了,明明觉得不对的事情,也不敢明确地反对。真理子央求我,我反倒会得意起来。这说明我自恋、肮脏、卑鄙。

如果她的父母、老师和朋友们知道她是如此认识自己的,大概会感到万分惊讶吧。大家都认为,藤野凉子是个优等生,有天赋,家教好,是棵好苗子,一定会成长为优秀人才。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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